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个之前在公司见过刚才会议上提到的那个钢结构大门,好像是一只鹤将要展翅高飞的造型,当然这也是为了配合当地的实际情况,这里本来就是丹顶鹤最有名。当初我还想,这要是建成了,肯定又是一个旅游景点啊。可等我们到了现场陆陆续续下了车,都被眼前的事物惊呆了。
这他妈哪里是要飞起来的鹤,这明明就是一只蛋下多了趴窝的鸭子……
我们一边往工地走一边感慨,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看来吴总那话要收一收了。这时建设部的部长从里面迎了出来,这人早上也跟我们一起开会来着,第一个发难的就是他,此人姓邢,叫什么不清楚,人长得五大三粗,微胖,说话还有些不利索,平头,一双贼眼让人看起来就不舒服。
“各位同志往里面请,进屋喝口水先。”
邢胖子一边把我们往屋里让,脸上堆满了笑,全然没有上午开会时那副欠揍的嘴脸。大飞看他这样心生不爽,想起早上他跟我们紧鼻子瞪眼的样子,就上前跟他调侃:“邢部长,这大门跟我们设计的……不太像啊,不过你这个造型挺酷啊。”邢胖子一脸黑线,也被办法发作,旁边几位工人听了都觉得好笑,有几位还不由的笑出声来,邢胖子回头瞪了那几个人一眼,先是对我们说:“都是这帮人,不好好干活,我们白天晚上的看着,也看不住。哎没办法,地方上,跟你们上海没法比,工人素质太差。”接着又没好气地对那几个工人说:“去把你们领导找来,有客人来了,没事的赶紧干活去,别就知道看热闹。”
一旁的大飞朝我们做了个鬼脸,手上还摆出了一个胜利者的手势。
不一会,从工地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大光头,金链子,花布衫,休闲裤,还有一双灰色的运动鞋上面满是泥污。远远的就朝着我们这边大叫:“哎呀哈,邢部长来啦,咋没提前打声招呼”,一边又对身旁的跟班说:“赶紧赶紧的,去会议室沏茶去,要好茶,听着没。”光头一边走,一边摸着脑门子上的汗,等光头走近,看见我们几个,问道:“这几位是?”
“他们是设计院的,来看看大门的事。”邢胖子对光头说,然后又对我们道:“这是施工方的牛经理。”
“我是这的项目经理,叫我老牛就行,哈哈哈哈哈”,一边说,老牛一边掏出烟给我们发,我平时并不抽烟,不过这种场合下人家把烟递过来了,也不好不接,于是便接到手里。我拿起烟仔细一看,呦呵,中华啊,这搞工程的就是不一样。老牛拿起打火机先给邢胖子点上,然后又分别给我们一一把烟点着,而他自己却没有。点过烟之后老牛又把剩余的大半盒顺手塞到了邢胖子的口袋里,邢胖子则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邢胖子抽了一口烟对我们说:“你们想要看什么就看看吧,有什么问题可以找牛经理咨询。”
吴总说:“牛经理,麻烦叫你们的测绘人员把大门的宽度和高度重新测量一便,我们想确定一下问题具体出在哪里。”
老牛先是一愣,然后望向邢胖子,邢胖子则大嘴一撇对他说:“看我作甚?按吴总说的做。”
老牛应了一声,回过头对一边工地的工人大吼:“小李子呢,跑哪去了?给我过来,把全站扛过来,领导要看数据,妈了个巴子的,人呢?撩哪去了。”
我们几个人听得目瞪口呆,这人变脸变得也太快了,鬼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那句话是假的。
五分钟之后,一个小伙子扛着全站仪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到了大门前,开始熟练的架设仪器,调平,定位。这时大飞拍了拍我的肩膀,用下巴指了指邢胖子,我见邢胖子正在一旁打着电话嘀咕着什么。大飞一脸不屑说:“这家伙,指不定又出什么馊主意呢,我估计啊,今天的测量是测不成了。”
我看着熟练搭设仪器的小伙子不解的问:“为什么?”
大飞白了我一眼:“我说木老弟,这还用问么,大门都整成这样,肯定有问题啊。吴总让他们测,无非是想警告他们一下,外加让那个姓邢的难受一下,算是对今天上午开会他野蛮态度的回敬,这叫有来无往非礼也!”
我还是不明白,“眼瞅着仪器都架上了,那一会那小伙子还能说他不会测?”
