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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次，白医生破天荒地跟着金帅哥去了夜店。
金智权熟门熟路地七拐八拐进了一家门面看起了不怎么样，内部确实热火朝天的夜场，他说越是这种地方，好“东西”就越是多，“质量”也就越高，那神态，那语气，好像他才是苏州本地人一样。
灯红酒绿，光怪陆离，楼上是隔音包厢，楼下是狂欢舞池。
白医生实在是不想让自己的耳朵遭罪，上了二楼开了个包厢，按最低消费点了几打子酒，就全推到江大个子面前，自己才又叫了壶碧螺春。外面音乐震天，里面落针闻声，靠在落地窗边，玻璃是单面的，包厢里可以看到下面舞池，而下面却看不上来。如此设计，可以让人如苍鹫盘旋上空一般的寻觅食物，又能使人有种犹如帝王俯瞰苍生、君临万物天下的感受，白术仁嘴角勾起，怪不得要价这么高。
沉浸在欢愉中的人们是否可知，自己忘情流露出的各种姿态都会被那一扇扇镜子般的玻璃后面的陌生人尽数纳入眼中，或许知道，或许他们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下面的人摆腰晃首，随着潮流一波又一波地在舞池中翻腾，一张张脸孔，稚气的年轻的，夸张的美丽的，被各种各样的人围绕在人潮中，紧身露脐衫下套着比内裤还短的裙子，黑色网状袜子拉到膝盖半破不破，高耸的胸部翘挺的臀，白生生的大腿白生生的腰，水蛇一般扭啊妞，看得白医生两只手指直摁鼻梁骨，眼疼得慌。
酒池肉林，生香色艳，果然是放纵颓废的好地方。
再看江警官，整个人差点就没贴在玻璃上，口水还在嘴里，眼中冒出绿光。
白术仁不由得笑起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哎，心心来啦？”
下一秒就看见江警官从玻璃上弹起来往沙发上坐，不巧膝盖撞上了桌角，震得一桌子的瓶瓶罐罐砰地一下跳起来。
“白医生……”语气带着委屈无奈。
白术仁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江警官时不时摁摁手机，时不时看看下面舞池，也不知过了多久，白术仁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睁开眼，拿起手机，又往楼下一撇说道：“要是把人给抓着了，今晚这一桌能报销吗？”
江茂才正好拉开一罐啤酒，听见白术仁这么一说，立马冲到落地窗前一看，正好看见舞池角落的金智权在朝包厢的方向晃手机，四下寻找，果然看见另一个角落隐藏在黑暗中的半张脸，美丽而妖治。
转身就要开门。
“站住。”白术仁摁着手机，眼睛抬都不抬一下：“现在下去抓不住他，等着，叫你的人把外面守住了，别打草惊蛇。”
这一次的抓捕行动可以算得上是顺利的。
时候白医生问好友，为什么他那一晚回去那家夜店，得到的答案却让白医生挑起了眉尖。
金智权说：“其实那个地方我从来都没有去过，我只是跟着感觉走，感觉有一股很特别的香气吸引着我。”
白医生问他是什么样的香气。
他沉思了半天，歪着头说道：“妖气？”
那一晚他们几乎是守到了天亮。
那个“女人”一直在蛰伏角落，不停地有男人上前搭讪，她却无动于衷，直到后半夜，人们醉眼迷离，她才起身走到一个看上去身强体壮精气十足的男人身旁，媚气十足地伏在男人耳边低声细语，很快两人就起身，“女人”扶着男人东倒西歪地离去。
他们一直尾随其后，所有的人以那对男女为中心，形成一个包围圈，以防发生意外。男女进了一家酒店，很快开了房间，待得他们进了电梯，江茂才冲到前台以最快的速度出示了一切证据并标明来意，抓捕人员化整为零，分批上楼，分别潜伏在那对男女所开房间的隔壁和附近出口。
知道房间里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江大个子立马拿出准备好的磁卡刷开门，冲进房内一看，只见房内雾气缭绕，弥漫着一股醉人的糜烂香气，大床上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肉体，却是长发的“女人”骑在男人身上，男人面部朝下还在不停哀叫，“女人”听到动静倏地一下回过头，半张脸在橙黄的灯光下美艳动人，另外半张被长发覆盖，若隐若现。
