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四方香主抵挡住了这一下,已然精疲力竭。四方香主乃是魔门“七针”之一,在这一界已是一流的高手。能令她竭力抵抗至此,真不知那门背后藏着怎样的东西!火景羽爱妻心切,又从这一声听出,那门背后的东西还远远不肯善罢甘休,而四方香主真元大损,再难抵挡。他胸口一痛,便再也忍耐不住了,径直走上前去。
四方香主见状,心中更慌。这“四方行云止”阵法奇特严谨,乃她独门功法;火景羽不通其理,修为却在她之上,若此时盲目出手,阵法必破。然而她此刻精力已竭,即使阵法留存,亦无力阻挡,因而又迫切地希望火景羽及时上来帮一把。故而,当看着火景羽上前时,她心中正左右徘徊不安,更是慌乱。偏偏,门背后再是一声“砰”,她情知自己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了,轻叹一声,急忙拔出袖中一根长针,隔着青烟朝门上扎去。
火景羽见此针登时一愣,掌中运转的七阳真元亦是一滞。四方香主虽为“松渺针”,但其素不用针;七针之中,唯松渺与七弦有“绣而无针”之名,因而此针绝是非比寻常。火景羽真元由此一滞,原本沸腾起来的真元竟然沉稳下去。他身形一顿,这一掌本是要拍在冰门上凭其深厚的七阳真元将冰门合住,却于途中忽而一转,反手回来轻轻将四方香主手肘扶住。四方香主真元已乏,已然无力顶住大门,但火景羽这一扶,登时犹如一股源泉不断将真元注入她体内。四方香主这一针扎出竟如有神助,径直将一缕青烟死死钉在了寒钢大门上,其针入门三分,与大门浑然融合。
恰好门内劲力推至,然而青烟一缕被钉在了门上,整片烟云竟然骤然坚韧无比,门推出大半便再难挪动毫厘。门内一推不动,便好像发狂了一般,接连几声“砰砰砰”似乎在狂烈地砸门。然而此门却愣是犹如金丝网笼住一般,纵然或可推出分毫,可劲力一收,门又被合了回去,仿佛加了弹性一般。
那扇门反复折腾了几下,均是无果。四方香主这才安心下来。方才她见火景羽上前,原是想出针将阵眼挑破了,自行破阵,以免火景羽缚手缚脚;而火景羽见她出针劲力不足,显然是真元耗损,这一针恐难获其效,故而罢手相帮。四方香主的甘心破阵和火景羽的甘愿罢手,原是伉俪情深,相惜相助之故,真元一交接,彼此心中通明。四方香主运针至途中,硬是微微将去势偏离几分;那“四方行云止”烟云变化何等玄妙,几分之差,本是朝着阵眼去的长针却最后生生钉住了“线头”。四方香主的功法虽看似烟云一片,无形无质,然其法理终究是丝绣一脉;丝绣之术再玄妙精美,到底免不了有“线头”一根。这“线头”于丝绣之术至关重要,如罩门亦如逆鳞。这一针将“线头”封住,就仿佛阵法之要害被牢牢护住,整个阵法再无可破之处。只是这一针精妙无比,除须得对“四方行云止”变化烂熟于心,还非有高深修为不可;而这一针得二人联手,恰合其理,使出如有神助,冰门因而封死,再无法打开。
见大门再也破开之虞,四方香主这次放心,身子一软,险些跌倒。火景羽手正扶着她,顺势一搂,便将她揽入怀中。火景羽见劳累得近乎昏迷的妻子,脸上歉意更浓。“阿香,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四方香主淡淡一笑,在他的搀扶下,就地坐下运功调息。火景羽也就地为她相助运功。花去一个时辰,四方香主才气色渐好,身体已无大碍。她见这一个时辰后,寒室内已无动静,明白今日总算可以放心了。这才向火景羽说明这次要他来寒室之意。
“羽哥,你还记得锦绣么?”
