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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平进门之后,看见纪如谨先是恭喜了一番,却并不再说什么。
此间的女主人自然明白是为何了,将左右屏退之后,只留下了灵溪与湘凌两人,岳平这才开口说道:“奴才奉皇上的旨意,来带掌记大人前往藏书阁。”
“好,我这就随公公前往。”纪如谨心中纳闷,将宫中的事情交待了几句后,就跟随着他往藏书阁而去。
宫中藏书阁在文华殿后,位于东华门内,其名为文渊阁,传闻与江浙范氏天一阁构建相同。
外观为上下两层,腰檐之处设有暗层,面阔六间,西尽间设楼梯连通上下。两山墙青砖砌筑直至屋顶,简洁素雅。黑色琉璃瓦顶,绿色琉璃瓦剪边,喻意黑色主水,以水压火,以保藏书楼的安全。
阁的前廊设回纹栏杆,檐下倒挂楣子,加之绿色檐柱,清新悦目的苏式彩画,更具园林建筑风格。阁前凿一方池,引金水河水流入,池上架一石桥,石桥和池子四周栏板都雕有水生动物图案,灵秀精美。阁后湖石堆砌成山,势如屏障,其间植以松柏,苍劲挺拔,郁郁葱葱。
她被引入阁中之后,岳平却从第三排书架上按下去一本书,青砖墙立即外翻出一个箱子。其中有锦衣卫服侍与腰牌等物。
“大人请到楼上环换好。”他捧出衣服,躬身递了过去。
纪如谨点了点头,这才知道是要带自己出宫,而不是参观什么藏书阁。
有了前次出宫的经历,她这才经过神武门的时候,就要坦然得多了。出了宫门之后,跟着岳平穿街过巷,最后在有两棵巨大榕树立在巷口的巷子前停下了。
榕树之间有一条幽静的街道,宽窄可以通过四马并行的马车,但是也显得并不怎么奢阔。街道两边的宅院,没有传出任何声响,很多参天大树从院墙里伸了出来,搭在他们的头顶,将夏日的阳光盖住了,洒下片片阴凉。
走到街巷中段,有两处府邸大门相对。东边那家的台阶旁肃立的石狮格外干净,上面没有显眼的灰尘落叶,朱门紧闭,铜环无声。
对面西面那家就要显得衰败很多,门上漆皮脱落,两条封条颓然无力地在风中飘着残余的片段,其中一个石狮子已经失去了头颅,另外一个身上也是刀痕弥补。门前台阶的缝隙里,有着黑色的泥垢,如同凝固多时的血液。
纪如谨看着那两个残缺的石狮子,不知道岳平带自己来这里是何用意。
“这座院子是前镇国将军林伟宁的府邸。前年前往广西代天巡狩,回到京师之后,他停留了三月的广西就爆出了谋逆大案。七王爷亲自主持审理,三公旁视,最终认定他参与了谋逆大案,并广西余犯一并满门抄斩。”
岳平盯着那院门,淡然说道。
“这个案子早被变成了铁案,朝堂之上无人想去翻案,当然也没人敢去。即便是有些还记得这件事情的妇人,偶尔想起之后,闲聊之余也是在声讨林伟宁的罪恶滔天,不止让自己身败名裂而死,还拖累了那么多无辜之人。”
“这座宅院被朝廷收回之后,三年之中,几次皇上都想要将它赐出,可受赐官员皆知道这宅子来自何人,纷纷视为凶宅,人人都敬谢不受。反正这京师之中的空地宅院更多,他们并不愁住所。只是这地方,也就日渐衰败了。”
他慢慢的解释着。
纪如谨走到将军府大门之前,眼中的悲伤瞬息而过,面容倒是平静得很。她并没有过多的停留,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变得挺欢一些,依旧如常的迈开步子走着。
先前介绍这处地方的岳平愣了下,赶紧小跑着到了她前面,引着往长巷另外一侧走去。
对于纪如谨来说,这里才是广西谋逆案的开始。可她毕竟曾经是其中女犯,若是在这里停留过久,被那些锦衣卫线眼看去了,落到汪直的耳中,那可就不妥了。
“那个宅院早就没人住了,对门的院子倒是一直被人抢着要。”
“你问我为什么?这京师的人谁不知道啊,当年镇国将军与门下侍郎对门而居。林伟宁被满门抄斩,可那万安却是扶摇直上,现在已经是内阁大学士了。他老人家当年住过的府邸,你说该有多少官员想要沾沾光啊。”
巷口的茶摊上,落座稍事休息的纪如谨与岳平两人,安静喝着清查,耳边却传来了长舌妇人的议论。对于这附近居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们来说,没有什么谈资,能比得过这段往
事来得过瘾。
他们说起这些事情,已经说了两三年了,可至今未曾说腻。不过,倒也省却了岳平接着介绍的心。
“说起万安这个人,当年不过就是正统十三年的进士,学问谈不上多少,却突然青云直上了,这其中的猫腻,你们可曾听说过了?”
