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风月情缘 > 第十九章 杜康问惑枯竹僧,宇文瑾进都拜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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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痴人千千万,虽都不愿往,然吾愿往。在苏州沧浪城外,有一处橘子洲,那里绵延成岛,绿色通达。每到橘子收获季节时,那真是红肥绿艳,美不胜收。橘子洲人烟稀少,除了看山的橘农外,这里大部分时光都是不计日的。被遗忘的橘子洲如未分天地的混沌,每日白云流水寻乐,鹤鸣兽吠辩禅。不知从哪一日起,山中突然多了木鱼念经声,橘农们虽然好奇,可见这和尚一不滋事,二不化缘,三听他的声音也的确不刺耳,时日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不去追究了。

  一袭粗布衣,一张坑洼的大石桌,一所勉强能避雨的茅屋,杜康自从京都复起失望后,便追随沈殊的脚步南下做起了苦行僧。来这橘子洲时,正是冬天百般凋敝之景,杜康心生感应,自觉与此地有缘,便暂留在此地苦修,静待缘分,不做他想。开始的日子杜康还有些新潮澎湃难以抑制,时间久了,习惯的不只是看山的橘农,还有杜康。日复一日的诵经拜忏,冥想参观将杜康变得越来越平凡,却又越来越不可形容。

  这一日,天气晴朗,二月春风似剪刀,大地有不少的地方都冒出了新绿。杜康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正不知不觉的沉沉欲往深处想去,忽然眉头一跳,隐隐约约窥到了何为有无的至理,却又无法打开这扇无形的大门,在此时放弃又不甘心,正在这骑虎难下,心痒难耐之时,一声浑厚的佛号将杜康从魔障中解救了出来。杜康回过神后,亦知来人定力深厚,佛法精湛,如此机缘自然不能错过。在原地闭眼稍作片刻休息后,杜康起身对着来人行了一礼,一礼毕,说来也不可思议,杜康只觉得灵台忽然清明一片,自己守候在此地的因缘也前所未有的清晰了起来。

  “小僧在此地盘旋数月,一直觉得与此地有缘,今日等来枯竹大师,算来是缘到了。大师法名既枯竹,为何又号逢春和尚?”来人正是年前开解沈籁君的瘦个和尚,世人对他出生来历一概不知,只知他师送法名枯竹,自号逢春和尚。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除非他要找你,否则,任你如何能耐,即使他从你眼前走过,你也会错过。最为令人费解的是他的法号,从根部烂掉的枯竹,逢春也不会发芽,而是会腐烂的更快,正所谓枯竹既枯,逢春亦枉然!杜康也一直不懂,枯竹为何又号逢春,他被这个念头困扰已经有月旬,如今遇到本尊,自然是要问个究竟了。

  枯竹也不让杜康多等,晃悠悠的伸着五指,顺口就将杜康的疑问接了过来,只听得他说:“谁说枯竹逢春就为发新芽?谁说枯竹不甘化成泥?不是你说,也不是我说,那是谁说呢?既然没有人说,你这又哪里来的为什么呢。世人都说权位好,权位到手又说太寂寥。世人都爱美人色,美人到手又怕老。世人都追荣华跑,荣华追到人又去了。杜康和尚,你说什么好,又怕什么跑呢?”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修行悟道一事,尤其如此。你若非得道人,就算吹的舌灿莲花,也是雾里看花,反落了下乘,你若是得道人,哪怕只一个眼神,也能令人感应到佛法三眛,不言自明。

  杜康经过刚才的考验,也明白了修行一事欲速则不达,反正以后跟着枯竹,也算有了名师指路。这能悟多少,端看无数劫来的造化,故也不怎么急迫了。杜康心里除了修行,还有一桩心事,这心事还得从京都拜访沈殊说来,眼下听得枯竹既解了心中其一困惑,自然第二个困惑也是要向枯竹问个究竟了。

