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中国潜流文化 > 第四章 被阉割的官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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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节论太监

  当今叫某人太监,是骂官场没有被阉割的官员,以及具有太监性格的人。太监也称宦官,通常是指中国古代被阉割而失去生育能力的男人。这些人是专供皇帝、君主及其家族役使的官员。太监又称寺人、阉人、阉官、宦者、中官、内官、内臣、内侍、内监等。

  “宦”字的本意是“官吏”,或者“做官”。而“宦”字经常和“官”字连在一起,故而叫宦官,所以有“宦海沉浮”、“达官显宦”一说。称宦官为太监是隋唐以后的事。当时,能被称为“太监”的人,都是地位较高的内监。唐高宗李治时,改殿中省为中御府,以宦官充任太监、少监。后来,宦官亦通称为太监。到了明代,宦官权势日增,人们就把所有宦官都尊称“太监”,太监也就成为宦官的代名词。再后来,“太监”一词又在民间被冠给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低三下四在官场上混的无骨男人。

  先秦和西汉时期的宦官并非全是阉人。自东汉开始,宦官才全部用阉人。在皇宫内廷,上自皇太后、太妃、后妃以及皇帝的所有女人,都需要人来侍候,如果允许男侍出入,难免会发生秽乱宫帷的事。因而为保证皇室血统的纯正,所以绝不允许成年男人在宫内当差。太监的工作任务很多,但为皇帝的女人服务,是太监职责的一大部分。关起门说,即使太监在皇宫内廷发生淫(乱),其皇室血统也不会变异。

  北魏时期,有一个臭名昭著的太监叫刘腾。他出身贫寒,幼年时因犯法遭受宫刑,被阉割后入宫当了太监。刘腾靠告密起家,得到孝文帝元宏的重用。机会来自皇宫中的一件性丑闻,因文帝的冯皇后与假太监高菩萨私通,而知情者又不敢言,唯有刘腾把他知道的一切详细地告诉了孝文帝。冯皇后自尽后,文帝为封刘腾的嘴,只得提升他为冗从仆射。文帝气急攻心驾崩,次子元恪继位,史称宣武帝。此后,刘腾又审时度势,保护武帝生母灵太后,并帮她铲除政敌,受到重用。后来刘腾又幽禁了灵太后,他与宗室元叉共执朝政,北魏政治从此混乱,各级官吏的生活疾速腐化。据《魏书·阉官刘腾传》记载:“公私属请,唯在财货。舟车之利,水陆无遗;山泽之饶,所在固获;剥削六镇,交通互市。岁入利息以巨万计。又颇役嫔御,时有征求;妇女器物,公然受纳。逼夺邻居,广开屋宇。天下咸患苦之……”刘腾握权后,不但霸占山林湖泽、水陆交通等垄断资源,还搜括六镇军民的财物。最变态的是他对宫女进行勒索,连女人使用的器物也公然接受,真是贪婪之极。

  其实,在中国历史上,太监刘腾的名声和“业绩”还排不上前十。若要评比或竞选,比他“伟大”的太监个个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十位依次是:

  第一,秦朝赵高。他在秦始皇死后与李斯合谋篡改诏书,立始皇幼子胡亥为帝,逼死始皇长子扶苏。秦二世即位后设计陷害李斯,赵高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太监丞相,有太监丞相第一人之称。之后,他又派人杀了秦二世,最后他也被秦王子婴所杀。

  第二,东汉张让。他从一个杂役小太监逐步爬上太监首领中常侍,怂恿昏君汉灵帝刘宏在汉宫西苑设“裸游馆”,专供灵帝淫乐,有敛财弄权乱宫之称。他设计伏杀大将军何进,致使袁绍、袁术等人闻何进被杀,入宫杀尽宦官,张让走投无路,投水自尽。

  第三,唐朝高力士。他深得唐玄宗李隆基宠幸,开了唐朝宦官干政之始,有太监军师之称。虽说他身为太监,但与唐玄宗如胶似漆,已不是奴才身份,而是超越了君臣,超越了主仆,是朋友,是兄弟,是唯一可与之交心,与之荣辱与共的人。玄宗死后,他不愿让玄宗在九泉下孤独,死后陪葬在玄宗身边。

  第四,唐朝李辅国。他依仗拥立唐代宗李豫的功劳,跋扈地对代宗说:“大家但内里坐,外事听老奴处分。”狂妄的与皇帝平起平坐,且要皇帝处事都要听他的,有阉海权宦、厚黑高手之称。不过,李辅国最后还是被人刺死。

  第五,北宋童贯。他辅助蔡京当上宰相,成为中国历史上掌控军权最大的太监。他获爵位最高,第一位代表国家出使,是唯一一位被册封为王的太监,有监军误国、流毒四海之称。最后列童贯十大罪状,被一刀砍下头颅,高高挂在汴京城头,观者如堵,京城轰动。

  第六,明朝王振。他自阉进宫,得到明英宗朱祁镇的宠幸,结果害了皇帝做了敌国俘虏,自己也搭上了性命。有自阉走向富贵路之称。

  第七,明朝刘瑾。他服侍花花恶少朱厚照顺当的坐上皇帝,怂恿少年皇帝吃喝嫖赌,制造了“奸党冤案”,有八虎之首“立皇帝”之称。后经会审,刘瑾被判以凌迟。

  第八,明朝魏忠贤。他出身流氓恶棍,目不识丁,凭着溜须拍马的绝活,地位权势与日俱增,有阉海第一枭淫之称。明崇祯皇帝朱由检继位后,打击惩治阉党,治魏忠贤十大罪,命逮捕法办,魏自缢而亡,其余党亦被彻底肃清。

  第九,清朝安德海。他得慈禧太后的宠幸,干预朝廷政事,借“政府采购”之名,乘船沿运河南下,一路飞扬跋扈,招权纳贿,极尽招摇,有恃功骄横终伏诛之称。随后,巡抚丁宝桢亲自审讯安德海,审后当即被绑赴刑场斩首示众。同时被杀的安德海党徒还有20余人。

  第十,清朝李莲英。他混迹清廷皇宫50余年,结果混成西太后慈禧身边的第一红人,有清代厚黑第一阉之称。戊戌变法后,李莲英出言谨慎,没有鲜明地表态站在慈禧一边,逐而被疏远。西逃回京后,李莲英申请退休,当时内宫主政的隆裕太后,为感谢他在宫中服役多年,准其“原品休致”,就是带原薪每月六十两白银退休。而他的死因种种蹊跷,至今没有定论。

