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土魂 > 在路上: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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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六在这个小镇住了下来,每天一门心思便是探听三哥的消息,观察山上山下来来往往的人马。这一天午后,一队人马自镇上经过,那些高头大马的匪兵,那种横行霸道,招摇而过的气势,看得人头皮发紧。耿六不敢太专注了看,只是扫上一眼,看中间有没有秃子三爷。他已经想好了,只要那秃子路过,自己豁上一条命,先放嗓子喊叫,再磕头祷告,也要问出三哥的死活来。

  这期间,耿光祖被安排在那间小房子里,最多只让他到院子里,和店家的两个小孙子一起耍一阵子。耿光祖同时还承担着一个任务,便是留守在客店里,看着耿六那些没了驴驮,但丢了又太可惜的行头家当,以及混于其中的那双被特别关注的、沉甸甸的烂鞋子。

  说起这双鞋,其实包藏着一个只有耿六知道的秘密,谁都不知道,就在两只鞋底子中间,加厚藏着四十多枚大洋,表面上看不出来,拿起来重量就超常了,穿在脚上感觉也很明显。耿六还有十几枚银洋是藏在驴鞍子的木夹里,这些钱是他回老荒地一路跟班的收入,和老爹私下支援,让他带回后套买田盖房,可能的话再娶上一房媳妇的费用。屈三强老汉那天虽然点破了他,耿六并没有照着做。不过他天天出去,心里总是不放心,这天一早,把那鞋干脆和别的几样东西打成一个包,还有那套驴鞍子,一起寄放在了店老板处。

  十多天很快就过去了,没有一点三哥的消息,耿六有点焦燥,有一次都走到了翠花山脚下,被山上拉枪栓的响声给吓得跑了回来。不过这次冒险,让他近距离地感觉了一下那山势的险峻。到了这时,耿六开始逐渐熟悉了本地,也就开始宽心大意,和一些有点认识了的人们攀谈,还参加了一家人为儿女办的婚礼,领上耿光祖吃了一顿喜宴。他的这种大意,表现在言语上,就是忍不住探听秃子三爷和山上的事情。

  这一天,耿六发现镇中心的道路两边突然多出一些做小买卖,摆菜果滩,卖茶叶蛋,和挑货郎担子叫卖的人,自然也多出了许多的顾客和闲人,而且从四面八方的山沟沟和圪梁梁上,还不断有人往镇子赶来。他在一个临时摆出来的卖饭滩子前坐下,要了一碗油泼荞面,边吃边与卖饭的聊天,知道这一天是本镇赶集的日子。

  赶集是山区的人们忙中偷闲,走出大山沟,汇聚在平时很少光临的集镇上,看亲戚,吃风味,卖多余,买必需,交流信息的一种约定俗成的日子。这个日子的最大特色便是人多热闹,这样的日子,山上的人会不会下来?秃三爷会不会也来露面?姚家浴的屈三强老汉,会不会也趁了这机会来镇上走动呢?耿六决心在这个不同寻常,有太多可能的日子里加倍注意,说不定就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吃完饭,耿六带了两颗茶叶蛋回到了小旅馆。耿光祖还在睡觉,这个大头侄儿经常是醒过来不睡,睡着了长时间不想醒。耿六也不去打扰他,只管坐在一把烂木椅子上吸旱烟。店家老汉过来,两人搭讪了几句,也没个正经的内容。抽完了一袋烟,耿六离开店家,再一次来到镇子最中心的地方,登到一处高台子上,看着越来越多的山民身穿各种布衫,背了背篓领了孩子,西边的往东边蠕动,东边的往西边挪移,南边的一块开阔地上,骡马牲畜就形成了一处特殊的市场。

  想起了大灰驴,耿六抱着一线希望快步来到牲口市场,走了两圈也没发现什么,隐隐的失望令人郁闷。他转而开始关注市场边上,见两个老年人头罩变了颜色的白毛巾,互相伸了手在一种皮毛筒子中间,用指头勾示着价格。两人谈不拢,一个摇头,一个不屑,牵着牲畜走开了,耿六看着心里想笑,其实是一种暂时忘记了心事,淘淘然对生活情趣的愉悦。

  回到人流攒动的镇街上,耿六远远的看见有两乘二人抬的遮帘轿子,在几个开路人的吆喝声中,软颤颤地颠着过来。耿六围了过去,听人们议论说,怕是山上的哪位奶奶又出门了。跟了一段路后,他发现轿子并没有在街上停留,而是往西南方向一直走了。

  赶集的日子里并没有发生出人意料的事情,太阳西斜,山民四散,一切又都重归以往。耿六一直在土街上来来回回地走,最后带着怅然若失的麻木回到了旅馆,吃了晚饭后即躺到炕上睡觉,脑子却不由自主又开始翻腾。他已经想不起究竟在镇上住了多长时间,又想着这样等下去,到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呢?他开始考虑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有点欠妥,毕竟三哥失踪已经快五个年头了,要是人还活着,他一定会自己和家里联系的,现在没消息,怕是……。

