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冤魂之医 > 第十四章 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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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回专案组,大家依旧很兴奋,没人提出去吃饭,而是各自忙活了起来。郭超去找队长汇报窝棚的情况,林依和萧凡带着物证一头钻进物证室再也不出来,倒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会议室里,突然变得万籁俱寂。

  我打开厚厚的卷宗,翻看以前的笔录和各种报告,梳理着从案发到现在我们所掌握的各种线索。

  指纹一个也找不到,DNA倒是有一个,不过目前看来只有抓到凶手以后才用得着,嫌疑人的刻画也很模糊,穿着解放胶鞋的农民,家里应该很贫苦,手背或者手臂上有被咬伤的痕迹。年龄跨度很大,18岁到50岁的人都有可能。他由于某种原因,经常出没在一号商业用地附近,对落单的女大学生下手,然后拖到窝棚里藏尸,直到他认为正确的时间才把尸体拖出来,挂到半山腰的那棵树上。为什么每次都要挂到同一棵树上,每次都让尸体面对同一个方向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郭超回来了,说队长明天会加派几个人手,跟着我们去附近的两个村里走访。我想了想说:“我对农村不是太熟悉,但是我印象里窝棚是为了农田而设立的,那块田属于哪个村,我们就去哪个村排查。从位置上看,窝棚旁的那块田离曼坡村最近,我们明天就去曼坡村好了。”

  郭超点点头,放下笔录,伸了个懒腰。

  我百无聊赖翻着手机,微信已经许久没有打开,一大堆未读消息,最近为了办案子,已经几乎脱离了朋友们。一个哥们儿要结婚了,给我发了20多条消息,到最后已是怒火冲天,扬言改天要亲自杀来我们单位找我算账。我看着信息笑了笑,准备回他,道个歉什么的,这时萧凡和林依回来了。

  “有料哦!”林依说着,做着鬼脸看着我。

  我看着她,笑着问:“什么料啊?”顺手关掉了微信。

  萧凡把报告递到面前说:“找到指纹了,不过入库以后比对不到。”

  “这算什么料?!”我失望的嘟囔了一句。

  “你着什么急,料在后面!”萧凡坐到我面前说:“我把那天提取的鞋印发给一个搞痕迹的前辈看了,他很快就回复我,说这个鞋印绝对是站位,还大致判断了嫌疑人特征。”

  我一下来了精神,赶忙坐直了看着他。“身高在165公分左右,体重在50到60公斤之间。而且,他右脚有残疾!”

  “这怎么看出来的?”以前在学校时就喜欢研究足迹,但是苦于没有人带我入行,所以后来就放弃了。萧凡运气好,实习时遇到行内的痕迹专家,就跟着人家学了足迹鉴定。

  “说是右脚后跟内侧磨损特别严重,呈现一个什么什么三角形我也没听清,然后和左脚的相同位置进行比对,反正一大堆我也没听完整,结论就是右脚有残疾。”

  我听完,一拍大腿,说道:“就是这个,管你听完没听完,要的就是结论。你赶紧跟前辈联系下,明天送趟材料过去,请他出个正式的鉴定意见。”

  萧凡笑着点点头,出去打电话了。

  我看看林依,一股喜悦感油然而生,咧嘴对她笑着:“想不到啊,关键时刻出来个高人帮我们,这下好了,嫌疑人特征多到一眼就可以找到他了!”

  林依也笑了,看着我说:“瞧你那傻样儿。”

  萧凡在走廊里打电话,隐约听见他千恩万谢,并且反复强调改天请吃饭。心里暖暖的,顿时消散了前几天整个分局对我不信任和仇恨带来的失落感,自己人和足够的信任,真是我这辈子最需要的东西。

  郭超把整理好的卷宗递给我,让我过目。我扫了一眼关于窝棚的报告,上面果然写着:系现场复勘搜寻偶然发现。我抬头看了一眼郭超,大家相视一笑。

  那天晚上忐忑不安地睡下,果然陈艺涵出现在了梦里,但是并没有梦到我杀了她,她只是静静站在面前,用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看了我一夜。

  第二天醒得很晚,9点才从床上爬起来。最近的噩梦折磨着我,一夜一夜睡不好,整个人都开始有点恍惚。

  萧凡没在床上,应该早早的送材料去了。我洗漱完下了楼,发现食堂也关门了,摇摇头,今早只有饿着了。

  林依在办公室里看着卷宗,我进了门问她:“其他人呢?”

