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中国潜流文化 > 第五章 官商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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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节论政贿与文贿

  政贿与文贿,这些文辞之意都是多余的解释。以宋朝为例,宋人重文轻武,读书风气盛浓,可谓是文化达到了封建时代的顶峰。其杰出文人辈出,在中国乃至世界史上光彩夺目。宋朝统治者极其重视文化教育,学术文化的成就极高,中国文化至此更趋精深成熟。但是,在群星汇粹之夜,宋朝除有“六贼”之称的蔡京、王黼、朱勔、李彦、童贯、梁师成等一大批贪官污吏之外,还有一大部分文人的贪劣却被掩盖。

  宋朝开国之初,赵匡胤说:“吏员猥多,难以求治;俸禄鲜薄,未可责廉。与其冗员而重费,不若省官而益俸。”由此,宋朝开创了高薪养廉的先河。高薪养廉是宋朝的一项国策,然而到了中后期,得到的却是不廉的事实。历史记录了宋朝高薪养廉政策带来的后果,怵目惊心的政贿与文贿的贪腐盛行,其主要原因就是职田制成为腐败的温床。由于职田与官吏经济利益联系在一起,亦必然煽起官吏的贪鄙之风。清人徐松《宋会要辑稿》曰:“职田所以养廉也,而士大夫取之,适以启其不廉。”在宋朝,官吏普遍下海经商,以“狂潮”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官吏们利用职权无偿使用交通工具,役使部属,逃税漏税等都是贪者挤入富人圈的一项重要手段。宋朝高官卖官鬻爵,甚至贩卖人口。宋人陈东指出:“六贼”之一的王黼“公然受贿赂,卖官鬻爵。”他代理蔡京执政后,愚弄百姓伪顺民心;他学习蔡京所为,利用手中权势大肆贪贿,生活极其糜烂奢华,苛取四方水陆珍异之物占为己有。当时,朝廷计划联金攻辽,王黼竭力怂恿,不遗余力地大肆搜括6000余万缗。按宋史职官志,当时一个宰相的本俸是月薪300缗,王黼约贪了他月薪的20多万倍,为官贪了近1700年的宰相级别的年薪。如此之贪,唯有中国高官居世界之最,其朝朝代代都领先于世界,全然是竞技贪贿的全能项目。即便如此,王黼还是不满足,他又花巨额军费买了五、六座空城伪称大捷,大捞政治资本。后来王黼被进封为太傅、楚国公,着实的光耀了一阵子。宋钦宗赵桓即位,王黼家被抄,贬为崇信军节度副使。不久又被开封尹聂山派人诛杀。

  在宋朝中后期,政贿卖官的现象十分盛行。宋人朱弁著《曲洧旧闻》称:王黼当权时明码标价卖官,有“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直通判”之说,名为“进纳”。何为“进纳”?就是交纳钱粮买取官爵。蔡京身为大宋太师,又为北宋“米蔡苏黄”书法四大家之一,更为“六贼”之首。有一次,在蔡京暗箱操作下,他的舅表弟宫大鹏承包建造矾楼工程,所捞银子如天上落下的银河,直接流入蔡京和宫大鹏的腰包。如此容易地取财之道,自然是心花怒放。矾楼建成后,宫大鹏还留了一套宏大阔绰的书房兼会客室,里面储满密籍和珍宝。他把这套房子称为“陋斋”。而“陋斋”这两个字就是蔡京所题,且用纯金铸造。蔡京所用的文房,以及其他奢侈用品均属地方官员所送。小说《水浒传》中“吴用智取生辰纲”,就是北京大名府梁中书收买十万贯金珠、宝贝、玩器等物,送上东京给他老丈人蔡太师过生日的礼物。可见当时全国各地官员贿赂蔡京的情形。

  蔡京乱政专权长达20年之久,他大力鼓吹“丰亨豫大”,使之耗竭国库资财,把北宋拖到了灭亡的边缘。1125年,蔡京眼看北宋的江山倾倒之时,他从而不迫地逃离京城,把他平日所贪积的财物装满一大船运走。为了防备盗匪抢夺,蔡京还将其中的40余担金银珠宝,寄放到浙江海盐的族人家中。此举,就是历代贼臣贪官眼见大势已去,所做的同样反应。这种藏秘赃物、卷款而逃的方法,千百年来没有任何演变。

  宋朝的文人是社会中的精英群体,他们有的是身居高位或隐身于下层社会,生活都很自在。也许是宋朝文人在温柔乡里沉浸得太惬意,让士大夫们遂不思进取,忘记了廓清天下、收拾山河的责任。但是,他们都很热衷下海经商活动,呈现出不同前朝的社会特色。不过,宋朝文人在入仕之前,由于经济来源有限,经济状况普遍较差。而入仕成为官员之后,其收入的基本来源是俸禄,而且收入要高于一般社会成员。其次是赏赐、公使钱、润笔、馈赠以及经商、接受贿赂在内的非正当收入等,这就是其灰色收入。此外,特别是北宋文官的总体收入呈现出:一是经济状况优于北宋前期文官;二是在级别相同的前提下,地方官经济状况优于京官;三是中高级文官与低级文官之间收入差距悬殊。不过,在另一方面,宋朝文人讲究休闲生活,为保持与社会地位相称的生活水准,入仕也带来了不得不贿通官员的经济开支,使得文官与其他社会阶层相比,还得有闲情交际的花费。同时,宋朝文人普遍下海经商,所涉买卖又是五花八门,这与当今文人头顶官帽,心则浮躁,死皮赖脸的贪钱同出一辙。

  由于宋朝官员大多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却又拿着高薪,生活过得相当惬意。难怪范进考到50多岁还要考,考上了竟然又使他喜极而疯。假如排序各朝历代官吏的幸福指数,真的要数宋朝官员最幸福。

  宋朝有崇尚酬请文人操笔或撰写墓志铭的世风,这就使得宋朝的文学艺术具有商品化的特点,开创了政贿与文贿之风。特别是成名的文人在为他人润笔、撰写墓志铭等方面能获得不菲报酬。如韩愈、李邕、王缙均为当时之能手,并获巨额酬金,时人讥之为“谀墓金”。这些同于当今被执政党包养的文化人、知识分子,领着高薪养家,利用职位或所谓“名声”额外敛财一样。不过,当时的现象自宋神宗赵顼以后始趋严重,如宋人罗大经在《鹤林玉露》中云:“盖改牒为状,自元丰始,日趋于谀矣。且前辈交际,其馈止于如此,未尝过于丰侈也。”宋朝僧人文莹在《玉壶清话》中云:“韩熙载才名远闻,四方载金帛求为文章碑表,如李邕焉。俸入赏赉,倍于他等。”南宋学者王明清在《挥麈录》中云:“孙仲益每为人作墓碑,得润笔甚富,所以家益丰。”等等。这种操笔作文者与润主之间的买卖风气甚浓,即使与宋朝敌对的金朝也曾重金购买宋人之作。罗大经在《鹤林玉露》中云:“胡澹庵上书乞斩秦桧,金虏闻之,以千金求其书。”可见当时所谓文化产业之发达。

  然而,宋朝讲究仁厚,这个信念笼罩着整个社会,尽管这个社会从北宋到南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这个信念始终没有改变。宋人认为,文人好财只是个人小节问题,无需大惊小怪。在南宋那个战火纷飞的年月,乱世下的南宋王朝要靠军队来打仗,也就不怎么在经济上管得太严。如果说名将岳飞、韩世宗、刘琦等个个也都有贪污的嫌疑,恐怕是证据不足。而南宋词人,抗金名将辛弃疾,他不仅一生力主抗金,其词抒写的都是力图恢复国家统一的爱国热情,倾诉壮志难酬的悲愤,对当时执政者的屈辱求和颇多谴责。但也就是这个辛弃疾,却是一个板上钉钉的贪财、贪色、嗜杀成性的“民族英雄”。这位崇尚做大事人可不拘小节的文武兼备人物,不但参与倒卖战争物资,而且还是个极其奢劣的文人。辛弃疾闲居江西上饶时,他盖的房子富丽堂皇,犹如巨商富贾之家。有一次,朱熹到他家来做客,看了之后大惊失色,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房子。当时,辛弃疾是一个退休官员,他能有这么多家产,是值得怀疑的。用今天的话说,多少也可以定个巨额财产来路不明之罪。

