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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的***,山里传开了一个消息,说是日本鬼子侵入中国,有一大队杀人不眨眼的鬼子兵都进了当地的县城。这些鬼子兵青面獠牙,用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围住县城,只允许人进不允许人出,挨家挨户搜抢银钱珠宝,而且见了女人就追,有的耍完了还把人开膛破肚,比土匪强盗坏不知多少倍,简直到了无恶不作的地步。一时间人心慌慌,有些住在县城附近的人们就逃到了偏僻之处,逃离的人家把日本人的恶行传得更是恐怖万分。传言越是恐怖,那些个县城有家人的人家就越是如坐针毡,担心着自己的娃或亲戚的安危祸福,有人就大了胆子去打探消息,结果有些人自己反而没了消息。
这是个兵荒马乱的年月,人们都相信着一个简单的判断,相信那些在县城作乱的日本鬼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老荒地村来烧杀抢掠,到时地里种下的粮食,且不是都便宜了那些侵略者。所以,村人们无心种地,只在风调雨顺的山坡上漫撒了谷物种子,任其与杂草一起生长。
耿福山的二儿耿光明,正是在去年秋季入了县城中学就读,这一下与家里断了消息。耿仇氏哭哭啼啼,耿福山瞒了老爹和大哥,骑了家里的那匹枣红马,不敢走大路,东绕西绕了一天时间,才来到了县城边上。看见天黑了,他没敢造次,就藏身在一处空无一人的土窑里,吃了自带的面饼,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晨,耿福山在窑里藏好了枣红马,徒步来到县城外围,大着胆子爬到一处高山峁子上,躲藏在一块大石头后观察城里的动静。处在河弯里的县城,原本热闹的一条街道,看上去还有人在走动,但都来去匆匆,给人气氛凝重而又危机四伏的感觉。耿福山正思量该如何是好,城里响起了枪声,有几个人发疯地往城外跑了过来,后面追的日本兵放了枪,先打中一个人,另两个人跑得更疯了。追在身后的日本兵砰砰地不停放枪,同时又追出两辆三个轮子的车。两个疯逃的人,正好往耿福山所在的山上爬,其中的一个人突然往后一翻,滚着跌回到山脚下,便一动不动了。另一个人吓傻了,哇哇哇地哭叫着,在山坡上抱了头窝腰蹲着,被包围上来的日本兵抓获。耿福山的心都吊到嗓子眼了,想顺了背面山坡溜走,又担心被日本人发现,只能宿了身了悄无声息地原地不动。眼见着围过去的日本兵对着那个人,先是用刺刀比划,后来就真动了手,最后两个家伙用脚一踹,那人便往山下滚去。耿福山一直看着那队日本兵撤到了山底下,看着他们用一把大砍刀剁了两个人头,把尸体挑进了山沟里,然后用刺刀高挑人头,叽哩哇啦了一通怪叫后,组队往城里回去了。
耿福山再不敢滞留,连滚带爬,寻到了住过的空窑,骑马加鞭,一口气跑回了老荒地。
半个多月后,后沟白家在县城衙门里当差的少爷回来了,耿福山知道消息已是第三天,他急匆匆赶到白家。白家的少爷却在头天晚上死了。听白家人说,城里的日本人撤走了,把抓到大牢里的许多人也给放了,放前给每个人吃了一种叫做归心豆的药粒。这药粒不知是什么东西,许多的人吃了后,先是脸上长斑疹,皮肤溃烂,头发脱落,很快发展成眼睛瞎,嘴歪,流清鼻涕,最后是内脏出血,人衰竭而死。白家的少爷便是当事者,症状出现后在县城找了医生看不好,想着回家来,让自家懂中医的三伯给医疗。谁知到家还没喝进两副中药,人已经不行了。耿福山到灵前给白家少爷烧了两张纸,上了一柱香火,就急匆匆赶回家里。
耿福山决定再次骑马进城,寻回自己的二儿耿光明。这一回也是天缘巧合,他走到半道上,遇到了与另一个人结伴而行的儿子。看着儿子安然无恙,耿福山长舒了一口气,父子俩在一处岔路口,与那个同行的人分了手后,就一路往家里走。路上,儿子耿光明边走边说,耿福山详细地知道了城里发生的情况。
按耿光明的说法,日本人初来时还很人道,只是城里有人颇颇偷袭,把日本鬼子给弄炸了,后来就胡作非为起来,先是枪杀了好多人,后挨门入户进行抢掠奸杀,将青壮年中很多看上去有不服神气的人全押到大牢里。就是这样,日本人还是不能安宁,见天有士兵失踪或被弄死。城里的人互相议论,说原来在部队上当过兵的一个叫刘贵山的人,领着一帮身手了得的人,在城里面神出鬼没专杀日本人。只是这个刘贵山在日本人退走的前十多天被抓住了,处死刑的当天,城里的居民被赶到儿子所在的校园里,几千人亲眼目睹了日本人的暴行。刘贵山先是被绑在大桩子上,日本人放了几条狼狗对他撕咬,后来又对淹淹一息的人五马分尸。那刘贵山也真是个英雄,先是骂不绝口,用能活动的口把一条狼狗的嘴给咬掉了一大块肉。可惜一个钢筋铁骨的好汉,最后还是被分得肠肠肚肚满地都是。在场的人们不忍目睹,都转过身子抽搐哭泣成一堆。日本人的恐怖行径让城里的人一度很恐慌,纷纷往外逃命,结果都被堵了回来,整个县城就成了一座只允许人进,不允许人出的大牢笼。可能是县城地理位置不重要,日本人只停留了一个多月就撤走了。说到吃药粒的事,耿光明说确有其事,而且初时人们只认为是慢性毒药,可是越往后死得人越多,连看病的医生也不能幸免。人们就都吓坏了,这才意识到那药可能是一种传染的疫病苗子,整个县城一时间乱了营,病人没人看管,好人向四面八方躲避。白家的大少爷是先行跑回村里的人,耿光明一个人不敢乱跑,好容易等到一个看上去没啥传染迹象的伴,这才相伴着匆匆赶了回来。
耿福山边走边听着儿子的讲述,眼睛不经意地在儿子的脸上扫描一下,又故意漫不经心地问儿子身体情况,一桩心事一时堵在了胸口上。
回到老荒地村,耿福山领着儿子没敢回自己的家,而是径直到耿老爷子住的院子,寻了最偏的一间空窑洞安排儿子住了进去,出门时还锁了一把锁头。耿光明是念过书的人,一想就明白了老爹的意思,心里紧张,又为终于回到家里而欣慰,便也认可了家人的这种待遇。耿福山没敢跟老爹说什么,只对老婆讲了自己的担心,地里的活也不干了,把大儿光正一家关在一处单独的窑洞,其他几个小一点的娃关到另一处地方,每天定时开门让出来大小便,定时送过去做好的饭菜。村里有人来,都被他远远地拒到大门外面,只说家里有人闹病,不方便来往。后来,耿福山又按老先人留下来的法子,在几个娃藏身的窑洞门外,都撒上了一圈圈的白石灰。
这时村里的人都已经警觉起来,家家以邻为壑,白灰圈子更是圈点的密密麻麻。前沟的白家知道死了的混蛋儿子,给家里带回来的是死神的通牒,急慌慌疏散了家人,却为时已晚,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家人就死了七、八口之多。与白家相邻的一些个佃户人家,也有人染病死去,只有住在山前的耿家一族还算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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