  “萧凡去市局给专家送材料了,郭超在队长那儿。”说完,林依递了一个面包和一瓶牛奶给我:“萧凡说你还没起床,让我给你买了这些。”

  我笑了笑,接过面包说:“谢谢啊,正饿着呢。”

  林依笑笑,低头继续翻看卷宗。

  吃了一会儿,郭超走进来,招呼我们出发,去曼坡村排查。

  坐在依维柯里,几位被安排和我们一起去的同事坐在后面,我边啃着面包边告诉他们嫌疑人的特征,并且千叮万嘱不能现场逮捕,也不能有任何动作,必须等我们找到切实的证据以后才能抓人。

  如果换其他地方,我们完全可以带回来询问,比对指纹和DNA,但是在农村就必须慎之又慎。仅凭一个连我们自己都没证据确定的蹲点场所里的一双脚印,绝对无法说服村子里的人让我们把他带走,所以必须智取。

  车在路上飞驰着,一摇一晃,因为最近一直睡眠不足,没一会儿我又倒头睡着了。我梦见了张菁和陈艺涵,奇怪的是,她们并没有对我叫,我也没有拿着绳子勒她们,她们就这样看着我,衣着靓丽,两个少女的脸光彩夺目。我对她们说,我马上就抓到凶手了。两个人互视了一眼,对着我甜甜的笑了。

  车到了曼坡村,林依摇摇我的肩膀说:“陆师兄,到了。”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看车窗外,起身打了个呵欠,下了车。

  村支书早就接到了通知,带着村委会的两个同志在村口等我们。

  我们并没有提前向村支书透露我们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人,主要是怕他们互相包庇提前露出风声,好让嫌疑人逃跑。

  我走上前去,和村支书握了握手,村支书递上支烟,我抬手拒绝了。

  一行人向村里走去,我问他:“山脚那块田是谁家?”

  村支书回答说:“是戴有才家的。戴有才今年60岁了,和老伴儿生活,儿子女儿都南下打工去了。”

  我应了一声,让村支书指路,去了戴有才家。

  一行人来到一座小院前,我摆摆手让所有人在外面等着,和村支书进了院子。

  “老戴,老戴!派出所来人看你!”村支书在院子里叫着。我环顾四周,一个很简朴的小院,挂着一些干货,厨房里冒着炊烟,一只猫坐在台阶上看着我。房子很新,应该是儿子女儿打工挣了钱,才建的。

  戴有才从房里走出来,一个60岁的老头,身板硬朗,但是穿得很干净,一双皮鞋擦得蹭亮,不像是会下地干活的样子。“什么事啊?”老人看着我说。

  我笑了笑说:“噢,没事老人家,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没事,我们能有什么事,身子骨还结实家里也不缺吃的。”老人声音洪亮,底气十足。

  “没事就好。”我又环顾了一眼院子,和老人道了别,便退了出去。

  回到村里的小路上,我继续问村支书:“那田旁边的窝棚也是戴有才家的?”

  村支书说:“窝棚很早就有了,也说不清是谁家的,谁都可以去。”

  “那一般是谁去那儿?”我问道。

  “小哑巴。”

  “小哑巴?是谁?”我很疑惑这个称呼,边走边问。

  村支书点了支烟,缓缓说:“小哑巴是村边卢忠的儿子,早些年卢忠出去打工,被硫酸烧了眼睛,瞎了,老婆也改嫁走了。小哑巴小时候还能说话,后来长了什么瘤子,全村人给他借钱,才把命救回来,可惜说不了话了。”

  “那小哑巴去那个窝棚干什么?”

  “去犁地看庄稼啊。村里人雇他犁地,犁一亩20块钱,有时候长了庄稼,他就住在那个窝棚里给人看地,一晚上5块钱。”

  我听完,想了想说:“那最近一段时间都是小哑巴住那个窝棚?”