  纵论太监,鲁迅先生曾把他们和姨太太、鸦片烟戏谑为“三大国粹”。而历史又真让人难以琢磨,英雄,枭雄,哪怕奸雄在历史舞台上叱咤风云、翻云覆雨也罢了,不管怎样也是顶天立地大丈夫,也算是健全之身。让人气恼的是这群被阉割的男人,有时竟然荣登政治舞台,搞得天下大乱。为何?因为太监接近最高权力,能在漫不经意间窃掌国柄。也正是在这个阴不阴阳不阳的社会里,人的本性中最卑劣、最丑恶的东西才暴露无遗。而生理上的不健全,必然导致心里上的畸形,太监们把整个国家当做玩物,得势之后便疯狂的报复社会,专权乱政,擅作威福,甚至草菅人命。在中国历史上,由一群生理不健全,心里又阴暗的,素质低下的太监来治国的事情不止一次出现过。虽然其势力一次次遭到“灭顶”的打击,伴随着四次祸患高峰,在汉末、唐末、后唐末、北宋末、明末也出现五次较大的诛杀太监事件,杀了成千上万的太监,但是太监制度却幽灵般的一次又一次死灰复燃,此等现象不能不让我等深思。

  太监制度是封建君主专制的产物。《诗经》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滨,莫非王臣”君主可以对天下之人随心所欲,没有任何制约。太监实为君主所阉割,供其在宫中奴役。君主为了保持皇族血统纯洁,不允许宫中有君主之外的第二个成熟男子,就得使用大量太监。专制之下,君主和臣民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皇帝要了解臣子的一举一动,太监就成了君主的耳目,成为帝王监视控制朝臣的工具。君主自幼与太监亲狎,感情笃深,宠用太监,是皇帝“任人唯亲”的必然。同时,养太监还与后妃宫女制度有关。相传上古时,舜有三妃,虞有九妃,殷朝的妃子只有27人。后妃制度的恶性膨胀是在周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就是这一时期的产物。秦始皇时后妃宫女已达上万人,隋炀帝的宫女嫔妃有六万多人。由于大量的女子紧闭于宫,就要有许多太监伺候,促使太监制度成了后妃制度的附属物。

  虽说,太监一直是被诋毁、辱骂、抨击的对象,封建史家视太监为最可恶的男人。然而,太监也不是一切皆非。从社会阶层上论,绝大多数太监都是受奴役的、受压迫的下等人,而中国最后一批从奴隶制下解放出来的就是太监;从太监个人作为上论,有些太监做了不少好事,其中不乏聪明之人,热血之士,有些还做了一些有贡献于社会进步,国家统一的事情。如汉代司马迁撰写了不朽的《史记》、蔡伦改进造纸、史游编写了启蒙课本《急救篇》、宋代程昉治理黄河、明代郑和下西洋。此外,在历次改革中都有太监参加,如北魏孝文帝改革、宋代王安石变法、明代张居正变法、近代戊戌变法,都有太监的身影。当然也有的太监既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毁誉参半。

  由于太监遭受了生理上的阉割,心理上就必然扭曲,职业行为上就得奴性十足,钻营媚术;狡黠阴险,残忍狠毒;善权弄事,飞扬跋扈。但可悲的是这种太监心理上的职业病又被官吏所继承,所以中国人骂官也是像太监一样:在主子面前卑躬,在女人面前意淫;在窝里忌恨同僚,在圈里显荣财富;在绝望中寻死活,在飞黄中现自傲。而这一系列的奴性文化在官员的职业中、生活中、社会中演的活灵活现,实为假忠诚、假热情、假执着、假人格、假声誉、假形象。嘴上说的是高尚道德与情操,树立的却是利己目标;会上说的是以德修身与楷模,引领的却是藏污纳垢。

  为什么几千年来太监总是被骂得一无是处呢?一是太监确实做过坏事,臭名昭著;二是封建政治文化怂恿,姑息养奸。世人从个人角度鄙视太监,认为他们是身体残缺,失去人伦的丑类。而从维护统治者地位的角度,太监是维权的力量和帮凶。因此,历史记载的太监大多是阴暗的。正因为这种阴暗,才捏合了奴性文化为政治文化服务的群体。

  第26节论贪贿为政

  一朝夺印付私党,懔懔朝士何能为。

  狐鸣枭噪争署置,睗睒跳踉相妩媚。

  夜作诏书朝拜官,超资越序曾无难。

  公然白日受贿赂,火齐磊落堆金盘。

  这是唐代著名文学家、哲学家韩愈在《永贞行》中的感慨。他有感当时的国情,深刻地指出,任何人一旦有了权力,即无所不为、贿赂大行的景況。他在诗里,把贿赂的金银珠宝形容为“火齐磊落堆金盘”,足见贪贿为政场面之大,也真是道尽了当时社会的贿赂之风。

  《礼记·曲礼上》曰:“宦学事师,非礼不亲。”宦学之“宦”是学习做官;宦学之“学”是学习经艺。因此,做官是要先学习的,这也如同今天的公务员考试和为官前的政训。早在汉代,宦学是“政教合一”的教学形式,即求学要入仕途,就教于官府,边仕边学为官之术。这是统治者为提高吏治效能,加强中央集权的产物。到了唐代,科举制考试和战争是选拔政治和军事人才的正途。而异途者则各有门道,借题发挥使皇帝一眼看中者有之,利用体育比赛取悦皇帝而猎取军职者也有之。但是,最多的还是中央禁军将校们借债贿赂宦官,谋取军镇节度使职务者数不胜数,公然行贿受贿如同一条合法的制度。

  在中国封建王朝中,宦官是一个特殊阶层和残肢的群体,由于他们生理上的残缺,也必然影响到其心理状态。其实,宦官也都是一些因惨遭阉割,失去男人本性的可怜人。他们尽管身处宫廷,围绕在权利的中心,却位在贱役,活的没有一丁点人的尊严,而且皇帝、后妃以及皇子、皇孙们从不把他们当人看。即使是世俗人的话语中,他们也被鄙称为阉竖、刑腐、阉狗。所以,他们面对的是生理的缺陷、卑贱的地位、家庭的排斥及社会的歧视,因而备感屈辱与自卑。

