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素食 > 第十九章 拯救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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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仇萍的电话,秀明老太太心神不宁,坐立不安,手拿一把破蒲扇晃晃悠悠出了房门,又走出大门。那支益气养血她已经插上了吸管,却被“遗忘”在柜子上面。这是二儿媳庭芳给她买的,而且庭芳“逼”她定期喝完;一盒茸血补脑液已经喝完,这盒益气养血也只剩下最后两支。

  一会儿,洗完澡的毓德老头进到房里。桌上一包高档烟,他抽出一支,四下寻找打火机没找着,就着点燃的蚊香吸了起来,然后打开风扇,又打开电视,把自己放在逍遥椅上享起逍遥福来。最近秋老虎发威,白天酷热难耐,夜晚的乡村除了蚊虫多点还不算太热,开个低挡风扇便可睡个安稳觉。

  老太太回家时,电视里正在播放关于地沟油的新闻调查,老头一面看一面大声地骂娘——继成和他性格有点相似,容易动怒。老伴儿进房老头迅速来了个华丽逆转,笑盈盈地:“你点蚊香把打火机点到哪儿去了?”

  “嗯——啊,在神龛上面吧。”

  “你补品还没喝。”电视播放广告,老头拿起遥控器换台,“你好像不高兴嘛?我就抽一根烟。”

  “仇萍晚上来电话,说成伢病了。”老太太冷冷地说。

  “啊!成伢病了?”老头急忙丢下原本还想吸两口的烟蒂,“什么病?住院了吗?”

  “乙肝。”老太太按下风扇的摇头键,“暂时还没有住院,我想可能是早期吧。”

  “没住院就好,没住院就好。”老头怅然若失地念叨。

  “好什么好!医院是没有进,仇萍说她请风水大师看了,说祖坟风水出了问题。”老太太没好气地,“命不好埋怨祖宗,还真是。”

  “哎呀呀,那个风水大师厉害!”老头大惊失色,“昶儿出国我眼皮跳好几天,天天担心昶儿,没想到......”

  “我可告诉你,成伢的事可不许对外讲!”

  “唔。”老头还没有缓过劲来,“知道。”

  毓德老头的惊恐也不是没有理由。他倒不是因为儿子的乙肝,乙肝他不陌生,垸里就有个患有乙肝的;他惊恐的是,仇萍说的风水出问题跟磨盘垸目前面临的危机恰巧吻合!

  今天的磨盘,再度被一种不祥的气氛笼罩着,虽说不是死人,但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其恐慌指数并不亚于血光之灾。不过事情还得从老刁说起。祖坟山除了冬春二祭,平时是没人去的。几天前收棉花路经汇峰宕的老刁,鬼使神差地跑去“看”他家先人,老刁站在坟前一望,对面的环形公路及其护栏十分扎眼,路上车水马龙。高速公路进出口通车了。这当然不是好风景,老刁觉得心里不舒服,回来禀告雄爷。昨天一早,雄爷带着他哥和另外几个老人跑去实地察看。他哥读过书也懂得一点阴阳,看过之后,老头摸着白胡须,说出了唯独他自己能够听懂的结论:“罗盘煞,没错,应该是罗盘煞。”“厉害不?”众人问。“锋煞煞一线,罗盘煞一片。”老头忧心忡忡地说。这是困扰雄爷又一个新的难题,而且更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那片黄天厚土最终谁都要去的。

  毓德老两口正说话时,雄爷带着三四个老者进屋来,大家坐定,雄爷又重复一遍“罗盘煞”,“实在没辙的话,我想我还是跑一趟兰图。毓德哥,你说呢?”

  “不要啊雄叔。”老头巴着烟笑而未语,老太太这回却多了句嘴,“我们家成伢不信这个,我怕到时会弄得你难堪。”

  一会儿工夫,男女老少拥满一屋,大家议论纷纷,一片噪杂喧闹。

  一位在外打工回来生儿的四川小媳妇问:“什么叫风水,风水真的好厉害么?”

  “风水就是祖坟的气脉,风水不厉害还有什么厉害。”老刁摇头晃脑地摆呼,“韩信就是他老娘葬个饿牛出栏,他才封王的。超凤就是他老爹(这里指的是曾祖父)葬个渴马饮泉,他才能到中央当部长。”

  “见鬼,韩信如果不是把他舅舅给的银子输光了用稻草葬母,还不是死牛。”有人说。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啊雄爷,你得想法子。当年黄冈修水库不就是把林彪家祖坟山挖了,一家伙挖坏事啦。”老刁又说。

  “叫我看,风水也不管屁用,现如今到处修公路铁路,不晓得破坏几多风水,哪里见过风水碍事的?我看还是不要小题大做!”另一个说。

  “什么叫小题大做!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老儿就近葬葬在高家山吧?尽会说风凉话儿!”

