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兀自狂笑不已的巫马毅腾,巫马老夫人坐回轿里,叫道:“收起宝剑,起轿。”又看了金毛紫僵巫马律元一眼,说道:“把他也带走吧。”两名家丁扶着巫马律元,巫马律元乖乖地跟在轿后,一蹦一下,一行人晃晃悠悠,径直向青槐他们走过来。
青槐全神戒备,看着蓝呢轿子渐渐走近,连巫马毅腾也愕然不已,盯着巫马老夫人,不知道她葫芦里面卖什么药。
巫马老夫人走出轿子,行至青槐的脸前,仔细打量着青槐,青槐被她的眼神扫视,感到一阵无形重压,忍不住抬了抬头,直视着巫马老夫人。
巫马老夫人开口道:“你就是甄闯的女儿甄青槐吗?”
青槐昂首道:“正是。”
巫马老夫人道:“是你参透我家传秘图册,得悉其中机密,告知你父亲,借此召唤出太平天国的妖人为祸大清?”
青槐道:“是我参悟出来的,家父召唤太平天国诸人,本是想推翻满清,造福百姓,奈何冥冥中自有定数,满清命不该绝,太平天国诸人心魔作祟,最终兵败天京。家父本意虽好,但误造成生灵涂炭,神州一片混乱。晚年深感后悔,为此他潜居荒山,忏悔不已。”
巫马老夫人端详着青槐,摇头道:“不简单啊,不简单。其实我丝毫没有怪责你们的意思。忽沥沥兮大厦倾,长毛扰攘千里,从者云集,或是洪妖蛊惑之功,但汉人久遭欺压,倾覆大清之心从未沉寂。这是天理循环,朝廷兴衰之理。其实我当年也隐约猜到当中意思,只是我身在局中,不敢继续想下去而已。大清的灭亡,今日看来,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青槐、杜川听到她这番话,惊愕得张开口,讶然无声。这巫马老夫人果然为重臣之女,见识之卓越,远超当世之人。
巫马老夫人又道:“社稷是他们的社稷,我管不到。但巫马家的子孙,是我的子孙。虽然我在阴间,巫马村发生的事一草一木都瞒不过我的眼睛,我的孙子与幻灯妖人所做的一切我都知悉,老身绝不容许家族里面有这样的不肖子孙,为一己之私,将祖居之地弄得乌烟瘴气,劫掠妇孺,滥杀无辜,阴地养鬼,弑父养尸,率兽食人的畜生。”
青槐和杜川万万没有想到从巫马老夫人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刚才见她交杨修剑给巫马毅腾,成功解除甄闯给巫马村所下的封印,恢复巫马毅腾的肉身,已经甚为担忧,现在见她如此说法,只觉完全超出他们心中所预期,实在大惑不解。
“老夫人,你……”青槐迟疑道。
巫马老夫人温和一笑,道:“解除你父亲的封咒,巫马村回复昔日模样了,我希望你也可以让我的孙子回复他小时候令我疼爱的模样,老身能够做的已经做了。”她望着后面的燕小霜,道:“小霜,你要跟我走吗?”
燕小霜摇了摇头道:“老夫人,我知道你喜欢听琵琶,但我在这里还有事情未了。”
巫马老夫人道:“好,好,那我就先行一步了。”她坐入轿中,对着青槐微微一笑,放下轿帘。一行人带着金毛紫僵巫马德元消失在一片夜雾之中。杜川忽觉脚下有件物事,定眼一看,套着紫木剑鞘,上书杨修两字。青槐他们犹自感慨巫马老夫人所言,忽然听到一声惊怖莫名的尖利叫声,发出声音的人似乎遇到什么平生未遇的恐怖之事。
原来英俊倜傥的巫马毅腾,此刻竟然变得老了几十岁,苍白的脸色,青筋似乎是无数条虫在脸上爬动,他的皮肤像放太多盐的泡菜一样皱巴巴的,满脸都是老年斑。骨瘦如柴,手上已经皮包骨头了,脸上高高的颧骨。眼窝深陷,又黑又参差不齐的牙齿,在他的尖叫中若隐若现。
青槐和杜川都大吃一惊,青槐道:“莫非他恢复肉身,身体随之老朽?”
巫马毅腾狂叫道:“为什么会这样?怎么我会忽然这样!”他双眼浑浊发红,黑杖向着青槐一指,一股大火从黑杖杖头喷出来!
