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精美的纸鹤!?包括舞月在内的三个人都不敢相信,这只偷袭的纸鹤是从通向墓穴深处的入口飞来的。然而那分明以一种不明的纸张折叠出来的鹤,却仿佛有生命一般,被凌溟抓在手心里死命挣扎。从他忍受疼痛的表情看得出,这纸鹤即使被他抓在手里所散发出的力量也是多么强大。
水凌凕稍缓一口气,立马像丢一个烫手山芋将它扔给栾子吟;而子吟也默契地挥舞笔墨将纸鹤一把火烧干净。舞月看前面的凌溟正难受地喘气,大致也可以想象若是她被这纸鹤击中会是什么下场了。
“魔门,悯日神教的演纸术。”水凌凕低声对舞月和栾子吟等人说。
话音刚落,一穿着奇异的男子领着四五个侍童出现在入口。那男子看上去像是五十来岁的样貌,面润如玉,依稀看得出年轻时俊朗的模样。一身奇特的素色羽织袴,样式古怪而考究;细看之下,那洁白的衣物竟然是以纸张折叠出来的!舞月等人一惊——究竟是怎样古怪的人物才会穿着纸做成的衣服?不仅如此,那男子右肩上正立着一只用白纸叠出的凤凰,神鸟双翅展开,仿佛才刚刚落到肩膀上,还没来得及收拢双翼;左袖上自上而下缠着一条纸折的虬龙,同样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男子身后的几个侍童,也均是各自持着纸叠成的饰物,诸如如意、珊瑚、灵芝等。
男子似乎脾气并不是特别好,他正以一种刻板而讲究的眼神打量着舞月四人,顺便又扫视了一眼周围满地的尸体;然后才开口对他们道,语气像是刻意做出的客气,但充满了不友好的意思:“鄙人云间沧澜。时常听闻贵地有‘后来者居上’一说,平日见识浅薄,今日得见,果不其然。几位看似年纪轻轻,又是最后到达,果然是要一超我等先辈,逐个痛下杀手了。鄙人不才,快了承德谧宗诸位几步,便躲过此杀劫;不过等几位赶上鄙人,固然也是免不了一番打斗,到不如就在此宽敞之地交手了如何?”
水凌凕听他拖着浓重的口音将话绞来绞去半天不明白在说什么,但是有一点他是听出来了的,那就是这男人不是“伙伴”,想要在这里动手。水凌凕一感受到对方的敌意,立即将对手纳入“敌人”的范畴,尖利的牙齿也立马冲他不友好地露出来。
风舞月一见他这样的反应,即刻明白凌溟已经将对方当做敌人了。对于双岐国或者悯日神教,舞月承认自己一窍不通,那完全是另一种文化,和另一种修行方式,所以如果交手的话舞月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她只好装得和善一点。“前辈说笑了,这里恐怕有些误会,我们……”她脑子里迅速将语言转动起来,习惯性地试图编出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谎话来开脱,毕竟编谎话对她来将已经完全是种信手拈来的活计了。
然而没等风大小姐有机会表演瞎话连篇的把戏,那身穿纸衣的古怪男子却一下严肃地将她打断,用浓重的口音说:“不用解释了,看看你们的信念和觉悟,就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动手吧。”男子尤其郑重地一挥手,示意侍童们退下去。
同样不等风大小姐表演语言周转的把戏,栾子吟倒是豪气冲天地甩着笔墨便大喝一声“如你所愿”迎了上去,后边紧随着辉泪大姐亦是拉弓上阵。其实他俩完全是因为方才被偷袭了,又干看着舞月凌溟两人杀得痛快淋漓,未免心中憋屈,此时才如此好战。
栾子吟光想着再厉害的折纸也抵不过火烧,便有恃无恐地画着符咒迎上去。阳辉泪在后面同样拉开弓准备着精准无匹的狙击,“光阴”之辉也随着这一下拉弓瞬间闪耀起来,倒比洞顶的明丹更为明亮夺目!名为“云间沧澜”的男子用挑剔的目光扫了一眼栾子吟,唯独那张“光阴”还稍微能使他神色有所郑重。
栾子吟自我感觉好像瞬间被人嫌弃了,那叫一个怒火中烧!手中原已成型的符便又多加了好几笔,威力更盛。然而正当他洋洋得意地抛出符咒时,左侧忽然传来一阵野马嘶鸣之声。他刚一个预感不妙,却连躲闪都来不及,便被一匹不知从何处窜来的纸马扬蹄踏倒在地!