“锦绣?”火景羽一愣,眼前一闪,又茫然摇头,“听着熟悉……唉,记不得了。”
四方香主抿唇一笑,倒似有三分少女的嗔怪,用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角,责备道:“你啊,倒真是没良心!当年为求人家一幅绣工,反过来死皮赖脸地巴结我,就为了求我能跟人家说两句好话……”
火景羽恍然大悟:“原来是‘绮婳针’。”昔有人言:针而无绣,山河如画;绣而无针,寂寞芳华,谁予嫁人衣?暗指“七针”,其中“寂寞芳华”乃是“寞华针”辛夷;“绣而无针”则是“松渺针”四方香主与“七弦针”关洛芸儿;“山河如画”即是“绮婳针”锦绣。“七针”之中,唯四方香主与锦绣交情颇深。当年火景羽的百物集接手一份订单,要锦绣绣工一幅。他知锦绣素不结交外人,只能从四方香主入手——当然,这是稍微有点情商的人都干不出来的事。那时“七针”已然成名,“松渺针”更是如雷贯耳;而火景羽却是初出茅庐。因而四方香主对这个名不见经传却又不自量力的毛头小子几乎全无好感。只因当时萧丘还处于与世隔绝状态,修真界对萧丘的了解还只停留于传说,因而四方香主对这萧丘人自是颇有兴趣,最终答应下来。谁知一来二去,两人竟渐生情愫。
四方香主提及往事,脸上显出几分笑颜,然而那丝笑意渐渐地又凋谢了。四方香主低声道,“锦绣她……被破门了。”
火景羽刚听闻时,原本是不信的。“七针”在隐闺阁何其举足轻重;“寞华针”辛夷被害,“凤翎孔皇钗”念起缘灭惨死,隐闺阁元气大损,正是扶持新人巩固根本之际,怎舍得将“七针”耆宿之一的锦绣逐出门派?
四方香主提到友人,语气不免慌乱,大抵她也是不信的。只是低头絮絮叨叨,说晚上才收到锦绣的消息,大约是跟一个鲛人好上了;鲛人北王追到隐闺阁门前,锦绣不愿为隐闺阁招致祸端,自行破门出教,与那鲛人逃了。
“锦绣走的时候唯独我远在这萧丘,她怕我不明缘由惹出祸来,只叫我不必寻她,安心与羽哥相好,她自有去处;只是日后阁内少了一人,许多事务便要我多分担些……”四方香主低声叙说,如同一朵结着愁怨的香兰,仿佛是在劝说自己,又仿佛是在劝说火景羽。她知道火景羽素来仗义,若是得知锦绣正逃奔在外,定是要她接来萧丘躲避的。萧丘深处火海,鲛人又不能离水太久,来到萧丘定然不敢猖獗。只是锦绣之事非同小可,鲛人对此决无姑息之意,怕是真将锦绣藏身炎山火海,鲛人也定当履至。只能白白给火景羽的乡民们招来灾祸。
火景羽愤然以手捶墙。他的确考虑过这点,奈何若是当初年轻血气方刚也就罢了,现如今但凡有事都得想到萧丘乡民;鲛人的势头,就连魔门隐闺阁都不敢护短,区区萧丘又凭何逞强?连累自己并不足惜,可是累及萧丘,便是再大的事都要斟酌三分了。
气氛渐渐归于沉默,冷寂的空中仿佛响着一声比一声沉重的叹息,这让年纪渐趋稳重的火景羽都有些耐不住,在走廊里慢慢地踱起来。他偷偷看着妻子,她只是低头轻叹;当年百合花般开放而豁达的她,早已被时光雕琢成一株老成的白兰。他们早已不再年轻了。
火景羽不免想到了同样是初出茅庐的风舞月等人,依稀还看得出当年自己刚出师门的模样。年轻人顾虑少,正是想做就能放胆去做的时候。因而他刻意在三道题目中放了这道最为艰难的,数十年来许多优秀的修真者都望而却步,谁知风舞月一抽即中,大概也是命运使然——但是回想起来,当时也是风舞月听了水凌凕的选择才选中;老师曾说过,凌溟是曾经巫门推演术大师静合的传人,体内恐怕藏着玄妙无比的推演之术,虽然他自己并不会使用。推演之术,乃是与神摄之术并为十巫术中因修习艰难而失传的两大巫术,传说是能操纵命运的巫术。现在想来,恐怕确有道理。
这时,四方香主忽然道:“这么晚了,炎儿他们还没回来。羽哥,我还是有些担心。”
火景羽只好笑道:“你也变得老爱操这些闲心了。炎儿在萧丘闭着眼睛都走不丢,更何况那师弟还有冰凤凰修为均不低,他们三个多半是在一起,能出什么危险!”
