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的一片光亮在戏台上消失掉,那雾显得逐渐浓厚,遮掩天之余,还遮掩了江上乌沙船的渔灯,甚至连船身都给遮掩了。所有的景物都包上了模糊昏晕的外壳。原来在戏台后面不甚明显的村落,因为有几点灯火,反而让人看着更加可辨认出来。村落吊脚楼的的窗口闪闪烁烁射出惨黄的灯光,远远地看去,就像是浮在半空中的蜃楼。而这浓雾是无边无际的,就是近在咫尺的人物也都成了晕状的怪异;一切都失了鲜明的轮廓,一切都在模糊变形中。牌坊上挂着的暗红色的灯笼,在雾中显得特别显眼。
巫老汉奇道:“这条村刚才我们看戏时都没有注意到,它好像跟着雾气一起出现……”
单眼阿四道:“是哦,或者是我们只顾看戏,没有注意到。”
管岚扶着阿哲,说道:“卫姑娘,你还好吧?”原来刚才她跟阿哲聊天,知道阿哲姓卫,湖北恩施人氏。卫哲摸着脖子,惊悸道:“刚才那旦角弹的琵琶,好像会夺走我的魂魄,让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她不好意思说出刚才自己思绪联翩的情形,因为这事说出来,从来带给她的都是不好的东西。
杜川道:“深夜社戏,这条渔村的习俗着实奇异。而这琵琶女旦一曲《昭君出塞》,曲艺造诣先不说,就凭你刚才好像被驱使的情形来说,非常邪门,连我自己听着都心驰神摇的,莫名所以。后来我试着念起当年栖霞寺寓因大师曾给我念过的经文,才有如醍醐灌顶,醒悟过来。”
管岚道:“师兄,师父当日曾经言及有种江湖异术叫做曲蛊,难道就是这种?”
杜川道:“连我这种音律不精的人听了琵琶,都心有所感,刚才那女旦的琵琶声乐肯定非一般江湖艺人能及,至于说她是否曲蛊,还不敢判定,但她曲子里那种如摄魂魄的能力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福兴道:“我看那姑娘反而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弹曲之时,泪眼盈盈,愁容凄惨,可能是感怀身世都不一定。”
管岚笑道:“师兄你又小生多情了,人家技艺那么高超,恐怕不是寻常人家,你少替人担心了。”
刘福兴脸上一红,道:“那有担心,只是奇怪,刚才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杜川转头跟刘福兴道:“现在江上雾这么浓,不到天明是走不了船了。前面似乎是条小渔村,我们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明天再走。歇息的时候一定要有人醒着,这里不比寻常。”
他又跟巫老汉道:“老丈,你航船清江多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巫老汉道:“我一直在犯迷糊,按这个地方应该未到赵庄,以前经过似乎就是一片河滩,河滩往上就是奇山怪石。那有什么可以歇息的地方。”顿了一下又道,“听祖辈说,他们小时候听说过这里似乎是有过人烟,但后来发生了很怪异的风俗事件后,就一下子破败了。后来一直没有人居住,逐步变成鬼怪野兽出没的荒野。”
“很奇怪的风俗事件?”刘福兴问道。
“都是这样说的,至于怎么怪异法,就没有人说得出了然。可能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吧。”巫老汉道。
杜川道:“但看前面的牌坊灯笼,似乎是一条有段时日的老村。”
黄县丞似乎已从疯癫状态中恢复过来,他道:“刚才我问过那看戏的人,他说后面这条村,叫巫马村。我们现在就走过去,看能不能找个人家寄宿一晚。倒霉!暴雨,又遇上大雾,这清江天气真差!”
一行七人由黄县丞带路往那牌坊走去。当走近那处牌坊,见原来是平顶结构,四柱三门,檐下三层斗拱。造型古朴,坐北望江,借着上面暗红的灯笼发出的微光,照见牌坊正中用法书写着“巫马村”三字。
牌坊斑驳古旧,饱经风雨,应该有好些时日。躯体已风化严重,仅有几根木棒支撑,而且这些木棒早已开裂、腐朽。
牌坊前右侧立着一块石碑。是一块碑首呈圆形,碑身呈长方形的古碑。碑座为龟趺座。碑首顶部圆脊上,两侧各浮雕着相互交结成辫状的双龙。石碑跟牌坊一样,残破不堪,边角多有磨损。碑首正中有一长方形额,额内刻有“巫马村重修记”。额四周线刻龙、凤、火焰、云气。莲花等纹饰。碑身正反面均刻有文字,文字四周饰以卷草纹之类的纹饰,碑身侧面有的饰以浮雕图案及线刻画。
杜川举起火把,照亮碑上文字,他仔细阅读,上面文字断断续续,参差可辨,依稀是“…三世祖(讳)濯公,四世祖(讳)霈公,五世祖(讳)阙如公,六世祖(讳)崖达公,……迄今二百余年,无有陨越,其间祠宇朽漏,众族集资随时修葺,更未敢少有缺如……”
“原来这条渔村已在此二百余年,这是他们村修祠堂的碑记”
巫老汉道:“那真是奇怪了,按理说这样一条古村,我们水上人家没理由不知道呢。况且在小牛渚这个地方。”
“师兄,你还记得刚才那个少女的歌声吗?”管岚道。
杜川道:“嗯,那歌声悲伤凄恸,现在还好象在我耳际萦绕。”
管岚道:“现在就没再听到了,难道是鬼喊人那里的异象?”