  耿光祖是个小夜神,白天睡够了,就和房东家的孩子在院子里玩捉迷藏。两个孩子被大人叫回家去睡了,耿光祖一个人回屋后,点着油灯,躺在炕上无聊,盯了黑黢黢的屋顶笆子看了半天,下到地上要撒尿,看到了耿六的一双鞋,却不见了那双贵重的烂鞋。一时情急,他把刚刚进入了梦乡的耿六给摇了醒来。耿六听明白后,也没有埋怨耿光祖,只说自己扔掉了,翻了一个身又睡了。

  大概是半夜时分,屋门被“嗵”的一声踹了开来。熟睡的耿六和还耿光祖被唬得从炕上跳了起来。耿六则被三个大汉给摁倒在炕头。耿光祖哇哇哭喊了两声,就退缩到后炕角落瑟瑟地禁了声息。店家老汉闻声过来,不停的点头哈腰,陪着笑脸。个中的一个人冲着老汉劈头盖脑就是一通臭骂。耿六光着身子,又被从炕上提到了地上,双膝跪着,胳膊和头被两双大手死死地摁着。那一刻,耿六首先想到的是劫财,一瞬间还为自己钱不在身边而庆幸。他又想起了放在炕边角的那把防身的刀子,刚才居然惊恐的给忘记了,实在有点窝囊。

  随了来人的问话,和房东的回答,耿六听出来人是山上的匪徒,抓自己是另有目的。他忙辩解说:“几位好汉爷,我是从姚家浴来的,身上有山上的牌子,你们松一下我给你们找。”几个人并不理会,把耿六的行头家当全提起来一通乱抖,散碎的银两和木牌子全都跌了出来。店东家点亮了油灯,借着亮拾捡起了零碎钱票,恭敬地交给了那个粗声大汉。粗声大汉不屑地把钱票和木牌瞥了一眼,就扔到了炕头上,“啪啪”就是两耳光,打得耿六眼冒金星,浑身的力气被怒气所点燃,一通挣扎过后,只能红胀了眼睛看着那汉子。耿六嚷着:“大爷,我只是来找亲戚的,我没有钱啊,你看那牌子,我是给咱们山上种地的,不信你看呀!”东家老汉在一旁帮着开脱,“这人确是姚家浴的人,前些天跟了斗鸡公一起来的。”那汉子厉声训说:“老温头,你个老家伙,忘了山上的规矩了,这种货色住在你这里,四处打听山上的事,你为什么不上告?告诉你,等我们把这家伙拿到山上,问出了情况,你也脱不了干系。”

  一通折腾,那几个人也没多说话,耿六身子被五花大绑,嘴上塞了个烂布条,子,眼上蒙了一块黑布,只有耳朵能听到一些动静。他被装进了一个黑布袋里,很快又觉得自己肚子朝下,被驮在了院里的一头骡子的肩身上。躲在墙角处的耿光祖见状,跟了出来,六爹六爹地哭叫着。准备离开的几个人中,有个家伙上来把他一抱,也放在骡子身上。按那粗声大汉的意思,这孩子一便押到山上去,说不定能套出一些真话。

  骡子一会儿小跑,一会儿碎步而行,一会儿上山,一会儿又好象过沟。耿六晕头转向,很快就被颠得肚子疼,想喊又喊不出来,只是用鼻子不停的“嗯嗯”。后来,他开始“哇哇”地始吐东西,只是吐出的东西少部分被咽了回去,多数都从鼻孔流了出来。耿光祖爬在骡子背上,紧紧地抱了布袋子,保持自己平稳的同时,尽力护着袋子里的六爹。

  终于,耿六从几个人的对话中知道,自己可能被带到山前。再后来,他被从骡子身上推了下来,头正好摔在一块硬石头上,疼痛如锥扎一般袭来,人就失去了知觉。等他醒了过来,觉得身子被什么东西提升在半空中晃悠,细细一感觉,才知自己是被一根绳索提升着,搞不清高度如何,只听见山风劲吹,发出“呜呜”的声响。

  绳索慢慢停住了,有一个钩子拉着他向一边靠了过去。在身子一挨地的那一瞬间,耿六悬在嗓子眼上的心才“嗵”地一声落回肚里,人在袋子里长出了一口气,吸进来的却是吐出去的一些秽,物。这时,有一个声音说:“这是个新票?还是有什么名堂,这么晚了才弄到山上来。”另一个声音说:“踢一脚看看,不知是死的?还是活的?”耿六忙“嗯、嗯”应了两声,以示自己是活着的。前一个声音打了哈欠,嘻嘻笑着:“这个家伙倒还聪明,一听咱们要踢他,就活过来了。”另一个声音说:“把这个袋子还是先弄到一边,等一会儿看他们如何处理吧。”一阵铃铛的响声,前一个声音咕哝说:“咋又有事了,今天晚上这个差,可真够麻烦了。还是你过去听话吧。”有脚步声离开,传来如同嘴对着粗管子的喊话声。耿六听得断断续续,意思好象底下还要往上吊东西,让上面放了钩子下去。耿六静静地躺在布袋里,听其中的一个说:“下面让放一个大吊筐,说是有个小孩。这就怪了,难道他们还绑了个小财主不成?”耿六明白,这是要把耿光祖也用同样的手段给弄到山上来,一份新的担心倏地又占据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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