杜川连忙拖着青槐避开,急道:“甄姑娘,或者我们先去困着他,你快想办法,那些鬼兵很快就围过来了。”
青槐心神一敛,反复细味着巫马老夫人那番说话,特别是最后那几句,脑海中忽然一片清明,犹如迷雾骤解,甄闯的临行嘱咐声声入耳,“原来是这样,难得她如此苦心,又能如此大义灭亲!”她取出那把小令箭,迅速念动咒文:
“画地局,出天门,入地户,闭金门,乘玉辕。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勾陈腾蛇。六丁六甲神将乘我而行。今日禹步,上应天罡,下辟不祥,万精厌伏,所向无殃。所供者达,所击者破,所求者得,所愿者成。请玉女真君护我,急急如九天玄女道母元君律令!”
霎时间一片白光乍现,山腰平地升起一股祥云之气,五彩斑斓,潋滟无方,六丁六甲天兵天将在云气里面逐个出现,有的白袍白甲,背插三角旗,手挥银斧,有的衣带飘风,仙气缭绕,有的肥肥胖胖,红袍金甲,手持金叉。有的黑脸红须,绿袍宽袖,手持令牌。六丁六甲步履如风,穿梭疾行,脚踏禹步,一眨眼列成六丁六甲阵,团团将巫马毅腾围在中间。
巫马毅腾初惊后喜,橘皮般的脸孔皱成一团,笑得几乎岔气,他笑道:“甄青槐,你居然……象那些……欺神骗鬼的……道士神棍,把这帮活宝召出来帮忙。啊哈……哈哈!”
青槐脸如寒霜,令箭一摇,“天兵神将,拘此恶徒!”巫马毅腾黑杖一挥,那些死灵骑士和鬼尸阴兵发出阵阵嘶吼,向六丁六甲冲过来。一群黑影和五色杂陈的六丁六甲混战在一起。
杜川手持双锏,跟青槐说道:“甄姑娘,我们先顶住巫马毅腾,你快画封印度牒!”
杜川和刘福兴、单眼阿四并肩站在一起,看着骤然老了数十岁的巫马毅腾和那些恐怖的死灵骑士,沉声道:“福兴,饶兄弟,我们要抵抗着他们,直到甄姑娘将他们封印回去。”管岚冲上来道:“师兄,你怎么能撇下我?”
杜川回头望去,见卫哲一脸关切之情,便道:“师妹,你要保护卫姑娘、仲兄弟和黄县丞他们,还有切莫让这妖人逃脱了。”他盯着地上一起肉身重生的幻灯大师,语气凝重。幻灯大师萎靡躺在地上,头发依稀长着,几乎全白,两只深邃的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岁月的霜刀布满了整个脸颊。鹰钩鼻子塌下来都快把鼻孔给盖住。
单眼阿四换了一把长刀,他的木桨刚才和死灵骑士搏斗之中失去。杜川大喊一声,瘸着腿冲上前去,双锏向巫马毅腾击去。刘福兴和单眼阿四紧随其后,冲入巫马毅腾的鬼军阵中。
六丁六甲虽然穿得像演大戏的戏班,但阵法启动后,卷起一片银光,霞光万道之中,鬼尸阴兵四散逃窜,死灵骑士们见到他们,似乎完全没有了之前那股惊怖凌人的气势,之前每一挥剑卷起的死亡气息荡然无存。转眼间数名死灵骑士已经被六丁六甲捆住,一大片鬼尸阴兵被击倒,只剩地上森森白骨。
巫马毅腾被杜川缠住,无暇他顾,他不断唤出烈火想去烧炙六丁六甲,但始终威力大不如前,加上杜川的双锏虎虎生风,气势凌厉,将他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又惊又怒,怎么这个下九流的人忽然变得如此厉害?他黑杖狂挥,想呼出弥天大火,岂料青烟袅袅,几点火星就此熄灭。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复活后,已经化为肉体凡胎,加上在须臾之间,从青壮年跃进耄老之年,精气大不如前。况且之前作为阴阳鬼地的邪灵,在巫马村这个人间炼狱自然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如今反而如失臂膀,泯然常人。
他一跃而后,黑杖平空一划,大喝一声,口中发出嘶嘶的低语声,那些死灵骑士和鬼尸阴兵听到他的低语声,迅速靠拢他的身边,鬼马发出阵阵悲嘶,阴兵们嗬嗬怪叫,面对乘着五色云雾飞来的六丁六甲,似乎一副困兽恶斗的决心。
巫马毅腾张开口如在吞吐黑气,一道红光从他脚底泛起,从身体内穿行到手上黑杖,一下子射在死灵骑士们的身上。那些死灵骑士全身一阵痉挛,忽然双眼射出闪亮的红光,巨剑复又举起,长矛澄亮,鬼马长嘶一声,十余骑死灵骑士如踏烟雾,四腿迈开大步,飞驰冲向六丁六甲神兵神将!后面的鬼尸阴兵跟着他们,潮水般涌过来。
杜川叫道:“不好,他们好像回复了!”他拖着刘福兴,“饶兄弟,砍马腿!”