当时这高大雄伟、与骏马无异的纸马凌空跃出,将前蹄踏在栾子吟身上,正得意地嘶叫着,舞月子吟几乎同时被惊得六神无主。舞月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折纸——确切地说,应该叫“演纸”——作品,也从没有见过这般生动、灵气*人的纸艺;她简直不想象那就是一张四四方方、完完整整的白纸,被一双灵巧的手浸湿、折叠、演绎而成!舞月惊讶之下还显得分外激动,她也分不清是因为惊叹这技艺,还是仅仅因为她喜欢马。
阳辉泪显然也被吓到了,短暂停顿之后,当即将弓转向那匹昂首得意的纸马。光矢疾射而出,径直刺在纸马前胸上,然而却如同撞到坚韧无比的鼓皮一般,只听到纸张微微颤抖的“哗啦”一声,那匹马却是丝毫未损。阳辉泪眉头一皱,旋即再度拉弓。栾子吟被踩在马蹄下灰头土脸,气不过地大吼:“阳大锤婆!你没事放什么箭哪!这玩意要烧,要烧!”说着拿着火把似的御史铁毫便往那马腿上塞去。水凌凕见状正踌躇要不要提醒他,结果那火竟像贴到石板上一样毫无反应。
栾子吟正纳闷,云间沧澜眉头深锁,双目仿佛要喷火一般斥道:“纯如儿戏!”纸马像是极明白他的愤怒一样,将前蹄狠狠用力砸,栾子吟登时发出凄切的惨叫。在云间沧澜看来,能做下这种杀孽的必是实力与修养同样出众的高手,谁知敢来交手的却是这般愚不可及的蠢货!他像无形之间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无比恼怒地抽出了腰间的苗刀。那细长锋利如稻叶一般的弯刀同样也是以一张方纸演绎而成,然而却精美到了连那刀刃刀背上小如针鼻的残缺都那么真实,俨然一把随身多年、身经百战的宝刀——风舞月有所耳闻,演纸术演绎出的作品越是精美、越是真实、越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便越是大师之作、心血之作,越是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子吟当心!”风舞月眼看着云间沧澜将纸刀挥起,这时水凌凕已经义无反顾地冲上去。随着舞月凌溟的行动,云间沧澜肩上的凤凰和臂上的虬龙忽然活了起来,同时朝那两人飞去。水凌凕直直冲压制栾子吟的纸马奔去,他同样强壮得不亚于一匹马,那样结实有力的一撞,令一直岿然屹立的骏马都意想不到这男孩竟有这样大的力气!纸马发出凄切的嘶鸣,悲哀地轰然倒地。然而没等他将人扶起来,一条纸制的长龙已从天而降,气贯长虹般将他两人呈8字盘卷起来。水凌凕气鼓鼓地使出全身力气想要挣开捆绑,然而他这一用力,栾子吟那里立即“哇啦啦”痛叫出来,他全身被箍得快把内脏挤出来了。
风舞月袖中携柳叶小刃疾行上去解救,却冷不防被迎面而来一只铁爪扼在地上;与她同时被纸凤凰另一只爪子按在地上的是阳辉泪。那纸做的凤凰羽翼皆张,傲然用双爪将她两人扣在地上不得动弹。风舞月只得放出柳叶小刃;然而这素来无坚不摧的神兵猛砍在纸凤凰腿上时,却犹如碰到坚铁一般,被毫不将情面地弹开了。风舞月以真元驾驭,固然感应得到那纸凤凰的奇异:其实纸张本身并无什么特别,是双岐国折纸最为常用的吴纸;凤凰体内也并没有多么深厚的真元支撑,但它却仿佛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赋予了神奇,非但坚不可摧,并且能如活物一般自飞自行,这实在是诡秘之极!
云间沧澜抽出的刀举到最高处,忽然,自那最为锐利*人的刀刃尖,原本层层锁住的纸自行解开了!舞月四人无比惊奇地看着那把大师心血之作忽然自己将自己拆开,就好像是将一件成型的作品还原为最最稀松平常的一张白纸。风舞月瞪大的眼睛充满了惊疑,她眼睁睁看着那件精巧的演纸作品一点点自上而下被拆解开,还未完全解开的纸相互折叠着在空气里延展,仿佛慢慢在空气中溶解一样。
云间沧澜眼中充满了恼怒和自豪,仿佛下决心要向面前这帮小儿展示一下什么才叫“演纸”似的。直到拆解到刀柄时,他大喝一声,将手中的纸刀完全丢出。于是那本来令人惊叹的作品终于彻底还原为一张十丈宽的正方形白纸,其纸薄如蝉翼,竟能将纸背后云间沧澜的形象透过明丹的光清晰地映在纸面上。纸上沟壑遍布,峰谷线密密麻麻,犹如自高空俯瞰连山绝壑一般使人眼花缭乱。
风舞月正欲感叹,却突然发觉那如同山峦沟谷的折痕竟真的在演绎变幻,自一张平整如镜的白纸上耸立起群山连绵不绝,均是沿着原有的峰线和谷线相峙而出。因为整张纸是立起来像屏风原有隔在舞月等人与云间沧澜之间的,那骤然耸起的群山自是横着朝舞月等人压迫而去。
风舞月、栾子吟和辉泪大姐还在为那变幻无穷的演绎叹为观止,然而水凌凕却猛然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那耸立而起的山峦因过度拔高,本来平缓的山尖现在已锋利得如同利刃;那整个就像插满利刃的刀林在一步步向他们*近,并且随着刀刃的拉长,尖端将变得越来越尖锐!
