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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宇知道每逢赶集,中和没在家便是上了街。他见事情不妙,要跑得快的芳银来找。芳银急急忙忙赶在霸师前面,跑到街上,将此事告诉中和。
上次堂姐哭哭泣泣回来,中和就对这个堂姐夫羊伟很是恼火,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更是燃起烈焰,立马起身。
“芳银,他们到哪儿了。”
芳银红扑扑的小脸,直冒大汗。
“到水井边那,一会儿就到街上了,快想想办法,拦回你堂姐,别老让人欺负。”
“龟儿子的,我这就去收拾。”
“慢着,中和。你知道他们那帮人什么来头吗?能拦得住吗?”马统说。
“管他,拦不住咬也得咬一口。”中和说。
“我听半仙叔讲,羊沟坪那里人人都习武,个个能耍拳弄棍,腾空飞燕,翻身锁喉,是家常便饭,白菜一盘。大伙管那里喊霸师村,从明朝大将陈友谅那时候就流传下来了。最有名的是羊沟坪的陈老屋,跟你塘家冲一样,都一个姓氏,全姓陈,听说是陈友谅将军亲弟陈友明的后代。几百年流传至今,他们一直没丢掉老祖宗刀剑铁尺的武艺,全大屋老老少少都会抄那家伙,喊欺负哪个大屋就哪个。”马统说的神乎其神。
“我在街上也听说过,没有哪里人敢惹霸师村的人。说说理还可以,打架就打不得,你一个人吃不消,别别人没教训一餐,自己先落下个窝尿要人搀。”花新业也劝说。
“嗨!亏我平时请你两个喝酒,关键时候歇菜了。怪不得人家把你马统当成马桶,还有你个花心,喝到马桶里去了,两草包,就知道贪生怕死。”
“我俩是草包。你中和练了家伙,还跟你二爷跑过江湖。行,我就是花心,手无缚鸡之力,最多逗逗街上的妞。你别逼我,我爹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天天叫相亲,你饶了我吧!万一打破相就惨了,你还是找马桶去助阵,他可是司马都督的后人。司马都督是谁呀!听他自己讲,那是吞并三国,比那个陈将军狠多了。十牛峰那个探母皂山洞,就是他陈老屋的祖先陈将军打不过人家常遇春,靠下三滥的手段去抓人家老母当人质。太卑鄙了,是该教训,欺人太甚。我、我就算了吧!饶了吧!”花新业说出一大段脱词。
“你个花心大萝卜,甩包袱倒挺快的。我家司马都督是统一过三国,那都是千百年前的事,早进了史册,刀光剑影已化为乌有,能沾边的就剩下我叔马乾坤那点看相算命瞧风水,耍嘴皮的能耐了……”
“嗨!两个怂包,事到临头不帮忙拿主意,还在这儿说书。去去,胆小鬼。”中和拿这两个狐朋狗友哭笑不得。
“好,不说书了。打架千万打不得,好汉难敌四手,他们那么多人,都练过的。你若一定要去,大不了等会我和马桶抬你回来。呵呵!不过你也别怕,叫我老子给你治,准能起死回生,也不枉你请的酒,酒肉朋友一场。”花新业阴阳怪气地说笑。
“好好,我明白了。”
“中和,别怪我们耍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们啊?只要两肋插刀,绝对先逃跑。作为酒肉朋友,我还得劝你,听小马哥一句,家丑不可外扬,毕竟现在你堂姐还和那边是一家人,夫妻吵闹在所难免,等过来时下去说说,调解调解,得过且过。”马统说。
“对。听听死马哥的没错,说的多在理。人家死马哥得祖上司马家族的真传,足智多谋,连诸葛孔明还莫奈其何,活活给气死了,等会给你献一策。”花新业开起玩笑。
中和转念想想,也觉得是那么回事,毕竟堂姐还是那家的人。
“就这么让他们欺负我堂姐?带那么多人。是吗?”中和问马统和花新业。
他俩沉默了。