  由于宦官作为皇室的家奴服务于宫中,专制势力始终伴生在其左右,他们形成了一个宦官集团;由于宦官的成份相当复杂,而且多数是来源于社会底层,加之肉体被残害,所以心理上也常常是特别的畸形。在唐朝前期,宦官数量并不多,而且地位也很低,无权过问军政大事。但到了唐玄宗李隆基时期,情形发生了巨变,宦官人数激增到三千多人,仅五品以上的宦官就有一千多人。唐玄宗当政以后,他还委派宦官任监军到藩国出使。安史之乱后,因唐肃宗李亨当皇帝得到了宦官的帮助,所以更加宠幸宦官,在重用宦官李辅国掌握禁军之后,朝廷所有行政事务必须经他押署才能实行。到唐德宗李适时期,这个皇帝更是刚愎自用,猜忌大臣和宿将,便完全依靠宦官来执政。尤其是宦官有了兵权作后盾,地位更加巩固,他们有权任免将相,就连地方上的节度使也多从禁军中选任,宦官势力由此日渐膨胀。

  公元805年,唐顺宗李诵即位。他任用韦执谊为宰相,随即进行了一系列的政治改革,首先打击了贪官集团的骨干。此外,顺宗和改革派还免除一系列的苛捐杂税,停止中央财政上的“进奉”等税制。这些改革虽然都具前所未有的进步性,但也激起了以俱文珍为首的宦官集团,以及相互勾结的节度使的强烈反对。最后,俱文珍等人发动政变,幽禁了顺宗,拥立太子李纯。而这次改革运动也只维持了146天。因顺宗退位前改元“永贞”,所以史称“永贞革新”。

  但值得一提的是唐宪宗李纯皇帝,因他皇位是由宦官逼迫而获得,由此他特别宠幸宦官,在他的军队中不仅有许多将军是宦官,而且有的还拥有很高的军权。820年,全力依附宦官集团的宪宗也被宦官陈弘正杀害,仅活了43岁。

  唐代的“永贞革新”失败了,这是历史的必然。因为,革新派要砸掉利益者的饭碗,利益者只得千方百计地算计革新派。这样的利益博弈在人类历史上时常发生,而博弈的结果一般都是革新派胜数寥寥。这不是利益者有多么强大,因为革新派要改变的不仅是贪贿的表面现象,而是要革新的社会观念、习惯和价值取向,这就促使“贪贿为政”的贪官集团必须对抗革新派。因为“贪贿为政”带给贪官集团的是政治和经济利益,所以吏治腐败的主要表现就是权欲与私欲。从社会体制上说,“贪贿为政”与专制政体密切相关,是权欲与私欲膨胀派生出的一胞双胎,与腐朽的专制统治结下了唇齿关系,并伴随着历朝统治的盛衰而消长。在专制体制下,导致贪污成风、贿赂公行是自然而然的。贪污不但上蚀国财,下残民生,“贪贿为政”不但使“小人贵宠,君子困贱”,“贤者不得行道,不肖者得行无道”,造成官场上正人君子凤毛麟角,邪恶之人多如牛毛,从而加快吏治腐败的进程,使之在官贪政腐中走向败亡。

  历史证明,在历朝末期的一次次起义暴动中,推翻前朝的暴动口号都与打击贪腐相关,这也成了周期性的政治危机。此后,毛泽东在他建国前两年谈到“其兴也浡焉,其亡也忽焉”,称历朝历代都没能跳出兴亡周期率时,他满怀信心地表示:“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因此,他用民主思想建立了一支与人民血肉相连的军队,并用这支军队推翻了国民党统治,缔造了共和。然而,毛泽东的民主思想有其实用主义,他并没有用民主思想建立正真的民主国体,而是把民主建立在一个专制之下,用民主之声缔造共和。而在他死后几十年,共和的贪腐之势又超过历史上任何一个王朝。

  这是“贪贿为政”的统治阶级病发的周期病,而病灶就是专制。纵观历史,不论是被阉割的宦官,还是雄性十足的贪官,他们的病灶都是来自心底自觉与不自觉的欲望。贪贿者的心底深处怨穷,而心里藏着的是极欲;贪贿者的行动姿态诡秘,而手脚掩饰不住发痒的欲念。这是贪者从自卑而发奋,由发奋而踏入,再到骋耆奔欲的病变过程。在以官本位占主导地位的中国,做官的发奋意识更多地表现在对权力的强烈追求,而对官员来说,做官本来就是求得富贵的职业,其目标十分明确。在这种情况下,贪官的发奋意识就变成了谋求权势的手段,至于“为人民服务”的执政口号,只是前人留给后人的政治遗产。

  如今,宦官的时代早已废除了,但宦官的性格却被融入了官文化,并被完整的传承下来,进而转世成一个贪婪变态的为官文化。

  第27节论宠幸

  宠幸,旧指帝王对后妃、臣下的宠爱。现指深受上司的偏爱和纵容,且多为贬义。明朝中叶以后,皇帝大多不务正业,不问政事的皇帝比比皆是,但要放权下去又不放心,所以就偏爱自己周围的人。那么,皇帝身边又有何人呢?只有女人和阉人。但祖训又不让女人参政,所以“责任”就落到阉人肩上,这就出现了很多宦官辅政,做出了一系列参政涉政的事来。这么一来,一些皇帝就根本见不到人,几年甚至十几年不上朝,都由太监转达旨意。由此,太监们从拿着鸡毛当令箭,到真正的拿到令箭就自然而然了。所以,史学家称明王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太监帝国”。

  明朝有个最作恶多端的太监叫王振,称得上是明朝第一个专权的宦官。王振本是一个很糟糕的教书先生,却自阉进宫,得到了明正统皇帝朱祁镇的宠幸。由此,他开始擅权,结党营私,干涉朝政,揭开了大明王朝太监帝国的序幕。王振善于伺察人意,入宫后,其主要工作是伺候皇太子朱祁镇。这“伺候”人看起来是下等人干的活,但要干好这份职业,又非等闲之辈能胜任。首先,干这活的人除了要具备主动、热情、耐心、礼貌、周到的要求,不断完善伺候人的技巧,更要做到手勤、脚勤、眼勤、口勤,以及创造性的伺候思维。虽说,当时宫中也有很多宦官,论奸佞、论狡黠,王振也未必是超群的,但他原是教书之人,且不论德行如何,文化水平自然也比其它宦官高些,办法自然也多些。朱祁镇即位后,王振便如鱼得水,他与皇帝更是如胶似漆。

  公元1449年,蒙古族瓦剌大举入侵。王振鼓动皇帝朱祁镇亲征,以建皇帝的伟绩。而在亲征途中,王振为显摆皇帝与自己的关系,费尽心机的安排皇帝去他老家巡游做客,以致亲征线路被不断改变,行程被不断耽误。在行至土木堡时,不料被瓦剌军队追至,致使明朝军队全军覆没,正统皇帝朱祁镇被俘,王振被乱军所杀。史称:土木堡之变。