“这事谁人不知道啊,听说当今皇上最为宠爱的妃子姓万,竟然想方设法去宫门前跪了一夜认家门。”
茶摊上的人一阵哄笑,他们大抵是看不上这种软骨头的人。小二前去给这些人续水,将茶壶重重在那说话人的桌前顿了下,然后劝诫道:“金老,你当真嫌自己那三两骨头太硬了,想找人给松松?”
被称为金老的老者,被他这话惊下住了,四下看了眼之后,重重敲了下那不到十来岁茶小二的脑门,喝道:“臭小子,差点没被你吓死。”
不过,他却再不提那些事情了,换成了街坊邻居之间那些琐事。
“掌柜的,听着这些话,心里是不是很不舒服?”岳平开口问道。
纪如谨笑了笑,醮着些茶水在桌子上画着圈,说道:“你现在是我店中的总管,若是被人知道还有这层关系,当心脑袋也搬了家。”
岳平风轻云淡的笑了下,并不介意生死。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看向了布棚外。阳光下,有个瘦黑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长相十分普通,只是眉间有道刀疤,红色的疤痕在黑色脸孔上无比显眼。
这人直咧咧走了进来,在纪如谨面前坐下后,丝毫不客气的端起茶水就喝。
“史宁,怎么如此没有分寸?”岳平有些不满的说道,用眼神示意,自己身旁这女子不寻常。
史宁咕咚咚喝光大碗凉茶之后,这才抬头答话道:“我的大管家,且不说我烈日下跑了几十里地有多累,单是巷口远处那两个卖糖葫芦的,就让人不敢太过于冒失。话说,这不是你选的地方吗,关我什么事情。”
纪如谨悄然看向了他身后的远处,恰好看到那两个卖糖葫芦的人转过身去。差不多高的身材,身形也是相差无几,大热天也不嫌热,里面不知道穿了什么,外面却罩着件长衫,后腰有硬物悄然挑着。
“他们是锦衣卫?”岳平问道。
史宁点了点头,悄声说道:“可不是嘛,这将军巷三年里日夜都有人看着。你倒是好了,直接将掌柜的带到这里来。”
“不妨事,寻常人路过下,他们也不会介意。再说了,咱们也只会来这一次,不会再来的。”纪如谨替岳平解释道。
被带到这里来,自然知道这是对方的好意,让她能了解广西谋逆案的起始地方到底是在哪里。
左右两边的客人都隔着两三个桌子,他们小声说话,并不能被人听到。
史宁喘息了两口之后,小声的说道:“掌柜的,经过小的这些日子的打听,情况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当年状告林伟宁藏兵广西,意图谋逆的首告人,天下人都知道是谁,这个我就不讲了。”
“那几个将这个案子做成铁案的人,自然也被众人知晓。只是这些人身后,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就不是那么清楚了。直到三日之前,属下查到两个人。不过说起来奇怪,这两人与其它那几人相比,实在是过得算惨了。”
纪如谨有些愕然,这才想起当日离开清歌坊的时候,无意之间吩咐了岳平,让他好好留意,将当年涉足了广西谋逆案的京师官员都找出来。
她皱眉沉思,黑瘦的年轻人却突然抬头,问道:“掌柜的,你不是想将这些人都杀了吧?”
“若是要动手的话,咱们可都是好手!”
纪如谨无可奈何的笑了下,看着那张朴实的黑脸,又看了看他按在桌子上的手,虎口上全是老茧,当是百战之将,自然不会害怕任何战斗。
“我始终觉得,那万安并非是首告的人,这背后还应该隐藏着太多的秘密。”她开口说道。“所以才让你去好好查证。”
史宁点了点头,用手指在桌子上流淌的茶水里蘸了下,快速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名字,随即就抹去了。然后站起身来,对她拱手说道:“掌柜的,那两个姑娘今儿就会到了,您放心吧!”
看着他离开后,纪如谨站起了身来,却突然回过头看了下那镇国将军府。
传闻林伟宁被斩首之日,喊冤九十九次,头颅落地双目圆睁,有血泪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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