  “最近一年都是吧。”村支书刚说完,路边突然传来一声狗的惨叫,所有人都转过身去看,断墙后站起来一个少年,黑黑瘦瘦,头发脏乱不堪,手臂上流着血。

  村支书赶忙跑过去说:“小哑巴,你咋了?被大黄咬了?”

  小哑巴点点头,看着我们。他就是小哑巴!

  我仔细看着这个小孩,目测身高体重都符合,我开始警惕起来。

  林依母性大发,跑上去,怜惜地看着小哑巴的手臂,拿出纸来给他擦血。“疼不疼啊?”林依问他。小哑巴看看林依,摇摇头。

  我走到小哑巴身边,抬起他的手臂说:“小哑巴,被狗咬了要打针才行啊。”

  他不说话,看着我,似乎没听懂我在说什么。林依轻轻帮他擦着血,突然在狗咬出的伤口下面,我看见了几颗人的牙印!

  “跑不了了,就是他!”我在心里说着,但是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孩,实在不能把他和两宗命案的凶手联系到一起。

  我不动声色,对林依说:“林依,你带他到附近学校的校医院打针狂犬疫苗。”

  林依点点头,对小哑巴说:“姐姐带你去打针好吗?要不然会得病的。”

  小哑巴点点头,任由林依牵着他。林依似乎没有看见小哑巴手上的人齿印,像个母亲一样牵着小哑巴走了。我低头一看,小哑巴穿着一双破旧的解放胶鞋,一瘸一拐,正是右脚残疾!

  林依似乎也发现了,回头看看我,使了个眼色,依然牵着小哑巴往前走。我走到郭超身边说:“你跟着林依去,看好她。”郭超点点头,跟着去了。

  小哑巴符合嫌疑人的所有特征,没差了,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切实的直接证据,才能说服村民让我们带走小哑巴。

  我转身对村支书说:“带我们去卢忠家。”

  一行人跟着村支书,穿过整个村子,走过一条泥巴小路。村支书指着路尽头的一栋土坯房说:“那儿就是卢忠家。”

  一栋土坯房,连一块砖都没有,房顶是茅草搭建的,整个房子感觉随时会塌。房门口摆着一个水缸,一条黄色的土狗蹲在门外看着我们。

  “卢忠确实很惨啊。”村支书在门口感叹着。

  我点点头,推开了卢家的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房子里阴暗潮湿,布满灰尘,一盏低瓦数的灯泡挂在屋中央,并没有点亮。

  村支书进了房子,对里面喊着:“老卢,老卢!派出所来人看你了!”

  我跟着他进了屋子。里面没有任何家用电器,生火做饭还是用一个土砌的泥灶,灶台边放着两个碗,其中一个装了半碗有些发霉的豆腐干。家里唯一的桌子上,放着一些杂物,几个崭新的玻璃茶杯和一个新的热水器,热水器上写着某公司的名字,看来是别人送的。

  卢忠躺在一张老旧布满灰尘的木床上,被子却是新的,看样子是床羽绒被。卢忠听见村支书叫他,爬起来坐在床上,瘦得皮包骨头,一双眼睛,上下眼睑被硫酸腐蚀得粘在一起睁不开,估计眼球也被烧烂了。

  村支书走到床前说:“老卢啊,派出所的同志来看你来了。”

  我一听,立马愣了神,赶紧把钱包掏出来,把里面所有的整钱都拿出来,又招呼着几个同事赶忙掏钱,凑了一沓。

  我把钱递到卢忠手里说:“老卢啊,我们是派出所的,今天来看看你,给你送点钱买吃的。”

  卢忠把钱捏在手里,显得十分激动,嘴里支支吾吾略带哭腔,半晌挤出一句话:“谢谢领导!”

  我赶忙说:“不用谢。老卢,我是新调过来的,所以对你们家情况不太了解,你们家小哑巴,脚怎么了?”

  卢忠叹了口气说:“前几年出去打工,钱没挣到,还被车轧了脚,一分钱也没赔我们。”

  听到这里,心里一酸,便不再往下问。回头看看桌上新的茶杯和热水器,还有他盖着的羽绒被,便问他:“会经常有人来给你们送东西吗?”