  正统皇帝被俘,明朝50万大军被击溃,从征的一百多名文臣武将几乎全部战死沙场。噩耗传到京城,百官在殿廷上号啕大哭。后来,皇太后忍住眼泪,命令正统皇帝的弟弟成王朱祁钰为监国,成立特别法庭。经过都御使陈鉴等人调查,面奏成王,历数王振之罪,他们满怀悲愤地说:“王振罪不容诛,死有余辜。殿下如不即正典刑灭其家族,臣等今日皆死在这里。”说罢,众臣跪地不起。这时,王振的死党,锦衣指挥马顺还为王振遮护,被户部给事中王竑当场结果了他的性命,随后文臣武将群情激奋,当场又打死了另两个王振的死党毛贵和王长。接着,成王朱祁钰下令诛杀王振的侄子王山,并族诛王振之党,把马顺的尸首拖到街头示众,王振家族不分老少一律处斩,并没收王振家产金银60余库,玉盘100多个,珊瑚树高六七尺者二十余株,其它珠宝珍玩则也不计其数。

  王振死后两年,明朝降生了一个男婴,姓谈。后来这个男婴成年后,靠一个叫刘顺的太监引见入宫,改刘姓,叫刘瑾。因他在宫中有熟人关系,又有刘顺推荐,刘瑾被安排在宫中侍奉太子朱厚照。对刘瑾来说,这是个难得的工作环境,且机会多多。因为,刘瑾明白太子将来即位登基后,他这个日夜伺候的工作就是功绩,权势与富贵将唾手可得。于是,刘瑾便千方百计地讨好太子,无微不至地侍奉当时只有十多岁的朱厚照。1505年,朱厚照即位,史称正德皇帝。这是一位历史上很有争议的帝王,若用今天的历史观来研究,这个皇帝是个追求个性解放,追求自由平等,为人又平易近人,心地善良,是个极具个性色彩的人。

  要说刘瑾,他和很多贪官一样,敛财的手法也没有什么创新,索贿、受贿、贪污都是一般的手法。不过他的胆子比一般的宦官大很多,只因他的顶头上司仅是一个皇帝。刘瑾收贿从来是来者不拒,只要是高官向他行贿,他更是百倍贪贿。最为霸道的是,如果有谁升了官,不管是不是他帮的忙,都要立即用钱“谢”他,这叫“谢礼”。不过,送少了还不行,否则就以不能胜任此岗位而被撤职,但如果能赶紧追加银子,官职又能马上恢复,立即上岗任职。同时,他还以各种名义逼迫各级官员向他进贡,没有钱财礼品的,就会立刻被他逼死,朝廷中无人不恨,无人不怕,却又只好顺从,人称“立皇帝”。在刘瑾挡道的那年月,当朝的官帽基本上成了他手中卖钱的商品。

  朱厚照自小好玩,15岁做了皇帝后依旧玩心不减。他在刘瑾的引导下,这个少年皇帝玩得越来越离谱。他先是在宫中模仿街市的样子建了许多店铺,让太监扮做老板、百姓,自己则扮做富商取乐。后来又觉得不过瘾,于是又模仿妓院,让许多宫女扮做粉头,他挨家进去听曲、淫乐,后宫搞得乌烟瘴气。不仅如此,刘瑾还想方设法鼓动皇帝出宫游玩,哄着这个少年皇帝高兴。因此,刘瑾很受朱厚照的宠幸,并逐渐掌握了大权,使朝政混乱不堪。官员们向刘瑾行贿后,自觉皇帝身边的人如此,执政的胆子更大,行贿官员把持地方财税,借机巧立名目乱收费的现象十分严重,逼得百姓走投无路,只好造反。最后,刘瑾竟动了篡位之心,企图寻机夺位。

  1510年春,安化王朱寘鐇发动叛乱,正德皇帝朱厚照派都御史杨一清、七虎之一太监张永去平乱。叛乱平定后,他们在向正德皇帝报告战况时,二人揭发了刘瑾的十七条大罪。朱厚照听后大吃一惊,即令将刘瑾抓捕审问。第二天,朱厚照亲自出马抄了刘瑾的家,结果发现了印玺、玉带等禁止百姓和官员私自拥有的禁物。同时,在刘瑾经常用的扇匣中发现了两把匕首,朱厚照见了大怒,终于相信了刘瑾谋反的事实。当年八月,刘瑾被千刀万剐了三天。

  在明朝历史上,最会玩权术的大太监要数明末的魏忠贤。当时,在江南的一批士大夫结成以讲学为主的社会团体,史称东林党。东林党人顾宪成在东林书院撰写了一幅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顾宪成主张把努力读书和关心政治结合起来。他说:“当京官不忠心事主,当地方官不注重民生,隐居乡里不关心社会状况,不配称作君子。”因此,顾宪成等人在“讲习之余,往往讽刺朝政,裁量人物”,要求政治改革,整顿税制,打击贪官污吏,限制大官绅和宦官集团的势力。这些做法和主张,在晚明的地主阶级政治生活中,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因而也触动了宦官魁首魏忠贤。为强奸民意,巩固宦官集团的利益,魏忠贤亲手炮制了309人的东林党人名册,进行公开通缉,规定凡在册之人,死去的追夺爵位,活着的削去官籍收监。为此,东林人士被杀害、革职、贬黜牵连的有一千多人。

  魏忠贤,原名李进忠,出身于市井无赖,后为赌债所逼,自阉入宫做了太监。在宫中,他结交太子宫太监王安,得其佑庇。后又结识皇长孙朱由校的奶妈客氏,与之结为“夫妇”搭伙共食。他对皇长孙朱由校极尽谄媚,引诱其宴饮游乐,甚得其欢心。朱由校即位后,魏忠贤升为司礼秉笔太监。这位不务正业的皇帝是个“天才木匠”,喜欢刀锯斧凿油漆的工作,史书称“每营造得意,即膳饮可忘,寒暑罔觉”。朱由校曾亲自在庭院中造了一座小宫殿,形式仿乾清宫,高不过三四尺,却曲折微妙,巧夺天工。这样的才能,真乃是中国历史上多了一个庸才皇帝,少了个工艺大师。而十分了解这位皇帝的魏忠贤,他总是乘皇帝做木工玩得全神贯注时,拿着奏章去请他批阅,而朱由校却总是说:“朕已悉矣!汝辈好为之。”由此,魏忠贤逐渐开始专擅朝政,自称九千岁。为了巩固和发展自己的集团势力,他还下设五虎、五彪等爪牙。

