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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九廉国,帝京广场。
气派的帝京广场边上燃着一堆熊熊大火,宫里的人们把一堆堆干木扔在火里,火势很大,映出整个未明的广场。
这是将军所首面锦定的寿辰。
下人们站在边上的高楼上,把红劵一把一把往下撒,这是叫“撒红”的。运气好的便可以捡到一些,然后去宫里兑换金刀钱,有时也会捡到一些其他的名贵玩意。比如秋束星,很多年以前,洗砚城城主寿辰时,他也跟着人群在“撒红”中欢呼跳跃着,最后他捡到了几小粒夜明珠。后来他把那夜明珠拿到伏见山上和一个老光头换了七块响雷铁,不久后就在他还闷闷不乐感觉被那个老光头坑了的时候听说偷城主女儿夜光粒珠的人被抓住了,是个光头。
广场上围观叫好的多半是帝京的世家公子,携着女眷,一齐在纷飞的红劵中笑着,争抢不断。
一些怕冷的王公贵族们还暖暖地躺在被窝里,安逸地等待着中午的太阳出现。
镇北关。
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的沾在金黄的枯草上。
天刚刚亮,空中好像还蒙着一层淡淡的白雾。在这个寒冷的秋天早晨,帝京的皇帝官员们还都在暖和的被窝里,而镇北关却不这样。
穿过淡淡的雾气看得到几千黑衣骑兵和上万灰衣甲兵静静地队列在高冈上,关内其他各处都忙碌着。包子起盖时所冒出腾腾热气,镇北关食处蒸出盘旋的白烟;马厩传出马重重的马嘶声和牵马者大声的吆喝。
一个人重重踏着枯草,和着清晨的薄雾来了。
“大哥!”安晋元向走过来的人打招呼。
“嗯,怎么样了?”
此时的秋束星身上有一些潮湿的痕迹,头发上沾着一些青绿。安晋元知道秋束星昨晚没有回住处,不知去哪个地方睡了一晚。
“行了,半个时辰后就可以出发了。”安晋元点头。
“那就行了,”秋束星从腰间抽出左侧那把配在腰间剑柄文有十字的剑,“给你的。”
安晋元心里一跳:“为什么给我”
“本来就是给你打的,”秋束星吐口气,“我的剑在这里。”
说着他微微向右撩起披风,露出右边腰间佩的一把沉默的刀,那黑色的刀鞘在阳光侧照下泛起淡淡的紫金。紫檀色的刀柄被上盘绕的螭吻裹住了。这是一把别致的刀,古朴、庄严,就像一条睡着的紫金神龙。
“当年我在洗砚城得到了七块响雷铁,去年在帝京‘龙鸣山庄’铸造了这三把家伙。你的是剑,我的是刀,还有一把长矛被我埋在冬穗山祠旁边了,”秋束星说,“这本来就是给你的。”
安晋元吓了一跳。
“不用感觉是这把剑害了他们,”秋束星双手背到身后,怅然看着远山,“这把剑,是我给他们的信念,是隋皓坚持到镇北关的信念。”。
安晋元全身一震,“大哥……”
“收下吗?”秋束星转过头来。
安晋元点点头,将剑紧紧握在手中。
“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随你喜欢。”
“那,我就叫它,”安晋元视线扫过天空,仿佛在看飘过来的孔明灯一般,“‘北哀’。”
“可以。”
“那你的刀叫什么名字?”安晋元好奇地看着那把蛰伏在秋束星腰间的刀。
“他?”秋束星低头凝视紫檀色的刀柄,然后用手慢慢将刀刃抽出刀鞘一段,让安晋元能看清。但安晋元并没有看清。因为那时周围的温度突然森森地下降了,寒寒吹过来的秋风突然变大了,那出鞘的刀刃闪耀出刺眼的白色,让他难以看清。
秋束星用另一只手拉过他的手,按在刀柄上。
那是安晋元第一次看见这把刀,他茫然地握住了刀柄,刀柄不冰凉而是有些温热。但是伴随这感觉而来的仍是一阵刺骨的秋风。呼呼的风声中,安晋元似乎听到了剑上那条龙隐隐中兴奋的龙吟。
这是安晋元第一次见到这柄被后世称为“第二刀?秋束星”的妖刀。它就那么静静地沉睡在那里。安晋元没有想到,有一天它醒过来时冲起的火焰几乎淹没了整个九廉。
秋束星迅速地把刀压回了鞘中,“他叫秋束星。”
“秋束星?”安晋元收回了手,稍微一愣。
“出发吧。”秋束星再次背回了手,看向远方,“向帝京。”
安晋元把那把“北哀”别在了腰间,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我已经让副将去准备了。”
秋束星忽然感觉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闪到眼前。
“回将军,可以起程。”耳畔响起一个女子的回答,如一阵清爽的秋风,吹过夏日的风铃。
扑面而来一缕熟悉的清香,秋束星皱起了眉,
“叶澄?”
