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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她和志泉在黄岗西路散步。将近“蓬莱酒家”，志泉指着一处临街的楼房让她看：“这就是我上次要方玉接手的餐馆。”只见临街的墙上用白石灰水写着两个斗大的“拆”字。“幸亏方玉精明、有眼光，要是当初接手，七八万元钱就打了水漂。”这时他才明白，当时方玉要调查了解情况，并非完全是借故推诿。
“要论做生意，方玉比我们精明得多。”白云感叹着，又诚意地表示：“可惜我们再没有合作的机会。要是你能将她找回来，我一定会全力配合。”
“一切已成了过去，生活中的很多事是无法追悔的。”志泉情绪有些黯然，内心翻腾着往事不再的忧伤。“一个男人要对他身边的女人负责任，最好不要掺进第三者。既然已经相互解脱了，何谈重续往事。”
白云虽然知道他的话有所指，但自己有愧在先，也只好听之任之。不过，他无意中发出的感叹，倒是使她想起，曾经指责志泉没有任何承诺的话来，心里更增加了一份愧疚——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他的承诺不是挂在口头，只能在他的实际行动中去慢慢体会。也正是因为他负责任，才不会随便做出空头承诺。她还是说出了想说的话：“要是你与方玉走到一起，说不定早就御掉了身上的包袱。”
“也许吧。”他好像突然有所警觉：“还提那些干什么？我们是一起从患难中走过来的，患难之交不是一般感情能替代的。我现在是需要钱，但更看重我们在患难中建立起来的感情。”
“再怎么说，方玉对你也是一片真情，还帮了我们不少忙，心中不会没有念想。她的离去，也是我一手造成的，虽然你口里不说，心里一定还在记恨。要是有机会弥补，我是求之不得。”
“坦白的说，当时我是恨你。后来认真一想，这样也很好，既少了许多麻烦，也迫使她找到了感情的归宿，何必坑人家苦苦地相守，到头来还是南柯一梦。”
白云从他的话里品味出，他对她的感情是忠诚的，但言语间多少有一些艾怨，就故意挑逗他，想让他把未说出口的话说出来。“你从来不给我任何承诺，多少对她的感情还有期待？”
志泉有些生气了。“人家已经结婚了，难道你还不放心？”接着，他的口气已变得很平和：“我一直不敢对你做出承诺，倒不是怕我们的感情会发生什么变化。因为人生活在社会上并不是一个孤立的个体，他周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喻我的家庭，有众多的兄弟姊妹，还有许多亲戚朋友，犹其我还有三个子女和媳妇女婿，他们能接受这种年龄悬殊的婚姻关系吗？”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当然，以我向来我行我素的性格，也可不理睬他们的阻挠，他们也毫无办法。但是十几年家庭离异造成对子女亲情的缺失，已成为终身憾事，再怎么忍心去伤害他们的感情？要是我强行让他们接受这个事实，只怕我的家庭关系就要彻底解体了。还有他们的母亲，十几年来一直寡居，尽心竭力地照顾着几个子女，也必须尽量避免给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有好一阵，他们相对沉默地走着，各自想着心事。他的话也勾起白云的满腹烦愁：是啊，过去她只着意追逐心中的美好，眼睛一直朝前看，很少顾及身后潜伏的危机。她的娘家也是大户人家，众多的家人能接受一个与她父母年龄不相上下的男人做她的丈夫吗？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这一带并非繁华地段，一些商店、酒楼的霓虹灯已相继熄灭，只有高悬在水泥杆上的路灯投下惨淡的白光，影影绰绰照着马路上已渐渐稀疏的行人。此时，两人都没有回家的意思，都想借着已提起的话题，把积郁在胸中的话说透。
他们又恢复了在清河散步时的常态：白云的右手从志泉的后腰绕过来，将他搂住，左手握在他的左臂上，一路踽踽而行。
自到南嘉后，他们已很少这样散步的机会，成天忙碌，累得筋疲力尽，一闲下来就想睡觉。而且他们特别不习惯大城市的喧哗，在人堆里摩肩接踵地穿行，再好的情趣也变得索然无味。利用现在街市萧条的时光，或可享受一下久违的浪漫情调。