  魏忠贤专权时,他的侄子、族孙等,一个个平步青云,其侄魏良卿更是典型。本来,他在肃宁老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可魏忠贤居然把他拔至高位,从佥书锦衣卫一直升迁到宁国公,加太师,简直有直上重霄九之势。而魏忠贤的干儿子毛一鹭,天启年间曾任江苏巡抚,他为魏忠贤建生祠,极尽献媚讨好,贪脏枉法,横行霸道,江苏百姓恨之入骨。此外,魏忠贤还在各处的镇帅都安插了一个阉党监军,而阉党只知道贪慕金钱,所得的贿赂一半中饱私囊,另一半献给魏忠贤。

  公元1627年,朱由检即位,年号崇祯。此时,这位皇帝接手的大明王朝已被宦官集团搞的是千疮百孔。他登基后,冷静沉着的一举摧毁了魏忠贤阉党。国子监充贡生钱嘉征弹劾魏忠贤有十大罪状:“一并帝;二蔑后;三弄兵;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封;六无圣;七滥爵;八掩边功;九伤民财;十通关节。”何为“通关节”?就是指暗中贿赂,拉关系,说人情。明人薛冈在《天爵堂文集》中说:魏忠贤败亡后,魏良卿在受审时说:“吾生长田舍,得负耒耜足矣,何知富贵?今日称功,明日颂德,功德巍巍,自当封拜,吾不合为珰侄,遂以袍册加身,是称功颂德者,以富贵逼我,我何罪也!”魏良卿的话,实在是可圈可点。“以富贵逼我”,何其有味也!

  魏忠贤被定罪后流放凤阳,在去流放地的途中,他仍豢养一批亡命之徒。崇祯皇帝得知后怒目相视,命锦衣卫前去逮捕,押回京中审判。魏忠贤得知消息,自知难逃一死,当晚他与同伙李朝钦痛饮至四更,最后上吊自杀。阉党之徒草草埋了魏忠贤的尸体后,各自四处亡命去了。之后,魏忠贤的尸体又被挖出后,任人千刀万剐。

  纵述王振、刘瑾、魏忠贤等宦官的发迹过程,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人生攀爬轨迹。这就是他们靠伺候太子成长的宦官,太子即位后就成了宠臣。不能不说,这些都是皇帝自己宠出来的祸害。自古富家有养宠物者,皇家则有豢养宠臣、宠妃、宠儿事。因而《战国策》给宠臣定性:“以财交者,财尽而交绝;以色交者,华落而爱渝。是以嬖女不敝席,宠臣不避轩。”除此,官场以浮夸的言论迎合民众,骗取信赖和支持,为哗众取宠;官场大有借上司的恩泽而骄横妄为,故有怙恩恃宠、侈恩席宠、矜功恃宠、邀功希宠、鬻宠擅权之人。不过,宠与被宠都是官场上的政治智慧,也是一种需要和培植,受宠者为得宠更需一种精神,且要付出“自强不息”的努力。然而,宠幸不是被宠幸人的错,而是宠幸里面深藏着一种人治的统治思想。

  刨根溯源,这是人治国家的劣根,更是任人唯亲的结果。固然,历史上斩杀的贪官污吏比比皆是,但前仆后继者更是层出不穷。原因何在?要是辑一辑中国自古以来的政治家、思想家的言论,他们的治国理论真是丰富多彩,又是句句精典。但是,这些经典始终是言论,几乎成了留给后人的研究报告,这也成就了中国人的为官学与治国学积羽沉舟,群轻折轴的历史。

  第28节论精神阉割的病根

  在中国历代的许多高官中,他们绝大多数不是被阉割的男人,但他们在精神上却是被阉割的人种,甚至被标榜成“国家栋梁”之才。这些人传承着对内凶神恶煞,对外春风和煦,使之在生活方式和处事习惯上,形成了特有的奴性文化。这套被阉割的政治文化的唯一任务,就是表面上一切为主子服务,即使主子吐出几句连自己都不明白的胡话,奴性文化也能博引旁证的加以丰富,且运用逻辑和各种旧时事例,完美无缺的证明主子所说的是绝对真理。在中国,奴性文化并不一定要靠“阉割”身体来体现,而是体现在思想上的阉割。历代的官员在肉体上往往是没有残缺的,反而还比健全人要多出几斤赘肉,患有软膝盖病罢了。然而,从躯体上来说,他们个个还是个阉人,是个彻彻底底的没有被“阉割”的假太监。

  何为假太监呢?众所周知,就是未被阉割的男人。在君主时代,他们一是假冒太监在宫廷内侍奉帝王及其家族,这类假冒太监的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德行,他们不是在宫廷内与帝王的女人们淫(乱),就是充当权利女人们的男宠;二是行为处事全盘具有太监性格特征的男人,这种男人均为奴性文化的产物。前者随着君主时代的灭亡已不复存在,而后者至今尚存,滋养的还十分“体面”。

  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假太监,首推战国时期秦国的嫪毐。据史书记载,嫪毐有超乎常人的男人本色,应该是一个绝对的“超男”。当年,吕不韦相中了嫪毐,将其假阉割后,以太监身份入宫侍奉寡居的秦王赢政生母赵姬,从此成为赵姬宠爱的“二爷”,还为秦王生下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先不知情的秦王见嫪毐为人不错,又善于钻营,就封他为长信侯,过着荣华富贵、兴旺显达的王侯生活。后来,爱炫耀的嫪毐自称是秦王“假父”,致使“二爷”身份败露。事发后,嫪毐先发制人,盗用秦王御玺和太后玺发动叛乱。秦王大怒,号令通缉,生擒嫪毐者赏钱一百万;诛杀嫪毐者赏钱五十万。嫪毐被擒后,秦王赢政为解私愤,用五马分尸之刑撕了嫪毐,并灭了他的宗族,上演了一场被载入史册的假太监真男人的闹剧。之后,中国君主时代的假太监朝朝代代辈出,且也在历史的大舞台上粉墨登场。

  太监的性格以阴柔、懦弱的成分居多。这一来是受生理原因的影响,二来是他们受的管束就是逆来顺受、卑顺服从。久而久之,奴性的生活养成了他们做人虚伪、处事圆滑、对上堆笑、对下横眉的相貌。由于太监是君主时代的特殊群体,在漫长的君主时代逐渐形成了太监文化,并得以完善和发扬。随后,这套文化又被那些没有被阉割的男人演变成奴性文化,成为太监文化病毒的感染者和携带者,做了身体未被阉割,而思想却被阉割的假太监。虽然“假太监”不是从事太监之事,但在社会生活中却也克隆了太监恭顺、懦弱、虚伪、圆滑、拖沓、爱耍小聪敏的性格。