  辛弃疾生前被五次弹劾,死后还有人弹劾他,而弹劾内容都是“三好”。一好杀人;二好财;三好色。最后一项,实在是正常不过的事。在唐宋时代,文人、士大夫养家妓的现象是极为普遍的,这与当今官员包二奶、养小秘是一回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今天,我们在辛弃疾留世的六百多首词里,不仅还能找到一、二十个歌妓的名字,而且更有细腻柔媚之语。反鉴,不能不说他那些流传至今的“爱国热情”,多少也具有政治投机和表白自己志向宏大的作秀。辛弃疾是文人投身行伍,但他为立威,却杀人如麻。他在江西赣州时,剿灭敌方军队,一天之内杀八百多战俘,理由是没有那么多粮食给他们吃。可以说,辛弃疾是个暴虐贪婪的狠角色。

  由于宋朝文人生活在皇帝包养的圈子里,生活的小资情调尤重,其抒发的感情大多都是浅斟低唱的闲情逸趣,这也促进了娼妓业的兴盛。由于宋朝的官、文、商具有很强消费能力,娼妓业才有巨大的市场。虽然宋朝的“妓人”分工明确,但无论是“官妓”、“军妓”、“艺妓”、“商妓”都需要强劲的经济支撑。即便部分“妓人”相当于现今的文艺工作者,但也是各种社交场合的高消费群体,这些人除了自己本职工作外,参合的都是贪腐活动,可见政贿与文贿的潜流之大。

  众所周知,文人是统治者治国的最好帮手,但文人却不是创造社会财富的主力。由于统治者圈养了文人,所以人民就得被迫养活庞大的文官集团。这也如同当今靠吃俸禄的所谓“文化精英”,他们心里觉得是自己的才能所致,却不知是人民在被迫供养。在所谓“文化精英”的心高气傲中,他们最怕被统治者抛弃,亢奋在“为人民服务”的骗术里,恬不知耻的为官阶、俸禄弘扬文化,吹捧主子的功绩,且龌龊的勾心斗角,为自己“活得自在”丧失文化的真正精神。在宋朝,由于官制杂乱,重床叠屋,至宋真宗赵恒时,一次所裁官员就达195000多人。宋人宋祁在《景文集》上称:“南宋州县之地,不广于前,而官五倍于旧。”因而宋朝的官员多如蚁,消费巨大。跑官、买官、卖官,明码实价,司空见惯,最终使官场腐败成为绝症,人民承受着当时世界上极为沉重的负担。但由于绝大多数文人的颂扬和吹捧,因而宋朝还是以“人民最幸福,文化最繁荣”来标榜。

  而今,宋朝的情形可谓是小巫见大巫,其一切压榨人民之事,官场诟病都被继承和光大。据1987年,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出版的《中国第三次人口普查资料分析》一书公布的中国历代官民比例,当年是官民比例40:1。这数字比起宋朝来不仅高的离谱,而且官员的幸福指数更比宋朝官员高得多。同时,做官已不是毛泽东宣称的“为人民服务”之职,而是封建剥削社会的再造与创造。如今,又过去了二十多年,当今中国的官民比例更高,其政贿与文贿在官场上的潜流涌动更凶猛,业已成为主流之势。

  第32节贪财掘墓

  元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少数民族建立的大一统帝国。通常,在封建王朝改朝换代之际,都对前朝帝王陵寝或多或少的采取保护政策,以示和平共处,亲善友好。虽然,中国历史上帝王陵寝被盗的记录史不绝书,但多属个人偷盗所为,与政府没有多大关系。可是,宋陵被盗则与此性质截然不同,这是和尚与高官勾结掘墓盗财。同时,这也是贪婪的元朝政府指使所为。

  当时负责全国佛教事务的大臣叫桑哥。他在元朝政府的默许之下,掀起了一场历史上空前规模的盗墓行动。这次盗墓的首要人物是西藏僧人杨琏真加。此人是吐蕃高僧八思巴的弟子,由于世祖忽必烈崇尚佛教,尊八思巴为帝师,杨琏真加遂凭借他与老师的关系,被忽必烈任命为江南诸路释教总摄,总管江南地区佛教事务。他与桑哥一拍即合,开始建造、恢复和整修了中国南方许多庙宇。但是,他们还把一些儒教、道教的庙宇改造成佛教的寺庙,这种强奸民意的做法,在汉人中积怨了很大的仇恨。最使汉人厌恶的,是他们为了筹集建造和修缮寺庙的经费,不惜掘墓取财。

  最先被盗的宋陵是魏王赵恺墓。当时,会稽泰宁寺僧人宗允、宗恺为讨好杨琏真加,勾结天长寺僧人福闻挖掘了赵恺墓,获得不少珠宝,献给杨琏真加。这次掘墓极大地刺激了杨琏真加等人的贪欲,他们招来河西僧人及其凶党,开始大规模地挖掘宋陵。首批被盗的宋帝陵是宁宗皇帝赵扩及皇后杨氏、理宗赵昀、度宗赵禥的陵寝。随后,杨琏真加等人又掘劫了一百余座陵墓,掠走金银、玉器、杂宝和大珠不计其数。他用这些宝物支付佛教寺庙的建造和修复费用,还把一些宫殿建筑改成佛教寺庙。而使事态变得更糟的,是强征民力重建或改造寺庙,并将大地主的田地没收变为寺产。南方地主们对此万分愤怒,纷纷开始指责杨琏真加牟取暴利、腐化及贪求女色的行径。

  指责杨琏真加最为严重的行为,是对南宋皇族遗骨的亵渎。据记载,杨琏真加等僧人将一位皇帝的尸体从陵墓中掘出,吊在一棵树上,然后加以焚烧,最后又侮辱的将尸骨与马骨、牛骨混在一起重新埋葬。由于这种严重败坏道德的行为使杨琏真加受到谴责,但被谴责过后,他依旧如此,全然不理会。那么,他为什么要采取违背和刺激汉人情感的行为呢?是他对佛教的虔诚?还是想借此提高他的宗教利益?想必这种掘墓取财的行为,佛祖也不能容忍。虽然,杨琏真加发展了20余万个和尚,建了四万多座寺庙。但是,怜悯众生、慈悲为怀的佛语也没有能救了元朝政府。

  杨琏真加等人的盗墓行为,首先得到了元朝政府的默许。虽说,曾有元朝官员和赵宋宗室请求忽必烈保护宋陵,但忽必烈均置之不理。由于盗墓所得的宝物很多都献给了元朝政府,以此充补国库,杨琏真加更是猖狂之极。他在任十余年,贪赃肆虐,强取民财,无恶不作。忽必烈还用杨琏真加“上贡”的一些宝物重新装修了天衣寺。不过,忽必烈对盗墓的支持态度,也与当时的政治斗争有关。当时宋朝虽亡,但仍不断有人打着复兴宋室的旗号起义反元,杨琏真加借此机会,策划了“压胜”之说。提出大兴土木建造佛塔、佛寺,将宋帝遗骸置于其下,以压服宋人造反。这种说法正好迎合了忽必烈稳定统治的想法,同时也想借发掘宋陵的机会,断绝百姓对宋朝的留恋与怀念。

  杨琏真加的盗墓行动给后世带来极坏的影响。史称自此之后“江南掘坟大起,天下无不发之墓矣。”盗墓行动是否是元朝政府穷凶极恶所致,元朝政府不会承认。但这种罪恶是存在着,而此前遗留下来的坟墓普遍被盗,这种行为对中国古代文物的破坏不言而喻。同时,这种掘人陵墓的罪恶行为,也激起了宋朝遗民的极端仇恨,百姓反抗情绪愈加高涨。到元朝末年,朱元璋起事的时候,他还借“宋陵事件”发动百姓反元,激励义军推翻元朝统治,这是当初蒙古族统治者万万没有料想到的。

  配合掘人陵墓的总负责人是桑哥,他当时是元朝中央政府的右丞相。此前,桑哥曾因腐败、行贿受贿和贪色而受到控告。但是,世祖忽必烈很欣赏桑哥的才智,既往不咎的继续委以重用。桑哥草草做了对自己过去行为的检讨之后,他走马上任宰相之职。他一上任,便克尽其职,竭力抨击了上自中央朝廷,下至各行省的不法官员,并奏请忽必烈,革职罢免了一批昏愦无能的贪官。同时,他还大刀阔斧地从上至下整饬吏治,任人惟贤。在调整国家财政,振兴经济,治理驿站,强化元朝中央政府对辖区管制,特别是对枣吐蕃地区的直接统治,政绩斐然。然而,桑哥的一系列所为,却触犯了蒙古族上层贵族官僚的利益,遭到嫉恨。但是,桑哥专权之后,他贪欲复发,疯狂地利用手中的人事大权进行大肆贪贿,并采用拿钱赎罪,买卖官爵的手段进行受贿。

