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都市言情 > > 血脉是割不断的情

?生在东北,长在东北,我却不能说一口地地道道的东北话。我们村子也几乎没设么人能说一嘴东北话,只不过偶尔会在说话时候带几个东北词儿,“嘎啦”、“干哈”、还有一些我在电脑上用搜狗输入法打不出来的词语。其实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好事,上大学我学了中文相关专业,这对我学习普通话有了很大帮助,几乎没费什么劲,二级甲等证书就收入囊中。

  

  一提到东北人,人们就会联想起“豪爽”、“仗义”等等,我爸妈,再加上往上几辈人,都是东北人。

  

  虽说都是东北人,但性格也各有差异,就比如说我爷爷家的三个男孩,老大憨厚老实,没有什么心眼;老二踏实肯干,一心赚钱;唯独这个老三,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但是他的许多思想,深深地影响了我。

  

  摩托车在我小时候绝绝对对算是个稀罕物件。那时候谁家里要是有一辆摩托车,不亚于现在开上大奔,我就幻想,那么我妈那时候就是坐在大奔上笑的人。

  

  我妈说,“笑啥笑,摩托车花了你爸大半年工资,为了这事儿,我跟你爸打了不止一次架。我说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养了多大的母鸡就下多大的蛋,逞什么能,最后还是没倔过你爸,到底买了这台摩托车。不过买了也好,出个门,上个班也方便。”前半句是说我爸,可是后半句还是感觉我爸做得对,难怪是一对夫妻。

  

  在我童年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感觉坐在我爸的摩托车上是一件自豪得不能再自豪的事情,就像站在奥运会领奖台上,脖子挂着金牌,嘴里唱着国歌一样,心情无比美丽。

  

  我一直相信小孩子都是有灵性的,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性,这种天性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慢慢退却。

  

  小时候我记得最熟的数字只有两个,一个是我家的电话号码——我妈怕我走丢,让我牢牢记下号码,以便走丢了能找回家。第二就是我爸的摩托车车牌号。每次坐在屋子里,只要听到摩托车响,我都能分辨出是不是我爸的摩托车回来了,没错过一次。

  

  我妈跟我说,“你爷奶虽然走的早,你爸年轻的时候也不怎么懂事,但是你爸身上有三样东西是我非常看重的,第一是孝顺,我跟你爸刚结婚那几天你爷爷病重,你爸衣服也没脱,守在你爷爷身边整整一个礼拜,一直到你爷爷闭上眼,你爸才掉几个眼泪,往后这么多年时间,无论咱家出了啥事,我都没见过你拔掉半滴眼泪。第二是讲诚信,当年你爸在村子里开采石场,要不是他坚持还钱,现在都没人搭理他。第三是家族观念特别强。”

  

  爷爷家的姓氏在村子里是个大家族,不知道老祖宗是哪一年来到这个村子,这么多年开枝散叶之后,光是我爷爷辈分的亲戚就有七八个。我奶奶一口气生了三男三女,所以我有三个姑姑,两个大爷——全靠种地为生。

  

  自从买了摩托车,我爸去我姑姑家和大爷家就更轻松了。

  

  我爸是个不喜欢串门的人,他的朋友也很少,但是却很靠得住,用我爸的话说,“好朋友不用那么多,交几个知心的就好,多了你也忙不过来。”我爸不喜欢去别人家,他感觉不自在,不如在自己家里呆着舒服,唯独去他的兄弟姐妹家里,从来不犯难,把摩托车推到大门外面,抬起腿就开走。

  

  我妈总跟我抱怨我爸,“你爸出门从来不跟我打招呼,上哪儿去也从来不告诉我,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你爸能去的地方也就那几个,走不丢。”

  

  我爸是个热心肠的人,哪怕是村子里谁家打个水泥地面,翻盖个房子,这种泥瓦匠干的活儿,都会找到我爸,我爸从来没有回绝过。我一直觉得这种“互帮互助”的淳朴民风现在越来越少见了,尤其是在城市中生活的我,漠视的眼神、不理不睬的表情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如果哪天我出门,每一个见到我的陌生人都对我笑,那我一定会觉得这个世界瞬间美好了。

