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宇文瑛进了京都后,第一件事自然是要进宫给宇文瀚,邱淑妃请安。冰儿昏迷不醒须得有人陪伺,朱碧怕丫头们看碟下菜,欺冰儿是个生人,毛手毛脚的不尽心,便毛遂自荐请求自个儿留下来照顾冰儿。宇文瑛对此自然求之不得,除了感叹朱碧贤达外,竟是挑不出一丝不好来了。宇文瑛进宫后只在宇文瀚面前点了个卯,便被宇文瀚打发去见邱淑妃了。紫宸殿里,独余下包能生和老宁给宇文瀚细细回禀。
长福宫里,这本是人来人往最热闹的时候,此时,却有些显得空旷寂然。再往宫内走去,便可隐隐约约听得有宫女哭着求饶的声音,亭正间,赫然有一身着淡黄色衫子的妙龄少女。只见她珍珠钗环的插满了整个头,身材有些臃大,圆鼓鼓的脸庞不见棱角,那双唯一还看得过去的眼睛,此时正睁的圆滚滚的配合着手上的鸡毛掸子四处抽打着。宇文瑛循着声音走去,急匆匆的转过前厅,绕过花池,终于在一处长廊的避风亭子里,找到了声音来源。只见长廊上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有好几个宫女还是在宇文瑛跟前叫的上名的。宇文瑛顿住脚步,细细瞧了瞧居高临下,横扫四方的邱宝珠,不禁对邱淑妃口中知书达理的邱宝珠有了个全新的认识。
“你们还不肯说是谁吗,敢背后给我取外号,看我不打死你们。姑姑今天去了慈宁宫,所以啊,你们别指望会有人替你们求情。”宇文瑛见状双手紧握着,本是为了取暖,此时却是为了泄怒了。
“邱宝珠,你要仔细了,这里是长福宫,不是你邱家的后花园。”邱宝珠听到宇文瑛的话,不自觉的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自然也就慢了。众宫人见此,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虽不能说逃过一劫,至少也是缓了口气。
邱宝珠知道宇文瑛来了,这事是没法继续问下去了,不情不愿的遣散众人后,也不去看宇文瑛,只自个托腮坐在亭中央生闷气。宇文瑛见邱宝珠不搭理自己,本想抬步就走,可是念在到底是自己的未婚妻子,才耐住性子再度开口道:“邱宝珠,你刚才不是挺神气吗,现在人都走了,你这副样子装给谁看?”
邱宝珠并没有消沉多久,甚至宇文瑛的话还未及说完,便见得邱宝珠已经拿着鞭子,混若无事人一般向自己走了过来。两人四目相触,邱宝珠不屑的嗤笑了一声道:“哟,这不是三皇子吗,去了江南一趟我都差点没认出来,果然江南山水养人些,瞧三皇子这皮肤水嫩嫩的,我这姑娘家都自愧不如了。”
“邱宝珠,你还自称姑娘家,还真是侮辱“姑娘”两个字了。谁家清清白白,水灵灵的姑娘似你这幅样子,江南山水再养人,也要你能去才够得着!”邱宝珠微微扬了扬手中的鞭子,愤愤的对着台柱子抽了两下后,才在宇文瑛欲要吃人的眼神中停止了动作。随后昂着头道:“谁稀罕了?我可没有对月撒泪的习惯。再说我又不需要靠你的宠爱过活,也不用装柔弱,装贤惠来博得你好感。你再看不上我还不得娶我,这就是命啊,三皇子!”最后一句话,邱宝珠几乎是死命咬着牙齿磨出来的。
邱宝珠长得不甚好看,又爱掐尖要强,故一直不得人缘,很早以前,做为表弟的自己也曾为邱宝珠抱打不平过,可随着年岁渐长,邱宝珠越来越貌丑不说,还变得举止更加粗鲁暴躁。试问,这样性情品貌的女子如何能与自己相伴一生?宇文瑛想到这里,又想到两人即使如此不相宜,却又不得不结合在一起的事实,不禁懊恼的痴了,目光散漫的直视着前方,嘴唇轻轻蠕动着,也不知道在默念些什么。
宇文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觉。却说邱宝珠见得宇文瑛一副心不在焉,痴痴傻傻的样子,不禁怄气的掐了宇文瑛一把,原以为会听到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哪知,宇文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可把邱宝珠吓到了,也不敢多耽搁,连忙使人兵分两路,一路去宣太医,一路去慈宁宫给邱淑妃报信。长福宫里因为出了宇文瑛这档子事,宫人们个个敛神屏息,比平日更是添了十倍的小心,深怕一不留神自己就成了“出头鸟,牵头羊!”赵太医到时,邱淑妃也正闻讯匆匆赶了来。正想上前抱住宇文瑛,哀叹一番,却见得宇文瑛仿若无事人一般看着众人,对赵太医要上前把自己脉象的举动颇有些莫明其妙的样子。
推掉赵太医探过来的手,宇文瑛看着一脸为难的赵太医,示意赵太医稍安勿躁后,才看着一派端庄却满眼焦急的邱淑妃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臣不过静静发了会呆罢了,是谁又宣太医,又去慈宁宫唤回母妃的?这世间之事,世间之人,莫如眼下这一幕,儿臣好好的,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可那大费周章的人,大概正心中暗骂儿臣不识好人心吧。母妃,你说这对错是非该如何明断才好?”
