?
吱呀
虚掩的木门推开。
仙君一步踏入。见女儿正舞弄丹青，便没有作声，隔着桌案看她。
三年不见，印象中的小丫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举止间似有仙风灵雨相随，散发着非凡魅力，叫人一见难忘。
三年，对于活了数千年的仙君来说，与弹指一瞬无异，也许一次闭关，都要比之多出十倍百倍的时间。但对于正值花季的少女来说，每一天朝阳的升起，都有着不同的意义，何况是一千多个日夜。
慕小仙一言不发地蘸墨，描摹，蘸墨，描摹，就像根本没有看到两人一般。
仙君知她是在气自己，尽管心中有许多苦衷，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长长的宣纸已有一段垂下了桌案。
低头看，只见图中有一高峰，山腰上一株大树横生，枝繁叶茂，结着几枚如桃般的果子；山下是一片云海，云潮翻涌起伏，虽未身临其境，也似有山岚吹来湿气；往山上看，倒是只有一些怪石杂草，无甚异处。
再细看去，画中的云雾浅浓分明；树叶条理清晰，其中一片叶子上还有一人盘膝坐着；就连嶙峋山石，也都是凹凸有致，画得有若真实。那西天斜照的太阳尚不及山高，光芒却将整座山都笼罩着，人的态，树的影，岚的向，山的形，一切全非空想，浑然天成。
丹青本就上佳，更妙的是，正对着门口垂下的那一截画，并非是颠倒的。那山脚正垂临地面，而山顶则在案上，少女手中的笔落在纸上，轻轻染出平整的山巅。
倒着画！
莫问暗暗咂舌，虽说三年来看她作画不在少数，但这样倒过来画的，还是头一回。
“涂鸦之作，让仙君见笑了。”
慕小仙轻语一声，霜毫放回笔架，发出脆响。
仙君闻言气息一窒。
“请坐。”
她一侧步，把房中唯一的椅子让了出来。
这完全是一副主人待客的姿态，与寻常父女久别重逢大相径庭。
慕青云与女儿对视着，眸光微黯，一动不动。
莫问忍不住说道：“小仙，师尊他也是身不由己。”
她就像没听到一般，双眼直视其父，不让分毫。
良久，只听中年人服软似的叹了一声，缓步走到案后，坐了下去。
她重拿起笔，蘸上墨水，单手递过，说了声请。
慕青云伸手接过，并且将画调转回来，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少顷后，他手腕一抖，挥笔在右上角的空白处写下四行字：
仙风云海天地生
奇山古树造化成
斜阳暖得少年面
丹青困倒一老翁
嗒
毛笔落下。
小仙再也装不下去，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爹，您可真小气。”
莫问只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完全不懂她俩在唱的哪一出。
在女儿面前，仙君倒没有严肃神色。他抚了抚寸许长的胡须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回道：“你这画作已是极好，为父岂敢画蛇添足。若是对这句子不满意，为父可再改改。”
“不改，很满意了。”
小仙说着夺过宣纸，也不怕墨迹未干，便卷起纳入法术空间。
原来，小仙倒着作画并非为了展示才华，而是在告诉仙君，她不高兴。之后仙君自觉有愧于女儿，在她的眼神下服软落座。
既然父亲都已服软了，她自然也就给了他一个机会：在画好画上填入东西，填入什么，便要给她什么，而且还不得破坏画的美感、意境。只要填得让她满意，她便原谅他。没想到仙君只是思索了一晌工夫，便放弃补画，直接来了个‘填诗’，还那般打趣自己，小仙当下便绷不住脸，被他给逗乐了。
慕青云舒了口气。尽管身为东华至高的仙君，有着无上的权威和修为，但对于女儿，他却总是十分歉疚。
天下父母，谁不想日夜陪在子女身边，享受天伦之乐。但正如人们常说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身上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重大责任，关乎数亿人的生存，片刻也不敢松弛。否则又有谁，愿意和亲人分隔两地。
父女俩交谈着着三年来的经历，莫问站了一会儿，便觉得自己站在那有些不大合适，于是请辞退下。
