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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张菁折磨了整整一晚，早早就醒了。平时自诩无神论者，现在也开始心虚了。是不是张菁的冤魂也找不到凶手在哪儿，所以只能来折磨我，监督我？
我起床穿了衣服，萧凡也醒了，便拉着他一起去洗漱。
在水房，萧凡刷着牙，含含糊糊说：“第五天了，昨天又死一个，再这样下去，市局迟早要来接手。”
我用冷水扑了一把脸，感觉清醒了不少。“至少我们可以确定是一个人作案，他犯案越多，给我们留下的线索就会越多。”
萧凡轻哼了一声，说：“照你这么说，等他杀个百八十人我们才能抓住他？”
“两个！”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说：“只能是这两个，这是我的底线！”
洗漱完，我和萧凡一人买了两个大肉包，又多买了几个，回到会议室啃着，一边整理着卷宗。林依和郭超也陆续来了，大家起的都很早，不敢把太多时间都浪费在睡眠上。
我把其余的包子递给他们：“林依，吃完早点就出发去解剖。”
林依接过包子，点点头，坐下吃着。
“萧凡，待会儿你把物证都做了，找找指纹。”我把物证清单递给萧凡，转身给郭超递了一张放大打印的照片：“这是死者陈艺涵留下的一幅画，写实的风景素描，你待会儿到现场附近，找到画这幅画的地方，应该有线索。”
大家埋头啃着包子。说实话我们都习惯了这种饮食，每天忙案子，能有吃的就不错了，所以没人会在乎吃什么。
吃过早饭，我和林依赶到停尸房。还是那间幽暗的平房，老头子坐在门口抽着水烟筒。
见我们来了，老头站起身打了个招呼，领着我们进去。林依是第一次来这儿，就算是白天，这里也会让人感觉不寒而栗，林依觉得后背阵阵发凉，不自主地靠向我。我心里一惊，妈的忘了这茬儿，应该让萧凡来就好了。
老头打开冰柜，尸体的脚露了出来，静静对着我们。“小伙子，你最近生意红火啊。”我听完，苦笑着。这是我们之间开玩笑的说法，案子多尸体多，就是生意红火。但是谁也不想做这种生意，所有人都希望自己门可罗雀生意冷淡，也不希望不停有人丧命。
老头说着，看了看我身后的林依：“怎么还带个小姑娘来啊？”
我帮着老头把尸体取出来，说：“物证组的同事，很少出来解剖，带她来练练手。”
我和老头一人提着尸袋的一边，往解剖室走去。老头凑过来，神神秘秘对我说：“你告诉我，是不是你相好的？”
我忍不住笑了，低声说：“这是我哥们儿的相好。”
我们把尸体放到那个旧旧的解剖台上，便打发老头出去了。我穿上手术服，换了双手套，把尸袋打开，让林依帮忙照相。
我不停摆弄尸体的姿势，让林依取着尸体不同方位的照片。“最近我老做噩梦。”我说。
林依专心照着相，问我：“什么梦？”
“我梦见我杀了张菁，勒死她，把她挂在那棵树上。”我低头说着。
林依放下相机，叹了口气，安慰我道：“陆师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慢慢来。”
我点点头，长舒一口气。“以前我都不相信死人有鬼魂。我师父很迷信的，经常告诉我要宁可信其有，我都笑他，现在……”
“现在也没有，我也不信鬼魂！”林依坚定地说。
拍完照，我招呼林依过来，拍局部的照片。颜面部各各位置，一切正常。
掰开尸体的嘴唇，我把头挪开，好让林依拍照，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相机响。“好了吗？”我问林依。
“陆师兄，你看她牙齿上是什么？”林依不停拨弄相机镜头，调整焦距，想看得更清楚。
我低头下去看，陈艺涵洁白的门牙上，却是有一小块粉红色的东西，如果不注意细看，根本不能发现。我用镊子夹起那块东西，发现是一整条的，剩下的部分卡在牙齿缝里。
“看样子……像是人体组织。”我把那块似人肉的东西，装进物证袋里，递给林依。