  “哎哎哎,不要说那些没用的。”雄爷不得不控制一下局面,他接过老刁的纸烟,扭头对站在后门的秀明老太太说,“秀姐,你读的书多,你指点一下迷津。”

  “我?风水的事儿,太玄机。”老太太说,“我呀,一窍不通。”

  “罗盘煞你冇听说过?你老儿可是秀才呢。”雄爷将她的军。

  “我老儿是个教书匠,但不是道士。”老太太不得不直言拜上,“雄叔,你家老大也毕竟不是职业风水师,对吧?所以我看我们暂时还不能妄下结论,当然我不是怀疑你哥。反正顾氏祖坟山是块风水宝地,这不用质疑,至于那点儿路对它有没有影响,有多大的影响,这恐怕还得请教专家——真正懂得风水的专业人士。”

  “反正那个什么煞肯定有的。”有人说。

  “当然!叫我看上半年那个事就是它造成的。”这位明显指树汉和二狗的暴毙。

  “幸亏贵生叔早点看到了,不然我们还蒙在鼓里。”这位说的“贵生”就是老刁。

  “雄叔,我可是专门去查看的。”老刁立即对雄爷说,“这来来回回,耽误我一天工夫,你看......”

  “开点义务工?”雄爷说。

  “雄叔明鉴。”老刁说。

  “做梦吧你!”雄爷火了,“除非你把你顾字抠掉!”

  接着大伙儿又持续好一阵无谓的争论,讨论最终不了了之,但是,守望风水的事却没完。

  第三天,专事磨盘一带红白喜事的河西张道士被请了来,他和雄爷等一行八人再次专门到汇峰宕实地察看。张道士端着罗盘沿着墓地下方兜了大半圈儿,面对对面高高隆起的环形护栏,也说出了“罗盘煞”三个字,他还嘴里念叨,“本应遇坎而泄,无奈自西而东,金克木,势在头尾。”

  大家都听不懂,于是问他有什么破解之术?

  “可惜这畈田不是你们的,”张道士指着眼前的稻谷,“这里全部栽上树,形成一片林子就好。”

  “你不是说金克木吗?”有人问。

  “是啊,水因泽而泄,煞因势消而竭嘛。”

  “这,恐怕不行。就算是我们的田也不能说栽树就栽树。”雄爷递上一支烟,“还有别的法子没有?”

  “贫道才疏学浅,法力微薄,只能浅释罗盘,难辨恶煞……”老实忠厚的张道士谦虚得一塌糊涂。

  “那就听天由命吧!”雄爷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谦恭。

  “罗盘煞”由道士口中说出,情况大不一样!磨盘垸立刻陷入一片慌乱,彷佛他们的祖先正在遭到“罗盘煞”的侵袭,“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对于这种捕风捉影的事,秀明老太太本来不会轻信,可是偏偏横生了一个“血缘门”枝节,这让她不得不多个心眼儿——毕竟不是自己亲生,加之继成不早不晚偏在这个时候患上乙肝,而且仇萍又说出那样的话,这也让她疑窦丛生,于是不得不将“罗盘煞”一事原原本本的告诉给继成。

  继成一向不信鬼神,却有两点例外,一是风水,二是人的灵魂。关于风水,几乎与启蒙教育相伴生,年年祭祖年年灌输,“阳宅招财富阴宅发子孙”的理念早已植入骨髓;除此以外,他孩提时代就耳熟能详一个关于风水的凄美故事:

  说起来跟他家还沾点儿亲戚,是个没落大户,由于家道衰落,经主人本手就卖掉了四石八斗好田,末了仅剩下维系生活的田地和一座祖坟山。

  祖坟山是一座小山丘,不很高却中间低凹,说是块风水宝地,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金盆养鲤”。那年男户主病逝,殁年才54岁。早上出殡,天气晴好,不料棺材抬到山上,打井(指挖坟坑)完毕,突然天降大雨。事情凑巧,一个买锅的乡民路上捉到一条鲤鱼,他走上山时正好遇着下雨,于是急中生智将锅扣在头上鱼挂到树上,人在树下避雨。道士见之,惊呼:“好彩好彩!赶快落字!”众问何为好彩?道士:“头戴铁帽鲤鱼上树,必发当代。”

