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汽车站与指挥部之间大概有20分钟的路程,我们一行人驱车行驶在笔直的公路上,道路两边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野。正值盛夏,清风拂过绿野,形成一道道绿色的浪花。眼前的一切是从小生活在城市和山区的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宽广,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蓝绿两种颜色。而伟大的劳动人民在这广袤的绿海之上架起了一座通往希望的桥!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美景陶醉了。
“现在不好看了。”开车的司机对我们说,“我从小生活在这里,以前这个地方并不是农田,而是湿地,种不了庄稼,到处都是厚厚的草甸子,草甸子下面是能没顶的沼泽,我小的时候啊,这地方还有丹顶鹤了,狍子野鸡满地都是,老话不是说,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那可是不瞎白话,真都那样。后来国家来人,搞开发,把大片大片的湿地都填上了,改成的农田,就跟现在这样。农民的生活变得好过了,可这的景色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好看了。”
说话的司机是甲方在当地雇佣的临时工,50多岁,感觉上人很朴实,皮肤黝黑黝黑的,能看得出,他平时不开车的时候也是要在地里干活的。他一边说着,脸上还流露出一丝不舍的神情。停顿了一阵,司机接着说:“就拿现在修的这条高速公路说吧,以前从三江到虎林得一整天的时间,而且道还不好走,全是水泥路,老窄了,整不好就出事,修了这条路之后捏,大概只要不到3个小时,方便老多了。可人是方便了,道把两边一隔,原来一家的野兔子啊、野鸡啊、刺猬啥的,过不去了。这么一整就给人家整分居了!不少小崽都这么饿死了或者让别的啥玩意给吃了,我前几天下地的时候还看着一窝野兔崽子,都成干了,白瞎了。”
听了司机这番话我心中一番感慨,作为搞工程的我们,心中也存在一丝疑虑,不知道我们现在做的工程是造福于人还是祸害于人。为了生活的更好,我们剥夺了太多其它生命生存的权利!
司机师傅先带我们去吃了早饭,然后又把我们拉到宾馆安排住宿,我们刚刚放下随身的行李就被告知出发,集体去会议室开会,领导已经来了。我们被人带着进入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看我们进来也没打招呼,应该是其它公司的。我们陆续落座,此时时间已经是上午8点半,甲方几位领导先后进入会议室,吴总看到后马上站起身与对方握手,我们几个也分别与对方握了一下手顺便自我介绍,几句寒暄之后大领导开始示意准备进入正题。
会议一开始,气氛还十分融洽,与会双方互相夸赞一番,什么设计人员辛苦了,什么张局李局领导有方,彼此还替各自的领导回顾了双方长达几个月的友谊,我们还要建立更深一层次的合作伙伴关系,让彼此沟通更畅快,让彼此的关系更长远,如此云云。满是客套话,不错不错。可是等谈到了具体的问题上,几位就不那么客气了。
最先发难的是建设部的部长,他说:“贵公司设计的钢结构收费站大门净跨是30m,道路宽度是28m,理论上讲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由于大门造型的原因,大门柱脚的位置全都是弧形的,从起弧点到满足使用高度有一定的距离,这样一来有效宽度就不够了,请贵公司解释一下或者解决一下。”
还没等我们吧这个问题消化掉,组织部的人又说:“现在钢结构大门已经安装完毕了,省里的领导下个月就要来检查,到时候领导车过不去,这是麻烦就大了。”
这边还没完,那边质量部的人又说:“大门从现在开始从新设计已经来不及了,定做的时间就要一个月,根本来不及安装。”
这几人跟事先商量好了似得,一套一套的,把我们几个彻底打蒙圈了。我心说你们不是通知房建部分开现场会议么,我们这次来的都是土建设计和非技术人员,什么时候整出钢结构了?钢结构不是早就完事了么?来的时候也没说要带钢结构的人?再说,不是技术碰头会么,你们这架势,是要改成批斗大会了。
我们几个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在大领导面前也不能说,哎呦,您瞧,这次我们没来钢结构专业的人员,要不您再等两天?等我们钢结构的人来了咱们再开会?更不能说是你们通知错了,或者是我们来的人来错了,不像话啊。对面几个领导全都盯着吴总看,吴总更是呜呜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见我们不说话,甲方组织部的人脸一黑,冷冷的说道:“这个项目要是搞砸了,你们以后在黑龙江的市场,可要麻烦喽。”旁边的建设部部长还在帮腔作势:“何止是市场没有了,这算设计失误,是事故,我们要追究设计者的责任,让你们赔钱。你们设计院不是还有300W设计费没结么,我看这钱你们是拿不走了。”