“你怎么会在这里?”秋束星抬起头看了那个副将,眼神飘向一边的安晋元。
安晋元低下眼睑避开秋束星的眼神。
面前站的是一个极美的女子,着一件素色的长裙,盖到她的脚面,她柔顺的黑发如流瀑般泻下来,几乎要到达腰间。她的左手里提着一个小酒壶,手指和一截小臂看上去都如凝脂。她的五官很漂亮,她散发着一种特别的孤清的气质,让人视线难以离开。她身上穿的的长裙,像是最华贵的织成裙。此时她就那么清冷的站在秋束星面前。
“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叫叶澄的女子一挑眉,眉色淡如远山。
“酒给你的,喝不喝?”
“你留下来。”
“不!”叶澄固执地摇了摇头,“你要回帝京,我也要回去。”
“很危险。”
“没有什么危险的。”
“随你便。”秋束星不太敢看她的眼神,转身向城门口走去。他觉得刚才那个画面有些熟悉,不太舒服起来,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见过,但他知道那一定不是令人愉快的熟悉。
“出发吧。”他头也不回的喊。
“喂,你怎么不看我一眼啊!”身后的女子轻声喊。秋束星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向前走走。
“我的微笑像不像她?”
身后女子鼓起最大的勇气说了这么一句特别小声的话,和她清冷的性格一点也不相吻合。秋束星如遭雷击!
那种熟悉的香味、熟悉的长裙。他慢慢地回头,看到了她。她抿紧嘴唇,似乎是微微地笑着,只是眼里有一些还没掉下来的迷蒙的水汽。
秋束星再次转身,半天,他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
“出发吧,”
那迷蒙的水汽终于落了下来,她手中还温热的酒壶啪地掉到了地上。酒慢慢地流出来,酒香像秋束星一样渐行渐远。安晋元努力让自己只是看着地上的酒壶,他大喊,
“出发!”
……
闪烁的黄昏,九廉北部,印色原。
天已经灰蒙蒙的。
墨青色的大旗在秋束星头顶卷动,如同黑色的波浪一般。
昏暗的天空下,除了少数镇守镇北关的军队外,其余两万镇北军全部出动了。军队排成四个方阵,慢慢在草原上行进。
“帝京离这里看来还挺远啊。”安晋元坐在马上、一边颠簸一边看着满目是金黄与青绿交织的密林草原。说是密林,其实印色原这个地方树不多,每过一段路才杂乱的排着一些古枫树。
“远呢远呢!咱们这刚出来半日不到,军队开往帝京,至少四日的路程。毕竟不能像秋大人那样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路,只两日便可以赶到啊。”旁边传来草夫子沙哑的声音。
“正是,至少四日。”秋束星也坐在马上,他深深地看了草夫子一眼。
“传我令,丢弃多余辎重,全速前进!”安晋元持旗喝令。
“是!”草夫子恭接地接过军旗,调转战马往后军跑去。
“这么大的代价来加速,”秋束星甩熄了用来点烟的火纸,“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突然想这么做,”安晋元说,“你觉得不对的话,要不要指挥军队?”
安晋元是真的想让秋束星指挥镇北军,除去自己指挥能力不如秋束星不说,当年秋束星交出黑旗军兵权的时候,军队打乱重分配,所以镇北军里也有一些曾经跟随过秋束星破阵斩将的士兵。
安晋元想让秋束星振作起来。
“不用了,”
秋束星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怎么了?”安晋元问。
“与其丢弃辎重,不如遣一小队人马收集多余辎重,然后缓慢送回镇北关。”叶澄把马驾到秋束星和安晋元之间,“秋将军就是这个意思。”
秋束星只抽烟,不说话,默认了。
叶澄不满地瞪了秋束星一眼。
安晋元恍然点点头。他确实感觉,叶澄和大哥真的很相配,这么好的女孩子可为什么大哥不喜欢呢?
