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妈年轻时候是个远近闻名的美女,据谁说呢?当然是我妈了。这话开始我是不信的,后来我妈一赌气在我们家最古老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沓落满了尘土,而且泛了黄的彩色照片,我才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照片中的少女,依靠在栏杆上,后面就是滔滔的江水,粉红色的衣服,白嫩的皮肤,微风吹动浓密的头发,脸上一抹浅浅的微笑。如果当初达芬奇大爷知道世界上有我妈这个人,肯定会照着我妈的模样再画一幅“微笑”。
我说,“妈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张咪的歌了,因为你长得像她。”
我妈说,“别逗你老妈玩了。”
常言道,一家有女百家求。说媒的人差点踢破了姥姥家的门槛,说破了姥姥家的大门,这也不算怎么夸张。据说当时最后入围了三个人,一号选手是电厂的工人,二号选手是邻村的木匠,三号选手们就是我老爸了——村子里的泥瓦匠。
我姥爷不太在意这件事情,用我姥姥的话说,就是去买萝卜,看着块儿大就行。可是我姥姥这时候却留了一个心眼儿。“闺女是妈的贴身小棉袄”,姥姥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大姨是个能打能骂的主儿,早早就让姥姥嫁了出去,留下这个懂事能干的小闺女,姥姥当然得留在自己身边。于是,我爸妈走在了一起。
长大后我常常问我妈,“妈,你这辈子跟了我爸这个二百五,你觉得委屈吗?”
“委屈不委屈还能怎么,二十多年了,黄土都能熬成金子,好了坏了都这样。再说了,谁家过日子是顺风顺水的,不都过来了。”我妈这样回答。
我很喜欢爸妈那代人的婚姻观,不管怎么样,只要日子还过得去,就不能离婚。哪怕是为了孩子也得在一起。好了坏了,连滚带爬怎么样都是一辈子。
“北京平”,这个概念可能现在的孩子有那么一点陌生,但是在我爸妈结婚的那个时候,北京平就相当于现在的花园洋房一样金贵。偏偏我爸心里有这么一个想法。草草算下来,在村子里盖上这么一间房子,需要大约三万块钱。同志们,三万块钱,放在现在大概就是二十万的概念吧。
一咬牙一跺脚,父亲借了三万块钱,填平了村前面的大坑,泥瓦匠出身的他,一个人干了五十几个人干的活儿,母亲用上了在家里绣花攒的所有积蓄,硬生生盖上了四间大北京平。
我妈说,当时看见这房子,那心里叫一个敞亮啊。
于是,我家成了村子里第一家住上北京平的人家,第一家成了村子里有彩色电视机,用上了带甩干桶洗衣机的人家。
我妈说,“当时你姥爷差点骂死我,他说你们两口子蒸腾什么折腾,弄个小房子就住下呗。小两口不同意,钱是人赚的,一辈子就结这一回婚,干什么不住好地方,用上好东西,我俩还年轻,五六年就能把外债换上。”
结果这句话兑现了,五年时间,我爸妈就把外债还了个干干净净。
结婚前一天,父亲才把房子外面的瓷砖镶好。四间房子也只是简单装修了一间房子,留作住人用。那天来参加他们婚礼的人,没有一个不夸奖他们的大房子。可是那时候家里只有一幅不大的炕席,来客人的时候才铺上唯一一张毯子,客人走了就赶紧收起来。
我说,“你们真厉害。”
我妈说,“厉害个屁,中途你爸上火了,眼睛几天几夜看不见东西。你爸说,我要是瞎了,你就在找个人吧。我跟你爸说,这辈子我就跟你了。”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如此看来,我妈没有嫁错人。
小时候去村子里的小孩子家里玩,看见他们家房顶上还长草,把我羡慕得不得了,我说,我们家房子都没有草,也不能开花。惹得那个孩子的妈哈哈大笑。想想那时候真是傻得冒泡儿。
前前后后十几年时间,我爸一点一点张罗,才把家里的四间房子收拾得像了样子。东屋子住父母,西屋住孩子。所以西屋地面上镶了好看的地板砖。
小时候我妈跟我说,将来你和你媳妇儿就住在这间屋子,我和你爸就住在那间屋子,咱们一大家子人,多好。后来的几年我妈再跟我说的时候,我说给我我都不要。
但是现在我想说,我真想回去。
世界上所有的关系都是由家庭建立起来的,而中国人对家的定义里面,很大一部分都注重这一间房子。好像在我们眼力看来,这并不是一间冰冷的钢筋水泥盒子,而是一个潜藏着无数亲情的宝塔,没有了这间房子就没有了立足的地方,我们的亲情就无的放矢。所以,在我兼职做老师的时候,我在孩子们关于“家”的画,都是一间房子,爸爸妈妈拉着孩子的手,家,不单纯是爸妈,也不单纯是那间房子,而是房子里面住着爸妈,孩子们回家看爸妈,才能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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