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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倩竹苑的路上,阿希对她被支开后发生的事很是好奇,但北笙却又偏偏只字不提。刚进院子,北笙便吩咐道:“快去给我打盆水来,我要好好梳洗一番。”
“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去打水。”阿希嘟着嘴在一旁追问着。
对于阿希的举动北笙一点也不生气,只说道:“你不去也罢,我就这么邋邋遢遢的去如意居请安。责问起来,我就说我使唤不动你便是了!”
阿希在听到轻描淡写的如意居三个字顿时一阵心惊,立即乖顺下来,问道:“老夫人又没传,您这贸贸然的跑去前苑可不好吧?”
听闻阿希恭敬的一改平时你你我我的称呼,称自己为“您”时,北笙不觉好笑。看来阿希这丫头还知道惹怒了老夫人,最受苦难的是她自己。
“你速速去帮我梳洗打扮,我自然保你无事,不然......”不等北笙说完,阿希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行动了起来。
梳洗过后,看看铜镜中的自己,一袭银丝裹边的浅绿织锦玉兰图案水裙,腰系绣有和袖口一致的云纹图案的翠色腰带,垂着长长的丝绦,外罩薄雾笼月的娟质纱衣,长度及地,虽无妹妹叶彦曦常穿的曳地长裙那般华丽动人,但也颇有几分轻俏之意。北笙满意的捋了捋头发,又在发间簪一支通体剔透的碧玉玉兰花簪,这才领着阿希出了门,朝如意居走去。
到了如意居,请了门口的方嬷嬷先去通禀,两人规矩站在门口候着。少顷,方嬷嬷出来,说老夫人正在晨修,若没要紧的事就请回去,乖乖呆在倩竹苑里别乱走动。
阿希偷偷拽了拽北笙的衣服,示意她趁老夫人发怒前赶紧打道回府。岂料北笙完全不加理会,笑盈盈的说道:“祖母虔诚早修,做晚辈的本是不敢叨扰。此番前来,一是久不见祖母,想来请安问好,二是有些拜佛祈福之事想向祖母请教。挂念父亲马上就要出征远行,还请嬷嬷再去通禀。”
说话时当下并无旁人,方嬷嬷跟了祖母几十年,什么事她都知道,所以在她面前北笙并不需要顾及自己的真实身份。方嬷嬷虽然面若冰霜,但还是进去了。过了不多时,屋帘轻启:“小姐请进来吧。”
如意居正屋里,北笙的祖母叶老夫人已正坐于主位。六十出头的年纪已容不得她再有什么花容月貌,但比起街上所见的那些老妪,倒是面色红润气色俱佳。已经泛白的发丝梳得极其细致工整,发髻上只插一支白玉如意长簪。绀青朝云缎面绣银丝松鹤的长褂,下着玄青纯色罗裙,更显其沉稳庄重,让人不好亲近。一串麒麟眼菩提子在指间攒动,只消斜眼一瞥,便是神气十足。好在阿希留在院里候着,不然指不定被吓得直哆嗦呢!
“孙女儿见过祖母。”北笙抚了抚身子,礼节很是周到,让人挑不出错。
“不好好在你倩竹苑呆着,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叶老夫人言语冷淡,丝毫没有半点为人祖母的慈爱之感。
“北笙自从听闻父亲要再征北狄,心中一直甚是担忧。想着除了向善祈福之外,也别无他法为父亲解忧。可是孙女儿识人颇少,除了祖母,便再无其他信佛懂道之高人。前来叨扰祖母实属无奈之举,还望祖母赎罪。”叶老夫人早年丧夫,身旁只有独子相伴,福祸相依,依恋异于寻常,此次出征最担心叶义勇安危之人也自然是她。对常年孤寂的女人而言,如果说儿子是她生活的依靠,那信仰便是她精神的寄托。北笙言语极尽真挚虔诚的将叶老夫人的依靠和信仰双双搬出,无疑是捏住了她的软肋。
老夫人口气缓和下来,问道:“你有何疑问?”
“请问祖母,如若祈福,以哪种形式最为虔诚?”北笙谦逊真挚道。
“剃度出家,终身伴佛最为虔诚。于你这种六根未尽之人而言,去庙里常伴青灯虔心苦修直至你父亲平安凯旋即可。”老夫人顿了顿:“你可有此心?”
“孙女愿意。”北笙恭顺续问道,“不知我朝土之上祈福有哪些好去处?”
叶老夫人听闻此问题,不经有些得意:“若论名望香火,自是法门寺、白马寺等名寺最好。可是那都是些和尚庙,姑娘家常住清修多有不便。京城最好的当属栖霞庵,但那里常有各家名门闺秀小住不说,此番你父亲出征,你母亲也必常带彦曦去那里,你去也不大好。再来冀州白雀庵甚是有名,那里有观音初禅之誉,可是路途遥远,不甚安全。以我之见,向西五百里开外的宣城凌崖山的灵月庵,于你而言,最为合适.....”