  公元1291年春,忽必烈在漷北打猎,随同打猎的大臣也里审班、也先帖木儿、彻里等人揭发了桑哥专断权利,滥用权利求取贿赂的事。当时忽必烈的心腹不忽木出使,他三次派人把他召回。忽必烈向他询问桑哥的事,不忽木回答说:“桑哥阻塞聪明之士,紊乱朝政,谁反对他,他便以其他罪名诬陷处死。如今百姓失业,盗贼蜂拥而起,所招来的动乱旦夕既至,不立刻将其治罪,我们恐怕要为陛下担忧了。”留守贺伯颜也向忽必烈上奏了桑哥的奸恶欺瞒之事。时间不长,弹劾桑哥的人愈来愈多,忽必烈才开始下决心将其治罪。之后,元朝政府以“壅蔽聪明,紊乱政事”,“专权黩货”的罪名将桑哥下狱处死。

  在桑哥当权时,他还为自己建了一块“桑哥辅政碑”,此碑立在尚书省前,且建有碑亭,碑文全都是桑哥的丰功伟绩。而他最致命的罪状是结党营私,贪赃受贿,“以刑、爵为货”。《元史·崔彧传》记述,有中书亭章政事的麦术丁和右丞崔彧上奏说:“近者桑哥当国四年,中外诸官,鲜有不以贿而得者。其昆弟故旧妻族,皆授要官美地,唯以欺蔽九重、朘削百姓为事。”其妻族湖广行省平章要束木在他的庇护下,贪暴不法,谁都不撂;其妻弟八吉由授为燕南宣慰使,也是受赂积赃;桑哥还把巩昌总帅府改为宣慰司,以弟答麻刺答思为宣慰使;江淮行省一批长官都是桑哥的党羽,他还利用财务审计搜括民财,受贿肆虐严重。被揭发出来的桑哥党羽还有其他一些人,这些党羽大多是以贿赂桑哥而青云直上的。如河间盐运使张庸弄个漂亮的女子给桑哥,后来成为他的亲信,得以久居其位,独自贪污官库钱银达3000余锭;斡罗思、吕国瑞等人因频频贿赂桑哥,做了八番罗甸宣慰使。后来,在指控桑哥罪责中有一条:“大都高资户多为桑哥等所容庇,凡百徭役止令贫民当之。”这些富人圈所以能受到桑哥的庇护,得免徭役,自然都是纳贿所致。

  元朝统治中国仅98年。由于攻南宋以来,战争连年,加以宫廷廪禄、宗藩岁赐,都需要巨额经费来支持。忽必烈急于解决国家财政不足的问题,因而日益信用以“理财助国”邀宠的大臣阿合马、卢世荣、桑哥等人主持国政。但由于所用之臣贪腐不羁,吏治腐败,专注搜刮,流于横征暴敛,人民不堪沉重的封建剥削与压迫,纷纷起义造反。至元二十年,江南各族人民起义200余起,二十六年更增至400余起。当时的大学者叶子奇眼见耳闻,他在论元后期官员之不知廉耻说:“所属始参曰拜见钱,无事白要曰撒花钱,逢节曰追节钱,生辰曰生日钱,管事而索曰常例钱,送迎曰人情钱,勾追曰赍发钱,论诉曰公事钱。觅得钱多曰得手,除得州美曰好地分,补得职近曰好窠窟。”不过,桑哥被弹劾后,下狱处死,杨琏真加却安然无事。

  但回顾历史,最为空前无比的狂挖地下文物,捣毁地上文物,摧毁封建文化遗存的事件,却在杨琏真加死了600多年后。这是一场所谓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只是其性质不同于元朝统治者那样为财掘墓。在这场“文化大革命”运动中,疯狂的组织者几乎将国家拖到了不国的边缘,而始作俑者比杨琏真加更暴劣,且也没有人谴责。如果要罗列一下在这场运动中被毁的文物,诸如:炎帝陵主殿被焚,陵墓被挖;造字者仓颉的墓园被毁,改造成“烈士陵园”;山西舜帝陵被毁,墓冢挂上了大喇叭;孔子的坟墓被铲平等等,已无法计数。

  第33节论善举与贪欲

  严嵩是明朝的特大贪污犯。他出生贫寒,明嘉靖年间成为一代权臣。若要拿严嵩与明朝弄权的太监王振、刘瑾、魏忠贤等人相比,严嵩既不是太监,身体也不残缺,而且还是一个科班出身的大才子。严嵩的文才不仅是那些宦官不能比,就在他同时代的文臣中,其文采也为世人公认。可惜他和有“小丞相”之称的其子严世蕃,两人都是有才无德之辈,贪贿水平高超,隐蔽性极强。

  严嵩专权达20年之久。他做过吏部尚书、殿大学士、少傅兼太子太师、少师、华盖殿大学士,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权臣之一。在他专权的那些年里,许多饱学之士,屏声息气,惟命是听的下官都奔走其门下,行贿者络绎不绝。不过,严嵩的诗文写的确实不错。若翻开他的《钤山堂集》,写心志的如“元如蔡泽轻肥念,不向唐生更问年”或“明日驱车入城去,却从城里望山间”,写景的如“傍花吟驻棹,扫石坐传卮”或“不饮杯中物,其如山色何”,诗中都显得他胸襟冲淡,不像是专心的贪官。但是,再若翻开中国历代文臣档案就会明白,文臣多喜欢写诗,喜欢用诗来表达出世之志,田园之想。这种若离若弃、不离不弃的姿态,乃是自我安慰,实为卑以自牧的言行,知行而不必一致已成为官传统。严嵩写诗的天赋极强,以诗而论,可为明代之上品;以其人的品行而论,无法提及。这也是历代同类文人,在行事与写诗境大相径庭的玩术。由古至今,诗文在许多贪奸文臣手里,已如同粉饰自己身份的装饰材料。

  在中国历史上,贪官富贾之人都喜于玩些作秀的善举。严嵩更是不例外,而且还能持之以恒,多次“善举”。他从1544年后的十多年时间内,先后在自己老家捐金修建了四座石拱桥,同时还出资修葺了县学、铺了些路等等。但这些钱还是刮自人民的血汗,只是支出于他的赃款私囊。而这些“善举”又折射了官员狭隘的乡土观念,抖露出光宗耀祖的封建思想。想必严嵩的想法不是关心家乡,只是让家乡人走在他“捐建”的桥上,念念不忘他的官德罢了。

  严嵩的善举是为“贪极施财”抒发一下良心,更是为“稳定压倒一切”而作秀,免得家乡人骂他忘本。在严嵩为官专权的时候,他从赃款私囊里支出点银子,一方面是炫富自己富有,另一方面也是祈盼家乡人多说他几句好话。但以严嵩为首的贪腐而酝酿的民怨,到处都是矛盾、冲突与仇恨。由于社会的贫富悬殊,仇富心态弥漫,激化了当时的社会矛盾。

  要说严嵩这人,他做官的秘诀是小心谨慎,柔媚取容。明末清初史学家查继佐在《罪惟录》中,有一段令人深长思之的话:“然上在位久,要威福自操,事事出上意。嵩承夏言之后,不敢有可否,间有所左右,直微引其词;至上所必欲杀,无所匡诤而已……则凡上意所欲杀者,天下竞指嵩。”由此看来,嘉靖皇帝也是个太难伺候的主。据说,严嵩很惧怕嘉靖,伴着这位君主,常如临深履薄。他在国政上无主张无抱负,只知奉承嘉靖。然而,这样的大臣,各朝各代都有,恐怕能占总数的一大半,且一定有余。

  据《明史·奸臣传》云,严嵩其实并没有什么执政能力,却很懂得怎样在官场上行事。他踏入官场以后,实际上只做了四件事:一是媚主,二是整人,三是弄权,四是索贿。这种为官之道不但精准,而且代代相传,使之后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竟而成了中国官场上的四步曲。严嵩成为当朝高官后,他便开始结党营私、卖官鬻爵、敲诈勒索、贪得无厌。被他整垮整死的人也不在少数,《明史》也列了一个长长的名单,其中最有名的是沈炼和杨继盛。这两个人都是因为弹劾严嵩而被害死的。