当前一骑已经冲到,杜川和单眼阿四躺倒在地,双锏和长刀就往鬼马腿上砍去,未料到那鬼马有如通灵,前蹄举起,就向两人踩下来。蓬地一声,那骑死灵骑士整个人仰马翻,只见一名白袍白甲,背插三角旗,手挥银斧的丁神傲然而立,原来就是他将那死灵骑士撞翻。
这剩下的十余骑死灵骑士和鬼尸阴兵被巫马毅腾以回光返照之术催动,进入狂暴境界,他们挥舞巨剑,大砍大斫,长矛癫狂乱刺,期望冲出六丁六甲布下的天罡禹步阵法。杜川三人见他们忽然间如此狂暴,唯有且战且退。
忽然数道黄符犹如急箭飞来,符上红光大盛,那些死灵骑士见到,发出惊恐的嘶叫声,拼命勒转马头就想逃去,岂料那些黄符若有灵性,落在马首上,或是落在骑士们的黑甲上,燃起一股青烟,符上一个殷红的印章赫然,正是当多之印章!被击中的死灵骑士和鬼马惨声长嘶,身躯突然冒出灰气,象是火焰中冒出的浓烟一样飘往高空,它摇晃着,在一阵冷风中彻底蒸发了。巫马毅腾又是诧异,又是愤怒,一探怀中的当多之印和冥王摆件,果然不知所踪。
剩下的死灵骑士纷纷逃窜,巫马毅腾狂叫怒吼,根本无法抑制这些兵马疯狂的后退,他远望过去,青槐白衣飘飘,如凌波仙子,手持一张黄纸,上面写满符箓,脸上冷峻坚决,“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青槐慢慢将那黄纸如一只纸鹞一样,扔落那雕像旋开后的洞中。
一股黑气扶摇直上,以横扫一切的态势,恍如一条黑龙向鬼尸阴兵们卷去,那些鬼尸阴兵仓皇惊骇,连爬带滚,蜂拥逃窜,但是那旋风象地狱中伸出来的手,有无穷的吸力,张开巨口,将那些鬼尸阴兵,死灵骑士尽数吸入其中,只留下他们凄厉的尖叫响彻长空。
巫马毅腾茫然四顾,黑烟升腾,鬼火处处,偌大的山腰间平地,残月孤星冷照,空余尸骨残骸如山堆积。随着青槐的亡灵度牒的封印,似乎将自己一生壮志,以巫术驾驭澄清天下的梦想尽数吸附而去,只剩下自己孓然一人,老态龙钟。
他发出沙哑的笑声,开始是笑,后来似哭似笑,他望着青槐,眼中满是恨意。
杜川等人站在青槐傍边,脸上均是如释重负的神情。青槐见大局初定,令箭一挥,六丁六甲消失在一片五色彩云之中。
“少爷,少爷……!”一个驼子从尸堆里面冒出头来,他驼着背,背上负着重物,高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巫马毅腾的身边。
杜川又怒又悔,这人正是他释放噬魂瓮内魂魄时一起放出来的驼辉。因为巫马村的禁锢咒语破解,他也复活为人!
驼辉来到巫马毅腾面前,满是疙瘩的丑脸露出阴森诡秘的笑容,他哐当一声,卸下背上的重物,又从那重物上面拿下一个包袱。巫马毅腾接过包袱,忽然哈哈大笑,长声道:“甄青槐,天不绝我!”他一把撕开包袱,扬出一件物事,迎风招展,青槐一见,心头如遭重击,一种极度不详的预感蓦然升起。杜川等人见她如此神情,知道这一次胜负之势,又再度易手!
驼辉跟着嘿嘿冷笑,边笑边解开那件重物的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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