“对啊!难道不管了?”芳银望着中和。
“一定要管。芳银,先去看看,看那群霸师过来了,马上告诉我一声。”
马统喝了小口酒,琢磨会儿,对中和说:“等会他们过来,没对你堂姐怎么样就算了,好好跟你堂姐和堂姐夫说说,事情总要解决,难道你堂姐就一直住在娘家不回去?这也不成曲子。”
“好。他奶奶的霸师,我跟你俩一样甘愿诚服——”中和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花新业和马统的敬酒,猛喝几口,想灭了火气。然而,点着的心火反倒被酒浇得烈焰欲喷,只等堂姐夫那帮人狗杂种过来,劈个痛快。
堂姐哭哭啼啼,以及围观人群的议论声,由远而近。
“他们来了。”芳银跑了回来。
中和从阁楼伸出头,瞅见那群霸师推推拉拉地将堂姐往这边带,忍无可忍。
先听马统的劝说,想忍气吞声算了,见霸师村的人如此嚣张,既然闹到这个地步,满街传开,干脆给他们个下马威,倒要看看那个缺德的堂姐夫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堂姐,敢不敢小看堂姐娘家没人管此事。现在不挫挫他们的嚣张气焰,以后叫堂姐还怎么在那村里过日子……想到这,中和一甩手,把酒杯砸在街上。
“你们别掺和,省得他们报复,我个人去收拾。”中和对马统和花新业说。
他俩十分困惑,刚才还好好的,心平气和,怎么突然又冒火三丈。
中和纵身跃起,从酒铺阁楼跳下来,横眉冷对,挡住了那群霸师的道。
“一群王八孙子,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冲老子来啊!”
马统和花新业还有芳银,慌忙跑下楼。
中和的突然出现,那群拿着铁尺、拳棍的霸师一时惊住了。
片刻,霸师中走出一位身材魁梧的汉子,此人是羊伟妹夫的哥陈年九。刚从湘江放排,跑货运回来,专吃这门走南闯北的江湖饭,有身硬本事,再衡阳这片小有名气,街上许多人都认得他。
陈年九拱手喝道:“嘿!哪来的黄毛小子,吃饱了撑出屎(死)了。”
“我看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才是。”中和骂。
“最好别口臭,小心讨打。”陈年九说。
“狗东西,骂你又怎样?来啊!老子就是木匠的刨子。”中和骂。
“嘢!看来你个小王八蛋还真咬上劲了。”
“怎样?狗东西,老子就是木匠的刨子——专管不平。”
“好,我让你这个瞎子坐上席,目中无人。”陈年九无可忍让——闯荡江湖都没人敢对自己如此无礼,反在家门口,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挡住道,而且当着街上那么多赶场的熟人,狂言相讥,颜面何存。
“我目中无人?是你们欺人太甚,竟然欺负到老子头上了。凭什么带人走,说啊?”
“带人走的事,我们是受人之托,不好跟你理论。你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当众羞辱,口气也未免太大了。不要说我们人多,仗势欺人。来来来,我把铁尺给你,看看如何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谁像你这群怕死鬼才要铁尺防身,还是留给自己保命吧!”中和毫不畏惧。
陈年九听后,摆出大大方方的架势,将铁尺扔在地上。看此青年身板结实,四肢健硕,想必还有点料,挨得几拳起,要不然哪会如此狂妄。
“那你就等着讨死吧!”说着就是一冲拳朝中和面部打来,想试探性吓下。
中和闪开头,侧过身,左手顺势抓住打来的拳头,使劲一拗,将陈年九的手反剪到背后,用力推出。