  “小僧从京都一路行脚走来,心中一直实有一个大疑惑不得解,今日,即见大师,还请大师再解小僧心惑。”枯竹没什么正形的侧躺在石头上,单手支头,地上的污泥和寒凉对他而言仿佛不存在似的。见杜康斯斯文文的,身上的儒者气味并未尽退,枯竹淡淡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杜康不解其意,只能束手站着等待结果。枯竹看了半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后从地上坐起,边用衣袖扫着地上的泥污,边极其滑稽的抓着自己的耳朵道:“这但凡是人,大抵不过五种,应运而生的人秉天地正灵气,有大福缘,大机遇,古来如三皇五帝,孔圣,李圣,释迦佛…应劫而生的人,秉天地邪异气,也有福缘,机遇,古来如蚩尤,帝辛,周幽王,桓灵献三帝…这应运劫而生的人,正灵邪异之气缠绕,是以成败难分,功过难凭,古来如始皇帝,隋帝杨广,楚霸王项羽,汉代曹操霍光等…还有一种人不在此三之列,又与此三同名,乃是下凡历劫幻世的,古来那些诗酒田园的文人墨客,佳人才子,优伶国色,应属这第四种人。最后一种人,乃是随处可见的泱泱众生,不提也罢!”

  杜康问题尚未宣之出口,疑惑却已得解,此一番应答下来,杜康心里对枯竹再无半分不服,虽然枯竹的样子看上去跟高僧差了好一大截,不过往往真高人却最是不爱做表面功夫的,杜康也是发心悟道之人,自然对此道理深以为然,修行修行,不过是舍下二字,舍之无可舍处,便是归宿了。受到启发的杜康从自己的冥想中回过神后,第一件事就是磕头请求枯竹收自己为徒。

  枯竹坐在石上,笑嘻嘻的看着给自己磕完三个头后,还不起身的杜康,乐陶陶的道:“你还真是有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劲儿,修行路上,千难万阻,你这样很好,也不好。也罢,做徒弟老和尚我可不敢当,你起来吧,咱俩就先做个伴吧。”杜康见得枯竹执意不肯,也知道事无转圜之地了,无奈只得听命起身。两人随后相对席地而坐,喝着甘洌的清泉水,吃着山里的刺果树胎,谈着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奇闻轶事,好不自在逍遥,正如前人古诗所载,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花朝节,农历二月十二,又称百花节。往年这日,若天气明媚,大夏朝的青年男女必定要香车宝马的出去踏青游玩一番。不过今年京都的百花节,注定是要不同凡响了,因为这一年的二月十二,不仅是花神生日,更是三皇子和庆王的大婚之喜。叔侄同一日大婚,姑侄同一日出嫁,这天家娶媳妇,邱家嫁女儿,那排场自然是没有最豪华,只有更豪华。整整一百二十抬的嫁妆比照太子妃也只少了八抬。嫁妆是属于一个女人的私有财产,即使家族覆没,那嫁妆朝廷也是会还下来的。所以,嫁妆丰厚一些,以后的依仗自然也就硬实一些。

  从黎明破晓时起,紫禁城就宫门大开,内务府要两处忙碌,深怕来不及,耽误吉时,故而运作时间就提前的早了些。负责维持此次双喜正常周行的是御卫禁军副统领包能生,御卫禁军编制在五千人左右,负责保卫紫禁城的安危。这五千人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以一敌十绰绰有余。一般士兵若想加入御卫禁军,不仅要有一身过人的本事,还得祖宗三代清白,即使两者都具备,那也还得经过重重考核。半大部分御卫禁军都是从保卫京都安全的京制军中选出,这样的目的一是为了节省,二也是为了让大家有竞争的压力,不至于安枕无忧,变的松弛懒怠。