  旧时,要做太监必须要阉割掉男人的命根子,所以太监又称阉人。由于阉人失去的是男人传宗后代与人的本性,从而对未来丧失了感知能力和对未来愿景的缺失,致使他们对诚实、信用和责任感失去了存在的依据与生活价值,导致自私、欺骗、撒谎、无理、不负责任等人类隐性缺陷突变成显性缺陷,形成人人信奉的、正常的、熟视无睹的冷漠关系。当阉人置身于健全人的人群之中,由于缺乏“生存”之外的价值观,恐惧感和危机感立即凸显,自卑、懦弱、排斥、嫉恨、自闭、悲情、绝望之情油然而生。正因为这些缘故,阉人们选择了互相团结而互不嫌弃的封闭群居生活。这种聚众的方式为官场上“团结”提供了榜样,但这种“团结”仅是官官相护的作用,并不是一种同心同德的。由于阉人不存在“性”与“家”的生活概念,且只有在集体的怀抱里,固有的圈子里,他们才能感到安全自信和温暖。即便是在圈子里明争暗斗,甚至是大肆杀戮,但养成在主子面前奴性十足,在利益面前又是奴颜十足,都在表演着虚声勇敢,真懦弱;虚情慷慨,真吝啬的人生大戏。

  然而,阉人个体的懦弱在群体的数量支撑下,胆子也会迅速“壮大”起来,有时候也会如排山倒海之势,突然变得异乎寻常的亢奋、自大与狂妄,就像懦弱的男人以酒壮胆一样,显示出以群体数量来壮胆的潜意识。在这种藏污纳垢的文化大背(景)下,这种性格如同病毒一样感染了许多国人,特别是官场。一面在上流社会中逆来顺受,唯唯诺诺,丧失了攻击性的本质;另一面在下层社会中以眼还眼,强头倔脑,迸发出高人一等的假喜悦。从而构筑起官文化中的加官进禄、卖官卖爵、封官许愿、官样文章、官轻势微、官运亨通、在官言官、狗仗官势、兼官重绂、升官发财、官官相护等等一系列的剧目。

  在君主时代,因其政治运作手段在皇帝、大臣和太监“三角恋”中争长竞短,太监文化就成了仅有的共识和最好的润滑剂。作为太监文化的衍生物,加之中国古代的官僚体系和政治体制的天然缺陷,因而又孪生了奴性文化。由于太监文化滋养了奴性文化,从而国人的争强与懦弱的性格又扶植出官文化。而争强于内,懦弱于外的为官性格,成就了这种官文化的思想体系,直接滋润着国体腐败的政治蠹虫。虽然,我们历朝历代的政治家们年年反贪反贪,不仅没有铲除贪官,反而使官本位思想更加坚固,使得原本反贪的刚性演变成柔性,把“贿风雅赂”的官场文化演变成活化石。

  固然,中国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高喊反贪,但可悲的是:国人只恨贪官,不恨产生贪官的制度和文化;国人只恨贪官的腐败和霸道,不恨自己的懦弱和媚颜。根子出在哪?为何会这样?国人用争强又懦弱的语气问,用酒后的勇敢与激昂在骂,而不是去认识、去改变。更可悲的是,深谙奴性文化的国人对“官”恭敬有加;对“商”仰头羡慕;对“学”放言高论;对“兵”躲躲藏藏。而对自己的同胞却目无下尘,总是表面热情万丈,心里却是情随事迁。

  从太监文化发展起来的奴性文化,具体表现在一个“礼”文化之中。虽然,我们宣扬自己是礼仪之邦,很注重传统文化中的礼尚往来,所谓“仁仪礼智信”中的“礼”,是中国儒学思想中最经典的一页,但由“礼”而转变的一切最为腐臭。当然,这不是“礼”的文化腐臭,而是它构成了一种规避腐败的政治解释,使之成为统治者弄权文化的核心所在。至今,这种“礼”的文化还在深刻的影响着官场,而且还倍受统治者的推崇、运用和变换。因而,“礼”的文化就凸显在礼贿上,送礼也就成了最能表情达意的一种人与人沟通方式。由此,在礼贿的各种活动中,各色奴颜媚骨的礼贿方式不断地被传承、锤炼,再打上各种文化的标签,刻录在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书籍里传颂。

  国人十分讲究送礼,这也是礼贿文化的发达。特别是官场,且有客观和主观两方面。客观上,讲究送礼所受的时间、环境、风俗和习惯等;主观上,讲究送礼的是对象和目的。所以,礼贿也就成了一门国粹艺术,更为一门无师自通的学问。由此,就有了礼物轻重得当,以对方能够愉快接受为尺度,争取做到少花钱,多办事;多花钱,办好事;花大钱,办大事的理念。同时,送礼还特别讲究间隔适宜,讲究礼贿者既不显得突兀虚套,受礼者收着也心安理得,以达到两全其美的境界。所以,送礼者和受礼者都是目的中人,而唯钱与物。

  万事开头难,这是一句中国人的口头禅。至于第一次送礼,更是特别讲究,所谓初次送礼不可过重,小礼先作敲门砖,以便日后循序渐进,重在要靠平时积累,以办多大的事送多大礼为原则;送礼之人不能怕无用功,万事不可急于求成,要把握时机,只要有信心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但是,送礼和受礼之人都会各自把握尺度,口念着“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的金钱与权力的契约。若送礼之人送礼请托之后未办成事,免不了要遭送礼者骂为骗子,甚至结怨、仇视一辈子;若受礼之人将送礼者请托之事办的漂亮,也免不了事后要遭送礼者骂为贪官,把那所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惺惺誓言插上“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牌子。

  除此之外,送礼还要掌握一大堆避免禁忌原则:例如,国人普遍有“好事成双”的说法,因而凡是大贺大喜之事,所送之礼,均好双忌单。不过“四”这个双数却特别忌讳,因为“四”听起来就像是“死”,是不吉利的,但是死人还是要送礼的;还有忌讳白色、黑色,这两色都被视为不吉利、是凶灾哀丧之色。但也不仅全然,若是送上白花花的银子和黑亮亮的珍珠,忌讳之话也就另一番说法;更有忌讳送钟(终)、送扇(散)、送梨(离)等字的谐音。不过,若是送的是金钟、银扇、玉石梨,这些谐音就全然没有了忌讳,这就是虚伪、圆滑、爱耍小聪敏的奴性文化。