  老卢说:“有,前几天就来了个什么公司的,给我送了些用的和吃的,这被子就是他们送的。”老卢抓起被子,往我这边递,很开心的样子。

  我给村支书使了个眼色,让他接着和老卢聊着,起身出了门,掏出手机给林依发短信:“把处理他伤口的棉球带回来,让医生不要包扎伤口,等回去做了牙模再给他包扎。”

  半晌,林依回我:好的。

  我返回屋里,找了个小板凳,坐在桌子旁边,看着村支书握着老卢的手,拉着家长里短。看着老卢的样子,心里阵阵酸楚。如果小哑巴真是凶手,那么今后就由我来替他照顾父亲。我心里暗自打定主意。

  过了一个小时,林依牵着小哑巴回来了。小哑巴进屋就跑到父亲床边,嘴里哼着什么。林依走到我旁边,把手伸到我面前,手里捏着一个物证袋,里面装着带血的棉球。我点点头,便回头看着老卢父子。

  老卢摸摸儿子的头说:“儿啊,给那位领导倒杯水。”

  小哑巴转身看看我,走到桌子旁边,拿起杯子接水。我站起身对他说:“哥哥不渴,你给这个姐姐倒吧,她陪你去打针,渴了。”

  小哑巴看看我,看看林依,点了点头,转头过去倒水。

  我悄悄对林依比了个手势,让她拿杯子的时候握着杯口和杯底,林依点点头。我转身对站在门口的郭超比着手势,干张嘴不出声:物证袋!

  郭超赶忙递了一个过来,我把物证袋打开捏在手里,转过身,小哑巴刚好倒完水,递给林依。

  林依笑着说了声谢谢,用手握着杯口和杯底,小哑巴张嘴笑了笑,转身向床边走去。

  我赶忙从桌子上又拿了个茶杯,林依很默契地把手中的杯子递过来,把水轻轻倒进新的茶杯里,然后把杯子放进我手里的物证袋,转身坐好,双手紧紧握着手里的新茶杯。

  我把物证袋递给郭超,又悄悄从林依手里接过那个她从医院一直捏回到这里的物证袋,一并递给他。郭超拿了物证袋,转身出了门,去把物证送回专案组。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老卢和小哑巴都没有看见。村支书目睹了整个过程,摇着头叹气。

  所有人安安静静陪着这对可怜的父子,谁都知道,一旦萧凡处理完物证,比对完成,我们就可以把小哑巴带走了,接下来的时间,有可能就是这个丧失了一切的父亲和他命途多舛的儿子最后的相聚。

  小哑巴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紧紧靠着老卢,不出声,就这样紧紧靠着。老卢搂着儿子,时不时说两句,抱怨自己不好,没让儿子过上好的生活。林依眼里转着眼泪,实在看不下去,转身出了门。这个脆弱敏感的女孩儿,应该是去找没人的地方哭泣去了。

  小哑巴靠着父亲,盯着我,目不转睛。我从兜里掏出香烟,对他比了比,他点点头,伸手接了过去,抽出两根,叼在嘴里。我替小哑巴点上了烟,他抽了一口,拿下一支,塞到父亲嘴里。这时候,连村支书也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老卢,摸着眼泪出去了。

  房子里就剩下我和老卢父子俩,我也点了支烟,静静陪他们抽着。我想这对父子恐怕以后再也没机会在一起吃饭,一起抽烟,一起相依为命了。

  真希望时间就永远静止在现在,没有我们的出现,没有小哑巴的犯罪,父子两个相依为命,静静在一起生活一辈子,没人来破坏他们,即使是贫困,也没有拆散他们坚强的亲情。

  过了一会儿,一个同事走进来,低声在我耳边说:“结果出来了,就是小哑巴。逮捕令也签了。”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对老卢说:“老卢,你多保重。”

  老卢用那双烧烂的眼睛看着我,点点头。我转身出了房间,眼泪奔涌而出。

  我头也不回向村子里走着,看见林依满脸泪花蹲在路边。我拉起林依,紧紧搂住她,向村子里走去。我们不想听到那个房子里传来的,即将或是已经发生的比死别还痛苦还虐心的生离的声音。

  我和林依回到村子里的小路,互相看看对方,紧紧抱在一起,为了同一件事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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