“为什么到要验收的时候才发现?项目不是设计单位一方的事情,是建设单位、监理单位、设计单位和施工单位配合的结果,如果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一定会给出一个交代。”吴总张了嘴。
对面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没说话,显然他们是没想到吴总会避开锋芒反将一军。
“就算是几方面合作,但设计是你们设计的吧,你们作为专业人员为什么就出这种问题呢?”说话的是对方建设部的人,言语之间早已没有开始时的那种客气,反倒充满了刻薄与讽刺。
我们几个人依旧是沉默,看我们依然不做声,对方老大对手下几个部长说:“好了好了,几位设计同志远道而来,还没有好好休息,问题嘛,总是要解决的,不急于这一时,让人家好好想一想。”然后又对我们说:“几位设计同志,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下个月省里领导要来检查,出问题就不好了,你们辛苦一下,都带着笔记本呢吧,翻翻图纸仔细查一查,下午吧,下午给我答复。”
我们纷纷应声说没问题。老大站起身走出了会议室。所有人都鸦雀无声的等待着,直到走廊里传来“咣当”一声,所有人才长出一口气。
我们几个匆匆忙忙赶回住处,吴总拿起手机与公司联系,说明了我们这边的情况,其余的人则坐在一旁一声不吭。10分钟之后,吴总挂断电话,对我们说:“已经跟公司说清楚了,公司那边会尽快查明原因,给我们答复”。吴总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点上一颗吸了起来,能看出,吴总这次压力还是挺大的。
我一边琢磨一边自言自语道:“说来这是也奇怪,钢结构大门宽度问题是最基本的计算数据,从方案到施工图层层把关,出问题也不应该处在这种地方。”
大飞忿忿地说:“刚才那小白脸不是说了么,柱脚宽度够,由于造型原因导致净高度出问题,方案那帮人,就光顾着好看,其他的啥也不管。没准还真就给忽略了”一边说着,大飞一边还做着夸张的表情。
“不会,一个人忽略了还能理解,校对审核审定,全都忽略了怎么可能,除非看图的时候眼睛都盲了。”吴总反驳道。
“那会不会是钢结构公司加工的时候没有按照我们的图纸加工,导致高度不够?”我说。
“也不会,钢结构都是工厂里加工构件,然后拉到现场焊接或者栓接,如果一块尺寸不准确,根本就拼不起来,除非所有的构件全都错了,我就不信了,我设计出一只天鹅,他还能给我做成一只鸭子么。要真的是那样,钢结构的伙计也别干什么钢结构了,干脆直接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去世得了。”吴总继续反驳着。
就在这时,吴总的手机响了,是公司打来的,吴总接起电话与那边交流了几句边挂断了,随后对我们说:“公司那头核对过了,图纸没有问题,问题应该出在现场了。”
听完这话,我们几个的心顿时就安了下来。不是设计的事情,就是没有我们的事情了,没有我们的事情了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不用搭理那帮不说人话的家伙了。心想着反正都没来过北大荒,要不哥几个出去走走?我对其他人说:“听说这边还有一个湿地公园,没有被破坏,环境应该能不错,这个季节去湿地公园正好。咱么也看看丹顶鹤什么的……”
还没等我话说完,吴总就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玩玩玩,就知道玩,公司的事情都不管了。别看不是自己专业的事情,但毕竟还是公司的事,都有点责任心。”
我被吴总拍了一下,也没什么脾气,于是笑嘻嘻的对吴总说:“这不是听说公司没有损失了,高兴的么,吴总别见怪,要不咱们跟甲方一下,去工地走走?”
吴总看了我一眼,想了想,“嗯,得去工地走一趟,这骂不能就这么白挨了,怎么也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吴总跟甲方通了电话,说明了我们核对过图纸了,没问题,我们想要到现场去看一看。对方先是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他不答应也没办法,设计要求去工地,你们还能拦着!中午时分,我们刚吃过饭,甲方的司机就把车开了过来,我们几个纷纷上了车,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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