  1565年,严嵩家产被抄,财产总值相当于当时全国一年的财政收入。此外还有田地上百万亩,房屋6000多间,以及无数的珍稀古玩、名人字画。严嵩原本出身贫寒,这些巨额财产是从哪里来的呢?当然是他把持权力20余年里的不懈努力,这些都是严氏父子二人联手搜刮来的。所以,明代政治家张居正说,严嵩当国,其实是“商贾在位”。

  当年严嵩家被抄,曾将其家产列清册,曰:《天水冰山录》,登录财产的字数竟达六万多字。现摘主要而说之:净金共重13171.65两;纯金器皿共3180件,重11033.31;金镶珠宝器皿共367件,重1802.72两,坏金器共253件,重403.92两;金镶珠玉首饰共23副,计284件,共重448.51两;金镶珠宝首饰,共159副,计1803件,共重2792.26两。玉器857件,扇柄居然有27308把,其它珍奇器玩、织金匹缎、古今名琴、古砚文具、屏风、古铜器、善本古籍、名人书画无数。

  另据史书上说,严蒿、严世蕃这对父子贪得实在变态。虽然,这对父子都有着世人对黄金白银的热爱,但说狂热到极点不为过。他们比起其他贪官来说却也别具特色,深受人生教诲与感悟的小严和老严一样,都是贪贿的嗜痂之癖。他们狂恋女色与金银,并将家中所用的器物均用金银铸造,最变态的就是用黄金浇铸裸女,用白银浇铸坐便器,器形为女人的外阴。不过,就其严氏父子的欣赏品味不能贬低,大有当代造型艺术的先驱之名。

  在查抄严氏父子贪贿的财产中,其中床就有640张。如下:螺钿雕彩漆大八步床52张、雕嵌大理石床8张、彩漆雕漆八步中床145张、椐木刻诗画中床1张、描金穿藤雕花凉床130张、山字屏风并梳背小凉床138张、素漆花梨木等凉床40张、各式新旧大小木床126张。严氏父子贪这么多床干嘛?后人一头雾水。这要搁在今天,唯一的解释就是严嵩想退休后开一家超级豪华的宾馆。

  除此,严嵩更是一个诡秘的贪官,他贪贿敛财的数目巨大,但还有更多秘藏的钱财却始终没有下落。而严嵩之子严世蕃登记在册的72名姬妾,除个别送入宫中外,其余皆下落不明。此后,严氏父子秘藏赃物之术成了贪官的绝活。

  贪,《说文》曰:“欲物也。”贪财慕势的文臣更是欲物横流,因为他们不是效命沙场的士卒,以命相搏,但又要追逐荣华,因而就得媚主、整人、弄权、索贿。奴性之躬就是尽其发挥所学,混活在一个“皇恩浩荡”的裤裆里,喝着政治与钱财的脏水,传播着所学“文化”泡大的腐烂臭味。尽管严嵩的诗文华美,书道精深,用其掩盖了自己的劣迹;尽管严嵩的政绩平平,但他吐词伶俐,用其标榜了自己的伟业。可他最终还是成为中国历史上的大贪吏。

  不过,严嵩的贪劣与嘉靖皇帝也有很大关系。嘉靖当政45年之久,却有20余载不理朝政。他专横统治,癫狂的迷恋神仙老道之术。虽说,嘉靖有徐阶、高拱、赵贞吉、张居正、海瑞、胡宗宪、戚继光一代忠臣辅佐,但也有太监吕芳、陈洪、黄锦、冯保玩弄权术。由于严嵩的“关系学”是笼络皇帝的亲信,两面三刀、委罪于人、能伸能屈。嘉靖就一切“托付”给投其所好的严嵩党派,才使严嵩把持朝政,欺上瞒下、吞没军饷、吏治败坏、专横跋扈、谋害忠良、鱼肉百姓、致使国库亏空,民不聊生。

  严嵩晚年,其所作所为终于激怒了嘉靖皇帝朱厚璁,他被削籍为平民,家财尽抄,儿子严世蕃被处决。严嵩只得在祖坟旁搭一茅屋,寄食其中,晚景非常凄凉。两年后,严嵩在孤独和贫病交加中去世。他死时穷得买不起棺木,也没有吊唁者。临死前,严嵩艰难地写下“平生报国惟忠赤,身死从人说是非”,然后掷笔而死。

  这句诗表达了贪官临死前的一腔愤恨,也是所有贪官的心志。今人有贪官在监牢里写忏悔书,也有贪官临死前写诗。然而,不论是政治迫害,还是死有余辜;不论是真贪官,还是被栽赃的假贪官,这里面定是有“问题”所致。即便是被迫害,或是被栽赃,那“问题”定是由贪欲而生。古往今来,由贪欲而死的几乎都是官,老百姓则没有。因为老百姓想贪没处贪,也无从可贪。所以,给老百姓定罪多数也只是刑事上的抢、盗、偷……再升级点,老百姓违法是犯罪,执法者违法是违纪,也有可能的是冤案。

  论严嵩的“善举”与贪欲,他给后世贪官一种借镜观形的思路。在后世贪官的庞大队伍里,借公共权力为家乡铺路架桥的有之,为家乡兴学办园的有之,为家乡举贤纳贿的有之。其目的与严嵩一样,都折射了官员狭隘的乡土观念,抖露出光宗耀祖的封建思想。如今的贪官有人抬,有人捧;有人骂,有人颂。贪官们怀揣“饿死胆小,撑死胆大”的信念,在大施“善举”中收买人心,在大展“善举”中建功立业。所以“善举”就成了贪官的伪装,而此伎俩几乎又为贪官的惯用。在明处、在人前,贪官们是无私奉献的楷模,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是扶困济贫的父母,是反腐倡廉的典型;在暗处、在人后,贪官们是贪得无厌的蠹虫,是玩弄权钱交易的奴才,是中饱私囊的人鬼,是贪污腐败的彪汉。剥去贪官“举善”的伪装,还原其贪无止境的为官本质,贪官们即在与时俱化的开创未来,又在谱写时代。正如讽言:

  祖上坟头冒青烟,官运横财直通天;

  肚大腰圆副县长,家乡妹子个个想。

  酒肉干部热心肠,请吃陪喝又开房;

  天天快活做新郎,村村都有丈母娘。

  拆了旧房盖新房,建个危房立牌坊;

  撒钱施恩德无量,为官清正骗儿郎。

  第34节贿赂名目

  当今有位贪官坦言:要我拒收钱财,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晚清有个叫李伯元的人,他少年考取秀才,但仕途失意。他痛感官场黑暗,又敢于揭露鞭挞,写有一部《官场现形记》,故又作诗云:

  世界昏昏成黑暗,未知何日放光明。

  书生一掬伤时泪,誓洒大千救民众。

  后来,李伯元又在小说《活地狱》中写道:“千里为官只为财”一语道破了官场的肮脏。在清朝,削尖脑袋想当官的人太多,这也如同今天的公务员端的是金饭碗缘故,所以都在不择手段。而另一个晚清作家吴研人在《俏皮话》里,借写一个靠花钱得官、升官的捐官者,揭露了买官卖官的实质:“某大人以捐纳致通显。初捐佐杂,既而渐次捐升至道员,俄而得记名,俄而补缺,俄而升官,俄而捐花翎,俄而加头品顶戴,历任至封疆,无非借孔方之力为之。”

  旧时称做官的人为官吏,是为政府工作人员的总称。官吏的性质,即位于君主之下,替君主办事的人为官。然而在清末,官职却成了一种明码标价的商品。若按清朝规定,除八旗家奴、汉人家奴、唱戏的人等不得捐官外,其他人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官做。由于做官的利钱最好,于是乎,挖空心思的上下打点,贿通钱财于握权者便是一项最好的投资。更有人生怕遗漏官途路上的每一步,变卖家产、痛心割爱、义无返顾的赶搭这辆官场班车。

  清朝一个县令说:“前生不善,今生为县。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后又有人作为官十字令:“一曰红,二曰圆融,三曰路路通,四曰认识古董,五曰不怕大亏空,六曰围棋马吊中中,七曰梨园子弟殷劝奉,八曰衣服齐整言语从容,九曰主恩宪德满口常称颂,十曰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又有:“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的俗语。这与当今的官风同出一辙。钱可通神,不过钱也不是那么好贿赂出去的,这也是要冒官场的风险投资。如果一但被查处,再无坚硬的后(台),还是要吃官司的。据统计:在大清朝的268年间,清朝一、二品官员经济犯罪案件共108件,涉案被判刑的高官共157人,其中死刑立决的68人,斩监候、绞监候的47人,受到其它刑事处分的42人等。