  这不是亵渎传统的礼尚往来文化,这是国人的礼尚往来在演绎着奴性的特性,是奴颜自我、炫耀自己的弱点或缺陷,是太监文化为国人铺就的底色。这套文化造就政治腐败、精神颓废、思想懦弱,它是麻木的容器,滋养着没有生理缺陷的人。无论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他们都是自阉思想,社会行为卑鄙,但又自我感觉良好的人,这就是奴性文化的本质。这种文化结构体现在中国人的各个层面,使得吃喝文化发达、思想麻木、追求现时利益,对社会、子孙和未来缺乏担当和责任感,个体文化凋零而集体文化臃大,对外界和强者充满着警惕与恐惧,对自身的病态敏感而难以正视,抵制和压制任何变化与差异,致使社会自我组织能力缺失,缺乏和害怕独立意识,喜欢依附与被依附。

  而今,奴性文化最缺失的就是批判性和根除。这种文化不是智慧,而是政治腐败的根源。人人腐败,贪官遍地,这已是当今中国官场特色。糜烂性腐败已自不待言,不能自拔。所谓“反腐”,愈反愈腐,原因就是缺失民主和制约。哲学上有句话:量变带来质变。如果说,某种腐败来自人性的贪欲,即便再过千年万年,还可能存在。但在民主之下,人性的贪欲受到制度的强力约束,残存的仅仅是一点人性的腐败。但在中国,人性的贪欲却得到制度性的张扬,变成制度性的腐败。这便是官文化的腐败所致。

  排斥透明与公开、拒绝监督与制衡的专制制度,为自古以来的中国官场腐败大开方便之门。使之有限的资源向权力倾斜,不断为“强者”洗劫、分赃。造成富者愈富,贫者愈贫。或者,越靠近权力越富,越远离权力越穷。可以断言:只要不治愈被阉割的政治文化,专制制度不改,人治不废,官场上的政治、经济、文化腐败就无可救药。这就是精神阉割给中国人落下的病根。

  第29节论“光宗耀祖”与“为人民服务”

  在中国封建社会时期,太监是个猥琐中又能光宗耀祖的职业。清末,有个叫顺安的小孩,他七岁的时候给他亲爹“私白”净身,指望他进宫当太监伺候皇帝光宗耀祖。而“私白”就是民间私下净身,手术风险很大,闹不好会丢了性命,但小顺安挺过了这一关。进宫后,顺安最大的心愿是直接伺候皇帝,做天下最大的奴才。但他时运不济,先是干了几十年的杂活,将近快60岁才时来运转,熬成了给皇帝妃子梳头的太监。不过顺安也很激动,虽说伺候的只是一个妃子,但毕竟是主子,顺安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到皇帝身边。有这个信念做支撑,顺安干得很是卖力,把皇帝妃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然而,就在顺安努力地向自己最理想的福地奋斗的时候,大清国垮台了,他被逐出了宫门。

  顺安是个不幸的可怜人,但他想借伺候皇帝来光宗耀祖的愿望无可非议。就此一点,不论是不是太监,也不管是谁承认不承认,中国人最大的人生理想就是光宗耀祖,这一点并不是太监的专利。然而,要拿“光宗耀祖”来比当今正统宣扬的“为人民服务”思想,那么“为人民服务”是绝对欺人的,也是不可能被弘扬、被作为官文化的思想与精神。就“光宗耀祖”而言,无论什么人做官从政、经商南北,甚至是言理治学,绝大多数人心是为“光宗耀祖”,只是嘴言“为人民服务”罢了,这是不可回避的事实。因为“为人民服务”是向外的奉献,而“光宗耀祖”是向内的贡献,所以显亲扬名、光宗耀祖才符合国人的本性。

  在中国历史上,只要是贪官,他们都怀揣着一颗光宗耀祖、夫荣妻贵、子借父名的心,将为宗族争光,使祖先显耀立为人生最光耀的目标。这也是最实际、最能体现人生价值的理想。在光宗耀祖的、自觉与不自觉的虚荣心的驱使下,光前裕后的奋斗精神,就是做官贪赃积私,经商奸诈积财的动力,甚至在治学育人上、治病救人上、烧香拜佛上骗财。这才有了自古至今的官二代、富二代,书香门第、祖传游医、酒肉佛徒。在这种虚荣心的影响下,使得官场之人压力暴增精神失常,探求弄权之术,欺上瞒下无恶不作,致使许多贪赃者皆是夫妻同案、父子同案的家族集团。例如,东汉巨贪梁冀夫妇、明代资深的最高司法官左都御史刘观及其子刘辐、内阁首辅严嵩与其子严世蕃等等。这些历史上的贪赃家族,均为当今贪官积累了经验,使之成为贪赃楷模。

  纵观贪赃家族的历史,由于中国传统文化宣扬的人生观、世界观,加上权贵强势的腐败文化,宣扬的是衣锦还乡、光宗耀祖、五子登科、福禄双全,使得国人以家庭和宗族为中心的个人经历,从小的教育就忽略了公众利益。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朝中有人好做官”等一道道仕途箴言,极度地深入人心,极力表现的是裙带关系。其中也包括宣扬的爱国思想,前提又是精忠报国、赤胆忠心、浩气长存等等,似乎国人爱国不到非死即残,爱国的等级也非英雄之辈。不难看出,“光宗耀祖”固有的思维体系有利于国家主义,朋党利益,特别是有国才有家的灌输,使人在宏观上极容易被煽动敌对与仇恨。当然,这也有利于个体的气场,在宗族、家谱和曾经权高位重的人物光照下,个体极易得到环境与攀梯,使之个体利益吞食公共利益。

  不可否认,中国传统文化具有压制内部矛盾的作用,在没有法制意识的社会氛围里,唯有伪善的宣扬“仁爱”,才能缓解与和谐社会的不平等。而“杀富济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义勇为”等淡薄的法制意识,却得到统治与被统治者的普遍认同。以至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近水楼台先得月”成为古往今来的共识,严重制约当今社会的公平性。这也是“光宗耀祖”的思维失衡社会公平的因素。

  俗语说:人要脸,树要皮。这是国人最面子的活,也是最假面子的工程。如今,官场比排场叫形象,做官比胆大叫魄力,商人比奸诈叫精明,男人比女人叫户头,女人比男人叫搞定,就连学生比学生也套上一个权贵的标签。凡此种种,皆因国人的虚荣心在作崇,而这种思想侵蚀的正是官权与民权平等。国人在作崇的虚荣心里,表演出进步一点沾沾自喜,平步一点手拉脚踹,落后一点理由一堆。而在倡导“务实”之下,把进步归于自己,落后归于他人;把奢华的生活炫耀到极致,笑贫周围,骂其呆傻。

