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耳整军备战,几年下来,外黄县声名鹊起,俨然成为魏国的南部屏障。连秦军也派密探前往外黄收集有关张耳的情报。
这些年当中,各路豪杰纷纷前往魏国外黄拜见张耳。愿意留下的,张耳给予安排,即便身手平凡之人,张耳也以礼相待,并不怠慢。
楚国沛县丰邑中阳里村的刘季也慕名前来。刘季后来改名为刘邦,建立了大汉王朝。可这时的刘季,才二十多岁,虽然长在农村,却有着张耳这般豪士一样的雄心壮志,遂不务耕作生产,四处游历,一心只想结交天下豪杰。
刘季外出只能靠自己做工赚盘缠,一路做工一路走,对他来说,这是一种乐趣。
听说了张耳之名,下定决心一定要去拜见一次。
这次来到外黄,路费早已用完,却还有两天的路程。一咬牙,只靠着喝水、采点野果子充饥,来到外黄找到了张耳府邸。一到门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好久后醒来,已经在张耳的厅堂里。
张耳听说一个年轻人饿晕在府前,从校场赶了回来,直等到刘季睁开眼睛。但见刘季目光清澈,狼狈之下依然炯炯有神,张耳顿时心生好感。
看着刘季狼吞虎咽的样子,想起了自己当年刚来外黄时吃大哥送的饼的情景,张耳不禁莞尔一笑:“慢点吃,当心肚子胀。”
刘季深咽了一口:“嗯。”
饱餐后的刘季脸上才有了血色,对张耳长身大礼:“谢过张大人!刘季如此落魄,让张大人见笑了!”
张耳:“壮士高姓大名?桑梓何处?”
刘季:“在下楚国沛县丰邑中阳里村人氏,姓刘名季。久闻张大人之名,冒昧特从楚国来此拜访。”
张耳:“张耳惭愧了!一点虚名,让刘壮士千里跋涉,张耳心有不安哪!刘壮士就先在舍下安心静养几天。”
刘季心说,找对人了,张耳果然是魏地贤人。
刘季身子骨硬朗扎实,一顿饱餐之后,早已判若两人,当下回说“无妨”,张耳遂安排人手领刘季四处参观。
以前刘季交游的多是各处单打独斗的豪士,来到外黄可算是大长见识了。
刘季从小在沛县中阳里村里长大,认识的最大富家也就是卢绾家。但卢绾家不过是多有几十亩田地,顶多算个小康之家,与眼下的张耳家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此时的张耳,负责岳父家生意上的全部货运人手调配,丁壮门人就有几百号。又为外黄令,麾下武卒民军一千多人。这等气势,岂是沛县一小地主可比。
见到朱丹、贯高等人,更让刘季怦然心动。尤其是朱丹,在校场练武时,一只八十斤重的大铁椎舞得呼呼生风,这架势,看上去纵有千军万马也奈何不了他分毫。这是成就霸业之才啊!