  不过在京都大婚而已,竟出动这样的精英部队,大街上的围观者对于身披黄金甲的御卫禁军半是好奇,半是敬畏的同时,也对宇文瑛和宇文渺能得皇帝如此看重赞叹不已。大街上人声鼎沸,群众热情空前的高涨,真是比之出征前的阅兵式也不遑多让。包能生披着黄金盔甲,脚穿黄金靴子,头顶上插着两根银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真是如天神下凡一般耀眼,也不知道从今天过后,有多少闺阁小姐要害相思病。

  你道怎么黄金盔甲上要用银羽毛,这就得说到御卫禁军上下的标志了。御卫禁军有五千人,不同的位置佩戴不同的羽毛。统领一位,头盔上三根金色羽毛,副统领两位,头盔上两根银色羽毛,队长十位,青铜羽毛一根,组长一百位,黑珍珠一串,其余头盔没有配饰。彼此之间,尊卑严明,言出必行,不允许有一丝越矩错漏。

  天家喜事,包能生劲装亮相从此一朝闻名天下知,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说来还早。眼下却说宇文瑾,自打宇文瑛拜访后不久,宇文瑾便接到了宇文瀚的密诏。对于要回生养他的京都,宇文瑾并不像阿隆阿富二人那般狂热,也没显出多少情绪。只是不紧不慢的在苏州磨蹭了小半月时间后才急急赶路。如此,时间上就难免紧迫了,尽管每日马不停蹄的赶路,这也到正日才堪堪赶上,若是再迟一日,宇文瑾想,依着宇文瀚的脾气,恐怕一个违抗圣令的罪名自己是跑不掉了。

  掀开车帘,宇文瑾看着近在眼前的紫禁城,嘴角划过了一丝毫无温度的漠笑。四处道路戒严,宇文瑾的青铜马车突兀的停在紫禁城门口,显然很是打眼。包能生闻人禀报拍马赶到时,正见得一袭绿衣的宇文瑾,湛雅傲疏的踏着阿富的脊背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包能生遥遥望着宇文瑾的侧影时,就认出了宇文瑾。这世间之人除了宇文瑾,恐怕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把大红大绿这种艳俗的颜色穿的如此这般,复杂难言,似仙如魅。

  “属下包能生参见六殿下,请恕属下现下有职责在身,不便下马给六殿下下跪请安。”

  宇文瑾的视线一直停在紫禁城上,对于包能生的说辞,宇文瑾只是随意的应答道,“知道了,包大人自便。”看着包能生意气风发,威风八面的背影,阿隆有些艳羡的咧嘴笑了笑。阿富却不然,总觉得包能生狂妄了些,竟敢见到自家主子不下马,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把包能生狠狠记上一笔了。

  紫辰殿里,因着宇文瑾的到来,气氛蓦然诡秘了起来,看着长相有七八分接近的宇文瑾和宇文瀚,大家伙都看花了眼,真是绝代双杰也不能形容这二人。宇文瀚自个也有些失神,若不是宇文瑾眉间有一粒朱砂痣,宇文瀚都要以为是自个年轻时在照镜子了。

  “儿臣回来了,特意来拜见父皇,现在看到父皇依然光芒四射,身康体安,儿臣就放心了。”说是拜见,宇文瑾并没有跪下行礼,而是边说边挑了张椅子,不待宇文瀚同意,便坐了上去,那模样就跟搁在自己的醉花荫一般随意。看到宇文瑾这番无礼的动作,宇文瀚不免想到了良嫔,一时怒斥不是,原谅也不是。“你不把我气死,我看你是不会罢休,我真是做了什么孽,竟然生养了你这么个逆子!”宇文瀚一时恼羞成怒,竟然是连自称朕都忘记了。

  宇文瑾这么多年和宇文瀚斗智斗勇,斗狠斗气已经成为了流淌在血液里的一种循环习惯。两人这样的相处模式,实则是惊世骇俗,世人哪里敢想象,他们自己却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奇怪的是,他们看不透真心也就罢了,宫中的所有人竟也把这种逆天的纵容理解成了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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