  于是急忙草草下葬。此时,乡亲观其一家孤儿寡母,儿子虽有14岁却只读个蒙童馆(私塾),赋闲在家,对于“立发”,充其量也只是半信半疑。不久的一天,这家小儿和比他大两岁的童养媳姐弟俩(尚未完婚)上山砍柴,偶遇山上军队打仗,混乱中那小儿竟随一支队伍跑了(后来才知道那是徐向前的部队)。再说这童养媳,那天一直找到天黑才回。第二天婆媳二人又上山去找,终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兵荒马乱年代,婆婆没有怪罪儿媳,此后老少二人相依为命。十年过后,刘邓大军南下,路经县城梅邑古镇。那位小儿的姑姑在镇南门给大军送茶水,忽然一位骑马的军官在她跟前下马并掏出三块大洋给她,一句话没说又上马而去。姑姑看那人似曾面善,便拉住一个军人,问那骑马者是何人?“那是我们团长。”“姓什么?”“姓吴。”姑姑立刻眼泪哗哗,再看骑马的,早已不见踪影。又过五年。全国解放了,县上来人专门找到那个小山村,说是吴师长来函寻访亲人。原来,“吴师长”便是当年那个砍柴失散的男孩。但此时他的母亲已经过世两年,那位童养媳却依旧独守老屋。据说这位妇人守望寡居,终生未嫁。

  而关于人的灵魂,继成本人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亲历,但他却从未对人说过。那是他读大一放暑假,也是分田到户的前一年。生产队稻场脱下稻谷是要守维(即看场)的。那夜刚好轮到毓德和花脸两人守维。继成小花脸一岁,也算是同班玩伴儿,他便主动要求替父亲去守维。从垸里到稻场一路有很高的杨树,稻场边却有一棵老槐树,稻堆中间有处大草垛。花脸在草垛里铺被子架蚊帐,继成在那槐树下散步,两人隔着稻堆相距不过十几米远,突然花脸的父亲出现在跟前。继成便与他说话,恍恍惚惚当中,也就说了几句家常话。天上挂着一弯明月,继成无意间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而对面的花脸父亲却没有影子!他立刻头皮发麻,感到毛骨悚然。花脸爸似乎也觉到不对劲,叫他“去睡吧”,继成随即转向稻场,他再回过身却不见花脸爸的人影!继成钻进蚊帐,想起刚才摄人魂魄的一幕依然心有余悸,他问花脸:“你爸可是病了?”

  “是啊。”花脸一脸的轻松,“老头从过端午至今一直卧病在床。”

  “那么严重啊。”继成惊魂未定。

  “严重不严重,反正十天半月死不了。”

  一夜相安无事。两人睡到五更时分,只听得垸那边有人喊:“花脸,快点罗,你老儿走啦。”继成无论如何不敢留在稻场,也跟着花脸一路回去,进屋一看,死人已坐在椅子上!

  因此,在“风水”问题上,继成与仇萍两人意见出奇的一致。“乙肝”跟“罗盘煞”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现如今凑到一起,自然而然地“印证”了大师的“神机妙算”,于是拯救风水就成了他们家的头等大事。对此,继成的敬畏之心是不用质疑的;仇萍不但敬畏,她还功利,还别有用心,她想要以此作为切入点,悄悄清除“孽障”,“收服”继成。

  她许以高酬请了叶大师。一场秋雨过后,天气转凉。这天,她开着顾昶那辆车,带着叶大师赶赴江城,直抵磨盘。

  在毓德家,雄爷一进门就远远伸着手去跟贵宾握手,他对这位身体瘦小面目猥琐年过50的大师初次印象并不太好,仅仅抱有几分期许而已。也许爱屋及乌的原因,当大师大言不惭地说出“顾区长亲自登门求助”时,雄爷便对他刮目相看,况且他曾听人说过:贼眉鼠眼的人往往有大智慧。仇萍对于大师的吹嘘倒不以为然,她只要达到她的目的。

  因“工作”需要,大家提早简单吃过午饭,车到汇峰宕时,艳阳当顶,碧空万里,并伴有阵阵秋风,大家在雄爷带领下经过那道长满蔷薇的篱笆,穿过一片桐籽树林,来到祖坟山的上方。眼前一大片有高有低的坟墓,坟墓大部分被枝叶繁茂的灌木所覆盖,尚能看见多数坟前立有墓碑,坟头上的纸花经风吹日晒早已衰败,有几处塑料花却依旧呈现出艳丽色彩。大家簇拥着大师,一言不发,俯视良久。随着大师几声干咳,一行人由南边转向西边下方,也就是墓地的正前方,此时叶大师从粗布囊里亮出三件法器:钵盂,罗盘和戒尺。他将青铜钵盂搁到一块稍凸的草坪上,又朝钵盂里倒些矿泉水,再将戒尺横在上面。他手脚轻盈,有条不紊而且不声不响,表情极为庄重,举止神秘诡异,口中还念念有词。接着他手端罗盘,沿着祖坟山西侧边缘来回走动,全然不顾杂草灌木甚至锐刺对他的伤害,显得十分的虔诚和敬业。