与这些门人相比,一无所长的刘季很有些自惭形秽。不过刘季性格开朗,幽默急智,颇有人缘。才到几天之后,就与朱丹、贯高等人打得火热了。
刘季央求贯高教他剑术。贯高见刘季手脚欣长,是块练剑的好材料,遂悉心指教。贯高没想到,就是这些简单的招数,日后竟成为刘季驰骋疆场的主要技艺。贯高更没想到的是,三十多年后,贯高因不满汉高祖皇帝刘邦——眼下的这个刘季轻慢未来的赵王——张耳的儿子张傲,而策划趁杀死刘邦谋反,被人揭发之后,拒绝自杀,只为来到长安澄清事实,为赵王张傲洗脱罪名,酷刑之下坚称张傲没有参与谋反,仅是自己和一班同僚所为。最后刘邦被贯高的义举感动,赦免了所有人,而贯高见目的已达,竟自杀而死。
像贯高这样的豪侠忠义之士,在现在的刘季眼前,成排成行地站着。
什么叫英雄?张耳这样的人才叫英雄!礼贤下士,义薄云天,门下豪杰云集。在这乱世之中,大丈夫正当如此。
见识过张耳,回家之后的刘季虽然贫穷,却也摆开一副信陵君和张耳的架势,和一帮沛县的穷兄弟们有肉吃肉,没肉喝水,日后才有了樊哙、卢绾、萧何、曹参、夏侯婴等一批名动天下的死忠兄弟,有了建立大汉江山的最初本钱和顶梁柱。
张耳几乎就是刘季的政治导师。
正是类似的交游经历,打开了刘季的眼界,让日后的刘季有鄙睨天下的胆识和气魄,让他能在沛县那个小地方显得鹤立鸡群。后人常说刘邦只是个普通的农民,《史记》还将刘邦描绘成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只是因缘际会成为大汉开国皇帝,真是天大的误会。一个普通农民、街头混混,能在谈笑间置个人、家人生死于度外,自担罪责遣散全部徒役?那种先抑后扬说法的背后,显然是言说者不能理解刘季游历天下之后的大势判断力和宽广的心胸。
刘季虽然没有其他长处,却天生善面相。说白了就是情商高,能在细微之处观察一个人的性格,并由此判断一个人的未来处境。
性格好观察,但一个人的处境却有多种因素影响,很难准确判断。只不过,通过性格判断命运的准确率比胡乱瞎猜要高一些,因此常有人向刘季问东问西。大家也都把刘季相面当成一种闲暇娱乐,并没往心里。
但张耳记得曾听杂家人士说过,这种相面术是帝王术,懂这种相面术的人能驾驭天下英雄,于是觉得刘季不是常人,他日必大有作为。
有一日闲来无事,张耳问刘季:“你看看我这面相如何?”
刘季略一凝神:“张大人有王者相,但不要过于严苛,对身边人要宽容点。”
张耳:“此话怎讲?”
刘季:“就像张大人那天将贯高绑在大街上鞭打二十鞭,就太严苛了。贯高仅仅是与人争吵,虽然触犯了军纪,却没有伤人,按说训斥一下或带进军营处罚就可以了,但张大人当街处罚贯高,说得好听这叫大义灭亲,说得不好听这叫不近人情。要是换成别人,可能就心寒了。”
张耳一笑:“那你说说贯高?”
刘季:“贯高是个死忠之人,张大人有贯高这样的门客,是福分。”
张耳:“刘兄弟你错了,贯高不是门人,那都是兄弟。你也是我的兄弟。”
刘季:“刘季不敢与张大人兄弟相称。”
张耳:“我是诚心实意。”
刘季:“嗯,承蒙张大哥抬举!”
张耳:“你再说说朱丹?”
刘季:“朱丹是个没有心机的人,大哥有这样的兄弟,也是福分。”
张耳呵呵一笑:“看来我的福分真高。”
刘季:“但大哥一定要主意小心眼的人,他与你命中相克。”
张耳:“哈哈!还好,我的朋友里面似乎没有小心眼的人。”
刘季:“我这都是胡乱话,大哥无需太放在心上。”
张耳很想将刘季留下,但刘季总称家中父母需要人照料,每次只住几个月即离开。
张耳知道,这个年轻人虽然不是剑客侠士,却似乎有着比一般侠士更高远的志向,他不想只窝在一个地方,而是要广游天下。小小的外黄留不住刘季,由是张耳对刘季更加刮目相看。
张耳没有看走眼,二十多年后,当张耳兵败恒山无路可走之时,已是汉王的刘邦盛情收留了张耳。非但如此,刘邦还派大将军韩信领兵帮助张耳收复恒山,封张耳为赵王。这是大汉王朝中疆域最大的异姓王,且至死未悔。刘邦对张耳的信任和回报超出了张耳的想象。
这一回,刘季又来向张耳辞行。
张耳照往常一样吩咐人送来盘缠:“贤弟孝敬父母,令人感佩。大哥的家门永远向贤弟开着,随时欢迎贤弟回来。”
刘季:“大哥乃当世信陵君,小弟愿学得大哥些许风采。今日暂别,自有相见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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