“可你忘了,火灵后。”四方香主缓缓道,“火灵后实力深不可测,但绝对在你我之上。虽然她来到萧丘已有十年了,可我总感觉她目的不简单。”
火景羽笑着摇了摇头,好像在轻叹妻子又这样敏感了。但这一细节还是没逃过四方香主的眼睛,她轻声责备道:“羽哥你先别急着笑话我。我何曾胡乱猜测过?且看自打火灵后来萧丘嫁了你兄弟以后,他跟他那一干人整个都像变了人似的。以往我们两家还时常有交集,多有来往,然而这十年不但来往少了,几次得空上门拜访,总见不到人;你兄弟不论何时走到何地,火灵后莫不在其左右,甚至决策主意无不看那女人眼色,为首是瞻。难道我有半点说错了?”
火景羽只好连连点头,说着“是是是”;然后一面苦笑他此刻又何尝不是唯夫人马首是瞻?
四方香主视若不见,继续道:“而且,炎儿……”她说到这里,身体颤抖了一下,刻意看了看火景羽的神情。火景羽显得有些不快,“阿香,你还是怀疑炎儿?”
四方香主凝重地点了下头。“哪有连自己孩子都分辨不出的母亲。虽然,那人假扮得极为像炎儿,非但举手投足,便是功法招数,皆是一模一样。但做母亲的总有这种直觉,不是自己的孩子,就是怎么扮也瞒不过。并且,刚好是你师弟师妹们来这的几天才出了问题。我想,这个假扮炎儿的人定是冲着他们来的。羽哥你看呢?”
火景羽原是断然不信的,但听她言之凿凿,又说到其中利益可能关系到风舞月等人,不免想到了当初在眠山时老师曾告诉过他,舞月等人体内有阴灵,一旦消息泄露,修真界为得利益者恐怕纷至沓来,如影随形。他越想越觉得事情未免过于巧合:知道阴灵之事的,除了老师和他以外,便只有曾经大闹眠山的东皇太一了;恰巧,东皇太一有能夺舍躯体的春之种,曾经假扮过魔门寸辉与舞月相处,目的是为了得到水凌凕的不老之躯;而就在今晚,那个假冒七火的人和水凌凕均不知去向了。
火景羽踱了几步,始终放心不下,于是对四方香主讲:“阿香,你先就在这里,我出去看一下吧。”说着,就要往外走。
“你要去找他们?”四方香主也随即起身跟上。火景羽看着她身子还未复原颇为心疼,但也知道妻子的脾气,只得点头道:“那好,你多留意自己,别太勉强了。”一面搀起她,快步往屋外走去。
而在这个时候,令水凌凕惊讶的是,那些被死凰术驱役的亡魂,并不是兽族的骸骨,而是人类的骷髅!
凌溟起初大意地以为人类的骸骨远不如兽类强壮,力量和体型均没有优势之处。想来是那个黑纱女子火候不够的死凰术所致。因而看到这群骷髅从四面涌上来时,他连巫术都没有布置直接举起拳头就上。谁知,刚一拳砸上,那骷髅的骨架竟彷如用洛冰王的九幽玄冰罡凝成的一般,奇寒彻骨!水凌凕一下冻得拳头生痛。
这一下分神,四面骷髅纷纷招至。那骷髅体型虽小,却灵活无比,数十具骷髅同时出招竟有次第先后,接连不断。凌溟顿时仿佛置身冰天动地的风雪之中,千百招交加袭来,就连对面出招带动的风都如同剃刀一般。
水凌凕浑身如受冰锥,痛苦难当。幸而及时回过神,迅速放出竭心寒雾,自己扭身缩为一只黑狐从脚下空隙逃脱。而那层竭心寒雾却若荆棘暴涨,瞬间将成群的骷髅笼罩其中。寒雾凝结为刃,凭空伸出千刀,将笼罩入寒雾中的一切统统绞碎!
凌溟撒腿奔跑,冷不防又被一群骷髅拦住。他急忙后跃,显出原形,趁着骷髅还没涌上来,口中高呼——“光明!”