林依自己看看了，说：“确实……应该是人体组织，回去我检验一下。”
我点点头，和林依一起仔仔细细拍下了陈艺涵颈部缢沟和勒沟的照片。“确实和张菁的案子作案手法是一样的，你看这条缢沟。”我指着缢沟的边缘对林依说：“沿着缢沟边缘，多了一条长长的表皮剥脱，我们在现场并没有发现，尸体存放了一段时间，产生皮革样化，才看得见这条损伤。”林依低头看了看，让我贴上比例尺，拍了下来。
“这就证明了我的猜测，凶手两次把陈艺涵挂到树上，这些边缘上的表皮剥脱，就是第二次挂到树上以后才造成的。”我说着，心里欣慰了不少，我的猜测终于有了确切的支持。
我整理好工具，让林依也戴上手套，准备开始解剖。
“颈部有损伤，所以我们用Y字型切口。”我说着，把手术刀放到尸体左耳后乳突，林依则仔细看着。
手腕用力，手术刀插进皮下。“放开我！”我突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叫声！
我吓得丢掉手术刀，惊恐地看着四周。
“陆师兄，你怎么了？”林依拉着我的手臂叫着我。
不是我梦里面张菁声音！我定定神，对林依摆摆手示意没事，便拿起手术刀，长舒一口气。
沿着刚才的切口，继续向下划。“啊……！”又是那个女人的惨叫声！
我拿着手术刀，一步步退后，不停找着是谁在装神弄鬼，一脸惊恐。
林依拉住我，她也是一脸恐慌，被我吓到了，略带哭腔对我说：“陆师兄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没……没事，我没事。”我伸手摸到墙壁，觉得安慰了不少。
“陆师兄，要不我来弄吧，你回去休息。”林依说。
我定定神，走回解剖台：“没事的林依，还是我来吧。”
再次把手术刀握紧，林依紧张的看着我。我想了想，便用毛巾遮住陈艺涵的脸，把刀放到切口里，我也很担心，再用力切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手腕加力，手术刀移动着，毛细血管渗出一丝红色。突然我的手背一阵钻心的疼痛，像被人咬了一口！“啊！”我惨叫一声，扔了手术刀，捂着右手。
林依彻底被吓坏了，呆呆站在原地看着我。我退到墙壁靠着，突然晃眼看到陈艺涵，一张惨白的脸，透过窗户看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来缠着我！”我撕心裂肺，对着窗户叫着。
二十分钟后，萧凡和队长赶来了。我蹲在墙边，怔怔看着地面，老头端了杯热茶，一直劝我喝一口。
萧凡走过来看我一眼，叹了口气，转身回去穿了手术服，准备替我收拾残局。队长把烟点上，塞到我嘴里，拍着我肩膀说：“小陆，你就是心里想太多，不说出来自己憋着。”
林依站在萧凡身边，时不时回过头看看我。我呆呆望着地板，一句话也不说。
队长给老头使了个眼色，两人把我架了起来。“出去透透气。”队长说。
我被他们架着，出了解剖室。阳光刺着我的眼睛，让我什么都看不见，整个恍恍惚惚，被人灌茶灌烟。早晨的凉风吹来，阳光占据所有视线，我一会儿看见张菁，一会儿看见陈艺涵，她们都在草原上开心的奔跑着，转过头来，拉着我的手一起跑。她们甜甜的笑着。
等我缓过神来，人已经坐在专案组里了。郭超和萧凡讨论着什么，而我耳朵里还是两个女孩的笑声。
坐了一会儿，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我站起来说：“超，发现什么没有？”
萧凡回过头来说：“你没事吧？”
我点点头，看着郭超。“我找到那个地方了，发现一支画笔，和现场遗留的笔袋里的几只笔是同一款，而且也有陈艺涵的指纹。”
我走到桌前坐下，拿起那支笔看。“队长也赶去现场看了，说是有打斗的痕迹，但是找不到有用的，不过可以确定那里就是第一现场。”郭超继续说着，把现场照片递到我面前。
“位置呢？”
