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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清歌坊的路途之中，岳平十分歉意的解释说，本想着将那史宁唤到清歌坊中禀报，但这些楼外的眼线，若是进了楼里，被人发现就容易产生联想，所以就挑了那么个地方。
纪如谨也并不怪罪于他，那史宁一看就是老斥候出身，在这京师之中出现，自然应当是八王爷朱剑棋的麾下。若是出现在了清歌坊，被那些官员看到了，确实极容易出事，毕竟出入歌坊的锦衣卫官员也不少。
到清歌坊的时间尚早，姑娘们正在洗漱，准备在白日里好好歇息，等着伺候晚上到来的那些贵客。看到岳平陪着新掌柜进来之后，都带着笑意围上来行礼，更有胆大的，拉着纪如谨的手就嚷开了。
“姐妹们，咱们在这楼里可没法傲气了，掌柜的生得这么好，当真是闭月羞花了啊。”
岳平蹙眉，佯装生气，说道：“放肆，什么时候大胆到这地步，竟然调戏起了自家掌柜了！”
“哎哟哟，看我们家大总管着急的，姐妹们只是看着掌柜的亲善，又生得美，就想亲近亲近，怎么就让你不高兴了呢？”姑娘们阵阵哄笑，可看向纪如谨的眼神，却是极为尊敬。
这些女子皆经过专门的调教，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分毫不会有纰漏。现在如此放纵，但是楼中最后名客人都已经送走了。
说话的姑娘语速很快，如银铃在风中叮咚作响，十分的悦耳。说话之间，已经分开了众人，走到了跟前来，屈身给纪如谨施礼说道：“见过掌柜。”
这姑娘估摸也就二八年岁，可身材倒是长得很好了，多一分则显肥，少一分则有些瘦，半露在纱裙外的手臂与腰身，那是水灵得惹人想去掐上两把，走起路来依依多情，仿佛是粉色莲花在清水之中荡漾。
看到这个姑娘，纪如谨略微点了下头，知道自己此行找的就是她了。
这个姑娘名叫水荷儿，是目前清歌坊里最为当红的姑娘，前面两年都因为年龄太小的原因未曾参加花魁竞选，可凭借着那张脸蛋和那副好身段，在客人们的眼中那是火热得很，都说今年的花魁铁定就是她了。
“起来吧，跟我到楼上说会儿话。”纪如谨笑着说道，然后率先上了楼。
水荷儿自然不会反对，径直跟着她就往清歌坊的顶楼而去。身后那些姑娘们纷纷叹息，说自己果然是年岁大了，不仅客人不喜欢了，连自家掌柜也不理了，当真是要寻个好人家给嫁掉。
上楼之后，纪如谨自己在椅子上落座之后，立即有婢子奉来了香茶。看着水荷儿的神情，也是整夜辛劳之后还未曾歇息，于是让她随意一下，不必太过于拘礼。
那水荷儿也是大大咧咧，将长长的双腿抱到了椅子盘着，接过小丫头端上来的各色水果茶点，就开始胡乱的吃起来。“客人老嫌弃我太瘦了，不够丰腴，这睡前还得多吃一些。”她向纪如谨解释道。
“随意，这清歌坊本就是你的家。”纪如谨笑着说道，而后随意挑了个话头说起来。
她只是想将水荷儿的话套出来，毕竟这清歌坊中的账册是一回事，可要知道史宁留下那两个名字的事情，还得细细问问才知道。可她又不想让这些姑娘察觉，所以只能这般借助着闲聊套话。
她为人聪慧，这话说起来也就十分自然，如同当真在和这清歌坊当红歌女说家常套近乎那般。
水荷儿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边吃着各色茶点水果，话题就慢慢从日常喜好转到了清歌坊生活上来，而后又从姑娘们谁最受客人喜欢，聊到了这些客人都是些什么人，谁家又是怎么样等等。
这些清歌坊的客人，都是姑娘们的恩客，谈论他们并不妥当。可清歌坊中的姑娘，有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要将客人们的任何谈话内容记录下来，所以她也不觉得有异样，反倒是说得越来越起劲了。
纪如谨低头给茶杯里续水，看似不怎么在意，只是随意问问随意听听，其实心中却将那些词句牢牢过了一遍，最后锁定了那个名字。
工部郎中，罗泽贤！
“掌柜的，我给你吧。自从我十二岁进了清歌坊当丫头开始，可就没有见过这般怕老婆的人。从五品的官儿，居然每次来清歌坊里玩都要乔装打扮，生怕楼中那些主顾认出他来，而且那家伙根本没用，就嘴上功夫还可以，当真是六部郎中都是凭嘴吃饭呢。”
六部郎中擅言的评价，居然被她如此刻薄的用在这里，纪如谨自然就想到了罗泽贤那肥胖的样子，
