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素食 > 第二十七章 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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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极为反常的冬天,滴水成冰,冷风肆虐,寒气逼人。没有暖气没有热水袋没有电热毯当然也没有人暖脚,顾恨水蜷缩在出租屋冰冷的硬板床上,幻想着已经沦为“前妻”的来电,可是手机响过三次,是信息提示音而且都是垃圾信息。又来一条信息,他已经懒得恶心了,有气无力地一抹:熟悉的“老王”映入眼帘,赶紧一看:“修电。”他这才意思到自己的懒散连作息时间都紊乱了,不禁摇头苦笑。

  没错,信息是明萱发来的,而且还是“狼来了”的善意谎言。

  此时的宽素坊里只有一桌客人,是一对情侣。天儿太冷,明萱将小丁他们全打发走了,自己一个人留下来看店。看那对情人在小间里絮絮低语甜甜蜜蜜的样子,明萱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机,划出这条短信。短信发出之后,她感觉也有一种无法名状的甜蜜像涓涓小溪一样流进自己心田。这段时间生意清淡,但是父亲却不能下楼,每天不是给父亲弄饭就是送饭,同样忙得两头转。自己忙,她猜想哥那边也一定很忙,所以好长时间没有“修电”。恨水倒是来过,可是由于随行人太多也没能说上话儿。“嗯,今晚哥来,却是有好多好多的话儿要对他说,当然,最要说的,还是自己个人的事。”她这样想。

  不过这也是个“棘手”的事。就在昨天中午,冯禄又约她看了一场电影,是在四楼包厢里,她甚至记不清是什么片子,但是她终于跟冯禄的“关系”有重大突破。跟小冯拍拖四个多月,两个人肌肤接触也就摸摸手而已,每次冯禄摸到她的手她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不舒服的感觉。这会儿,在那软绵绵暖呼呼的包厢里,他们居然接吻了。确切地税,是冯禄吻她。当那个男人的嘴唇贴上来时,她觉得比摸手更加难受。冯禄潇洒大方的神态也没能消除她的心理障碍,而她又不能拒绝。虽说没有感觉到“爱”,但是她心里明白,这是女人一生一定要经历的,就像生下来要长大长大要上幼儿园然后上学一样,是一条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冯禄不曾想,自己的浪漫热情换来的却是明萱的不冷不热,不温不火,这种表现根本不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在谈情说爱。冯禄凭自己的细心观察当然也有小丁的启发,知道问题的症结在于她心里有人!

  小丁当然不是造谣,这是谁都看得见的事实,而且小丁还有点抱不平的意思。

  于是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的冯禄,当然必须快刀斩乱麻!从电影院里出来,两人手牵着手到对过的咖啡店喝咖啡。气氛很温馨,冯禄也很平静,却是中规中矩义正词严地给明萱提出两个要求。

  要说,也是一个“该”字,这冯禄要是缓两天或者先只提一个要求,也许明萱不会那么快“翻脸无情”。

  再说他的要求其实一点也不苛刻:一是三日之内去他家(她至今还没去过冯家),最好是定亲。二是从今以后再也不许跟“哥”有任何联系。他还说,所谓红颜知己,根本就是自欺欺人的事,世上没有不吃鱼的猫,所以也不可能有干干净净的干兄妹!

  明萱当然很生气,说你质疑我甚至批判我都没关系,但是你不能诋毁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他是我的亲人,也是我心目中的偶像。”

  最令明萱生气的是,偏偏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初吻”之后!在她看来少女的初吻几乎就是以身相许、终生相托。半小时前接吻的那一刻,她本想让自己完完全全的接受冯禄做自己未婚夫这个事实——从此缘定终身。

  可是冯禄的随后表现却是她始料未及,她甚至有理由认为冯禄是别有用心!其结果当然是明萱断然拒绝了冯禄的要求。于是二人谦恭的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作为共同的结束语。

  这边的恨水躺在床上看着那条短信发呆。他感觉自己无颜面对这位小妹,她找男朋友能够及时的告诉自己,而自己离婚这么大事情却一直瞒着她——无论作为兄妹还是红颜知己,都将说不过去。

  思虑再三,他还是把电话拨了过去,谎称自己在乡下检查工作。那边的明萱虽说有些失望,可还是蛮高兴的,一个劲儿地嘘寒问暖,还要哥少喝酒注意休息。他于是也问了明萱的父亲还有冯禄。关于冯禄,她说,“还行,等见了面再细说吧。”