  他的辛苦能否获得某种信息不得而知,但是有刺扎破手背他居然毫无感觉,却是令人敬畏。或许此时闭嘴更有神秘感。大约走了三个来回,他又踩着狭窄的田埂跑到对面的环形公路边上。这时,他又像一个端着老式海鸥相机的摄影师,双手捧着罗盘朝着祖坟山这边扫视。

  重回祖坟山这边,叶大师看上去气度不凡,他迈着方步,扬起脑袋,显得志得意满,器宇轩昂,只可惜形象太不配合。他终于安静下来,立定到西侧正中位置,伸出小胳膊做了一个指点江山的手势,正色道:“对面!乃反弓煞也,南方俗称罗,盘,煞!”随即他手一摊,换成很随和的常人语气说,“其实它就是反弓煞。”

  此言一出,站在他身后高出他半个脑袋的雄爷,立即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加褒奖:“叶大师真是不同凡响明察秋毫高瞻远瞩,一下子就识出了奥妙,真他娘的有本事!”

  大家伙儿望着对面高出稻田几十公分的环形路基以及路边的环形护栏,彷佛如梦初醒:是啊,这不正是一道“巨弓”吗!

  不过识破归识破,最终还是要落到实处,雄爷毕恭毕敬地问道:“请问叶大师,此煞可有破解?”

  大师眯着小眼儿,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待我先行作法,求得一道镇山之符,再教你们应对之策。”

  接下来,大师吩咐雄爷点燃香纸。突然之间大师不知从哪变出他的第四件法器——拂尘。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他身板笔直,手握拂尘,表情极为庄重,面对金黄的稻谷,面对川流不息的车辆,唱山歌儿似的念起经来,随着节奏和韵律,那拂尘或前甩或后甩或横扫。约莫念了十几分钟,他上前将戒尺高高竖起,又躬身往下一戳——完全是太极八卦的招式,再移开那钵盂,众人这才发现钵盂下面压着一张黄表纸,纸上是用毛笔游弋得十分夸张的一道符。此时,大师又从腰间取出他第五件法器,一款古旧的方印。他将方印的红面搁到嘴边哈气,然后半蹲下身将符搁在大腿上盖上红印。化(烧)符过后,大师端起钵盂喝上一口水,面朝西部斜上方用力一喷。

  只这一喷,令在场人尽皆嗔目结舌:满口水尽数化为雾丝,水雾映着日光呈现出局部彩虹,十分壮观。

  做完最后这道雷人的动作,叶大师这才一脸的轻松,回复到正常人的状态,谈笑自如。

  法事完毕,雄爷通过仇萍中介交付叶大师一大叠现钞作为酬金,大师揣下货币的同时,小声对雄爷传授“破解之术”。但见雄爷他一面递烟点烟,一面连连点头,脸上充满着胜利的喜悦。

  大功告成!太阳还有一树高,仇萍与大师有足够的时间赶回兰图。

  但是仇萍没走。她还有未了心愿,不只是心愿,完全是她缜密计划的一部分,而且这个计划得到她母亲的首肯还有她老人家的秘密启迪。

  晚餐雄爷非要带大师到镇上去下馆子,仇萍坚决不同意(她生怕误事)。

  老太太虽说内心不大支持这项工作,可还是做了一大桌子好菜。毓德和雄爷陪叶大师喝酒(雄爷带来的酒只在磨盘上得了档次,款待大师有欠恭敬),开的酒是孙国美和小妹那天带的酒。这酒即使是在兰图,都算是高档酒。识酒的大师和雄爷两人在猜测酒的来源上肯定是一致的,然而他们却低估了仇萍的吝啬指数——她孝敬二老的最多也就三合兰图脆酥,二十多块钱而已。

  三个男人烟酒正酣,仇萍在一旁作陪衬,老太太始终不冷不热不卑不亢的态度,她一边忙着添菜,一边忙里偷闲地吃上一点儿素菜。一瓶酒已经完成,仇萍不住地给大师递眼色,大师有些身不由己。老太太趁添菜的机会也适度给了仇萍一些脸色,她对这位大儿媳以前还只是不太感冒,这会儿却产生一种感官上的厌恶。仇萍遭了白眼却浑然不觉,因为她此时心里只装着一个“信念”。