脸是女人的脸，脖子以下却是男人的身子，胸部平坦，肌理分明。
两人很快被拉开，“女人”被制服压在地上仍然挣扎不已，骚动之中，那藏在发间的半张脸暴露出来。
不看还好，一看把众人吓一大跳。
那半张脸怪异得很，一会儿是血肉模糊，一会儿是美艳动人，随着“女人”挣扎的力气逐渐减弱，那半张脸最后定格，变成一张平凡无奇的男人面孔，张警官认得，在场的大半部分人也都认得，正是已经疯掉了的陈晨的脸。
当陈晨被押出房间，看到站在外面的白术仁和金智时，突然发狂，挣脱控制大吼着“怎么又是你！”朝两人扑过去，金智权反应很快，把好友往身后一拉，抬起长腿一脚把扑来的人劈倒在地。
倒地的陈晨痛苦地在地上抽搐，众人反应过来正要上前制服，却在此时更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陈晨将手插入额头的发髻线，猛地一拉，半张美人脸就被扯了下来，随后他把那张脸皮塞入嘴中大力咀嚼，双目俱裂，眼珠一动不动地瞪着不远处的两人，末了尖叫一声，嗓音嘶哑如同吞了炭火，他说：“等着！”
陈晨最后是死在了客房门口的走廊上，剩下的半张脸皮表情狰狞，大开的嘴不停地涌出血液，鲜血染得褐色的地毯一片乌黑，将另外半张血肉模糊的脸藏在其中。
自那以后很久，金帅哥都没有再去过夜场，就连宾馆也不住了，拉着一大箱子跟白医生回了家。
紧绷的脸缓了几天后，他突然想起他也被吸过阳气，于是金帅哥就问好友：“吸阳气除了那种方法，还能怎么吸？”
白医生眨眨眼，嘴角一翘说道：“嘴巴鼻子都能吸啊，只要有孔。”
于是才缓下来的脸又绷了起来。
白医生和金帅哥因为协助警方而得到了褒奖，虽然那一桌子酒没得报销，但却是收获了一张奖状。白医生笑得乐呵，将奖状收进了桌角的抽屉中。对于这件事他没有多大的感触，不过也因陈晨诡异的死法跟他的两具话而沉思许久。
怎么又是你？
指的是谁？
等着！
等什么？
几天后常四爷的电话通了，早在很久之前四爷就放过话给他，说只要遇到不正常的事都给他同志汇报，赶得及他就带侄子来上课，赶不及也可以当故事给他侄子讲一遍。常家二少爷是四爷的接班，看得出四爷是煞费了苦心。
常四爷听完白术仁的汇报，沉默了一会后在电话那头说道：“不对劲，如果只从表面上来看，陈晨最多就是被自己养的小鬼妖化后上了身，他只吞了半张脸，而那半张脸又是女相，体内阴气一下加重，所以才不得不大量吸收阳气来进行调和，按照他吸食的量来看，附在他身上的那只妖鬼阴气是相当的重，他当初到底养了一只什么鬼。
但是再往深一步去想，养小鬼、养尸棺的方法是谁交给陈家的，小鬼又是以什么方法、从哪里弄的，陈晨那句‘怎么又是你’到底说的是你的朋友还是你，他说‘等着’意思是他还会再回来？啧，白小子，我看你们得当心了。”
白术仁沉吟了一会问道：“为什么我朋友没有被……”
“我常说什么来着，所谓因果报应，你朋友风流是风流了，但他自己有原则，知道不该碰的不碰，所以即使那只妖鬼本事再大也只能隔空吸那么几口，如果他能跟你一样懂得洁身自好的话，还能遭那罪？”
白术仁笑呵呵，说他只是对这些东西没兴趣，实在是吵得慌，但若是各个都跟他一样，那GDP指数就惨了。
闲聊了几句，正要挂下电话，那头常四爷想到什么突然问：“陈晨确定已经死透了？”
“对，心心验的尸。”
“烧了吗？”
“已经烧了。”
“那半张脸皮呢？”
“嗯？他自己吃下去了啊。”
“不是！”常四爷声音有些急促：“我说的是他之前没吃下去的那半张！”
“……”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在电脑一开一关中过去了，离开美容院，白医生问金帅哥：“今晚去哪吃？”
金帅哥想了想：“回家吧，自己做。”
白医生点点头，扣好安全带，驱车前往附近的超市。
华灯初上，西边的太阳还剩半张脸，四周的大楼却依旧闪起了霓虹灯。
车子在人行道前停下，白医生看着车前来来往往的行人，其中不乏浓妆艳抹的娇颜。
“最近都不去玩了？”
金帅哥吸吸鼻子：“不去，那儿的气味儿越来越重了，瘆的慌。”
白医生一笑：“什么气味儿？”
“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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