  搬出旧楼的第四天早上,恨水在出租屋大门外刷牙,忽听得手机响,他满以为是庭芳打来,因为还有一套保暖内衣和一双棉鞋落在旧楼。等他跑进房里,电话挂线,再看来电显示,是姐姐。洗脸过后,他打通了姐姐玉莲的电话。姐是要问他离婚的事,因为玉莲前天给母亲打电话,老太太说恨水他们闹离婚,玉莲担心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昨夜忙完了最后一单生意,一大早起来便给弟弟打电话。这会儿听说他净身出户,一个人在外面租房住,玉莲自然心痛不已。

  手机刚挂,又响,一看是玉姣的,他顿时另一根神经兴奋起来。玉姣第一句话就是问“那事儿办得怎么样?”“妥啦妥啦,这几天太忙,我准备当面给你一个惊喜,高兴吧玉姣?”“高兴,当然高兴。想不到你,你真的那么至诚。”电话里的玉姣似乎有些哽咽,却说,“恨水你嗓子沙哑呢,是不是感冒啦?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呀。”“没有没有。只是有点儿冷,我今夜去你那儿。”“不要,我身上......再说也不方便。”“我不管。”

  接下来,他又给母亲打了电话,出乎他的意料,老太太听说后非常生气,“你翅膀硬了,还要我这个娘干吗?你还想我怎么说?这么大的事且不说商量,透过风,通过气,总该可以吧!你倒好,偏要先宰后奏!这会儿告诉我是什么意思?敢情要我为我儿庆祝?长本事了嘛,可以任意的休妻弃女!”

  在老妈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他并不感到气恼,却也没多想。哪个儿子不了解自己的母亲?随即他又拨通了明萱的电话,他对着手机嬉笑说:“喂小妹,我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你,先听哪一个?”“随便。不,先说坏的吧。”“坏消息就是:我离婚啦。真的真的,这种事情岂能儿戏。”“是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好几天了。”“好几天?你真沉得住气啊。那,你现在住哪?不如住我家——反正我也不在家住。”“开国际玩笑。”“那,好消息呢?”她的心几乎要蹦出来了。“好消息嘛,就是,我,本人马上就要结婚啦,跟谁,你认识的,那天吃饭见过面,她是一个老师还是我初中同学,而且我们......喂,喂……”手机里持续忙音。

  明萱正在洗脸,她听这番话的时候,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攥着洗脸毛巾在案板上不停地擦,目光空洞地站在那里,像梦游一样。渐渐的她清醒过来,揣起手机,毛巾却从她手上滑落,不是落在案板上,也不是地上,而是落到一盆熟油里。

  她感到头晕目眩,泪水却不由自主地往外跑。她再次掏出手机,哆哆嗦嗦地给小丁他们群发一条短信:“今日休息。”好在两家送餐在第二次寒潮来袭之前就已经中止。

  发完这条短信,她锁上店门,快步走出宽素坊。她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像一只离群的麋鹿,又像一只掉队的孤雁,更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一任泪水流淌,漫无目的地沿着江边小道向上游跑跑走走,走走跑跑。

  江水在无声无息地流淌,她觉得江水是在呜咽;树上有鸟儿啁啾,她生气鸟儿嘲讽自己,狠瞥它们一眼。头上有一片灰色的云朵,她感到自己就是那片云,一朵孤云,谁也不要它,没有人欢迎它,当然也没人知道它究竟要飘向何方!

  不知奔走了多少时候,她感到筋疲力尽心力交瘁,跄跄踉踉地靠在一棵杨树上。在树林徘徊了很长时间,直到泪水被风吹干,她发现眼前的杨柳和这一片土地是那般惗熟。尽管改变了装扮,它仍旧那么沁人心脾,那么令人神往!失去绿叶的杨柳更显阿娜多姿;地面上,取代黄灿灿的是满眼碧绿的又一茬油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言犹在耳:

  “......成熟不是小蝌蚪变成大蝌蚪,而是蝌蚪变成青蛙。”