  晚餐总算结束。仇萍以“大师需要早点儿休息”为由,将雄爷打发走了。她终于鼓起勇气低声向大师说出她的计划,而且言外之意,该计划是此次行程的一个科目。

  听她一说,已有八分醉意的大师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我我工作已经结束,而且我平,平生只栽花,不种刺。”

  “叶大师!”仇萍嘿嘿一笑,嘟起两片肥唇,“你别忘了,作为善男信女,我不仅是你的忠实粉丝还是你的赞助商呢——啊对不起,我只是打个比方,您请见谅。”

  “萍妹呀,你是不知道啊,百行道路百行怨,我有我的难处啊!”软硬兼施对他果然奏效。

  仇萍便加上一把火,伸出一根胖指头,说道:“不会亏待你的,我给你这个数。”

  “小妹啊,你真是要了我的命啊!”大师显露出卑微与丑陋,无奈地耸耸肩摊摊手,“天啊!这,这,这是要损阴德的呀!”

  “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但是这个世上有几个人讲德,德又值几个钱!神仙也受供,说明神仙都挣脱不了现实,那,”仇萍伸出的手指头由一变二,“总可以吧!”

  “唉——”大师长叹一声,“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他双手合十,“罪过罪过,列为祖师,恕罪!恕罪!”

  接着他又将有关事项对仇萍细细低语一番。

  随后,仇萍叫她公公拿一捆稻草到后院,并找来笔墨纸砚。毓德老人照做了。然后大师蹲在院里借助昏暗的月光做事儿,老头说可以牵电灯的,大师不让牵,说不需要亮。

  仇萍进到北后房去打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继成正在616房间与小妹私会,问她:“你要这些干什么?”

  “这边有个算命先生,很灵的,我给你们俩算算,如果八字相合的话,我打算,嗯,打算成全你们。”貌似憨厚的她,看来撒谎也不需要打草稿。

  “没发神经吧?那好,我等会儿发给你。”继成深感莫名其妙。他身旁小妹听说了,只是面色难看,她没有觉得意外,倒对继成的“血液化验正常”加深了疑虑。今日继成破例不与她接吻,说是“以防万一”,她当时就有点怀疑;但是对于仇萍能否“让位”这件事,她持中立态度,尽管她的内心一直在挣扎。

  再说这边的叶大师,他将扎好的稻草人靠在院墙上,然后将写有戚丽娟名字以及她的生辰八字的字条塞进草人胸口处,再反转稻草人,将一张长纸条挂在草人背中间,纸条上方有一道符,符上还盖着红印,下面四个毛笔字:一路走好。最后仇萍咬牙切齿地将七枚绣花针刺进草人的头顶——这是母亲点拨的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刚刚做完这一切,老太太出现在后门,招呼儿媳:“仇萍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儿啊妈?”她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婆婆进到堂屋。

  “这个,恐怕不合适吧。”这种阴森的迷信活动显然不受欢迎,老太太指着院里警告说,“你不能这样啊仇萍。”

  老太太虽然不屑巫蛊之术,也明知难以阻止,但还是于心不忍。

  “这有啥呀妈,跟玩儿似的,既不违纪又不犯法……”

  “可是损人呐,那是损阴德的事!不违法也不能不要良知嘛。”

  “笑话!一把稻草就损了阴德坏了良知?”仇萍板着脸孔,显得理直气壮地,“那偷鸡摸狗呢,杀人越货呢,贪污腐败呢?”

  “……”老太太欲言又止,伤心地摇了摇头。

  十一点过,已交子时。遵照大师的嘱咐,仇萍夹着稻草人拎着香纸打着手电筒出了大门。今夜月黑风高,四野一片寂静,偶尔会有一两声狗吠,远处的天边时不时划过一线闪电。秋后打雷可不是好事。素来胆小怕鬼的她,孤身一人提心吊胆地朝骆斯河方向走去,在一个十字路口,她蹲下身来焚烧香纸,又焚烧了稻草人,暗红色火苗和着浓烟一窜一窜的,她肥胖的脸儿荡起了得意的狞笑。完成了这一切机密而又繁琐的程序,她像一位凯旋的将军,甩着手腆着肚子吹着不成调的口哨朝家走。看来她完全忘了,一向自诩行善积德的她,正在践行“杀人”的勾当!

  数日之后,汇峰宕顾氏祖坟山既清明节满山花红之后,又出现另一道风景线:几乎每座坟前都立起一块石碑,石碑上一律刻着四个大字:“泰山敢当。”碑是各家各户自费的,磨盘垸的积累当然也列支了一部分,这是无可避免的,因为叶大师的“出场费”可是不菲,加之仇萍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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