  

  所以综上所述,我爸的兄弟姐妹家里谁有个什么零活儿,出个力气,自然少不了我爸,小到用砖头黄土泥搭个鸡窝,大到几十年后给他姐家的孩子装修房子,这些事儿我爸都出过力。

  

  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妈坐在缝纫机前給一条裤子扦裤脚,我趴在炕上写作业。

  

  我妈时不时停下来,看看漆黑的窗外。

  

  后来母亲对我说,“那一晚,我怎么都不能静下心来,总感觉有啥事儿。”

  

  事实验证了我妈的那些异样。

  

  我爸白天骑着摩托车去帮我二大爷搭煤棚,晚上吃饭时多喝了几口酒,从他二哥家里出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迎面撞上疾驰而来的农用三轮车。

  

  “你爸当时飞出去十几米远。”这是二大爷后来对我说的,我一直没敢告诉我妈。

  

  那一晚我妈不知道是怎么到了出事地,深夜里看着地面上一摊发亮的液体,我妈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二大爷使劲把我妈拽起来,跟我妈说,“没事儿,这是摩托车的汽油。”

  

  感谢上天,大概是因为我们家三口人再加上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左右的亲戚没做过缺德事,积了德,那晚我爸只是有一点脑震荡,打了半个月针就好的差不多。可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还有一个祸根在那晚埋了下来,一块骨头因为强烈的撞击在肩膀缝隙之中脱落下来,掉进关节液中。

  

  当时三十来岁的我爸没感觉到什么异样,十年后,就是因这一小块小小的骨头,不能让我爸再干重活儿,造成了他连续两年多时间在家里酗酒。

  

  事后,被二大爷修好的摩托车又出现在我们家,看起来在摩托车身上就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可是在我妈眼里,总感觉怪怪的。

  

  “在这之后有三五年时间吧,你爸出门只要是骑摩托车我都不放心。”我妈这样说。

  

  无论多累、多忙,只要是亲戚家里有什么需要我爸出力的地方,他肯定随叫随到。哪怕是在外地打工的时候,我爸也会专程赶回来。

  

  小时候我跟我妈的想法一样,也许是听了母亲常常跟我抱怨这些事,感觉我爸很傻,这些事儿哪有赚钱重要,凭什么要为了他们家里那么出力。

  

  我爸总是给别人家干活儿的时候尽心尽力,而到了我们家则能糊弄就糊弄,我们家现在吃水,还得在水井里拉上来一根长长的水管,再用另外一个人跑去合闸,如此麻烦。我家的灶坑,还是斜对着屋门口,每次生火做饭,开门都很难。

  

  我爸说,“凑合凑合能用,别来回折腾。”

  

  十几年后我才渐渐明白我爸的心思,这既不是热心肠、也不是无私奉献,更跟讨好谈不上关系,这是我爸处于一种血浓于水的家族观念,他珍惜家里的每个人,虽然自己的兄弟姐妹不能跟自己每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是终究他们身体中留着的是来自同一对父母的血。“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夫妻之间尚且这么不容易凑在一起,那么这辈子几个人做一场留着一样血脉的兄弟姐妹就更不容易了。

  

  我爸不喜欢串门,也不喜欢热闹,但是他却喜欢人气,喜欢去有人气、有亲情的地方。这种感情发自内心,不掺杂任何其他感情,只是单纯的亲情。

  

  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一起睡过的火炕,在一个锅里吃过饭,小时候不开心还一起打过架,这种感觉现在的孩子已经越来越少地体会到了,以至于我都没有体会过。我爸心里装着他父母给他的爱,装着我妈对他的爱,装着兄弟姐妹对他的爱,人世间走一遭,这么多人能够想起你、惦记你、有好吃的东西能给你留着,这就是一种福分。

  

  “就算你称了金山银山,你能搂着睡一辈子觉吗?到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你,你还是臭肉一块。”这是我爸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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