充盈着巫术的声音在这冥魔狱虚无的空中扩散开,竟如阳辉泪的歌声般升入天空,化为一律阳光!在这漆黑无边的冥魔狱,哪怕最轻柔温煦的阳光也会如利刃一般不留情面。当阳光洒向骨骸,那被黑暗力量浸透的骨头顿时就像蚂蟥碰上了盐,倏地灰飞烟灭。那么一束直直的阳光,便径直穿入了深不见底的冥魔狱,甚至依稀见到那遥远的深渊里都有骷髅被摧毁。
凌溟惊讶得两只狐狸耳朵都大大地竖了起来。他只知道自己体质的原因,十巫术中修习赋灵之术最为得心应手,而对于静合成名的推演之术却一窍不通。静合教他别的巫术也大多只能一知半解,像这言灵之术就是,凌溟只能掌握其中像“光明”这样最简单也是效力最弱的巫术。然而幸好他还学到了这点皮毛——在这冥魔狱原本用兽族光系法术来对战是最为有效的,可惜他走之前把萧韩氏掌控光系法术的尾巴留在舞月那里了。只能用这“光明”巫术凑合凑合。
可他毕竟对于言灵之术缺乏运用,言灵之术最为关键之处,乃是调理自身气息,将力量注入声音呼喊出来。他本身就缺乏修炼,刚才又临时抱佛脚,没有正确牵引气机,只知道一股脑卯足力气喊。因而那道巫术效力强劲,但却如昙花一现,转瞬即无。待他欣喜劲头一过,便立即发现自己气力用过度,身体已然使不出力气了。
偏偏祸不单行,在他肚子大声抗议储备不足的时候,冰冷的空中忽然有一道炽热飞速刺来。凌溟对热的感官要远远强于寒冷,在那热源距他八尺开外的时候便已强行扭动身体避开。然而紧随其后,又是六道炽热,凌溟已觉不妙——这是之前与洛冰王交手的浮莲升华阵!
凌溟勉强连滚带爬,避开了四道浮莲指力,却被剩余两道,一击中左腿,一击中胸口。顿时大热蔓延全身,烧灼煎熬,比先前的冰锥刺体更是苦痛千倍。凌溟被这两道指力折磨,肝肠如煎,难受得渐渐形体难固,竟然开始长出浑身的兽毛和爪牙。热极耗气,加上又是在他气力几乎耗尽的时候,高热将他身体蒸煮一通,整个人便已昏厥过去。
眼见得手,藏在黑暗中的黑衣七人立即现身,衣着与先前和洛冰王交手之人无异。看到水凌凕昏倒,也意想不到会有如此轻松,只看着他这非人非兽的样子,还道是猛兽将搏之伏。愣是守了半天没见动静,才相互戏谑一声,七手八脚抬了起来。其中一人不满道:“刚才还看这牲畜气势汹汹,不亚于那冰凤凰,只怕非得耗掉我们哥几人才能得手,哪知只是纸糊的老虎,两招就倒。”
“你懂什么?”另有一人道,“此乃主人神机妙算,以冥魔狱耗光他的体力,再凭这浮莲指力正是他的克星,这才万无一失。主人千年修行,哪是我们这点蝇虫能揣度一二的?”
第三人接着道,“行了,你们两人将这牲畜带回去。主人三令五申不得损其分毫,你们等他老实了再给他解了浮莲指力便是,免得给他身体烧坏了,主人定要怪罪。剩下的人随我去隔壁将那七火儿收拾了,主人原想一箭双雕,既活擒此畜,又除了七火。我等可不能坏了主人的主意。走!”
其余六人异口同声,当即一分为二,各自分工。
就在此时,那冥魔狱漆黑的幕布猛然间如同被某种不可阻挡的力量撕开。七人出入冥魔狱如自家般随意,然而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深如渊暗如夜的冥魔狱,那虚无而又骇人的存在,捉摸不透触碰不及,然而,竟能被人生生撕开了!??
七人惊如雷霆,那其中第三人当即反应过来,跨步上去斥道:“何人?”话音未落,从那冥魔狱被撕开的另一头,同样是漆黑无边的虚无中,刹那间袭来一股力量迅如蛇蝎。那人连意识都已来不及,便已被豁开了身体,像一盏纸灯笼般自焚而尽。
“你要收拾的人。”声音自那一头冷冷地传来,伴随着声音同样缓缓走来的,竟然是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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