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寒风瑟瑟，万物凋零，此情此景中难免产生萧索失意之感。出门时还好端端的天，这会儿也飘起雪来，已出平江城的叔侄二人心中更感抑郁。
“三叔，你说那胡菡到底是什么来头？看她打扮朴素，住的客栈也是一般，她能真是将军府的人？”汪子华一路上越想越不甘心，觉得自己可能被忽悠了。
这个问题汪子华能想到，汪广域也自然考略过，沉吟片刻后答道：“你在她手下连续吃过两次亏，难道还不知道她的厉害。且不说她还是个姑娘家，就算是男子，这个年纪也难有这般造化！况且你爹也不也说了，她师出名门不说，连乔家独门剑法都会使，出自将军府我觉得不无可能。况且叶将军本人为人就很是低调沉稳，所以那胡菡如此为之也不奇怪。”
“现任将军姓叶，先前的将军姓林，可她却姓胡。三叔可想过此事？”
汪广域白了侄儿一眼：“废话！你也不想想，人家可是率军几十万的大将军。要是叶将军真有这么个十六七岁的女儿侄女，这会儿肯定在家思量着是进王侯府还是去将相家的终身大事呢！她能带着个小厮从京城跑到平江城来？玩笑！”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这么算了！”汪子华虽不敢大声抱怨，却也还是心有不甘的小声嘟囔道：“说不定就是人家将军府一个粗使丫头......”
“粗使丫头？放着身手如此了得的人做粗使丫头？都快二十的人了，说话你可动动脑子吧！”汪广域真是快被侄儿的愚钝气的吐血了，一想这小子行事冲动而且一根筋，怕他想不明白，便有耐下心来解释道：“去探消息的人说了嘛，她是七八天前住进客栈的，偏偏几天前也有大军围守与平江最近的普安城，怎的这么巧？你小子可长长心吧！赶紧把你那花花肠子收拾了，为点小事惹上麻烦坏了你爹的事，咱们全家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汪子华虽口口声声答应下来，心里的那个坎儿却总还是迈步过去。汪广域对侄儿的这道情路可谓是历历在目感同身受，昨天还妥妥的事眼瞅着被人搅黄了，一时想不开也能理解，便安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等这笔生意成了，三叔带你去江南。在那儿你就明白区区一个陈碧珠算得什么？三叔打包票，到时候你准保会为现在的失落发笑。别想了，这雪一下，再不赶路明天天黑肯定都难回营山了！”
漫天飘雪时分，北笙心情倒是极好。京城的树木总会有些常绿的品种即便在冬天也是执着不败，而眼前的林间却是万木枯寂。积雪还未散尽，此时大雪又纷纷扬扬飘散，马蹄所过之处和会印出点点斑迹。没想到这个时候能看见这般景色，怀中的杨芊芊叽叽喳喳的说笑个不停，二人言谈说笑声也在这寂静中隐隐回荡，全然顾不得发间眉梢挂上的晶莹雪花。
从镖局回客栈的路上遇到闻讯在此守候的杨浩然，北笙理顺了陈碧珠之事，心下愉悦，便约了他午饭后一道出城。一来了了对杨芊芊的承诺，二来也趁热打铁，借这个机会让陈碧珠同杨浩然商议一下以后的打算。
北笙带着杨芊芊在雪里策马扬鞭玩的不亦乐乎，待回到杨陈二人所在别友亭时，却只见杨浩然一人在此。询问之下，只说陈碧珠自己先回客栈了。显然期间有事发生，但杨芊芊个机灵鬼在，北笙也不便多问。
回到客栈，周凌霄正在大堂里晃悠，见北笙回来立即迎上前去，告知方才他去天和轩门口打探时，见邱掌柜已经回来。不过北笙心念陈碧珠，便草草应付周凌霄两句便回房了。
还未进门，北笙听见房内的啜泣声，声音虽不大，确是陈碧珠之声无疑。犹豫片刻，还是推门进去，虽然明知自己不善安慰人，但想帮她化解心事起码得知道发生什么。陈碧珠听见门响，立即捏着袖口擦拭了脸上的泪痕，徒留一对被浸得红肿的眼眸，巴巴的看向北笙。
“怎么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吗？”北笙上前问道。