邱淑妃诧异的看着宇文瑛,这么一会儿难不成是悟道了,若真如此,那如何是好?正万般踌躇不知怎么打消宇文瑛心中的心障时,邱宝珠开口了。“您身为皇子,金尊玉贵的,我倒是不想大费周章,可您若是在我跟前痴了,傻了,您可知道我的命运会如何?再说世间之事您才看到几件?世间之人您又才认识几个?就大言不惭说自己看透了。您若真看透了,可敢回答我两个问题?”
邱淑妃听邱宝珠说得头头是道,也不待宇文瑛同意,直接替宇文瑛应承道:“宝珠,瑛儿是你的未来夫君,你俩同根同枝。现在瑛儿想岔了,你劝慰瑛儿本是情理之事,就算不慎说错了,还有姑姑呢,你就快快说把。”
邱宝珠看宇文瑛默许了,才清了清喉咙道:“第一个问题,你何德何能能享这滔天的富贵?”宇文瑛不假思索的答道:“自然是父皇,母妃所赐。”说完也觉答非所问,想想自己本身也确实无德无能,不禁把悟了的心思淡了一半。
登时,宇文瑛又仍旧恢复到了从前样子,只是看向邱宝珠的眼中,没了最初的愤愤不平,未免邱宝珠再发问,令自己难堪,宇文瑛接着道:“你不必再问了,你的意思我听懂了,不外乎是,你大费周章为的不是我,而是三皇子。我既披着三皇子的皮囊,享受着三皇子的富贵,自然也就该把自己当作三皇子,报答三皇子该报答的生养之恩。一切都是如此公平,你两个问题想表达的是不是这个道理?”随即不理会目瞪口呆的邱宝珠,宇文瑛打发走赵太医后,首先扶着邱淑妃远远抛开众人离开了去。遗下来的众人,见正主离开后,哪里还肯跟邱宝珠待在一起,顿时,慌作鸟兽散状,很快就只剩邱宝珠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徘徊了。
相比宇文瑛这里的跌宕起伏,宇文瑛的三皇子府里却是截然相反的和睦景象。在一处下人居住的侧房里,虽说不是正屋正堂,却见里面也是大方整洁,不少名迹奇珍也是随处可见,里面摆设,并不比一般大富人家的小姐逊色。冰儿从寒气渗人的梦中睁开眼睛后,第一眼就瞧到了这屋子富贵逼人的景象。虽昏迷前,不记得恩人的样子了,但冰儿肯定,对方是个男子,怎么这会儿自己倒躺在女儿家的闺房了?莫不成,自己躺卧的绣房是那男子夫人的?