  是的,那天他搂过自己,搂得好紧啊,那种感觉真好!真幸福!可惜从那以后,除了牵手之外,他再也没有碰过自己。她没有谈过恋爱,但她仍不失为一个感情细腻的女人,她从细微末节上感觉到,他跟自己相似,是属于同一类人;“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她看来有更广的外延:只要认定他(她)是自己的最爱,不管他(她)是否婚配,有无伴侣,心里始终认为他(她)是世上最好最适合自己的那一个。“有缘无分”对她来说几乎成了谶语,于是她知道必须埋藏感情,必须扼杀希望——违心地与冯禄交往就是证明。有时候她发现他的夫妻生活并非那样如意,于是觉得自己还残存某种希望,当然也许是幻想。

  她知道,离婚是一个不光彩甚至有点丑陋的字眼,她还知道,“期待”别人离婚,是不好的、也是不道德的,简直等同诅咒,但是她期待过,而且不止一次:“他怎么不离婚啊!”

  说到诅咒,恐怕世上没有谁会诅咒自己的亲人。然而,她却做了!

  今年夏秋之交,恨水的一边脸颊长了毒疖,当时她就诅咒过:“长吧,长个大瘤子变成个丑八怪——没人爱了。只有我爱。”不久,恨水骑车摔伤了一条腿,她又诅咒:“腿断了才好,别人要是将瘸子扫地出门,我正好收留。”

  一阵北风从江堤吹来,摇曳了一下稀疏的树枝,消失了,消失在下面这片江面上。天意啊!天意!不曾想,幻想竟然变成现实!然而幻想变成现实之日,也是她的“希望”彻底破灭之时:他离婚了,却要跟别人结婚!是啊!自己至今仍然是一只蝌蚪,也许永远都是一只蝌蚪,永远成不了青蛙,就像方姐那样终老一生,悲催一生……

  她缓步走向江边,大江已是枯水期,河道变窄,水势平缓,流动中不时泛起涟漪。涟漪多美啊,她觉得那才是最好的归宿。崩塌的土坎只有两米不到,但下面却是深不可测的暗流。她站在土坎上足足有四十分钟,“我没有什么品质和才能,在世上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来,活下去也只会拖累人。”她,不得不这样想,那是青春的固执,也是痴情的盲从!“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有思想,我就无法做到不去爱他!”

  ……恰在这时手机响了,一看,是家里的座机号。她赶紧清了清嗓子,接了。也许是奶粉喝腻了,父亲突然说他想喝一碗豆腐脑,要热的。

  “呜——”汽笛声划破江边的幽静,一艘游轮正顺流而下,几分钟后又从视野中慢慢消逝。“那一班船显然不属于自己,因为自己手里没有船票。”

  她哭笑着拾起了一片修长的黄叶,装进自己的荷包里。

  人生路上,谁都难免遇到挫折和情绪波动,而且人们对于过去的依恋情感,往往无条件地让渡于现在和未来。人,总是要向前走的。摆脱彷徨困扰,从忧伤中走出的恨水,今天一离开出租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整天处在亢奋当中。他再次打了玉姣的手机,二人制定美好的计划,共同憧憬着幸福的未来。他提出晚上和她共进晚餐。不巧玉姣的一个同事结婚,她要去送礼喝喜酒。

  “晚上我去你那里睡。”他说。

  “同事都在一路,不大好吧。”玉姣娇羞地一笑,“煮熟的鸭子还会飞么!”

  恨水心潮澎湃,他觉得他的生活随着明天的太阳升起将发生历史性的转折,新的生活将要开始!翌日一大早,他穿着昨天才快递来的深蓝色棉袄,下身浅蓝色牛仔裤也是新的,开着带D字头的警车由苏宁大道拐进育英路。在二小门口,玉姣早已等候多时,她今天穿的是浅灰色羊绒外套,裹一条酒红色披肩,新做的中长发型染了点浅栗色,显得愈加端庄秀丽,眉宇间英气飒爽光彩照人。她一上车就问:“东西带了没?”“带了,你呢?”“我早准备好了,只是户口本还在东郊。”“走,一起去拿。”

  警车在东郊小学旁停下,玉姣下车朝路边一排楼房走去。坐在车上的恨水,朝着她窈窕的背影吹着口哨,又打了一个响指。

  在一个大门紧锁的楼房前,玉姣踌躇好半天,忽然有人叫董老师,她回过头,一笑:“三婶,你知道我柯达爷爷奶奶去哪了?”“他们到W市去了,走有一个星期,今天应该回的。你有事儿?”“我想拿点东西。算了,我明天再来。”

