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地”这个词说起来感觉很奇怪,其实意思就是去田地里劳作。
我小的时候,播种机和收割机还算是很高科技的东西。所以这些高科技当然不会出现在我们这个小山村里。田地里所有的活儿,都靠人和牲口配合完成。
村子里的土地,百分之九十种的苞米。这种发源于美洲的农作物,在中国北方很受农民欢迎,虽然苞米做的食物在现今的餐桌上很少见到,但在曾经的年月,却不知道填饱了多少人的肚子,救了多少人的命。剩余的那百分之十,多半是棉花、花生、黄豆。这些作物都是比较费时费力的,所以不怎么受欢迎。
几场春雨过后,“五一”那段时间,正是农忙时候,在时节上叫做“农忙”,农忙农忙,就是农民很忙,小时候我是这么理解这个词语的。这时,家家户户连老带小,只要是能出力的人,都会去地里干活儿,很多在外面打工的男人也都回到家里帮着种地。
犁地、播种、施肥、一步步都有严格的要求,不能乱了顺序,也不能错了时间。
初中一位教我们的老师,他带着他的宝贝儿子在读高中之前特意去了一次农村,告诉他苞米长什么样子、黄豆长什么样子、白菜长什么样子。父亲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而孩子却连庄稼地都没见过,这是不是一种荒诞的讽刺?
现在我还是对土地有那么一种独特的亲切感,无论是走到哪里,汽车出了城市,两旁的马路就开始有了绿意,高矮的房屋、生机盎然的庄稼,十分亲切。
念大学的时候,我在学校的花坛里偷了一盆土,撒上一把葱籽,没过多长时间,满屋子都是大葱味儿,我乐在其中。现在住的这间出租房,每个窗台都摆满了花花草草,偶尔开一朵小花,能把我开心的够呛。闻着满屋的香气,记忆也被唤醒起来。
五月的天气,早晚凉,中午热。在地里穿着长袖有点闷,穿着短袖害怕晒伤。处于这种担心,我妈给我围上了宽敞的围巾,看起来我就像是个小媳妇儿,跟着婆婆一起下地干活儿。
我妈常常说,“都想住在市里,市里有啥好的,买一把小葱都要花钱。你看咱家院子里啥没有,想吃啥就去弄点啥,还新鲜。住那么大点的小房子,出门溜达就是花钱,那种日子啊。”
我不知道我妈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出于担忧还是出于嫉妒,总之那个时候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些画里面的含义。
后来我问我妈,“既然在市里生活那么不好,我还是不去了,没意思,都看不见我妈了。”
“那可不能,你必须离开这个村子,走得越远越好,就是不能在这里过一辈子,别想我和你爸那样,窝窝囊囊的。”我妈这样回答。
中国有这样一句古话,叫做“母以子贵”,大概的意思就是说,谁家的孩子要是有了什么出息,那么这家的大人就会跟着沾光,脸上就会金光闪闪。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价值观开始跟金钱挂钩,任何事情,任何人,都要放在计算器上衡量一下,最后才能在价值观上得出一串金钱换算而来的数字。人也好,事情也罢,都可以用金钱来维系。
前几天看杂志,里边一篇文章谈到爱情观。一个有钱的男人,刚开始选择了可以给他爱情和浪漫的年轻女孩,这个女孩儿只是想要浪漫,可以半夜起来出去看星星,也可以走好几条街去买自己喜欢的甜品。时间长了,有钱男人开始吃不消,他宁可让女孩儿拿着自己的银行卡去刷LV,买名牌,也不愿与跟着这个女孩儿一起折腾。最后,有钱男人选择了另外一个物质美女。他说,就像是《失恋三十三天》里的魏依然那样,“我们要选择的女人就是那种,哪怕爱情不在了,也可以用某些东西来维系这种关系。”
姥爷的四个孩子都安家落户在农村,没当什么大官,也没做什么大买卖,也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更跟有钱扯不上任何关系,所以姥爷时常有那么一点自卑。而老爷的几个兄弟,他们的孩子要么出去闯荡做买卖,要么想出了什么发家致富的道路,全都住上了楼房,开上了小汽车。前年过年的时候,他们在一起聚会,居然没有叫姥爷一起,所以姥爷郁闷了一个正月。
“这不能怪你姥爷,也不是我们没出息”,我妈说,“你姥爷从小就是这么教育我们的,别处去惹事,也别给自己找什么麻烦,踏踏实实过日子比啥都好,就是你们嘴里说的小农思想。”
也许现在的时代不再需要这种随遇而安的小农意识,但是在这个小山村里,我姥爷带着全家老小生活了几十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养育了一大堆儿女,这一大堆儿女又养育了一大堆孙辈,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成功。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就是,姥爷兄弟家的孙辈没有读大学的,可老爷的孙辈,个个都念了大学。患得患失,谁又能说得清楚?
如果你站在上山,向下望去,就能看见许许多多人,许许多多牲口,忙碌在春天的田野里。土地活了起来,人们也忙活了起来。
全村人的庄稼地一家挨着一家,可是谁也不会种错,到了秋收的时候,也是一家挨着一家,谁也不会多拿别人家的一粒苞米粒。我想起去年看的一则新闻,一个承包土地种菜的菜农,因为菜价低卖不出去,就让城里人自己来地里免费拿菜,可是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呼呼啦啦来了许多人,不仅扒光了他卖不动的蔬菜,还卷走了其他的蔬菜。
秋收的时候,几家人合在一起,今天帮着她家收,明天帮着你家收,今天在你家吃饭,明天在他家吃饭,人多力量大。这种场面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再看见过了,现在家乡全是机械化播种、机械化收割。机械化水平提高了,人情味儿似乎就淡了许多。
刚灌浆的苞米,在地里掰下来,一同茄子、土豆放在大锅里,加上柴火,十几分钟就开锅冒气。土豆和茄子拌上家里新鲜的大酱,吃上几口过水的高粱米饭,那叫一个香。饭后用筷子插上一根熟苞米,满院子乱跑,无忧无虑,这种生活可能再也回不来。现在的小孩儿,拿着一根熟苞米,可能怎么也不能开心的跑起来了吧,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也许这辈子我都学不会干农活儿,更不可能指望着种地养活我,但是我所见到的土地,是村子里祖祖辈辈耕作过的土地,留下了生活最本质的劳作和艰辛,有时候我更想靠这种劳动来还钱养活自己,不用付出繁重的脑力劳动,只需要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土地就会慷慨地赐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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