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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店里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进门就汪总、汪总,喊得山响。待他们见面,相互并不认识。汪近平听他自我介绍,才知道他叫陈俊生,原来在县公安局工作,前两年下海经商,在南嘉承包了两辆校车,负责接送学生。现在是县里在南嘉筹办的“同乡会”成员,因受同乡会领导的委托,要他网罗本地散落在南嘉的精英,特地登门拜访。
汪近平这才如邂逅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呵呵连声:“原来是你,原来是你,虽未见面,闻名已久。”因听说他是为同乡会物色成员,又关切地问:“同乡会可有准入门槛?我能否加入?”
“您这样的知名人士,正是求之不得,只要您愿参与,定可进入同乡会领导班子。”
汪近平再三表示谦虚:“哪里,哪里,我只想为同乡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还得靠你引荐。”
后来,陈俊生似乎很惋惜地说:“要不是在这里亲眼看见,我还不敢相信,您怎么有兴趣开这么个小店,真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
汪近平宽厚地笑了,接着又神采飞扬地描述了发展计划:“现在不过是牛刀小试而矣,用不了两三年,就会别具风光!到时,同乡会酬宾就不需另选别处了。”
“果然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能主持那么大的宾馆,要在这里办一个像样的酒店,岂不是轻车熟路!”说到这里,他似乎灵机一动,突发奇想:“我已在南嘉混了两年,也没有混出什么名堂,要是能背靠您这棵大树,让老婆开一家餐馆,可能发展更快。”
汪近平也不推让:“只要你有兴趣,我一定尽力帮忙。反正我这里也不需要耗费太多精力,有的是时间。”为了表示诚意,他又建议:“要开餐馆,选店很重要,人流量大,生意才好做。我选择的这个店,就是看中了这一带人气旺。”
“您这真是行家说的行话,胜似金玉良言!”陈俊生一面恭维,一面试探性地征询意见:“现在南嘉的新火车站正在筹建,据说建成后比原来的车站客流量还大,不知在那里选择一个店铺是否合适?”
“能在那里开店当然是首选。不久的将来,那里是商家必争之地,但凡有发展眼光的商人,谁不对那块风水宝地垂涎三尺!”
陈俊生受到鼓励,欣欣然亮出底牌:“我已在那里看好一家店铺,但还是拿捏不准,想请您的大驾去帮我指点指点。”
志泉一直坐在旁边,静听他们对话,现在才听出了眉目:陈俊生此行,明明是有备而来,却云山雾罩地绕了一个大圈子,极尽所能地迎合汪近平的心理,待他感到浑身舒泰,才道出真实意图,不怕你不进入他早已设计好的套路。不由在心里感叹:此人真是个中高手,要达目的,竟如探囊取物一般!在社会生活中,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真是一门大学问!
汪近平欣然接受了邀请。口里赞道:“还是你人年轻,有眼光、有魄力!今后,我们这些老头子还要等着叼你的光。”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想借老前辈的光,照亮我的前程,哪敢班门弄斧!”
汪近平这才回过头来,关照一直在一旁静听的志泉:“正好,我们也要去长长见识,一起过去看一下,说不定能为我们今后的发展提供新的思路。”
志泉本不习惯这种相互吹捧的场面,出于礼仪才陪坐在那里。现在汪近平要他一起去看,就想借故推托:“今天有一个服务员因病请假,店里人手不够,还是你一个人去吧。再说,我去了也不起作用,何必增加人家的麻烦。”
此时,汪近平正在兴头上,巴不得他陪在身边,借别人的口,炫耀自己的光彩。“你这个人就是脑筋转不过弯,多接触新事物,才能开阔眼界,才能发现更多契机。死守着这么个小店,能有多大发展?”为了说服志泉,他又作了如下安排:“让白云去收银,张红顶替服务员,我再与厨房交待,临时需要买菜,让他们派人去。”
陈俊生见他力请志泉同行,也在一旁帮腔:“我是向大师求援,再说给我增加麻烦就见外了。我的车子就停在附近,坐车一起去,晚上再送你们回来,方便得很。”
志泉拗不过,只好同行。
陈俊生租赁的门店,是当地村里盖的一栋二层楼房子,离新建火车站有一里多地。当时,新火车站才破土动工,周围零乱不堪,还显现不出丝毫的商业氛围。
他们到店时,店里的装修已接近尾声。根本不是陈俊生所说的计划中的选址,分明是既成事实。志泉更感到他虚与委蛇的功夫。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在那里安排装修事宜。据介绍,她就是陈俊生在南嘉新接的老婆,名叫叶琼花。人长得很标緻,一口略带粤语尾音的京腔。后来才知道,她是澳门人,有几十万的身家。正是为了她,陈俊生才弃家出走,丢了公职。陈俊生虽然有幸得到一位身姿绰约的小富婆,但一直心怀恐惧,怕来得容易,去也匆匆,就想用她自己的钱,将她套在自己身边,才极力怂恿她投资开店。为了避免出现鸡飞蛋打的结局,他辗转于同乡之间,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汪近平的信息,视他如尊神般请到店里显灵。
粗略看过店容店貌后,汪近平就当着叶琼花的面大加赞尝:“店如其人,有品味、有格调,何愁生意做不发!”