  恨水看玉姣一副焦急的样子,笑道:“玉姣我们去照相吧?照好了,明天就可以直接办。”

  “好吧。也不知怎么回事,我这心老是蹦蹦跳得厉害。”

  “是不是太激动啊。”恨水讪笑,他又怪怪地哼唱着小曲,“明天,你将成为我的新娘……”

  在新天缘照相馆,二人愉快地照了一张结婚照。老板问:“你们是现取还是明天取?”二人用质询的眼光看了看老板,“现取加五块。”“行,那就加五块吧。”恨水连忙说。

  终于拿到了称心如意的结婚照,玉姣盯着照片上的俊男靓女喃喃地说:“迟到十二年,十二年,总算等到了!”两人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小车刚行驶不足百米,玉姣突然叫停,车停下,她一头扎进那家吉祥喜铺,一会儿她拎出一大袋糖果。在二小门口下车时,她留下一句话差点让他蹦起来:

  “夜里来吧。记住,西单元顶层七楼西。”

  恨水快乐地打一个响指。此时是上午十一点整。

  冬日昼短夜长,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天色就已经暗淡下来。恨水掏出手机,心里兴奋地谋划着:先约玉姣去宽素坊吃晚饭,然后二人提前“入洞房”。

  “顾组长,电话!”手机刚打开,“7”字型开锁标记还没来得及划,隔壁办公室小姜就大声喊他。他立即跑了过去。

  电话是汪强打来的。原来那邱经理的宝贝儿子离家出走,老邱迁怒于派出所,说是他们解救陕北女娃导致的后果,于是跑到派出所里大吵大闹。恨水听说后,二话没说直接奔派出所去了。在那里一直折腾到凌晨一点他才回到出租屋。“错失良辰”他到不懊悔——反正肉烂在锅里。次日上午,局长给他安排工作耽搁了一会儿,他的眼皮直跳心里七上八下,心想:一定是玉姣在那里等得心焦。

  但是没有!只见昨日玉姣站立的地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就是不见玉姣的人影。恨水东张西望好半天,还是不见她人来,他便掏出手机,心里暗笑:莫不是太兴奋睡过头了。

  玉姣的手机关机!恨水这才觉得不对劲儿,便向学校后面的宿舍跑去。这幢宿舍共有四个单元,最西单元全是单身宿舍,都是三个人合住一套。恨水一口气爬到西单元顶层七楼。西宿舍门是开的,同房的一个女老师正准备出去,见到他微微一笑:“董老师昨晚就不见她回。去哪我也不知道。”

  恨水悻悻地离开二小。他刚走出大门,好像听到有人喊顾组长,回头一看,是玉姣同寝室的另外一位老师,她拿着一封信在向他招手。

  再次回到车上的恨水,飞快地拆开玉姣留给他的那封信:

  恨水: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在去往海南的路上。是的,我走了,并不全是因为你,我的同学在那边当校长她早要我过去,其实当调入二小受阻时我就坚定了南下的决心,只是由于邂逅你才留下一撷花絮。

  不只是花絮,它是我生命中最幸福最璀璨的一页!短暂的、梦一般的经历,却拨动了爱的心弦,让我重新燃起对生活的渴望和追求,更让我看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男人,在爱着我!

  如果说十二年前我还有点怨恨的话,此时此刻我倒特别想念那个青涩的时代!因为不再拥有,所以倍加珍惜。十二年来,我一直认为有情无缘是最可悲的结局,长相思不能长相守是最痛苦的煎熬,现在我终于明白,爱的最高境界其实不是占有,而是心灵的朝圣与洗礼!不是吗?当你不顾一切地为我离婚的时候,我就彻底信服:这个男人是真心爱我!有了这份爱(哪怕是稍纵即逝的一瞬)我也知足。因为玉姣生来命贱,命运不许我有太多的奢求。

  人,毕竟生活在社会而不是自然界,许多情感败在现实面前是在所难免的,也是“理所当然”的。从时空上说,也许只差几个小时我玉姣就要成为你的合法妻子——但我带给你的未必就是幸福——对我而言,这就是命!我现在才相信圣经上说的“爱的力量大于死亡”——至今也没人知道,那次在医院里若非遇见你,我抱定要结束自己!那天你也许只看见一把梳子,其实饮料瓶里装的是甲胺磷!