“莫叔且慢。”小仙叫住了他，道：“你不是一直为化仙山的事儿心焦吗，如今我爹来了，不如与他说说。”
她暗道自己不该只顾着和父亲说话，把别人给忘了。
“师尊万里迢迢赶来，岂敢这般劳烦他。方才我已传讯给古城，让他前去控局。古城的修为本就不弱于我，这地火炼体五十年，恐怕已经摸到仙门的边缘了。有他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只不过……刚才西方似乎又有一股惊人的魔性爆发，不知道是谁人引出。”莫问说道。
“古城……”慕青云低喃，头脑中急速掠过这个人的详细信息，而后说道：“的确算得上是一名强大修士。不过成仙绝非这般简单，否则神州那么多惊才绝艳的人物，到头来又岂会只有那么几位仙人。”
莫问哀叹一声，道：“师尊教训的是，成仙的确难比登天。徒儿胆大妄为，入劫已深，恐怕此生要辜负师尊的教导了。”
“也许你做的并没有错。”仙君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踱了两步，说道：“修仙虽是顺天意入道，但所为的，却是有朝一日可以逆天而为。你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仙劫定然困不住你。但若因一时不得志而意志消沉，那你可就真的与仙无缘了。”
“徒儿知错。”莫问羞愧地低下了头。
“过几日你便与我一同回东仙山，放下琐事对你来说会好一些。云洲就暂时交由古城打理，反正他也不想回太玄。至于化仙山，现在大局已定，我们早去晚去都改变不了什么。”
“是，师尊。”
大局已定？莫非师尊已经知道结果了？
仙君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柔和的许多，说道：“丹零他们都输给了仙劫，我不希望你也步他们后尘。”
莫问看着师尊充满鼓励和期盼的目光，重重点头。
丹零，那是仙君的第三个孩子，在莫问刚刚修仙时，她便已是即将一步登仙之人。只可惜，这一步却宛如天堑，直至丹零寿元耗尽，也没有跨过去。不只是她，仙君还有七位弟子，两个儿子，都败给了仙劫。如今一千多年过去，丹零早已被神州遗忘，而天堑，却摆在了他莫问面前。
“小仙，你洞玄多久了？所悟的，是什么神通？”
“三个多月了。”慕小仙嘴角带着浅笑回道。
眼前威严的男人，不只背负着东华的兴衰，还要默默承受一次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小仙明白，自己和莫叔是父亲现在最大的期盼。
“至于神通嘛……您猜会是什么？”她俏皮地眨了眨眼，让仙君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莫问听她所言，忍不住想笑，却又不得不忍住。
神通，有千万种，若要一个一句记录成册，只怕他这书房都要被堆满。让人从无数神通之中去猜一个，可不比大海捞针来得容易。
“你呀，这不是为难我嘛。”
“那你猜不猜？”小仙微嗔。
向来端庄素雅，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也只有在父母面前才会露出寻常女孩子该有的表情。
“猜，我猜。”仙君一捋短短的胡须，佯作沉思，少顷后说道：“可是‘追溯时光’？”
莫问脸皮子一阵抖动。这师尊不仅可以铁面无情，装起傻来也是毫不含糊。
追溯时光？那可是天地间至高无上的大神通！即便在传说中，也没有人被确定拥有这一神通。
“不对。”慕小仙摇头。
“那……可是万兽图腾……”慕仙君又说了个连自己的不信的神通。
万兽图腾，可驱万兽为己用，如果修为够高，连大妖都能驱使。
“……”
“……”
“莫非是一气化三清？”
“你才一气化三清呢。”
小仙翻了个白眼。如果这世上有四个慕小仙，那岂不是……
“唔……那我就猜不出来了，不如你告诉为父吧。”
“嗯……”小仙假装考虑了一下，眼珠儿一阵乱转，脸上掩不住得意之色，说道：“我的神通，就是……万法同宗。”
(https://www.biquya.cc/id44128/2328312.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