“没事，只是见雪大了，感觉有些冷，就先回来了。”陈碧珠原本温婉动听的嗓音已哭的有些沙哑，才一开口眼中又是忍不住的氤氲开来。
“要是你还想哭那你就先哭，哭完再说不迟。我在这你若感到不便，我在楼下等你也可以。”北笙最受不了的就是谁在她面前哭哭啼啼不说话，不能解决事情不说，往往你说的越多，对方还哭的越厉害，不如索性让她哭完再说反倒好些。见陈碧珠沉默不语，于是她便起身往外走去，掩门前才安慰一句：“你不必在我面前逞强，我只有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能帮到你，你好好想想。”
事实上，也不怪陈碧珠不说，而是她说不出口。午间，在别友亭里，当她向表明表明心意时，杨浩然却一反昨天给她传递消息时的愤慨焦虑和帮她与北笙牵线搭桥的积极热情，一口回绝了她。即便她放下矜持和尊严，低贱的向其哀求，但郎心似铁，她却只是星星之火，根本无法将其融化。
“你对我的心意我并非不知，但我只当你是同门，至多也只是兄妹之情。”
“我帮你是不想明知前面是火坑还要眼睁睁看你掉下去，你身世本就苦楚，我怎能让继续你苦一辈子。而且我爹参与其中，我更不能听之任之弃你不顾。”
“你要相貌有相貌，又温柔又贤惠，除了汪子华之外肯定还能找到德才兼备的喜欢你的人，你又何苦委屈自己委身于我。我杨浩然心仪的是果敢坚毅能独当一面的女子，你即便随我一生又有何用？况且我爹也不会应允，你这是何苦！”
“天生一人，便有一命。你就是你，何苦为难自己去做别人？况且，你终是成不了那样的。”
“那你不妨试试，看你如何才能成为向胡姑娘那样？不要执迷不悟了。”
杨浩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深深映在陈碧珠眼前，刻在她的心间。记忆中的杨浩然的眼神总是在燃烧，愤怒时是，开心时是，习武练功时是，与人交往时也是。今天拒绝她时那样的冷淡她从未见过，亦如提及胡姑娘三字时眼中如水的温柔一般，她从未见过。
而他口中的这个胡姑娘，武能轻而易举胜过汪广成，德能担得起杨贲敬佩，杨芊芊说起她眼睛放光，周凌霄提及她信奈有加，汪家那样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也对她也只有无可奈何。虽然与她只相处一天时间，心中也早已满是感激和艳羡。杨浩然说的其实不假，即便重新投胎，她也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
此时外面天已黑头了，不断有人进来打尖住店，北笙在大堂呆着多有不便。累了一天，她突然怀念起跟着大军赶路时的夜间一人独享的宁静。于是独自到后院找了个僻静避风的角落坐下，看着昏黄的灯笼胡思乱想起来。
也不知道父亲和哥哥们现在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卜鸿现在怎么样了？
今天别友亭外不远的空地就是大军出关外最后整合的空地，三四十天前也就是自此和卜鸿一道外出窥探敌情的。在那天的前一日，卜鸿带她偷偷进城时穿过的那片林子也正是今天她带芊芊骑马游玩的地方。想来一起历历在目，当初她还讶异卜鸿的轻车熟路，而她仅在此小住几天，也对这里的熟悉想来也不亚于他了。
“小姐，小姐，这大晚上的你在这做什么？差点都没看见你！”周凌霄说道。
“哦，陈姑娘需要一人待会儿，我也想静静。怎么？找我有事？”北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哦，是陈姑娘刚刚来敲我房门找你。”听说陈碧珠找她，想来现在可以与其谈话了，外面坐了这许久，北笙也觉得有些冷了，便径直往回走。周凌霄却在后面有些不满，凭什么她陈碧珠想一个人呆着就要自家小姐到外面受冷，嘟囔着：“小姐你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可以到我房里去呀，我到外面哪儿坐会儿都行，犯不着出来受冻啊......”