郭超站起身，指着一张照片说：“就在那座山的西北面800米左右的距离，一个建筑垃圾堆上。”
我点点头，看着萧凡，准备问他什么，萧凡倒是抢先一步说：“尸体解剖了，没什么特别，牙齿上提取的人体组织，林依做了DNA测序，证实和之前张菁的指甲缝里的残留物是同一个人的。”
我嗯了一声，说：“嫌疑人特征有了，手部或者手腕有咬痕。”
郭超问：“为什么不是其他地方？”
“我猜的，应该是凶手先用手臂从背后勒住陈艺涵，想先把她放倒再用绳子勒，但是被陈艺涵咬了一口。”说完，掏出笔记本，在之前写写画画的地方加了几笔：“现在找到一个中心现场了。郭超，你把一号商业用地的方位照，就是从主干道上拍摄的那张，拿给肖力看，让他指出最后一次看到张菁的地方。”
我合上笔记本，说：“走吧大家吃饭去，吃完饭一起回一趟现场。”
“我们都吃过了，”萧凡推过来几个饭盒：“这是给你留的。”
我一愣，问道：“几点了？”
“下午一点了，从你不正常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4个小时了。”
草草吃了午饭，郭超审了肖力回来，四个人驱车回到了一号商业用地。
停下车，我坐在车里，拿出一号用地的照片，上面被肖力用红笔画了个圈。对着照片，在笔记本上补上最后一笔，便招呼大家下车。
“大家看，以山为中点，张菁的案子是一号中心现场，在山的西南面，很近，大概100多米；陈艺涵的是二号中心现场，在山的西北面八百米左右。”我把三个人都聚到我旁边，指着笔记本上的画说。
“郭超你去一号中心现场，萧凡你去二号，然后等我口令，一起以直线方向往山脚的中心方向走。”
两个人往目标地点跑去，林依把摄像机架起，调整焦距，把两个现场都取到同一个画面里。
对讲机里纷纷传来两人说待命的声音，我给林依使了个眼色，就对着对讲机说：“开始！”
郭超和萧凡分别从两个中心现场，慢慢向那座山走去，林依用摄像机摄录着，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过了一会儿，最远的萧凡也走到了山脚，林依按下摄像机，赶忙取出电脑，把视频资料拷贝进去。
郭超和萧凡纷纷回到车边喝着水，萧凡问我：“这能行吗？”
我得意地看着林依摆弄电脑，说：“现场重塑加高科技，没问题。”
郭超擦了擦汗，问我：“这东西原理是什么？”
“首先，把你们两个的行动路径拍下来，然后把视频转换到一个3D软件里，变成一个3D的动图，之前是让你们往山的中心位置走，现在就在软件里复制出往另外两个方位走的行动路线，就是山脚的最南面和最北面，然后以你们各自的3D人物为中心，根据比例尺转换作出一个20到30米的覆盖范围，最后让六个行动路线一起向山移动，当6个覆盖范围交汇在一起时，就会形成一个总的覆盖范围，我们就在这个覆盖范围里找。”我很激动，啪啦啪啦向他们解释着。这是我从欧洲的大学里带回来的软件，之前专门找学编程的同学做了中文版，可惜国内没有正式引进这个软件，所以只能自己私下用。
两人听得一头雾水，也不想再问，自顾自喝着水，林依则聚精会神飞快处理着软件。林依很聪明，来的路上我只教了她一遍，居然现在用起来行云流水。
“做好了，就是这个范围。”林依把电脑抬起来给我看。
我点点头说：“太棒了。你现在把这个范围转换回视频里标注出来，这样看起来更直观一点。”
林依点点头，又开始敲打着键盘。
萧凡和郭超窃窃私语聊着，过了一会儿，林依就做好了。画面的正中央是那座山，一个红色的圆圈，覆盖了很大的一片范围。“走，就在这个范围里找藏尸地点！”
这个范围里有很多地方，有水洼，有土堆，有山。不过我还是相信这个电脑系统圈定的范围，因为在欧洲的时候，这个系统曾经帮过我和我的导师，破获了一起奸杀案。
已经是下午3点，正是人最疲惫的时候。我们顶着烈日，在这个电脑圈定的范围里寻找一个足以藏尸的地方。山上飞起几只鸟，扇动的翅膀，向农田里飞去。
“有发现！”郭超在对讲机里说：“山脚南面，有个窝棚。”
