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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灰蒙蒙的，才刚刚亮起一丝阳光。
一户位于三楼的人家，却早已亮起了灯。厨房的等不算得很亮，黄橙橙的，有点像傍晚的夕阳，在这灯下，一个女人正在忙碌着手中的锅子，长长的头发盘在脑后，系着一条围裙，裙兜被洗得已经发白，但是上面还是有不少暗黄发黑的污渍。
炉子上的小锅稍稍沸腾，女人不慌不忙地将切好的食材倒进去，动作轻柔，将盖子盖回，转身又去料理案台上的火腿肠，小心翼翼地握着刀子，一刀一刀缓缓地切下，尽可能地不发出一丝声响。厨房的门关得很紧，如此一来便透不了风，女人额边的头发已经汗湿，顾不得去擦，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钟，连忙加紧了手中的动作。
将早餐摆上桌正好六点半，女人洗了把脸，将手上的油渍汗渍擦干净，拖下围裙，才起身往卧房走去。
“儿子，起床了。”拍了拍被子，床上的人动了动，翻了个身却没有起来。
女人伸手去拉被子，却被从里面伸出的小脚踢到了脸。
捂着脸，女人依旧声音轻柔道：“时间不早了，一会赶不上校车呢，乖，快起来。”
将被子掀开，女人依旧被踹了好几脚，床上的小男孩缩正一团，眉头紧紧皱起，圆圆的眼睛怒视着自己的母亲：“不去上学，我要睡觉，再朝我打死你！”
女人窒了窒，依然笑着伸手去拉孩子，显然早已习惯这样的言语。
七点一刻，终于将哭闹不已的孩子送上了校车，女人揉着手腕，长长地叹了一声气。长期的劳作使得年轻的女人一双手早已不再细嫩，只见那凸起的腕骨处，两排鲜红的小牙印正隐隐渗着血。
“讨厌你！坏女人！蠢女人！”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儿子刚才的怒吼，一股酸气冲上了女人的鼻腔。
女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新旧不一，有孩子抓伤咬伤的，也有被人打的，其中很大一部分的伤痕是来自于这个家的男主人，女人的丈夫。
丈夫已经半年没有回家了，要不是每个月为了找她要钱而打电话回来，女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在了外面。
男人曾经是个好丈夫，那个曾经仅限于结婚生孩子之前。
女人19岁与男人相识，半年后结婚，20岁生下了一个胖嘟嘟的儿子。日子本来应该是平平淡淡地过，只是在女人怀孕的时候，男人有了外遇，而后又瘾上了赌博，把家里的积蓄输得个精光，还欠上了高利贷。不仅如此，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孩子一天天的长大，家庭经济的负担一天天的加重，男人开始对自己的妻子越看越不顺眼，婚前女人秀气可餐的脸和匀称修长的身材在产后变了形，丈夫看在眼中只觉得丑陋不堪，加之压在身上的重担和不顺的人生，他开始对她拳脚相向，施以暴力，恶言相向。
这些，年幼的孩子全都看在眼中。
女人将自己收拾了一下，起身准备去上班。
她在一家小餐馆帮忙洗碗，每天从上午十点钟一直洗到打烊之后，生意好的时候便一直洗，若果没什么客人，那便帮忙打扫餐馆里的卫生，桌椅板凳厨房污渍全都归她负责，一个月下来也有两千元的收入。
女人今年二十五岁，中专文凭，没有什么文化。丈夫曾经有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小两口只要省着点，女人也不必出来干这样的苦活，只是因为赌博，丈夫被辞退了。
今天交了幼儿园的午餐费，还剩下些钱，晚上正好可以买点肉回家给儿子炖着吃，孩子脾气虽然暴躁，可对吃一向是来者不拒，有了好吃的，自然对妈妈的脸色也会好一些。
忙碌了一整天，手已经被泡得发白皱皮，擦着手，女人开始起身往外走，下午六点到七点半是休息时间，女人得赶在这期间去接孩子放学，而后又得赶回来继续洗碗。
把饭菜摆上桌后，孩子看着桌上的红烧肉笑开了花，不等妈妈坐下，伸出手就直接抓来吃，刚出锅的肉别提有多烫，小男孩被烫地大叫起来，女人连忙替孩子吹起，边吹边说：“是妈妈不好，是妈妈不好，乖哦。”
就在此时，门开了，一个穿着一身机车服，胡子拉碴面色蜡黄的男子走了进来。
“哎哟，赶得正巧啊，吃饭呢？”
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拿起原本属于女人的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就放进嘴里：“嗯，不错。”
“爸爸！”小男孩兴奋地叫道。
男子嗯了一声又夹了一块肉。
“你回来了。”女人小声地说了句，见男人不搭理，只好走回厨房重新拿了一副碗筷。再回来时，桌上的那盘红烧肉已去了小半。
女人低着头，偶尔夹了两根青菜叶，一块肉都不敢去夹。