冰儿并没有猜想多久,便见得着一橙色外衫的姑娘笑盈盈的向自己走了来,浑身透着一股暖意,让人一望便生亲近之感。最打眼的是她手里捧着一件新做的紫色外衫,那紫色衣裳流光溢彩,金线白毛滚边,上面还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图案,极是华贵鲜亮。冰儿不解朱碧其意,不由得直起身子道:“敢问姐姐,冰儿这是在哪里啊?姐姐救了冰儿性命,冰儿无以为报,只能暗暗祈祷佛祖保佑姐姐心想事成了。”
朱碧闻得冰儿醒了,一边召唤小丫头替冰儿洗梳,一边将手中的紫色衣裳套在了冰儿的身上。如此,繁琐细致的装扮片刻后,朱碧起身笑拥着冰儿来到了一面半人高的铜镜前,但见镜中的人如晓荷含苞,晨曦莹露,朱碧没想到冰儿还有如此姿色,镜中的容颜妩媚中透着清新,比之自己娇柔中带几分雅丽,显然是难分高低。想到此,朱碧不为人察的微微皱了皱眉,心底亦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妹妹果然是个绝美的人儿,早先昏迷着,还不觉得如何,眼下这么一收拾,真是不知道让人怎么夸了。妹妹别跟我客气,救你的人是三皇子,妹妹自然也是在三皇子府了,三皇子半日前进宫去了,想来也快回转了。”冰儿看着朱碧每说到三皇子三个字时,眉眼便有化不开的柔情蜜意,再看她进出随意,底下丫头小子也都对她带着三分恭敬,可偏偏又梳着闺阁女儿的发饰。这样一分析,冰儿把朱碧的身份在瞬息间也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冰儿哪里担得起姐姐如此优待,原不过是卑贱之身,浮萍之魂,哪一日飘着飘着也许就消失了。既然冰儿已经醒了,那就该告辞了,至于三皇子的救命之恩,烦请姐姐代为转告冰儿的一片敬仰之心。”朱碧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用冰儿做棋子,免得驱狼不成反招虎,如今听得冰儿一片肺腑之言,又见得冰儿要离开三皇子府,如此不慕名利,不贪恋富贵的棋子哪里去找?朱碧想通此节,顿时下定了决心,有些事情不去赌一赌,又如何甘心了。
“妹妹既然知道世道艰难,妹妹可有想好,出了三皇子府去哪里过活吗?在京都,妹妹一无人脉,二无银子,三无声誉,不是姐姐小看妹妹,不出半月,妹妹不是再度为奴,就是进了那让男人玩乐的烟花之地。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在三皇子府,我们虽然也是奴才,可那也是奴才之上的奴才,不是吗?再说长远点,妹妹若是侥幸得了三皇子意,那成为半个主子的事,还不是三皇子的一句话?”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一个经历压迫,饥寒,欺骗的少女心中最贪图的就是安稳富贵。冰儿见以退为进果然凑效,心中庆幸的同时也隐隐谋算了起来,两个人素味平生,她这般为我打算,何尝不是她需要我?
“姐姐所说,妹妹岂能不知,不过三皇子救妹妹性命已是大恩,妹妹又怎可再得寸进尺?”朱碧见冰儿如此有自知之明,不禁加深了将冰儿留下来同自己一起伺候宇文瑛的念头。
“妹妹放心,三皇子最是怜香惜玉的性子,再说,这不是还有我吗,我是三皇子的贴身伺候大宫女,姓朱,单名一个碧字,未知妹妹如何称呼,老妹妹,妹妹的叫,也不是长久处的事。”冰儿见朱碧百般笼络自己,实在是想不出为何,不过对自己没有恶意是对的了。想通了这个理儿后,冰儿也就暂时不再去琢磨朱碧对自己好的意图了,只一心一意跟朱碧对话了起来。
“我没有姓名,冰儿这个名字,还是在我被卖进主人家里时,那天恰逢风霜连天,主人见我乖巧,特赐了冰儿这个名字应景。”
“人怎么可能没有名字了,你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老家是哪里,家里大概都有些什么人?”冰儿听得朱碧如此细问,也对自己叫什么名儿好奇了起来,拼命想了想小时候的事,可是仍旧是一无所获。
朱碧见冰儿蹙眉敛神,仿佛很痛苦的样子,也不忍心再打听了。挥手在冰儿眼前晃了几晃,见冰儿心神回复正常后,心里那块石头才落了下来。“前程往事,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总是不如何。冰儿妹妹你不知道,其实能全都忘记也是一种福气,咱们说了这许久,想必你也饿了,走,去厨房看看,想吃什么就说出来,姐姐让秦安家的给你做。”
冰儿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那些遗失的记忆,像散落在大海中的泥块,虽然触不到了,但不可否认它定是还在哪里,以一种陌生的形态存在着…本来还想用力摸索一会记忆的冰儿,听得朱碧提起吃食,不禁摸了摸自己咕噜噜的肚子,不管如何,吃饭可比虚无的记忆来的重要多了。对着朱碧郑重的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后,冰儿抬头道:“朱姐姐大恩,冰儿铭记在心,以后若有驱驰,全凭朱姐姐吩咐。”
两人见各自目的达到,不免对彼此又比刚才亲昵了三分,此后相偕去用饭小叙,不外乎又是新一轮试探客套,此处不再复述。
(https://www.biquya.cc/id43271/2518885.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