我立马往郭超的方向跑去，远远看见郭超站在一个窝棚外面，试探着向里面张望。这个窝棚很隐蔽，处在一个低凹的地方，背靠着山，山上茂密的树枝和草丛，几乎掩盖住它。
我蹑步跑到郭超身边，郭超反身对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从腰间掏出手枪。我抬头一看，萧凡正向这边大步流星跑来，我赶忙向他打手势，萧凡瞬间明白，放缓步伐，弓身移动。我回过头，对着林依做了个手势，让她蹲下，在原地等着。
郭超观察下四周，右手持枪，左手摸在窝棚的门上，回头看我，我对他点点头，郭超猛然推开门，抬着枪冲进窝棚里。
里面没有人。我招呼萧凡和林依过来，便进了窝棚。里面很灰，一股粪臭，从空间上看，这确实适合藏尸，不过要先找到确实有效的证据。
我打开手电，环顾四周，窝棚里并没有什么物品，一个草席，一顶草帽，几个塑料瓶和一把犁。突然手电一晃，看见草席旁有一根很长的麻绳，旁边放着一把剪刀！
我喜出望外，赶紧让萧凡去取工具。郭超收起枪，问我：“你那软件还真有效。这个窝棚正好在我们上下山的那条路的反方向，从来没往这边走过，如果不是这个软件，我们恐怕永远都不会怀疑这里。”
我低头看着麻绳说：“这是根据一个叫什么什么现场逻辑树原理，我忘了名字，和犯罪心理学的原理设计的软件，以前也实践过确实有效，只不过我们没有引进。”
我抬头看看郭超和林依说：“千万不能对其他人提这个软件的事，就说这里是我们无意中发现的。”
二人点点头，相视一笑。
萧凡取了勘查箱回来，我让郭超到窝棚外面观察，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注视着这边。
林依想把整条麻绳带走，我想了想，拦住她：“不能打草惊蛇。如果这里真是藏尸的地方，凶手想要作案的话肯定会再返回这里，如果被他发现我们找到了这里，他肯定会有所防备或者销声匿迹，就更难找到他了。”
林依点点头，剪了一小段麻绳装进物证袋。“剪刀怎么办？”
我想了想，对萧凡说：“你马上去一趟离这最近的村集，买把同样的剪刀过来，做旧了放在这儿，把原来那把带走。”
萧凡走后，我站起来继续巡视这个窝棚。如果只是带回去这些东西，根本无法判断这里就是藏尸地点。我转了一圈，视线又回到那块草席，这个窝棚的布置很简单，如果要藏东西，只能在这个草席下面。我走过去，拉开林依，把草席掀起来，一张身份证和学生证赫然出现在草席下面！
“是美院的学生证！”林依叫道，赶忙把身份证和学生证捡起来。“对没错，都是陈艺涵的，只是学生证上照片被撕了。”
就是这里！我兴奋了起来，现在离凶手越来越近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把东西放回原处，和林依躲到附近的隐蔽处，郭超则负责赶去美院和局里，分别做一张假的学生证和身份证。
我们一直在隐蔽处盯着那个窝棚，可是一直没人出现。
半个小时后，萧凡带着剪刀回来了，我们把剪刀把故意磕了几个口，用砂纸磨到没有金属光泽，放到土里埋了一会儿，便狸猫换太子，那窝棚里的剪刀换到了我们的物证袋里。
三个人继续躲在隐蔽处，我为了给萧凡创造机会，故意蜷在地上装睡着，任着萧凡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跟林依胡扯。
两个小时后，郭超带着假证件回来了。我们专门贴了张硬纸到学生证上，然后撕下来，作假也要做得像嘛！然后如法炮制，带着真的陈艺涵的证件，返回专案组。
路上大家都很兴奋，既然找到了藏尸地点和作案的准备场所，那么应该很快就能把这个杀人的恶魔绳之以法了。我也很高兴，很快就不用被张菁和陈艺涵精神折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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