陈年九只知自己出手,未防及到对方反应如此敏捷,跌跌颤颤撑在街上,翻身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嘢!老子还没出手就差点栽跟头了,你小子有两把刷子呀。”
中和不敢懈怠,“刷子还多着,老子就是做刷子生意的,专刷你们这些残渣余孽,危害人的家伙。不服气,再耍一套来看。”
“不给你小子点厉害,你不知道我是江湖放排铁尺年九。”陈年九面色泛红,羞怒难堪,拳脚并用,噗噗冲着中和大打出手。
“看来陈年九发怒了,要报复中和了。”花新业对马统说。
“那还用说,人称江湖放排陈年酒,刚才多丢面子啊!想不到跟我们在一起吃喝玩乐的小子,原来是个武林高手呀!深藏不露。”马统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中和的二爷曾跟义和拳的人有交情。我姐和中和都有跟二爷学过一些,知道中和的厉害,以后少靠近我姐哟,同样厉害。”花新业说。
“是吗?”马统问。
“不信你可试试。你想想,八国联军的枪炮,成千上万的军队,还有全国比武精挑细选出来的大内高手,都保护不了慈禧太后,一个个吓得偷偷逃出紫禁城,最后只有义和拳敢与八国联军对阵,那得要多大能耐啊!中和二爷学过硬气功,胸口能断石,头可碎瓦,一掌可开动十八个沙袋……”花新业在马统面前说的唾沫横飞。
“哎哎,口水。别吹了,关心下中和的处境。”马统打断花新业的说话。
中和双手左右抵挡,身上还是挨了几下。他后几步,侧身飞起边腿,趁陈年九乘胜攻势之际,下盘未稳,闪电般踢出,劈在陈年九的肩膀上。
陈年九防不胜防,一头栽倒在地。
中和还没来得及喘气。
陈年九顺手拿起先丢在地上的铁尺,呼啦地挥舞过来。一看便知,平时没少花功夫为这种时刻备战苦练。
中和左躲右闪,以退化解。陈年九越打越起劲,中和逼得闪退到街心的樟树下。
围观的人群也跟着涌了过去。
陈年九穷追不舍,一道道寒光直逼中和。
中和绕过樟树,连闪带躲,退回到街边。
陈年九以为自己占了上风,收住铁尺戳过来。
中和身捷脚快,亮出个虚步,平地跃起,借力发力,飞腿扫去。陈年九扑个空,狠狠地摔在肉案下。
其他霸师见自己人敌不过,群起而攻。中和甩开衣袖,放言道:“好一群恶狗,也想啃地上的骨头渣,有本事就一起来啊!老子正愁酒劲没地方使。”
几个性急暴躁的霸师已跳出人群,扬了扬手里的九节鞭和三节棍,威逼过来。
群狼斗猛虎,比武铁关铺。围观瞧热闹的人一层又层,将整条街围得水泄不通。
中和毫不示弱,身手敏捷,抡起街边一条长板凳,呼啦生风,打得对方东倒西歪。然而,对方是越打攻击的人数越多。双手终将难敌四腿,何况还不止两三人。中和背上挨了霸师一重棍,退到街边墙角,以防身后再遭人攻击。
面前摆放了几张卖猪肉的案摊,屠夫已收摊,中和绕着案台躲闪,适时还击。
霸师的棍鞭铁尺拿中和手里的板凳,莫奈其何。
陈年九喘过气来,心中不服,隔台飞腿向中和踢来。
中和情急之下,抛出长凳抡向拿兵器的霸师。怒吼声,右手挡住陈年九的脚,左掌猛劈去。陈九年的腿被中和的右手弹回去,躲过左掌。中和的左掌落空在肉案边角上。
“啪”的声响,肉案板被他劈断大半个角。
陈九年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是挨了右手,伤得不重,要是挨到中和断案台这左掌,脚就废了。
众霸师见状,皆被震住。围观的人惊叹不已。
中和没想到这么厚的肉案如此不堪一击,反倒觉得二爷从前教自己的“重手”确是非凡,勇气倍增。扬言道:“各位街坊在场作证,别怪我下手无情。看见没有?不想走出铁关铺二步半石阶的就过来,真打出人命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想死的都冲上来啊!”