  一生一次的爱,或许就在转身之后,思念与牵挂又将会从此开始。不过我再也不会消沉与落寞。人生不过百年,即便激情和浪漫都全都褪去,我们的友情还在。珍藏心底,不离不弃。

  恨水,你是一个理智的人,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祝你早日成家,当然复婚也不失为一个非常好的选择,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为别的,为你的聪明女儿。

  有位哲人说,有一种东西叫现实,有一种完美叫残忍。我的完美注定就是残忍!!

  董玉姣留

  显而易见,这封书信蕴含的两度相恋的浓情蜜意,承载初恋对他的挚爱,所以令他感动不已。“莫名其妙!”恨水尚不明究竟,心急如焚,来不及多想,他驾着车直奔祁林。

  祁林发往海口的班车,只有每周一三五才有一班车。今天正好是星期五,等他赶到祁林汽车站时,候车厅里空落落的只有几个女孩坐在那里玩手机。问讯处的人告诉他,发往海口的班车已开出两个多小时。他又跑到售票窗口试图查询,售票员说客车票不实行实名制无从查找。

  回的路上,他又接连拨打玉姣的手机,对方一直关机。但是,他却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汪强,问他在哪,叫他速回。一个是姐姐玉莲打来的,玉莲说她马上就要到江城,叫他到龙湫宾馆等她。他的车在岔路口边沿停了下来,往西南是江城方向,往东是磨盘方向,当然也是董家冲,还有那座郁郁葱葱的秀山。恨水眼含泪水痴痴地望向东方,转而又望向南方,阳光下的村落炊烟袅袅,一对斑鸠在一棵枝枯叶落的枫树上休憩,其中一只啄弄翅膀,另一只咕咕鸣叫,一会儿便比翼双飞不见踪影。

  一小时后,也就是午后两点三十分,他到了龙湫宾馆。姐姐玉莲见面就批评他一气,“我都说了那么多,是个牛你也该转弯了。”玉莲说。

  “与其说你为情所困,倒不如说你执迷不悟,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跟个年轻后生似的,要死要活的,干什么呀?”汪强说。

  “从前我不谙世事,所以错过。”恨水似乎没有走出囧境,越说越激动,“现在我才知道,有一种爱,叫执着!玉姣就是这种执着。”

  “爱,执着,”汪强哈哈一笑,“难怪你妈说你幼稚,看来,你不只是幼稚,简直就是愚蠢!”

  “别提我妈啦!本以为有情人终成眷属,想不到功败垂成。”他掏出香烟,扔一支汪强,自己点一支,“我幼稚,我愚蠢,站着说话不腰痛,要是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挚爱沦落天涯,怎么说!”

  “哎哎哎,注意用词哈领导。什么叫‘沦落’?现在在哪里不都是打工?那,几千万人都‘沦落’?”

  “你就是书读多了读出毛病。”玉莲起身打开窗户,“你要和姐一样少读点书保证也不会有那么些鬼情鬼爱的。”

  “看来你们,你们还不了解我。”恨水说。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爱情故事多而爱情少。”汪强说,“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老水,一个宿舍住三年。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爱心和同情心的一个人,我早说过,除非有大智慧否则你当不了大官儿,忒重感情!不是我说,要是见到思雨娘儿俩可怜兮兮的,你保证又会动复婚念头——这当然是件好事,不过我提醒你,庭芳这女的确实有点儿不检点。再说,你妈好像两个都不赞成,真的。”

  “妈在电话里都和我说了。”于是老太太的行踪被玉莲一一道出。

  原来就在昨天上午,秀明老太太离开磨盘,她先是坐一辆“摩的”到董家冲,她跟弟媳打了个照面,然后说去找文胜叔说点事。文胜就是玉姣的父亲,从他口中秀明不仅得知玉姣调到二小并且已经离婚,而且还听到一个令她吃惊的秘密:玉姣坐月子期间被前夫殴打导致下身大出血,后在医院动手术抢救,挽回了性命却失去了生育能力。这话对于太太犹如晴天霹雳!她随即心急火燎地赶进城里,找到玉姣。玉姣这才“交代”说他们准备结婚。老太太完全是用哀求的口气劝谏玉姣,她不但自曝‘家丑’道出恨水哥不是她的儿子的实情,还要给玉姣下跪。再说,玉姣虽然有心计,但终归是个明白人,这种情况她也知道,真的这么走下去,即使恨水不介意,却因为自己而让他们顾家断了香火,这个“罪责”自己也担当不起。于是她别无选择!明知是爱,也必须放弃。