  虽然,当年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给国人带来了“天下为公”、“为人民服务”的思想,但在短暂的推动历史进步之后,腐败又滋生在捧着最先进的无产阶级理论,脑子里却装着最传统的封建思想,引经据典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生存哲学。而今,在愈演愈烈的贪腐社会里,官权将“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公共权力大行其道,导致“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没落。这种畸形的处世理论当今世风日下,人心叵测。尤其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缺失,监督成为形式,官场中饱私囊,暴富却不知道钱从哪里来,却又能逍遥法外。这些官权作用不仅鼓励了贪官磨刀霍霍,更是赋予了贪官的胆略,肆虐的改变着分配和再分配的规则,最后把一个文明古国变成被肆意践踏民权的社会。

  除此之外,在一个缺失或根本就没有民权的社会里,相互吹捧是官场上的处事技巧,而相互诋毁又是官场上最为拙劣的技能。因为技巧是方法的熟练和灵活运用,技能则是完成一定任务的动作系统。所以若论“光宗耀祖”与“为人民服务”,就得要如火纯清的掌握处事的“技巧与技能”,这是当今官文化里面的竞技政治。

  第30节论仕途文化

  仕途就是读书人通过学习和应试等方式,跻身官场的奋斗过程,也可叫做官的途径、做官的道路、做官的生涯、做官的过程。古时“仕”通“士”,士就是卿士,仅次于诸侯的社会阶层,在发明“科举”之前,只有贵族子弟才有机会做“士”,也就是做官。在中国封建社会时期,平民阶级分为士农工商,这四种阶级体现了当时的社会结构,而划分方式同时也是各个阶级的谋生手段。士为平民中的最高等级,简单地说就是靠读书吃饭的,而读书人跻身上流社会的手段主要是科举,士通过科举来取得出人头地的机会,一旦抓住了这个机会便可以成为官吏,因此便有了“学而优则仕”的读书精神。

  所谓“士农工商”皆为四民,是指读书的、种田的、做工的、经商的。开创中国古代科举制的是隋文帝杨坚。隋朝统一全国后,为了适应封建经济和政治关系的发展变化,扩大封建统治阶级参与政权的要求,加强中央集权,于是把选拔官吏的权力收归中央,废除九品中正制,开始采用分科考试的方式选拔官员。他令“诸州岁贡三人”参加考试,合格者可以做官。随后隋亡唐盛,唐太宗大大扩充了国学的规模,武则天首创殿试和武举,唐玄宗把诗赋列进士科考试的内容等等,进一步完善了科举制。由此,科举制形成了仕途文化和仕途经济。

  清人吴敬梓在《儒林外史》中有一篇《范进中举》,故事描写了范进参加乡试中了举人一事。范进中举后喜极而疯,深刻地揭露了这个士人的丑恶灵魂,同时通过他的命运变化反映了世态的炎凉,以及封建社会后期读书人及官绅的活动和精神面貌。当然,范进只是封建时代千千万万个热衷功名的下层读书人的典型。他大半生穷困潦倒,到54岁才考进秀才。他中举之前,穷得揭不开锅,邻里没有一个借米周济他。他地位卑微,受人歧视,生活状态是:“这十几年,不知猪油也曾吃过两三回”,“家里已是饿了两三天”,在这种情形下,他仍偷偷赴试,更表现出他对功名的疯狂追求。

  在“科举”和“学而优则仕”的精神怂恿下,入仕是中国自古以来读书人的心路。虽说“科举”是横在读书人面前的一条鸿沟,而越过这道鸿沟,则顷刻风光无限,终生荣华富贵。正所谓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在“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时代,中举入仕带来的天壤之别的变化着实令人羡慕和神往。而由“科举”和“学而优则仕”培养出来的官员,他们在心态上都是热衷功名又怯懦麻木,心理上都是逆来顺受又盛气凌人,心术上都是迂腐无能又为人虚伪,心像上都是知书达理又四面玲珑。此等虚伪、势利、奸猾、贪婪的形象就是仕途经济造就的官场大写实,也是仕途文化散发出的大腐臭。

  而今,“科举”早亡了,但其“学而优则仕”的奴化愚民的思想依旧酷比,仕途经济枝繁叶茂,仕途文化精熟深通。这是借尸还魂的封建统治手段,是培养虚伪、势利、奸猾、贪婪官员的处事哲学。因为仕途经济是最牛市、最好的创业板,应试教育自然成了造就“改换门庭”做官发财的动力,孵化出贪婪师表、缺腿教育、怪异名师、变态家长、畸形学生的新科举。所以致使人的智育目标狭隘,推行的是重人力素质轻人本素质的教育,养奸的是强势教育经济。这是严重阻碍人的个性发展,扼杀人的创造力,摧残青少年身心的教育机器。

  当然,应试教育也具有它的“公平公正”性,这是维护统治和所谓遏制权贵的无奈之举。由于仕途经济与权贵关系紧密,教育就变成一种特有的垄断产业,其优势就是勾结起的人缘、地缘和亲缘关系,而在各种“缘”的作用下,其“公平公正”又“失平失正”,构成官比官、富比富、贫比贫的“公平公正”,全然又在权贵左右之中。因为当今对应试教育之外的评价缺乏认可,以及教育资源的政治化和产业化,所以只得依赖所谓的“公平公正”来维系。同时,为确保社会稳定,故而不惜牺牲人格素质、精神素质等非智力的培养,这是社会体系和政治体系的自闭。

  由于仕途经济和仕途文化的垄断,国人最热衷谈论的是官场、最关心的是政治、最争议的是“国家大事”。但这种热衷、关心和争议体现的并不是“爱国”,并不是拥戴现行国体,而是充分折射出对社会体制的不满,对暴力统治的反抗和顺受,对统治阶层的不信任。由此,在所谓“公平公正”的应试教育之下,民权被肆意践踏,人性被严重扭曲,人格被奴化。除此之外,仕途经济造就的是一旦为官就贪,一朝掌权就得意忘形,演绎着投资仕途,幸福三代的十官九贪。在这种垄断的、暴力的,甚至是监民狱国的统治之下,仕途文化必然是应试的,在“公平公正”中招募太监式的精英,培养帮凶式的官吏。而国人在监民狱国的社会里,不得不接受投资教育的种种途径,不得不压制青少年的个性,不得不为光宗耀祖和改换门庭投资,不得不承担起为培养“祖国未来”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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