“闹归闹,打归打,总不能弄出人命……”围观的街坊开始抱不平。
陈九年一拐一瘸地退到霸师身后,心服口服。其他霸师黯然神伤,没人再敢出手。
“快,我们先回去。”芳银从人群里拉开中和的堂姐。
马统和花新业这两个在中和眼里贪生怕死的家伙,风波快平息的时候终于露面了,挤到人群中央,卖起嘴皮。
“哇!这么厉害的都有,是人还是神啊!这谁谁打断的,这么厚的案台轻易就劈断了,谁还惹得起,快逃命啊……”马统大呼吆喝。
花新业跟马统比起来,也不甘示弱,“大伙看啊!人命关天呐!这么多人围打一个,仗势欺人呐。若真逼人家再出霹雳重手,像这案板台被削断,打出人命看谁负得起这个责任啊!吃得起官司,都来瞧瞧这案板啊……”
街上看热闹的人喧嚣起来,熟悉中和的一些朋友也开始七嘴八舌地指责那群霸师。
中和才十九出头,从小受过他二爷的武艺真传,早已练就一身超凡本领。他二爷从前是跟一位义和拳的朋友学过武艺。收过中和还有花枝俏和花枝俪三人为徒。少年时,还带他们跑过几个月江湖,卖过艺,为了锻炼几人的胆识。二爷尊花爷爷的嘱托,教了花枝俏和花枝俪两姐妹一些防身术,“重手”这门绝技只传授给了中和。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中和在二爷的指导下,刻苦用功,练成他老人家的独门绝技——重手。
少年时中和练这重手,没少吃苦。练重手的秘诀是把祭神用的烧纸钉在墙上,长年累月推打。每练之前,先用烧纸画符,默师念术语,然后将烧纸点着放到药酒上燃烧,再把烧烫的药酒连同火苗抹擦到要练的胳膊和手掌上,这种毅力,可想而知,练完后还得再用同样的方法,把药酒烧烫浸泡,驱散淤血,使经络畅通。一旦练成,双掌能开动十八个倒吊的沙袋,有千斤一发之力。
而二爷仅让中和练左掌,其原因不得而知。
习武之人几乎都知道重手的厉害,霸师目睹这一幕,加之围观的人群也在起哄,吓得撇下中和的堂姐和羊伟,灰溜溜地撤到街心樟树坪,四散逃遁,消失在铁关铺后山的茶树林里。就连那个受了伤、自称江湖放排的铁尺陈年九什么时候逃走的,中和也没瞧见。
中和见那群来头不小的霸师已逃之夭夭,剩下这个让他想起来窝火的堂姐夫羊伟还来不及逃走,气就不打一处,上前就想往死里揍他一顿。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问题,有没有病,就把气往我姐身上撒,你是男人吗?找花郎中看看,看看你裤裆里吊的那个鸡把,有没有用再说,还找霸师来抢人。抢啊?怎么不抢了,人呢?霸师呢?都成缩头乌龟跑到十牛峰的观音庙去烧高香了。你怎么不跑啊?你个羊痿的东西,再看到你欺负我姐,小心你脖子上的葫芦瓢,回去告诉你们村的人,谁再敢对我姐不敬,看他受不受得了我的重手……”
最终,中和还是尊堂姐的面子,手舞足蹈地恐吓羊伟一阵,未动半个指头。
数落完羊伟后,中和要芳银先带堂姐回去,自己还要找羊伟细算这笔混账,免得下回再为难堂姐。
“去帮我找纸笔来。”中和对着马统和花新业喊。
马统在马乾坤的风水摊那儿借来纸笔。
中和勒令堂姐夫羊伟立下字据,作为保证。已被吓得缩头乌龟的羊伟哪还有先前的嚣张气焰,惟命是从地立下承诺。中和收起字据,不情愿地给了他几个钱,要他先去看看花郎中,过些时间再来承认错误,接堂姐回去安心度日。
此时,铁关铺街上赶集已收市,围观的人群在议论中三三两两地散去。马统和花新业毫不夸张地赞了一番中和,也各自撤出。
古朴简单的铁关铺街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樟树上又落满了鸟雀。集散后的街道石板上,残留的废弃物,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街铺门前的布幌,没精打采地低垂在微风中,招揽着零星几个过客来回晃悠。店铺里,店主还没闲下来,不时地整理着自家的小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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