正当叶老夫人侃侃而谈时,院外传来熙熙攘攘之声,一听便知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林氏带着女儿叶彦曦来了。北笙心中冷哼一声,好以你个林氏,就那么见不得我来前苑吗?这么快就赶来了。
林氏一派华贵打扮,年近四十的脸上似乎找不到多少岁月的痕迹,反倒时间倒是淬炼出她一身舍我去谁的气韵。林氏身后跟着刚过及笄之年的叶彦曦,粉嫩的蔷薇暗纹锦衣裹身,葱黄长裙拽地,一条水绿腰带束住纤纤楚腰,盈盈一握,婀娜之姿浑然天成。
见了叶彦曦,老夫人一反刚才初见北笙的冷漠嘴脸,亲昵的招呼体贴,也难怪,不说其他,仅这这姑娘的一副俏模样就足以俘获人心了。肌肤不施粉黛却泛着珠玉般白皙的光泽,眼神清澈如不染尘垢的幽泉,扇般微翘的睫毛纤长而浓密,粉嫩的朱唇泛着晶莹的颜色,微含笑意,轻弯出好看的弧度,就连前去和祖母相握的玉手也是柔荑纤细恍若无骨。
虽然北笙平日并未和这个小自己不到一岁的妹妹亲近过,但比起她那两个目中无人的愚钝弟弟,她心底里还是比较喜欢这个谦和有礼的妹妹的。叶彦曦虽也长在将军府,但丝毫没有将门之风,不骑射不习武。不过话说回来,比起北笙这种武艺精湛的女子,彦曦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才情和墨香萦绕的书卷气更能得人欢心,不论男女,不计老少。
行礼寒暄之后,林氏坐在老夫人旁边的主坐上,彦曦落座母亲下手。
“母亲通传北笙,怎的也不招呼儿媳前来一起叙叙?”林氏虽然言语恭敬,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份恭敬的神情有多浮夸。
“我并未通传,这孩子有事,刚刚是她自己前来的。”叶老夫人虽贵为一家之长,但对林氏还是有几分客气的,
“今日未得通传,擅自跑到前苑来。几日不见,北笙的胆子见长啊。”林氏品了一口茶,悠然道,“岂是你父亲一走,这平日的规矩就不起作用了?”
“回夫人,北笙不敢。”北笙立即起身,表现出一副怯懦的样子。即便是当着面儿,北笙也并不将林氏称为母亲,一来是她讨厌这个骄纵的女人,二来林氏根本就不承认她的存在。即便自己肯腆着脸去喊人家母亲,人家不不乐意答应呢!
“你也别生气,义勇此番再战北狄,凶险未卜。这孩子也是一番孝义,想来通我商量祈福之事。”老夫人一心向佛,自是要护着为佛事前来的北笙。
“有那份心思在倩竹苑抄抄经书就够了,心诚则灵。”林氏并未给老夫人面子,对待北笙这个庶女,她依旧没有一点好嘴脸。
“心诚则灵不假,但比起在家里悠哉悠哉的抄写佛经,若是能去名山灵地青灯伴佛,那岂不更显诚心?”为了独子的安康,叶老夫人毫不让步,毅然坚守。
“母亲的意思是让她出府入庙?”林氏不悦已上眉梢,“栖霞庵里多有京城大家闺秀小住礼佛,北笙去了终日和她们呆在一起,母亲这是想让别人都知道我们将军府还有一个大小姐还是怎的?再说儿媳自会常带彦曦前往,她就免了吧!”
“我的意思正是让她入庙短修,但地方却不在栖霞庵。刚刚我和北笙正说着,打算让她宣城灵月庵。灵月庵历史久远,佛名远扬,但凌崖山偏远险要,香客多为当地人,京城显贵鲜至,你担心的那些事不会发生。”叶老夫人虽是农家出身,但在将军府伺候多年,后来自己又做了主子,为人办事也不乏大家之风。林氏的担心她早有预料,选了灵月庵她也事有准备,“义勇从军多年,虽小伤不断,但鲜少有什么大伤。偏偏去了北方两次,一次身负重伤,一次险些丧命。你既是他妻室,又是他孩子的母亲,难道你就不想佛祖更多的庇佑他吗?”