半年来丈夫头一次回家，看着心情似乎不错，但女人也摸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想法，身上的伤疤虽然好了不少，但是疼痛早已深深烙在了心口。
匆匆扒完了碗里的饭，女人得回去上班了，临走前看了看屋里的两父子，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出门了。”
也不知是因为见到了丈夫还是别的，女人一晚上心情都十分雀跃，洗了一堆又一堆的脏碗碟子，却不觉得累，拖地板时还哼着歌。
小餐馆十一点钟打烊，女人收拾完卫生已是将近十二点，从后面出来，长长的巷子只有几盏小灯，昏暗的灯光还比不上头顶的月色来的亮堂。女人虽然已经走了不少次，但依然会有些害怕，可在今晚，她却看到了不远处的小灯下，他的丈夫正靠在灯柱上抽烟。
女人的眼眶一下子通红，胸口扑腾扑腾直跳，这一幕仿佛是回到了几年前两人刚相识的时候，那时丈夫都会等着女人下班，然后将女人送回出租屋，走前还在女人额头上轻轻吻一下。
几乎是带着跳跃地走到男人跟前，脑袋低着眼神瞟到一边，就像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丈夫看了她一眼，弹掉手中的烟起身往回走，女人连忙跟上去。
男人在外一直与其他女人有染，这样的事情在她怀孕的时候就开始了，想起那时候刚刚把儿子生下来，月子还没坐满就抱着儿子出门找丈夫，却看见丈夫跟着另一个美丽妖艳的女人在打情骂俏，她冲上前去理论，却遭到了丈夫的殴打。也以至于刚出生的儿子摔在地上磕到了头，额头至今都还有一道两指宽的疤痕。
一路上女人咬着唇，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心里想着，丈夫终于回心转意了。
走了大约五十来米，丈夫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女人没注意，差点就撞了上去。
看着摊开来眼前的手，纹路杂乱，枯瘦如柴。
含着泪，心中的喜悦又扩大一分，颤抖着将自己的手覆上去。
却不想，两只手还没碰到，女人的手便被男人大力一甩，拍开老远。
女人愕然，一脸不解地看着他，眼中全是满满的疑惑和伤心。
“臭娘们谁让你碰我了，钱呢？拿来！”男人吐了一口口水，厌恶地看着自己这个所谓的妻子，当初他怎么就瞎了眼，找个了这么丑的娘们，真是晦气。
“我……”女人捂着被拍痛了的手，哽咽道：“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上、上个月的你不是都拿走了吗……”
“啪！”甩手一巴掌打在女人脸上，丈夫恶狠狠地说道：“我管你发没发，把钱都拿来！”
“没、没有……”颤抖着往后退，此时的丈夫比那黑漆漆的巷子还有恐怖万分。
“没有？没有那肉是哪来的？没钱你还买肉吃，你当我是三岁娃儿那么好骗的？”丈夫一步跨过去，开始翻着女人的背包和口袋。
女人挣扎着想逃跑，却遭来丈夫的又一阵毒打。
拳头砸在女人身上疼得她几乎要喷出血来，喉头腥甜，嘴唇已被自己咬破。抵挡着丈夫的拳脚，女人将包包死死护在怀中，丈夫见状立马去抢。
女人尖叫道：“你不能拿走啊，这点生活费只够吃饭了，你拿走儿子怎么办，儿子吃什么！”
丈夫不理她，一心去抢包包，边抢边恶狠狠地说道：“养不起就扔街上去！”
女人惊呆了。
丈夫趁机抢到了包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抖到地上，翻开钱包把里面的零钱全部塞到自己口袋中，又把包包翻了个遍实在找不出钱之后才往地上一丢，伸手抓住女人的头发用力一提，恶狠狠地说道：“臭娘们，还有没有钱了！”
女人边哭边说：“没了，真的没有了。”
丈夫还有说什么，电话响了，一接起来语气瞬间万分温柔：“喂，宝贝别急，我马上就过去了，放心吧，那黄脸婆哪有你好看，我看着她的脸就想吐，乖。”
挂了电话，甩开女人，丈夫拍拍裤子起身就要走，女人哭喊道：“我到底哪里错了你要这样对我？你既然有了别人为什么不跟我离婚？”
“哼！”丈夫重重啐了一声，“鬼知道你怎么变得那么丑，离婚？离了婚我去哪里拿钱？你给我一万块我就跟你离婚！”
小巷又回归平静，几盏昏暗的吊灯仍要死不活地挂在半空，冷漠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不言不语。
女人坐在地上久久都回不过神，外伤加心伤痛得她喘不过气，她究竟是做了什么孽才遇上了这样的男人，伤心欲绝的女人失声痛哭，哀戚的呜咽回荡在漆黑的巷子里，凄惨幽怨，如同横死索命的厉鬼。
不知哭了多久，女人已经几近虚脱，发泄过后才想起家中还有儿子，连忙收拾散落在地的物品，却在此时突然察觉到，身后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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