  这也许就是爱的无奈!就在这位“老姐”刚刚离开二小的时候,突然间变得憔悴不堪的玉姣也快速的收拾行囊。她是(昨天)下午四点钟下楼的,下楼她将一个封信塞给正在上课的同房老师,转身又将两句话的辞职信和一大包喜糖一起交到教导处,然后拖着行李箱匆匆离开学校。没有人能准确描述她的表情,她,满脸绯红,面带微笑,眼睛似乎满含着泪花。

  “我妈什么时候去你那?”恨水问汪强。

  “昨天中午。”

  “昨晚你为什么不说。”恨水生气地瞪着他。

  “昨晚?昨晚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怎么说?我今天一忙完就打你电话,你呢,你去哪儿啦?”

  “我妈她为啥不直接找我?”恨水又说。

  “找你?哼!你连离婚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肯告诉老人家,她跑来拦你,你听吗?”汪强接过他的烟,点了,笑道,“其实,也不知怎么回事,人呐,越是到老,越有些害怕子女。”

  “你是成心要气死爸妈呀你。”玉莲说。

  “莫说是见你,你妈只连思雨都没看。昨天一提到思雨,老妈就泣不成声。”汪强说。

  恨水羞愧地看了姐一眼,玉莲嗔怒道:“没良心的!”

  汪警官手机响了,接了电话他立即告辞:“走了哈,姐。”

  “喂,晚上一起吃饭吧。”恨水说。

  晚上,他们仨坐玉莲的车前往美食城宽素坊吃晚饭。吃饭前汪强特地跑到旧楼去接思雨,汪强哄她说带她去吃烧烤,思雨说什么也不肯下楼。

  宽素坊里除了恨水他们,另有一桌客人,像是几个放假的学生。涂师傅不在,今晚明萱自己掌勺,见到他们仨,明萱只冷冷地叫了一句“强哥”,便低着头炒菜。

  恨水本来大老远就冲她微笑,换得的却是视而不见的冷漠,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喝酒当中,恨水问端菜进来的小丁:“小丁你老板怎么啦?板着个脸,好像别人欠她钱似的。”

  “嘿嘿嘿,嗯心情不好呗。”小丁一笑,走了,回过头又说,“啊,她老爸病重,好重。”

  玉莲说:“明天我一定要看看思雨。我好长时间没见到她。她该不会不理我吧?”

  “姐,这回你就别去啦。她们娘儿俩都在气头上。解铃还是系铃人,这事儿,只能等我来慢慢化解。但是,得给她们一点缓冲的时间。”

  “对对对对,这个时候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看来汪强是碰过一鼻子灰的。

  “不过我明天倒是要去看个病人。”恨水转身对姐说,“我怕是没工夫陪你去看房子。”

  原来玉莲这回准备买套房子,是专门买给她爸妈住的。老人在城里养老已经成为一种“时尚”,同时弟弟也需要有个窝,正是一举两得。

  对此恨水没理由反对,他只是申明自己没钱帮衬。

  玉莲说:“装修得归你监督,钱,我不要你出。”

  星期六的上午,恨水还是跟姐一道去看房子。他们在位于城西的碧野小区看中了一套三室两厅两卫的房子,十二楼,面积127平米,总共才二十八万。

  看完房子,恨水提些补品还有水果赶到老食品宿舍时,已近正午。他敲门好半天,怀礼老头才缓缓打开门。老人的身体气色果真大不如前,看到他老人立刻喜形于色,又说自己是老病,不必要花钱的。恨水也只简单问候几句,显出很匆忙的样子,说自己有事儿就转身告辞。老人却皱起眉头,似乎有话要说。

  恨水刚走到门口,恰遇明萱送饭回家。

  “你来干吗!”明萱冷若冰霜。

  “我,不能来么?”恨水有点儿莫名其妙。

  “当然。”明萱将饭盒换到另只手,绕开他进到屋里。

  恨水知道她是在跟自己斗气,也知道她斗气并无恶意,却不知所为何事,便故意忿忿地点头:“行!”

  恨水下楼时还在纠结:难道她也反对自己离婚?嗨!这离婚怎么弄得天怒人怨啊!

  他走出宿舍楼,回头往上一瞅,只见明萱正站在楼道朝下面看,看到他随即闪身而上。“啪!”他快意地打了一个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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