  然而,道在人为,路在脚下,官员们为了不被查处吃官司掉脑袋,行贿受贿者花遮柳隐的派生出一系列贿赂暗语,用来雅化贿赂名目。比如:下官送上司的钱财称“孝敬”、夏天送钱物叫“冰敬”、冬天送的叫“炭敬”、离京时送的叫“别敬”、投其所好送笔墨纸砚、古玩字画之类的则称为“笔帕敬”。而过年送的叫“年敬”、过节送的叫“节敬”、送上司妻妾的叫“妆敬”、给上司或同僚上学孩子略表敬意的叫“文敬”。甚至在时令季节,送些瓜果什么的,也要弄个名号叫“瓜敬”等等。

  “孝敬”,不为孝敬父母,而为孝敬自己的上司。此乃延续至今意思丝毫未变,且多适于下官向上司孝贿。惟恐今日越演越烈。“孝敬”是清朝地方官花钱“孝敬”京官的雅贿语。在清代,地方官与京官之间有着一种权与利的贿通关系,京官靠权力中心近,权重且信息灵,人际关系较熟,朝廷有什么风吹草动,耳耳相传的事,总能获悉一二。相对地方官员的信息就不那么灵,所以地方官要想通通气、添添翼、保官位、求升擢,就要与京官大行贿通,互相结纳,而这就需要时常给京官送“孝敬”,得要把京官伺候好。否则,即使是督抚,京官也往往不买账。

  李伯元在《官场现形记》里,有一段“孝敬”京官的说道:“大凡在外省做督、抚的人,里头军机大臣上,如果有人关切,自然是极好的事,即使没有,什么达拉密章京,就是所称为小军机的那帮人,总得结交一两位,每年馈送些炭敬、冰敬,凡事预先关照,便是有了防备了。”清人李绿园在《歧路灯》里写道:“这些京官,大概都是眼孔大的,外边道、府、州、县,都瞧不着。有知窍的进京来,若有个笔帖之敬,自然礼尚往来;若白白说些瞻依昵就话头,就是司空见惯矣,不如学祢正平怀刺漫灭罢。”祢正平何人?他是汉代著名的文人,因其名帖无所投,刺上的字迹都快磨掉了,也没能送出去。地方官如果不以钱财“孝敬”京官,而只是空口说白话,那么京官就会不理睬他们,地方官也就只好学祢正平的样子了。《歧路灯》里还说:“这官场中椒料儿,全凭着声气相通,扯捞的官场中都有线索,才是做官的规矩。”因为京官不仅掌握朝中信息,还掌握人事任免、参撤官员等权力,而地方官员为获取这些信息和得到京官的关照,让官途越走越通达,不用钱向京官表示意思意思能行吗!

  地方官“孝敬”的对象主要是同乡、同窗、同宗在京城做官和朝中权贵,其数目视所“孝敬”对象而自己把握。京官为了能得到地方官的“孝敬”,也常主动与地方官联络感情和宴请他们,还有的地方官为了谋得京官举荐,宴请之中更是七姨妈八大姑的拉亲戚,更有的地方官把当地特产当着民众的心意“孝敬”给京官。于是,同乡、同窗、同宗的地方官与京官就结成了连理枝。清朝有个名叫张集馨的官员,曾著书《道咸宦海见闻录》,他谈到此等情况说:“京官俸入甚微,专以咀嚼外官为事。每遇督抚司道进京,邀请宴会,迄无虚日。濒行时分其厚薄各家留别。予者力量已竭,受者冀期未餍,即十分周到,亦总有恶言。甚而漠不相识,绝不相关者,或具帖邀请,或上书乞帮。怒其无因,闵其无赖,未尝不小加点染。”据说张集馨多次外任大吏,光是“出京留别”送别敬就花了不少银子。他任陕西粮道出京前“别敬”花了17000余两银,任四川臬司“别敬”送了13000千余两银,任贵州藩司“别敬”又花了11000余两银,而调任河南藩司“别敬”又送了13000千余两银。

  不仅是张集馨,连清朝的权臣曾国藩也不例外。同治年间,曾国藩任直隶总督,他在写给儿子曾纪泽的一封信中,就说到自己曾给三江两湖五省的京官送过14000余两银的“别敬”。除了地方官主动雅贿京官之外,京官也为地方官摆洗尘酒,目的就是索取“别敬”之类。此等礼尚又何止是张集馨和曾国藩两个人遇到呢。嘉庆年间刊印的《都门竹枝词·芽京官》云:

  外任官员怕进京,逢人说苦万千声。

  劝君莫贴洗尘酒,别敬于今久不行。

  这首诗道出了地方官进京之苦,并劝京官不要再为索取诸“敬”之类,再摆什么洗尘酒了。下官受不了啦!在京官中,接受诸“敬”最多的是权臣,因为他们手里握着大权,地方官特别有求于他们。光绪时,有个军机大臣因权势显赫,受贿甚多,在其巨额财产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地方官馈赠的诸敬。北洋大臣杨士骧也是个收受诸敬甚多的人,其死后被谥为“文敬”大臣。有人作联讽刺道:“戏文曲文,所以为文;冰敬炭敬,是谓之敬。”上联言其喜二簧,下联言其好收贿。此乃“冰敬”、“炭敬”又各有诗为证:

  赤日炎炎似火烧,京里老爷锦扇摇。

  欲得晴空展双翅,纳来寒玉配君腰。

  瑞雪逍遥下九重,行衙吏部挂彩灯。

  频叩朱门献暖炉,玉做火塘熔炭红。

  “冰敬”和“炭敬”不难理解,它是夏冬两季下官向上官行贿的雅称。但是既不提到“钱”和“财”二字,且也无丝毫铜臭财腐之味,诚然兼有体贴入微之意,令人耻笑。这是清朝官场的规矩,是当今的“潜规则”。不过,馈送诸“敬”花销之大,即使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再从百姓那搜刮而来。但搜刮也得需要一定时间,所以并不是每个地方官员都敢随便进京的。据说,洋务派大臣张之洞在山西巡察时,就曾听到有些地方官议论“不愿进京,恐花钱耳”之事。

  乾隆时,奢侈之风盛行。此风不仅刮遍了清廷官场,也刮到了深山里的寺庙,连和尚吃素斋都很奢侈。徐珂《清稗类钞》记述了一件事。说京城某寺方丈喜欢下围棋,与很多高官的关系甚密。每次下完棋,方丈都用素面款待,高官们吃了都觉风味绝佳,纷纷回家让家厨仿制,但都远不如寺庙里的素面好吃。后来,一个家厨混进寺庙帮厨,才知道素面汤汁是选鸡雏炖汁,故而风味绝佳。

  如此一来,和尚都不能清心寡欲,又怎么能敬佛呢。而寺庙的香火都旺而不净了,何况官吏怎么能干净。除此之外,官场以钱纳贿的还不只是官职,还有贿钱免骂和免痛的行政处罚。例如,皇帝下旨申斥违纪官员,地方官均由督抚代宣旨意,加以申斥;京官由太监传旨申斥。所谓申斥,就是违纪官员跪听谕旨后接受叱责,若是京官,则往往要受到太监破口辱骂“混帐王八蛋”之类。如果想保住脸面免去辱骂,就要花钱贿通太监。可名为“免骂敬”。

  清末大臣张百熙因弹劾李鸿章,举荐康有为而被弹劾,被传旨申斥。同被弹劾的同僚暗自贿通太监银子400两,免去辱骂。而这位清末著名教育家张百熙却不知此中规矩,他没交钱贿通,因而太监顿足大骂“混帐王八蛋,滚下去”,吓得张百熙面无人色。再说,翰林刘廷荣因破例递折,传旨申斥。刘廷荣知道交400两银子可免,但他因手头一时没那么多银子,只贿了200两银,便又请人找太监说情,想以此200两银免骂。结果,太监收下200两银子后,申斥时仍骂了刘廷荣“混帐下去”,免去了“王八蛋滚”,算是对200两银的报偿。

  花钱免骂也就算了,还有花钱谢恩之事呢。在清末,皇帝召见大臣,如果诏令中言及大臣的祖父、父亲,算是皇帝对大臣的极大恩宠。这时大臣要磕头谢恩,磕的头必须很响,以能让皇帝听得清楚为谢隆恩。但这样往往会把头磕肿,大臣们深以为苦。若想免受此苦,就须重贿太监,太监拿到钱后,就会安排大臣在磕头能磕响的“地块”谢恩。因为在此“地块”处磕头,既可听到敲鼓般的嘭嘭声,又不怎么痛,这名为“谢敬”。没辙,太监也就靠这“地块”捞点钱了。