“媳妇不敢。”老夫人说的句句在理,即便林氏心有余愤,也不能发作。
“北笙此番前去,只想为父兄祈福,并无别的什么想法。”北笙此时霍然起身,打算点最后一把火,助最后一把力,“北笙恳请祖母和夫人恩准,放北笙独自外出,不要惊动其他任何人,特别是即将出征的父亲和兄长。”
果然,林氏听到此话后不再多做纠缠。毕竟,能有人虔心为自己的丈夫祈福是件好事,更何况北笙并无邀功讨好之意,这件祈福不仅是好事,还是不带附加条件的好事,丝毫不会给她带来任何不便。
末了,老夫人和夫人双双决定,让北笙带了阿希前去灵月庵祈福。因为北笙拳脚功夫二人也都有所耳闻,连带着家丁护卫都省下了。老夫人还特地给了一笔银两,让二人购马租车,路上使唤。
请命顺利告成后,老夫人要继续晨修便遣了所有人回去。林氏带着叶彦曦一出门,刚刚候在院中的丫头婆子们便齐齐围上,好不气派。反观北笙这边,只有阿希一人跟过来,冷清之感无需多言。没走两步,林氏突然停下脚步,优雅的一摆广袖,转过身来。像身后的佣人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候着,阿希也识相的一道跟了出去。
“夫人有何见教?”北笙垂首立于原处,恭顺的问道。
“见教倒没有,但你此去最好如你所说,安安心心的给老爷和少爷们祈福。要是敢给我使什么小心思,最好多长两副心眼儿,别让我抓住!”因为还在如意居的院子里,林氏刻意走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因为离得近,林氏身上那股清冷的幽香阵阵弥散,惹得北笙不大舒服,但她仍微微含笑,点头称是。林氏冷哼一声:“你时时刻刻给我记好了,别说是你,哪怕是你娘在世,也休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我懂这些的时候,你娘还在塞外拾荒拣粪呢!”
如果说林氏只是娇蛮傲横,咄咄逼人的话,北笙或许不会多讨厌她。但每每看到她提到自己的娘时的厌恶鄙夷的神色,北笙都恨不得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因为一想到死了十几年的人了,她都这样怀恨不放,北笙简直不敢细想当年娘亲在世时在京城的那两年里是怎么过得,指不定林氏让她受过何种屈辱折磨。
“若是北笙有何失当,任听夫人责罚。”林氏听北笙这么回答,正欲再给她两句警告时,叶彦曦拉住了她,温婉劝道:“有事回头再说不迟。方才舅母就送了帖子来,母亲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别误了舅母的约才好啊。”
林氏听女儿这么一说,才敛起神色,不再纠缠。刚刚大嫂派了帖子让她去议的可是要紧事,被这丫头误了可就不好了。旋而气派的转身先行,倒是叶彦曦偷偷回头对着北笙微微含笑示意后才追随而去。
“两个哥哥也不是您所生,您不也一样带他们不薄。为何到了北笙姐姐这里,母亲却总是百般看她不惯?”当母女二人上了马车独处时,叶彦曦不解的问道。这个问题她试着问了母亲多次,可总是被草草带过,让她不明所以。
“你个傻丫头,眼看就要准备出阁的人了,怎的还这么单纯。”林氏没好气的抱怨了一句,但转而立即温和下来,爱怜的抚了抚宝贝女儿的秀发,解释道:“晟睿晟智虽非我亲生,但他们的娘是受了你外祖母的指示才生的他们,说到底,他们的娘对你父亲而言只是生孩子的工具罢了。而叶北笙的娘就不一样了,她可是为了荣华富贵勾引了你父亲才生下那个孽种的。你爹当时已经有双子继承香火了,为何还是没经得住勾引?那说明他为了那个乡村野妇已经失了对我的情意。”
“母亲您快消消气,看看四下,不说远了,就那几个舅舅,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即便父亲当年有负于您,但比起世上其他有头有脸的男人,他对您也算不错了。舅母们不也常说,当年外祖有眼光,给您挑了一个好夫君。”叶彦曦没有过男女私情,因此不甚了解那些眼睁睁看见别的女人分享自己夫君的痛苦。
“即便别人能,但你父亲也不能为之。当时凭你祖父的名望,除了皇亲国戚之外,谁家的门槛都拦不住我,我答应嫁给你父亲,那是真真儿的叫下嫁。再说了,要不是我们林家慈善,收留你祖母和你父亲,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儿要饭呢!你外祖父更是交给你父亲一身本事,照顾他提拔他,要不是你外祖,哪有你父亲今天?!林家对你父亲的恩情就应该让他一心一意对我来报答。”林氏说起往事,对自己的优势处境难掩得意,也难怪她觉得叶义勇该一世忠心于自己。
“就算是这样,可北笙姐姐的娘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父亲也再无任何沾花惹草之事。你就大人大量原谅了他们吧,我看北笙姐姐也挺可怜的。”不待叶彦曦说完,立即糟了母亲连续两个大白眼。
“你个傻丫头可开开眼吧!她可怜?她那张脸分明就是扮猪吃老虎的脸,尤其是她的眼睛,跟她那个死娘长得一模一样,看见我就来气!还有,姐什么姐,那种下贱货色怎么配的上你叫她姐姐。”说到这林氏不自觉的恨得牙根儿痒痒,说起话来也是咬牙切齿:“彦曦你可记好了,你姐姐只有是你舅舅家的那几个女儿。尤其是你大舅的长女,当今皇上的祯妃,那样身份的女子才值得你称为姐姐。若你也将那个小孽种叫姐姐,岂不辱了你曦祯姐姐的身份?”
叶彦曦虽觉得母亲有些势力,但也不好反驳,只好顺从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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