叶琼花谦虚道:“是他瞎鼓噪,我又没有从商经验,还不知前景如何。”
陈俊生得意地将手一挥,打了一个响指。“这回我给你请来了财神爷,只要你诚心叩拜,想不发财都难!”说着,双手抱拳,朝汪近平一揖:“请您不吝赐教!”又吩咐叶琼花:“还不快去为汪总泡一壶好茶!”
叶琼花泡好茶,恭恭敬敬地为汪近平双手捧上,双眸明亮、顾盼流兮,喊一声:“汪总,今后小女子就靠您老人家抬爱了!只要生意做发了,我们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汪近平站起来,双手接茶,脸上的笑意已是如花般灿烂。“不愧是大家闺秀,说出话来,教人润心。”
志泉一直心不在焉地陪坐在旁边,默不出声。等陈俊生说尽了恭维话,才意识到冷落了他。忙指着他向老婆介绍:“这位林老板是我县有名的才子,可称得上是现在的儒商。”
叶琼花立即递来一支香烟,对刚才的冷落表示谦意。“一眼就能看出,林老板是一位饱读诗书的文人,文质彬彬的让人过眼难忘。有道是真人不露相,不知您对我们的店有何看法?”
他们的吹捧使志泉感到肉麻,本不待言,现在,她当面锣、对面鼓地提出问题,再保持沉默,难免给人难堪。清清嗓子,开口说道:“我想说一点实在的看法,不知你们是否认同?如说得不对,就当是废话。”
叶琼花此时已忘了主次,连忙接茬:“您一定有真知灼见,成竹在胸,我洗耳恭听。”
“如为今后的发展,你们店铺的选址确实很好。要是资本充裕,能守出头,今后这一带就是黄金地段,成为商家必争之地。听说你们订了十年租赁合同,在租赁期内,哪怕生意不赚钱,以后转让或出租也可赚大钱。”
“您能不能把话再说明白点?”叶琼花一时无法解读他的话,感到似是而非。
“你们开店,是想马上见到效益,还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是否有充足的资本,支撑你们渡过一段生意不景气的时期?”
“当然想开店就能生利。即使今后的形势再好,也只是画饼充饥,可望不可即,我们有限的资金,无力打消耗战。”
“依我初略估算,你们门店装修、购买营业设施、预付租金等等,先期投资不会少于二十万。按店铺的档次,必须聘请有相应素质的工人,那么每月的工资、水电费等等费用支出不会少于三万。而且,必须有与店铺的档次相适应的顾客,才能相得益彰。现在这里还处于开发时期,一时哪有这样的消费群体?要是开业后,生意不景气,而如此庞大的开支还必须维系,就必须准备好后续资金,才不至于使资金链断裂。否则,前景再好,也无法渡过眼下的难关!”
不等志泉继续说下去,叶琼花就迫不及待地插话:“您的估算太准了。现在设备尚未购进,已花掉了十六七万。后面的费用支出,我们还无法匡算,要真如您所说,我们哪有那个承受能力!”
陈俊生也显出一脸的惊愕,他扭头看看汪近平,见他没有开口,又疑惑地看着志泉,只好任他把话说完。
“虽然我的预测不一定准确,也绝非危言耸听。你们想想,现在火车站才破土动工,要建成投入使用,怎么也得两三年时间。要形成以火车站为中心向周边辐射的市场,波及到你们这一带,也得一两年。起码要四年以后,你们的店才能起势,等熬到那个时候,你们早已财尽力竭,怕是店早已改姓了。”
他的一席话,如冷水里下元宵,说得陈俊生和叶琼花的心迅速往下沉。叶琼花已沉不住气,指着陈俊生埋怨道:“都是你的馊主意,现在我十几万已投进去了,怎么办?”
汪近平虽然认为他的分析有一定道理,但也不完全赞同。特别是看到这对夫妻一下被他的话震懵了,让他夺了先机,自己倒坐上了冷板凳,就想挽回局面。干咳了两声,等夫妻俩重新将目光投向他时,才缓缓开口:“老林的分析,也只说到事物的一个方面。你们的店也无须等到火车站建成后再发展。你们也想想,这样一项耗资巨大的工程,在它建设的过程中,有多少人参与施工?又有多少人像你们一样,为争夺先趋之利,如潮水般向这里涌?有人就有生意!虽然发展势头可能不如今后那样猛,起码可以以店养店,一旦迎来今后的发展,就会财源广进!”
他的话,又给陈俊生打了一剂强心针,为他应对当前的被动局面找到了依据。他满脸堆笑地望着老婆说:“不要杞人忧天,天是塌不下来的。行家的话,你该相信吧?”
叶琼花仍处于一片茫然中,在她听来,两人的分析,各说各有理,但她还是宁肯相信志泉的分析,更中肯,更具说服力;既然已骑在虎背上,也但愿汪近平的话能够应验。她再次将求援的目光投向志泉,希望还能听到他更多的见解,但是他再没有开口。她只能在内心揣度:是被他的分析说服了呢,还是被他的威望折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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