  其实,贿赂的名目远不止如此,随着时代的变迁与进步,贿赂的名目更是雾里看花。但是,贿赂的目的无外乎两种:即政治贿赂和商业贿赂。前者是升官发财的为政思想,后者是金钱赎买的官商勾结。虽说,当今的民众生活在“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社会里,但现实则是“官帮商富、商助官淫”的社会。由此,贿赂的名目在一个“贪官治国”的社会里,只是一种“官虎吏狼”和“富商蓄贾”的勾结,而目的都是富国愚民和为富不仁的奴役。

  第35节论除害平愤

  中国古代有部启蒙儿童的书,名曰:《增广贤文》。该书对人性的认识以“性本恶”为前提,用冷峻的目光洞察社会人生。如冷笑亲情被金钱污染:“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论友情感言:“有酒有肉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说金钱决定尊卑:“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敬有钱人”;话利益扭曲人性:“山中有直树,世上无直人”;看世故叵测人心:“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等等。书中还有言:“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

  有史以来,中国历朝历代惩罚贪官无数,千刀万剐有之,砍头示众有之,斩杀全族有之,等等。而到了民国,枪毙一个仅代理七个月的知事,却成为民国开元以来“枪打出头鸟”的小贪官。被枪毙的人叫刘鼎锡,此人出身望族,祖父、父亲都是读书人,伯叔还是晚清的曾举进士。七个月前,他和朋友喝酒,听说河北霸县缺一知事,就伙同五人合伙出资六千元,为自己买了此官。刘鼎锡上任后,分别安排另四人岗位,各踞重要位置,朋比为奸,以罹于法。

  事由前任知事曾传唤过一个叫启鸿恩的人,他吸食大烟,但经过调查,启鸿恩并无烟瘾,即释放回家。而刘鼎锡在复案过程中发现启鸿恩有点钱,就立即传讯了他。之后,在刘鼎锡家丁杨华甫,部下马树亭、张炳宸的诱逼下,启鸿恩与杨华甫讨价还价,讲定交1100元走人。不久升堂,刘知事在堂上胡乱问了几句,判道:“此人烟瘾虽戒,但戒绝在禁烟之后,罚100元充行政费吧。”说完就结了案。当天,启鸿恩交给杨华甫1100元外,还加所谓“罚金”100元走人。

  没几天,刘知事又查到一位老汉因多年哮喘,有时吸口鸦片,就将老汉传来验烟。老汉被关了三天,他儿子交了500元给刘知事,给说情人150元,又交“罚金”100元,才把老爹赎出来。接着,刘知事又查出一个姓邱的村长也吸过鸦片,逐又把邱村长逮来审理。但这邱村长大小也是场面上的人,他请人出来说情,不想刘知事不理,邱村长无奈只得交了1200元。交钱当天,刘知事就将邱村长放了,居然还贴出一张告示,限期吸过鸦片的人到县衙再检。之后,刘鼎锡在他上任的头两个月就以禁烟为名,敲诈勒索七起。而邱村长等人不服,以激起民愤为名,纷纷向北京主管行政诉讼的平政院投诉。当时政局动荡,民国北京政府为平民愤,按照《特别管辖条例》和《官吏犯罪治赃条例》,由大理院审定,判处刘鼎锡死刑,即日在霸县刑场执行枪决。

  刘鼎锡伏法后,其帮凶杨华甫亦被判无期徒刑。可另两个帮凶马树亭、张炳宸成功逃脱,后来局势一乱,也无人去追问了。据说,刘鼎锡伏法时,他儿子才三岁,妻子马氏非常贤惠,听到丈夫被判死罪,誓死身殉,哭叫声撕心裂肺。后又有记载,说刘鼎锡敲诈勒索案开庭当日,他还交代了自己在办理黄河河段工程中,也贪污了部分工程款。

  刘鼎锡只是北洋政府的一个小官,他敲诈勒索、贪污受贿的钱财总数,恐怕不及当时军阀们的一场麻将,更不及今天官员包二奶的花费。不然刘鼎锡的老婆也不会誓死身殉。但袁世凯下令毙了他,完全也是本着“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信条,开杀平愤就是他的立信方法。不过,此前北洋政府从没公开毙过贪赃高官,只是毙了刘鼎锡之后,“以坐赃五百元”之罪,将担任过北京政府内务部次长、京师警察厅总监、顺天府尹的王治馨毙了。这种少有的“政治豪举”自然使京内外北洋派“无不悚然”。张勋、阮忠枢等20多人请求袁世凯“念旧部之谊,贷其一死”。袁曰:“乞恩之呈概不批答,乞恩之人概不接见”,表现出铁面无私、执法如山的政治气概。王治馨被枪毙后,袁世凯发给其家属抚恤银一千两。翌日,又下令申儆百官,以王治馨案为炯戒,勿贪赃枉法。“坐赃五百元”治内务部次长死罪?屁也!只因王治馨与宋教仁遇刺事件有关罢了。

  再看此案,刘鼎锡以权为势,敲诈勒索的数额并不大,但为什么被当时的政府枪毙呢?理由是“民愤极大”。何为民愤极大?固然是捂不住了,借代表民意之手开杀。自古以来,只要是被杀头的人都要冠以民愤极大,或是按律处死。这里面反射出的无非就两种缘由:一是杀鸡给猴看,二是政治弑杀。杀鸡给猴看,这是政府惩戒一个,警戒其余的小把戏;政治弑杀,则是为了铲除隐患,弑杀内部的异党分子。所以,历史上只要惩处官员,就没有不在官员头上加顶“贪”帽子的事,用老百姓最痛恨的贪污腐败之事来掩盖其真实。

  第36节由接收演变劫收

  国民党败走大陆后,蒋介石曾在总结本党失败经验时讲道:“国民党的失败是因为腐败,而腐败的开始是从接收开始。”这话真是一针见血,又是自我的批评与自省。同时,毛泽东在建国之初,他也告诫他的党人:“治国就是治吏。礼仪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将不国。如果一个个都寡廉鲜耻,贪污无度,胡作非为,国家还没有办法治他们,那么天下一定大乱。”由此可见,这两个死对头都知道腐败是自己最大的敌人,而非对手。可谓是惺惺惜惺惺。

  日本无条件投降后,北平城里的市民欢天喜地、狂欢庆祝。但刚摆脱被日寇奴役的市民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迎来的将是一场空前的经济大浩劫。当时,北平作为沦陷区,日本投降后,急需建立起新的行政秩序和社会管理机构,自然就需要大批素质高、道德水平高的官员。然而,政府的接收官员不仅没给北平的老百姓带来阳光灿烂,反而带来了一场更为穷困的生活境遇,给抗战胜利后的历史留下了一个骂名。

  作家张恨水为此写了一本《五子登科》的书,内容大致是讲国民政府官员在抗战胜利后如何与民争利,腐败丑陋。何为五子登科?追根溯源,可源自宋代窦禹钧的五个儿子仪、俨、侃、偁、僖相继及第,故称“五子登科”。而旧官僚的五子登科是:说话卖关子,开会摆架子,玩乐有点子,做事没法子,每天混日子。不过,国民党官员的五子登科则是:帽子、位子、房子、票子、婊子。这套“五子登科”,自从接收大员们创立以来,似乎至今未变,且有创造性的发展,可谓是跨越了党派,影响了时代。

  当时,接收日伪资产首当是最好的生财手段,这就使得国民党的官员们个个是各显神通,上串下跳,四处接收。几乎一夜之间,一下子雨后春笋般地冒出40多个各不相属的接收机关。他们身穿各式各样的制服,头戴大沿帽,怀揣盖有各种大印的封条沿街张贴。最厉害的是在门口放上两个持枪的卫兵,戒备森严的保护接收的财产。而这拨刚走,那拨又到,撕去前面人刚贴的,贴上自己的。有的一扇门上贴着十多个封条,有的干脆破门而入,先是封金银现钞,接着是贵重物品,后来有的连灯泡也没了。而接收多少,一靠先下手为强,二凭人多枪多后(台)硬。所以“接收”被老百姓称呼为“劫收”。