脑海里随即就跟出了一个画面。一个头发花白的侍郎趴在姑娘的两腿之间，辛苦万分的侍弄着，差点没将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
她昨夜刚对男女之事体会了些皮毛，这会儿听到这话后，脸上就有些发烫。好在水荷儿只顾着自己说话，也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
水荷儿那句评价出口之后，便觉得有些不妥，不敢看向自己的掌柜，然后解释道：“掌柜的，水荷儿说话随意，您可不要怪罪。”
“咱们就是随便聊聊天而已，不必如此介意。”纪如谨笑着安慰她道。
说话之间，一直候在门外的丫头走了进来，禀告道：“掌柜，罗大人给水姑娘送来了一枝金钗。”
“喏，他还会这般讨好人，免得晚上我不给他留空。”水荷儿说起这些话的时候，丝毫不会脸红。
纪如谨笑了下，吩咐道：“去将那罗家的小厮应付了吧，然后赶紧休息，晚上那个会嘴的郎中大人来了，还得让你辛苦呢。”
这话出口之后，不仅她大为尴尬，就是水荷儿都脸色微晕，而后笑得花枝乱颤。“姑娘们都说掌柜是个未经人事的大小姐，水荷儿今儿可有些不相信了。”
“别放肆，赶紧下去！”进房后，一直在窗前书桌旁翻看账册的岳平，眉头微蹙的训斥道。
水珠儿赶紧收了声，躬身施礼之后告退。
等她离开之后，岳平走了过去，却开口问了句与史宁相同的话。“掌柜的，莫非你真想杀了这两人。”
纪如谨喝着茶，淡淡说道：“你说呢？”
“属下不知。”岳平老实回答道。这并非是他不知道，而是常年跟着八王爷朱剑棋之后，已经学会了不去猜测主子的心思。
纪如谨放下了茶碗，仰头靠在了椅子上，然后轻轻说道：“王爷不是说了吗，想要将那些人都揪出来，就得从最小的人开始动起。比起去刑部喊冤来说，将这两个双手鲜血的人杀掉，不是更让他们震惊。”
“这……岂不是打草惊蛇了？”岳平不解的问道。
纪如谨笑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接过了他手中账册，说道：“我要的就是打草惊蛇！”
愣了愣之后，岳平顿时恍然大悟。
广西案错综复杂，他也听说其中有极多的不清楚情况，可当时很快就被做成了铁案，自然是有人在操控了。至于暴露在世人面前的那几个，不过就是替罪羊而已，单说那万安就根本是个无能的老滑头。
而这么快被找出来的两人，自然也是小喽啰。去整治暴露在外的替罪羊并不容易，毕竟现在万安也是阁老之一，况且那幕后之人也并不怕这个情况。
将他们放在外面的决定做出来之时，就已经认为这些人随时可以去死了。倒是去杀了这暴露出来的两个小喽啰，却能惊动那些幕后的人。只要将他们惊动了，自然就会有所行动。
如果这些蛰伏多年的人开始动了，尾巴也就会暴露出来了。
“掌柜的这份心思，属下望尘莫及。”岳平由衷的佩服，而后却有些担心。“但是掌柜想要杀他们，却并不容易，除非让八王爷的属下动手。”
“不能用八王爷的人。”纪如谨正在翻看着账册，仔细翻了一遍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杀他们，只得由我来，还得做得无比自然。只有这个样子，才能最终惊动那些人。”
“属下不解。”岳平疑惑的说道。
纪如谨却并不想解释，合上账册之后，放到了书桌上。然后走到窗前，隔着白色窗纱，看着外面街道上的行人，突然感慨道：“若没有那场变故，今日我也当被家中许了夫家，不知道夫婿会是何种人。”
她现在的夫婿可是当今天子，岳平自然不敢胡乱说话，只是回道：“属下早晨送爷离开的时候，听他说起过，要给掌柜一个名分。”
纪如谨并不觉得欢喜。她并未真正侍寝这件事情，皇上铁定是不会对外人说了，不仅如此，还会将她封为妃嫔，以彰显圣恩。不过，她并不想接受。
当个藏书阁的女官，虽然容易被六宫妃嫔欺凌，可总会少去很多麻烦，至少不会被当成真正的敌人。只有这样，她才会淡出众人视线，能放手去做想做的事情。
“总管，回去就告诉爷，我这样挺好。”她开口说道。
岳平脸色微变，跪拜在地上，开口说道：“掌柜三思啊！”
“我已经决定了。”她平静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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