杜川道:“不足为奇。”举起火把展目牌坊后面,在能看清的十数丈外,显然有条青石板路一直延伸。青石板旁一片水亮,似是一条小河涌。他道:“大家跟紧密一点。这条路应该是入村的路,这街道侧边就是河涌,提防落水。”
一行七人,杜川黄县丞在前,管岚卫哲在中间,刘福兴、巫老汉和单眼阿四居后,沿着那青石板路走下去。
过了村口牌坊,左侧有一座小庙,只有两进。门口点着香烛,但烛光都是绿影明灭。借着烛光,望进去,一座黑脸的神灵坐着,金身破败。烛台香火零落,只余炉灰,似乎久无人拜祭。
“老丈,这是城隍庙吧。”杜川问。
巫老汉道:“这估计是水神庙。清江上的村落都会供奉的。”
忽然,身边响起“卜卜”,“卜卜”断断续续的响声,宁谧的午夜中这些异响总是让人心悸。尤其这声响越来越近,似乎就在咫尺。
雾中出现两条人影,杜川借着火把,发现是两个身材普通的渔民,身披蓑衣,头戴渔笠,托着一条小船在身前数丈缓缓走着。见他们衣衫褴楼,显示巫马村村民生活颇为清苦。
黄县丞喊道:“喂,等等。”那两个渔民恍若罔闻,依旧保持着步姿,缓缓走着。
黄县丞跑上两步,拍着后面那人的肩膀,道:“怎么越喊越走啊你!”
那渔民停下来,慢慢转过头来。
这一转头把黄县丞吓得不轻。那人的脸色在火把火光照耀下和死人的脸无异,惨白浮肿,一对癞蛤蟆样的眼睛,脸无表情的问:“什么事?”
黄县丞心中暗骂,这破村怎么回事,方才那人是这副德性,这个更好,简直就是一副摄青鬼般的脸孔。他问道:“我们又累又饿,村里面有无农家可以借宿一下?”
那渔民呆呆地望了众人一眼,“我把村长叫来,他说有就有。”
“那村长在那里呀?告诉我们那里去找才行吧?”
“我让小孩子帮你去叫吧。”那渔民道。他喊了一声,抬着的船下来竟钻出一个七八岁的孩童,长得头大如斗,脸色发青,嘴角流涎,傻傻地看着众人,神情同样是呆滞木讷。
“刚才你就在这里?,吓我好一大跳。”黄县丞道。
杜川看着那渔民和那孩童,见他们均面容惨白,如丧其耦,心中暗暗起疑。
他们跟着那两个渔民走了一程,就见到一个人打着灯笼晃晃悠悠从村里面走来。他也是渔民打扮,头上缠着土家头巾,黑衣黑裤,中等身材,一双鱼泡眼眯成一线,和刚才那渔民一样,脸容苍白浮肿。只是脸上堆满难看的笑意,“各位,我就是巫马村的村长,巫马村平时很少外人来,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到我们这里,对了,你们是否需要在村里面歇息一晚?”。
他后面跟着几个村民,都是四五十岁的村民。此时都围了上来,杜川见他们均脸色灰暗,目光呆滞,唯此刻都从原来木然的脸上挤出生硬的笑容。
黄县丞大声道:“老子正有此意,这身都湿透了,难受。”
巫老汉跟村长道:“老汉也想在此休息一晚,第二天村长能否找个乡亲以船送我回和合镇?”
村长鱼泡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点头笑道:“那好。我明天就给你张罗,你跟我们来吧。”
杜川道:“村长,贵村因为何事,怎么这么晚还有戏班在村口渡头搭台唱戏。”
村长露出神秘笑意,他道:“这是我们村的风俗,七月节阴气太重,小牛渚都冤魂众多,这戏呀,是做给孤魂野鬼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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