  据估计,日本投降后,全国各收复区约有四万亿元的日伪产业。这些财产在接收中无一不令民怨沸腾,舆论哗然,未得利益的党派团体公开指责国民党的贪污腐败,致使民生艰难。仅以北平为例,广大北平市民不仅没在日本投降后过上好日子,相反的环境更加恶劣,物价飞速上涨。据当时的资料统计,其物价比日寇刚投降时上涨了20多倍,失业人数达40多万,占当时北平总人口的五分之一。而北平市民有百分之八十专靠粗粮加野菜糊口,更有许多人无法温饱,挣扎在饥饿线上,流浪于街头小巷。于是,抢劫案不断发生,卖淫现象到处出现。

  睁眼看着接收大员们极尽豪华奢侈之能事,老百姓无不怨声载道,无处申诉之下,只得以歌谣骂道:“等了八年半,迎来了一群王八蛋”。可见当时北平市民的怨恨。不过,历史也需要公正地讲,这些担任接收的国民党军政官员,他们历经了八年抗战之苦,没有在抗战中立功,也不会轻易就混到接收大员的位置上。这些接收大员们也是凡夫俗子,一旦飞入纸醉金迷的平、津、沪地区,直如饿虎扑羊,其贪赃枉法的程度简直骇人听闻。他们金钱到手,便穷奢极欲,大肆挥霍,把一个民风淳朴的古都,旦夕之间变成了罪恶的渊薮。

  为了挽回一点面子,国民政府被迫决定,对收复区接收处理日伪物资工作进行一次“全面清查”。1946年7月,“接收处理日伪物资清查团”成立,该清查团分七区十八组,于八月中旬分赴各地。以监察委员李嗣聪为团长的一行八人,负责冀察热绥区接收清查工作。清查团抵达天津后,首先在天津开始了为期两周的清查工作。这期间,该团共查获三起大案,其中数额最大,在全国最有影响的就是“刘乃沂贪污案”。

  要说刘乃沂,他的军阶并不高。但他在任海军教导总队大队长期间,曾兼任采购军火工作,赚了一大笔钱,贪财的经验也很丰富。抗战胜利后,他以华北区海军专员办公处平津分处主任的身份进驻天津,担任接收海军日伪产业的工作。在清查团刚到北平时,曾屡次接到有关刘乃沂舞弊的密告信。清查团来津后,又收到十余封检举信,信中称:“刘乃沂趁接收之机,扣留天津日本人小莳洋行及协盛贸易公司巨量物资,匿不呈报;且盗卖钢铁50余吨、白糖数十吨,价值在数千万,均饱私囊。”有了举报线索,清查团立即分头暗中调查,经过近十天的缜密暗查,终于查出刘乃沂确有贪污巨额敌产的嫌疑。随后,清查团将刘乃沂诱捕,共查获刘公馆三处、汽车两辆、黄金两千余两、赤金镯十二只、金表三只、美金一万元、珍珠一万余粒等,其它物资有水泥、白糖、钢铁等。还有经他接收的日本人小莳洋行、太田洋行及中裕洋行的物资也未呈报。初估,刘乃沂藏匿物资总值在十亿元以上。这是七个清查团中办的最大一案,成果大为丰厚。为了改变国民党“只打苍蝇不打老虎”的形象,彰显政府反腐的决心,蒋介石当即作出“处刘乃沂死刑”的批示。

  当然,刘乃沂只是众多贪污腐败中倒霉的一个。按照现有的资料看,当时比他腐败的大员海了去了。可凭什么就他倒霉呢?凭什么“群众”不举报别人,单单就举报他呢?他的倒霉和绝大多数贪官的翻船一模一样,这就是和女人有关。此前,刘乃沂曾与天津名绅苏议员为争夺一名红舞女,发生了争风吃醋。在这场为一个女人而产生的角力中,刘乃沂以权势、地位、资产和个人魅力胜出。但他也深深得罪了天津的地头蛇。苏议员怀着一颗破碎的心,暗中派人搜集了刘乃沂贪污、侵吞日伪产业的证据,并亲手写了三封举报信,直接寄给派驻平津的清查团团长李嗣聪。就这样,在“群众”的举报下,刘乃沂栽了。另据当时的公开报道,战后因贪赃枉法行为被处死刑的官员,还有军统局少将秘书叶燕荪、沈阳市工务局局长李荣伦、江海关帮办尹兰荪等人。

  以刘乃沂案为例,他不过官居上校,在当时到天津的接收大员中,亦非主要领导。因为他到天津的时间早,下手为自己捞东西的时间也就早,所以先入“五子登科”也很自然了。然而,与刘乃沂相比,时任天津市长的张廷谔就“幸运”多了。据参加接收天津的杜建时回忆,在天津接收委员会的职员,及外派接收的人员中,大都是张的亲友同乡。而且委员会只开过两次会议,一切由张廷谔个人把持。张廷谔刚到天津时,他带有法币现钞两亿元经费,但他不是将此用于支付接收费用,而是用以买卖黄金,周转渔利,市府所需日常费用,则用接收的伪联银券应付。清查团到天津后,张廷谔做贼心虚,惟恐有人告发,心神不安,坐立不宁。随后,他在中国大戏院举行的欢迎清查团晚会上,突然晕倒在地,诊断为脑血管痉挛,后提出辞职。

  张廷谔下野后,他被委任为国民政府顾问一职,离开天津到北平颐和园写秋轩闲居。但他一直没有到南京向蒋介石报到或述职,其原因不言自明。张廷谔辞职后,由杜建时接任天津市长,有关张廷谔之一切自然也就不了了之。而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行政院统一全国接收工作之后,宋子文到天津巡视,请教杜建时如何解决接收中的混乱状况。杜建时却会意地一笑,他建议用军队看守接收物资,并且最好用改编后的伪军。理由是伪军长期在日本人的严管下,比国军老实多了,且不敢为非作歹。

  第37节没有不勾结的交易

  官商之利就裹在一根利益链条里。最早出现何时?现已无法考证。但最早体现官商勾结经营之道的故事,可见《魏书·食货志》载:“牧守之官,颇为货利”。意思是:州郡的长官参与经商的人很多,获利也比较丰厚。虽然,当时的朝廷也不鼓励,但许多官吏也加入了经商的队伍。《魏书》载:“田业盐铁,遍于远近,臣吏僮隶,相继经营”;“贪冒无厌,多所取纳,公私营贩,侵剥远近”。更是说明当时商业活动的盛况。此前,在中国历史上,身为官吏经营货殖,与民争利的事例尚属少见。此后,太子、王亲、牧守都竞相营商,真可谓牟利成风了。

  《后汉书·灵帝纪》曰:“赋与贫人,无令豪右得固其利”。所谓“豪右”即是豪门大族、富商大贾。他们用大量的商业资本贿赂官吏,目的就是从官府那里能拿到某种商品的经营特权,获得垄断性和高额利润。在战国秦汉时期,商人主要在集市上从事商业经营活动,这也为管理集市的官吏与商人相勾结大开暗门,促成了商人大肆贿赂官吏,以求掌控经营活动的市场垄断。《汉书》中记述:“使者护视,发取市物,百贾震动,道路讙哗,群臣惶惑。”

  商业贿赂的滋生,很快刺激了官吏的贪食,渐而导致了统治者的疾速腐败,富商家族的各种犯罪也相继发生。《史记·货殖列传》中,司马迁记有“千金之子,不死于市”的话。用今天的话说,也就是拿钱赎命,以利行贿之意。西汉以后,原本赋予贵族赎罪的特权,这时也分润给了富商大贾,其分润的范围且日渐扩大。如《汉书·武帝纪》载:“秋九月,令死罪入赎钱五十万减死一等。”又如《史记·文帝本纪》中曰:“百金中民十家之产”。这“百金”对汉代平民百姓来说,价码无疑是很高的,也只有富商大贾之类的少数人才能掏得起。由此可见,金钱有着万能之功,可以疏通法律,也可以毁灭法规。因而,在金钱可超越一切的贪腐社会里,商贿就是一种伴随商业活动的古老经济体,它并不是哪种市场经济体制下的新生事,而是存在于商品生产、销售、分配、消费等经济生活中,也存在于政治与文化生活中。正是官府长期压制商业的观念,使得商人为了生存必须“托势豪右”,权钱交易也就成为必然,官商勾结就成了一种历史文化。

  官要做管理的事,商人要做买卖,买卖之事又不能不奸,就此官商勾结也就孕育而生。中国古代有“重农抑商”的传统,所谓“抑商”,就是对商人及其经营范围作严格控制,结果却很难奏效。其中,首先是对经商资格认定的管理。有关这方面,历代法制也多有规定。凡经商为业者,必须向官府申请登记许可,取得“市籍”,并按期交纳“市租”,无市籍者不得经商。这种登记程序,也如同今天的行政许可。其实,只要贿些钱给分管官吏,程序也就合法了。