秋束星抬头看着远方吐出口烟雾,他愣了愣,脸色变了,把烟袋在马鞍上磕了几下:“晋元!”
“什么?”安晋元突然转过头,他听得出秋束星话音中的一丝沉重。
“我们有麻烦了。”秋束星看向前方。
安晋元和叶澄也看向前方。
不远处山坡上弥漫起隐隐的烟尘、脚下传来微微的震感、似乎从哪里传来的许多士兵杂乱的高呼、从烟尘中缓缓竖起的蓝色大旗,这些无不说明着
“我们遭遇了冲锋,应该是敌军”秋束星面色如霜。
不远方高举蓝色军旗的大军狂野地嘶吼着向镇北军迅速推进。
“是边防军!苏义的人!”安晋元瞳孔收缩,“这…起码是四万人才有的威势啊!”他语气中已经有些慌乱:“怎么办!前军恐怕马上就遭遇了!”
“怕是不止四万人。边防军的编制共七万多人,除却一些不是苏义死忠的逃兵有六万人左右。看这种情形,恐怕所有人都在这里了。苏义为了我还真是敢下血本。”
“就是,简直和叶姑娘一样了……”安晋元小声嘟囔。
如雷动般的脚步声和马蹄声中,秋束星突然转脸向身边的安晋元吼:“快下令冲锋!趁对方立足未稳马上冲锋,冲垮他们的队形!”
“啊、好。”安晋元慌忙地摸向马侧,他脸色一白:“令旗、令旗让草夫子拿去了!”
“草夫子!”秋束星龇起了牙。
与敌军遭遇时没有人下令意味着什么?
镇北军士兵匆忙转身向周围扫视:没有军旗!没有命令!难道我们已经被放弃了吗?
前排的士兵们哀嚎一声来不及逃窜,硬硬地撞上了飞奔而来的甲兵。
马蹄声、惨叫声、嘶吼声、飞洒的鲜血,这是乱世的投影。
“怎么办!”安晋元嘴唇发白,他知道前军和边防军已经遭遇了,一些厮杀声狠狠撕破他的耳膜。
叶澄也有些慌乱,但她看到了旁边这个男人,战火映出他坚毅不屈的脸庞。
他知道旁边这个曾经惊艳九廉的男人是不会束手就擒的,他就像猛虎的牙齿。猛虎老了、懈怠了,永远失去了战意,可是它的牙齿依旧无比锋利,谁要上前来,他就会狠狠地咬死谁,然后咆哮着告诉所有人,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此时她感到什么东西正在酝酿。
“等你很久了…九廉军魂!”
秋束星庄严地把身上的殷红似血披风取下来,用一根士兵长矛把那披风挑了起来。他走下马背,握着这把不是太大的旗子静静地立在那里。
一瞬间叶澄觉得突然身边这人的气息变了,如剑出鞘!她几乎认不出这个和她朝夕相处的男人了,他遥不可及!
秋束星手中的殷红大旗上像是有光在流淌,在黄昏的昏暗中是那么清晰!他举起旗子挥了起来!
星光一闪,那杆大旗迎风舞动,上面的徽记终于映入了战场上所有人的眼睛,六把巨大的金色之剑围着一块不规则的金色图案,那不规则的是九廉的地图!九廉的很多人都还记得这面旗上灿烂的徽记——九廉军魂“剑殒落之花”。
那是誓死守护九廉的守护之花啊!
“我在这里。”秋束星的声音平静。
战场上的人呆住了,边防军都为之变色。镇北军有人泪流满面、忍不住想向那面大旗拜下去。时隔那么多年,终于又在战场上看到了剑殒落之花!
叶澄也呆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男人对九廉军队的影响如此之大,似乎所有跟随过他出征的将士们都视他为信仰,或者说,视他为灵魂。他是军队的灵魂,有他在,军队就像活了过来。
“恭迎秋大人!”有人说。
“恭迎秋大人!”更多的人齐声说。
在这震撼的场面下,叶澄恍惚听见了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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