还是志泉先打破了沉默：“我们两人的关系一直未向双方家庭公开，所以很多矛盾尚未暴露；一旦要进入确认程序，必然会遇到激烈的对抗，甚至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原来不是听你说过，你父亲只是隐约听到一些风声，就已在你母亲面前发出了狠话：要是跟他在一起，就不许她再进这个家门！要真是闹到那样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们还能心安理得地在一起生活？”
“我有信心做好家里人的工作，即使他们一时想不通，时间长了，看到一切已是既成事实，也会慢慢接受。”
“所以我们需要时间，让他们作好心理调适。做到尽量不激化矛盾，逐渐让我们的关系变成他们可以接受的事实。也许这个时间是漫长的，也许还会发生不测的变故，总之要在各方不受太大伤害的前提下，让我们较为顺利地进入双方的家庭。”
见白云不再提出异议，志泉又进一步说出了自己久已潜伏在心中的想法：“为什么我现在还不能做出承诺？是男人，就要一诺千斤，承诺了就不能反悔。但我现在对自己的前途还缺乏信心，要是最终无力摆脱困境，怎忍心看着你终生跟着一个毫无希望的老头受煎熬？你现在还这么年轻，今后的生活还有更多的选择余地，又怎样忍心让这根绳索将你捆住，而失去你可能得到的幸福？”他越说越激动，有些情不自制。
“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我早就说过，即使你亡命天涯，也不离不弃地跟定了你。”
“并非是对你的感情心存疑虑。几年来经历的考验就是不争的事实。远的不说，自从到这里开店，据我所知，刘青曾多次劝告你，要你与她一起去做业务，并要与你介绍男朋友，可以过上优裕的生活，你最终还是拒绝了。有一位常到店里吃饭，身家较富有的客人，多次向你表示，要是你愿意与他在一起，会像神一样将你供着，让你衣食无忧，绝不会让你遭这份罪。你总是一笑置之，不予理睬。这些背着我发生的故事，常使我感动不已，怎会不相信你对我的感情？”
听到这里，白云心里一惊：他从来不关心这类生活琐事，即使明知有人与她谈论这些话题，都会远远避开，何能这样详尽地掌握这些情况？她也在心里懊悔，那次怄气，提出要与刘青一起去做业务，无疑在他心里种下了不信任的祸根。稍一联想，心里已有了定论，不由脱口而出：“这些情况是方玉告诉你的吧？”
“是她告诉我的，这又何妨？人类感情的成熟总要经过几番磨练。这也正好说明，我们的感情已经历了很多考验，已逐渐趋向成熟？”随后，他话锋一转，接着说：“但外力的作用往往有不可忽视的破坏性，就如一座建筑完美的城市，万一遇到地震等不可抗力的摧残，顷刻之间就会变成一片瓦砾。何况我们周边还有很多障碍，又怎能预知那道障碍难以逾越呢？”
“要像你这样顾虑重重，只有盖棺才能定论，永远不会有结果。”
“也不是永远地等待，感情建设是人类最复杂的一项系统工程，既要顺天意，也要尽人事，只要我们把该做的工作都做到了位，要是还有什么阻隔，也可以罔顾一切，即使有不测的后果，但没有遗憾。这就须要有耐心，而且要有韧性”
“现在我们远离家乡，基本与家人断绝了来往，怎样做工作？坐以待毙不如奋起出击，只要我们先有了名份，名正才能言顺，即使他们不接受也是既成事实。要是在漫长的等待中，万一有什么不测的变故，这种没有名份的关系更不堪一击。”
“这就是我们认识上的差异。如果我们的关系要靠一纸婚约来维系，只能说明它的基础是脆弱的。再说，要强行让他们接受，今后感情上的裂痕更难以弥合。”
白云不再言语，似是已被他说服，又似乎进入了另一个认识的盲区，无法表达。他又进一步劝说道：“只要能渡过目前的难关，我有信心最终与你组建家庭。生活上我没有奢求，那怕是粗茶淡饭，也会甘之如饴。但这一切要取决于我们奋斗的结果，现在还无法定论。”末了，他又戏谑地加了一句：“就要看你到时是否能经受可能出现的挫折，可不能临阵打退堂鼓哟！”
白云虽然没有完全解开心结，总算看出了他的态度，不知是喜是忧，拉着他快步朝家中走去，口里喊着：“已经十二点多了，明天还要起早，好多事等着要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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