  《汉书》有例:宣帝刘询时,蜀郡郫县何武、何显等兄弟五人,都在郡政府供职。按照“有市籍不得官”的制度,何家就不允许经商。但《汉书》又记载,何家同时也有市籍,还经常不交营业税,这个经营执照的取得过程,显然是用潜规则弄来的。明代哲学家王阳明曾针对当时私贩盐务指出:“虽有禁约,势所难遏。”,“官府但有禁革之名,其实私盐无日不行。”官府徒劳而无功,商人则投机取巧。结果是“射利肥己”而“利归于豪右”。可见,重农抑商、重士贱商的压制也使得官商不得不勾结的理由。

  中国社会自古实行的是官本位,官场即是人情场,又是“官风流感”病毒的携带者。官场之上盛行请客送礼,盛行收受红包,盛行上行下效。民俗之中的各种贿赂之风都在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中处处可见。可恶的是,国人一直都称官为父母,百姓乃为子民,子女模仿父母的言行也就再自然不过了。于是,在长期的耳濡目染中,龌龊的官场文化在整个社会中渗透之极。从权力的角度言之,民间百姓毫无权力,而在一个权力至上的中国社会里,没有权力往往又寸步难行。因此,民间比官场更需要赎买权力。在民间,原本浓浓淳朴的亲情亲缘,亲戚朋友的礼尚往来,礼轻情义重等习俗,都被冠上礼仪之邦的美誉。而国人就在这官场文化的浸泡下,在不知不觉的礼尚往来与权力赎买之间,变得难解难分。

  如宋代的酒业比较发达,且均为官办的酒务、酒坊、酒场。宋代私家酒店无酿酒权,酒要从设在州县的官监酒务那里批发。而官办的酒坊、酒场多数都被官监私下承包给酒商,从中获利。虽然,宋代有法令:“止与出名产之家,而豪户有官者不许相合买扑。”即禁止豪强大户和官员及其家属参与承包。但是,明知商贿已成商道上的潜规则,所谓的制度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宋会要辑稿》记载:“州县人户买扑坊场,岁入至厚……旧例多是百姓出名产、豪户出财本相合。”可见是一文空纸般地规定。

  明代实行食盐专卖。据《皇明条法事类纂》记述,明代前期实行“开中法”,即官府发文,制定细则,让商人运纳粮食到官府指定的粮仓,官府的回报就是发给商人盐引,即盐业特许经营许可证。其资格审查,也是严防官员及其家人、奴仆冒充商民参与。但实际情况往往是官员势要之家通过“馈送金银玩物”,“令弟男子侄或家人前去上纳”,然后再将这些靠行贿弄来的销盐执照“就在京城地方……转卖于有钱商人,或卖于无势不得的中间商,每一千引卖银一百余,或七八十两,名曰:‘卖窝钱’得以满载而归,致使客商垂叹气而已”。改用现代话说,就是十足的倒卖批文或执照。

  在《金瓶梅》小说里,西门庆做官盐运销,他向两淮盐运使蔡蕴商贿,蔡的回报是让他比别的盐商提前一个月提货,因而西门庆获利二万两银。又据清《江都县续志》说,乾隆年间,湖北汉口是淮盐的最大集散地,江南盐商在此设立公所,并“公举一、二人专司交解各官‘养廉’及各项生息,并应酬抽丰游客等事,名为匣商”,每年经“匣商”之手开支的费用,往往多达数十万两,甚至上百万两。这些“匣商”也正是以谋取商贿为灰色收入的官员。

  又如乾隆年间,安阳煤商艾学曾等人,为领执照开窑,先后商贿了两个亲王和一个知县,“谢银”数额高达六千两银。商人们用贿赂的手段,编织了一张官商勾结的利益网,这些已是司空见惯,屡禁不止的社会现象,不仅具有顽强的再生能力,也具有极深的隐蔽性。

  由于古代中国重农抑商、重士贱商的小农经济观念,商人们普遍只重视奸商之道,而非认识商业文化。如今,即使是把商业文化天天放在嘴边,结果也多是舶来品,甚至仅为赶时髦给自己套上一件“文化”外衣,骨子里还是无奸不商的执业理论,或无商不奸的经营思想。现实中,如果是官员经商,自己就摆个官商的架子;如果是文人经商,就给自己冠一顶儒商的帽子;如果为了养家糊口经商,旁人就笑称小商小贩。总之,官商也好儒商也罢,即便经营的是个小摊位,或是几个人的小作坊,还是一个让人鼎鼎膜拜的大老板,商人们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奸商。但在商业运作中,又没有人不在干着奸猾之事。简言之,不论是运用何等的商业手段,只要是有孛法律和商业规则的也都奸商。也正因为刁蛮政府的压制和垄断,致使自古以来的中国商人,他们的经商过程如同在历经“犯罪”一样,不是在打压中死去,就是在官商勾结中蓬勃发展。

  现代商人崇拜清末鼎鼎大名的红顶商人胡雪岩。其实,胡雪岩从来就没有把通过各种方式进行的权钱、权色交易视为犯法,视为歪道。相反,他把这些都归属于“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范畴。断言地说:胡雪岩是清末涉嫌商业贿赂数额最大的奸商之一。他深知商场与官场上的潜规则,其商业成功的最大秘笈是:把自己的命运和政客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胡雪岩从小钱肆当学徒开始,后经营小钱庄,因其善拉关系,深知与政客的结交之法,最终成为清末商业帝国的一大商绅。后来,胡雪岩与清末另一官商代表人物盛宣怀商战,盛宣怀同样运用胡雪岩的商业模式,收买官员,贿赂对手的商业伙伴,散布谣言等种种手段,最终使胡雪岩的商业帝国轰然倒塌。而胡雪岩本人也在崩塌声中气愤交加,一病呜呼去了阴曹地府。然而,胡雪岩处处以官商勾结的商业帝国模式,日后却成为后世商人顶礼膜拜的偶像,在“从商要学胡雪岩”的膜拜声中,商界的后生们一个个以贿赂为钥匙,躲在贪官的背后,最终还是仆从胡雪岩的宿命而去。

  除此之外,伪造商品、虚假广告、坑蒙拐骗、冒用市招等奸商也是自古就有。徐珂在《清稗类钞》中记述,宣统末年,提倡国货,民族商业品牌渐渐崛起,于是就有奸商串通国外制造商假冒国货扰乱市场。产品有绸缎、烟草等,其包装、品牌均伪造国货。所登“本店物品之原料皆取材于国中”广告,也多是用外国货冒充民族商业品牌,欺骗热心国人,谋取暴利数十倍。

  徐珂在书中还记述了清代不法商人假借慈善事业之名,赁屋于市,诈欺钱财的事。更有和尚以邪术骗金的事。嘉庆时,北京正阳门外有座枯寺,阴森黑暗。有一年除夕,和尚掘地深丈,埋了百余瓮黄豆在深坑里,上面置释迦摩伲佛像一尊,偷偷地灌上水,使黄豆膨发。年初一,众和尚交头接耳地说昨夜梦一佛将出地,消息一但传开,四处信徒纷纷前来敬香磕拜。翌日,佛像真得螺髻翘然露了出来。不几天,佛像全身皆现。敬香磕拜的人络绎不决,欢声雷动,和尚借此敛钱无数。当时,张之洞的好友陆眉生也跑去敬香磕拜,施钱供佛。后来,此事情败露,陆眉生一气之下把和尚赶出了枯寺,并查封了寺庙。这也是“拜佛不为修心,烧香只为求财”的人才会上当。

  延至今日,由于统治者的政治没有为民的根本,那就没有不勾结的交易。致使中华传统美德,如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敬天畏神、重德行善、乐天知命、以民为本,等等都被恶意践踏。反之,集其历史之经验,也创立了一套官场经济哲学,以暴力文化、欺骗文化、流氓文化、痞子文化为勾结的经济体。其不择手段的是权势术、勾心术、阴谋术、诡计术、帮派术、内斗术,乐于尔虞我诈,损人利己,坑人肥己的富人政治。同时,权势也炮制出以官场为乐,以贪财为快的朋党。简而言之,官商勾结之所以能大行其道,都是因为权力可以赎买。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认识,权力的本身就是对各种价值资源制约,只有掌握制约的人,他才能运用权利。如果,权力的本质被勾结,社会就没公平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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