大飞噗嗤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还真是单纯,别着急,你没看那个姓邢的打了半天电话了么,肯定是跟那个牛经理通气呢。再说了,这天鹅都成烤鸭了,要真拿出测量结果了,我们怎么办?装作没看见还是去举报?那这事就砸了。我看刚才老牛把烟塞到邢胖子兜里那熟练的动作,双方配合的这么默契,肯定不是第一次了,等等看,肯定有戏。”
我们这边正小声嘀咕着,那边老牛就抱着一大骡子资料从工棚里面钻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对已经搭设完全站仪的小伙子喊:“小李子,别调了别调了,老王在北4号楼,找你有事,你赶快去看看。”老牛到了我们跟前,把怀里的资料一下子堆到了“猎豹”的引擎盖上,喘着粗气对我们说:“哎呀,邢部长啊,几位设计院的领导,我们查出来问题出在哪了,是路基标段放线的时候把标高放错了,给整高了,这帮犊子,干活一点都不长心。”一边说着,老牛一边从文件堆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把文件夹打开,里面是一沓厚厚的A4纸。老牛翻到了其中一页,拿给邢胖子看。“你看,邢部长,这是他们提给我们的资料,我们存档的。你看,标高在这里,105.79。”然后又抽出另一个文件夹,里面一沓折叠起来的蓝图,老牛抽出最上面的一张,展开来,指着图上的一点对邢胖子说,“这是道路竖向的存档文件,这里面给的标高是103.88。两个标高不一样,这个103.88我们也核对过了,是场区平整之前的标高,肯定是他们的设计人员画图的忘记给弄错了,我们是按照存档文件那个标高施工的,这才导致道路宽度不够的。”
邢胖子看了看手里的文件,又看了看引擎盖上的图纸。咂了咂嘴,说道:“这设计,太不负责任了,我去跟领导反映,出这么大的事,他们一点动静也没有。”说着把文件递向我们这边。
我们几个都没伸手去接,吴总笑了笑说:“道路部分不是我们做的,我们也不了解情况,看了也看不懂。”
邢胖子把文件收了回来,什么也没讲,一旁的老牛龇牙咧嘴的说:“不是几位设计院领导的问题,也不是我们的问题,更不是指挥部的问题,啊,哈哈哈哈”老牛一边自顾自的解释着,一边还不停的笑着。
邢胖子见我们都不做声,便对老牛吼:“早你干啥去了,到这时候才发现,你看把人家设计人员折腾来了,人家从上海来的呢,这么老远。”然后又转向我们:“几位设计同志,现在问题基本上已经查明了,不是你们的问题,后续我会跟上级领导汇报,这次实在是抱歉了,让你们白跑了一趟。不过说实话,我们也没办法,这么大的项目,就我们几个人管,根本管不过来,希望几位能够谅解。”
吴总笑了笑答道:“我们跑一趟没关系,我们知道指挥部挺忙的,不要紧,别耽误项目就好。”
“是啊是啊,项目最重要,我们白天晚上的忙,也都是为了赶工期啊工人有时候累的都直骂娘,也是没办法。”老牛在一旁附和着。
他们几个人就这样虚情假意的寒暄着,我们几个则站在一旁不出声,看着他们表演。
说他们是表演,是因为从老牛抱出一大摞子资料开始,一切都太假了,假到不用拆穿就能破。虽然道路不是我们设计,但是我们深知设计行业校对审核过程之严格,加上道路的设计公司是东北地区非常著名的设计院,是不太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其次是在我们要测量数据的时候老牛说他发现问题所在了,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的,因为事情不可能这么巧。退一步讲,就算事情真就这么巧,老牛才进到工棚几分钟,他也没可能翻完几本资料、几页图纸,把标高核对一遍,然后跑过来告诉我们哪里哪里错了。他们两个一唱一和配合的那么默契,就像事先彩排过一样,很可能这一切就是为了应付我们或者其他来现场的人而准备的。而老牛把道路标段拉出来做挡箭牌,因为一旦设计不是我们做的,这一切就跟我们没关系了,我们就没必要也没办法再深入进去调查了。一旦我们被成功的挡在门外,门里面的事情就是邢胖子说的算了,他们接下来再有什么子午卯酉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了。这一招,虽然不高明,甚至是有些拙劣,但却很实用。我心中苦笑,现实,这就是现实。还有别看老牛这人对邢胖子点头哈腰,可实际上这人深的不得了,这种直起腰抗的了枪,弯下腰喝得了尿的人,得罪不起。
寒暄了一阵之后,老牛对我们说:“今天的事情我有错在先,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晚饭我请,啊,晚饭我请,咱们去二十一世纪,三江最好的饭店,我向几位领导赔罪。”
邢胖子毫不客气,大手一挥:“好,时间不早了,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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