这是演纸术中一般演纸大师才能信手拈来的即兴演纸,就是随便将一张纸不经过任何事先的构想,临时即兴演绎出作品,需要非常高的演纸造诣。
水凌凕自知这次遇上的是精于演纸术的高人,所以也顾不上许多了,直接一猫腰化作一只黑色的小狐狸,企图变小溜走。没想到他身体一变小,虬龙的束缚也立即随之缩小,反而将他箍得更紧!水凌凕一急,又变不回人形,只能拼命挣扎,然而他一用力,栾子吟那边立马痛得叫唤,叫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而风舞月从他这一挣扎也立即看出端倪,同样想在那密集的刀子将身体戳成蜂窝之前寻个脱身的法子。她试图丢出柳叶小刃去割破那张白纸,甚至将空气凝结以期望阻挡,最后无不徒劳——那张纸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演绎着,已经完全不是一张纸的模样,而是可以任意变幻形象、变更强度的的东西,越发地坚韧,越发地锋利,越发地表明舞月他们此次在劫难逃!
就在经历过风舞月以柳叶小刃砍、水凌凕用萧韩氏兽族法术击破、阳辉泪试图施展时间离解术瓦解、栾子吟拿阴阳火烧一番挣扎全部失效后,最接近的刀子已经快切到栾子吟鼻尖了。栾子吟看着那白莹莹的纸尖锐地指着他,愣是显出狰狞的模样,他鼻尖也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层汗。
云间沧澜鄙夷地看着面前这四个人:太丢脸了!不但杀人之后还欲图狡辩,就连受死也是这般窝囊。太丢脸了,连他都替这几个人感到羞耻!
锋利的刀尖将他的决意显露无疑。但就在风舞月都感觉难逃一劫时,明亮如昼的洞厅之中突然有一道影子袭来。那影子身手极快,快到就连云间沧澜自己都迟了一念才觉察到。然而这一念之间,风舞月已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看见了——一支修长如稻叶的苗刀,刀若樱花飘落般轻盈,极轻巧地隔在了他们与那白纸刀刃之间。
分明在空气死寂的墓穴里,风舞月却宛如听到了微风吹过层层樱花的声音。薄而轻的刀飘落在空中,却如同猛然哽咽一般停了一停,仿佛时光都在那么一刻短暂静止,又像飘落的樱花忽然一下在空中停留了脚步,完后便又继续静悄悄地回归于地。
那样刀在空中轻盈滑落的一刹那,透露出说不出道不明的美妙,和美妙匆匆消逝之后的无限遐想。险些令舞月都忘记了他们此时还身在险境!
然而当风舞月回过神,那柄像梦一样飘落的苗刀竟真的落到她面前!只不过是被站在她面前的一人斜握在指间。如稻叶般纤美的刀子,就连刀身上也同样有着稻叶一样的纹理,此刀因此而得名“稻妻”;而“稻妻”在农家语言里又是“闪电”的意思,故这把刀亦是列为魔门“雷电”双刀之一——“雷”,固然是指雄浑如雷的“霸刀春雷”,也就是舞月他们曾经遇到过的“霸刀春雷”雷有雨;而“电”,便是这挥舞时诡谲似电的“妖刀稻妻”,也就是与他们同样在妙叩前辈下修行的大师姐,天嬗。
风舞月、栾子吟、辉泪大姐几乎是傻了眼地看着一身清月神道服的天嬗大师姐斜提着稻妻之刀站在他们面前,而前面那被演绎出无穷利刃的白纸正中央沿着峰谷线被切开了七刀,又重新变回了一张破损的白纸。
天嬗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舞月他们,轻轻将稻妻收入刀鞘,一面无比淡然地道:“云间先生,悯日神教演纸术,领教了。”
而此时,站在对面的云间沧澜也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恼火之意,同样平淡肃穆地回应道:“彼此,辉月姬阁下。阁下的‘秘剑·樱留’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候,舞月等人已经彻底感觉像做梦一样脑子一片空白了。龙凤同时回到了云间沧澜身上,狐狸形态的水凌凕软塌塌趴在地上,倒有些幽怨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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