这样难怪，他虽入将军府有多年，与小姐也算相识已久，但这些年他性格孤僻独来独往惯了，又是一人在马房做事。于他而言，除了对将军有救命之恩外，也就与两位少爷有些交情。此番，小姐不仅资助他寻妹，帮他铺桥搭路，现今更是亲力亲为，还惹出陈碧珠这些莫名其妙的麻烦，愧疚和感激之情坐实了周凌霄心中这番主仆情分。
北笙出去的这段时间，陈碧珠虽然失落伤神，但也算想明白了。这事怪不得杨浩然，他从未曾许诺过分毫，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这事更怨不得北笙，人家好心好意帮她，她岂能以怨报德。再说，依她所见，北笙对杨浩然并无丝毫男女之情，只是杨浩然单方爱慕，所以也谈不上横刀夺爱。怨只能怨自己不够好，不配伴君身侧罢了。待北笙回来，她便断断续续的把白天的事大致说了一下，只是省去了杨浩然对其爱慕那段。倒也不是陈碧珠还有什么别的私心，她只是觉得这件事说了会只是给三人间徒增不便而已。
“杨公子那边肯定再无挽回了吗？”北笙对陈碧珠多少有些心疼和怜悯，便想确认一下，万一还有机会，她想能帮人帮到底自然是最好的。
“嗯。”陈碧珠点点头，道：“今日我如此为之，以后也无脸再见公子了。”
明明之前都是互称名字的，这会儿都改叫公子了，看来陈碧珠真的是死心了。只是这样一来，平江她是呆不下去了，营山老家已无亲无故，撕破脸的汪家却还在那有头有脸，回家乡更是行不通。要是当时自己不插手，陈碧珠不论何去何从都与己无关，现在要是撒手不管，北笙还真是做不出来。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北笙问道。
陈碧珠摇摇头，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无亲无故自是走投无路，总不能真的去到陌生的地方给人当丫头吧？那样的话，还不如带回将军府里来的放心呢！不过灵光一闪，北笙问道：“你还想做镖师吗？”
陈碧珠有点诧异北笙的建议，大龑境内唯精诚镖局独大，营山、平江两个分局都已经被得罪了，先排除在外。其他镖局好赖不说，就她的那点功夫底子，除了走护送女眷那种照顾为主保护为辅的镖外，其他镖根本不可能让她走，如此一来有谁愿意请她。北笙一想也是，之前见过的精诚镖局总局的那位女镖师，论起身手经验来，十个陈碧珠也不是她的对手。就算孙翊馨想办法收了她，没点真本事，她肯定也不舒心。
“要不你先跟着我，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待回了京城，我再帮你想办法。途中要是有什么别的好出路，我也不留你。”北笙说到这，掏出那张卖身契当着陈碧珠的面将其在烛火间化作灰烬：“从今起，你只为自己活得开心就好。”
两位姑娘，一个忙累了，一个苦累了，这天夜里睡得都很是踏实。
门口两人驻足，虽声音极小，但在平日，依北笙的机警，即便入睡也不难发现。这一日，许是身边有人，北笙的警惕也随之放下，直到细竹管戳破一旁的窗纸，吹入迷烟她也没有发现。
冬日里关门合窗，屋内闭塞，凭着方才上乘的迷烟，别说是人，就算是暴躁的虎豹，只消一刻，也会乖乖沉睡不得醒来。
(https://www.biquya.cc/id41679/2329544.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