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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玉来后，如何将她安排好？确实让志泉颇费思量。
前些时去找她，是想让她来经营对面的菜馆，现在菜馆已经转让，这边的快餐店，店小利薄，根本无法容纳更多的人。即使让她参与一起经营，她也决不肯在其中分肥；而且她也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想帮她再找一间铺面，让她独自经营，她有胜任的能力，却缺乏贴心的人手。
过去经营国道上的路边店，顾客另星分散，进餐的时间没有规律，她可一人操持。这里中晚餐客流量大，时间集中，每到进餐时间，店里便熙熙攘攘，照应不暇，请来的工人只能各守岗位，那些买菜、结账、与顾客讨价还价的财经事务，店主则事必亲躬，还要与客人送往迎来，督促工人各尽其责，她一个人如何照应得过来？
他也想过，就近找一间铺面，无论是她独自经营，或与她合作经营，他都可以两边照顾，但一时又哪里去找？
可是，每当他暗中观察方玉的言行举止，却没有急于找店的意思。
每天早晨，她与白云同时起床，做完早点生意，就陪同志泉到市场买菜。她还特地买了一辆自行车，与他同进同出。遇有需两地买菜时，她就独当一面，尽量与志泉减轻压力。
中午，她从不休息。店里忙时，就与白云一起守在店里；清闲时，也让白云休息两个小时，坚持一人守店。一天到晚，她总是精力充沛，显得那么轻松自如，悠然自得。好像她就是这个店的主人，压根不提要找事做。
有几次，志泉和白云坚持要给她一份报酬，她就会生气地抢白：“是不是变着法子要赶我走？”志泉和白云也只好作罢，从此再不提起。
越是这样，志泉越是感到心里不安。方玉对他无微不至的体贴照顾，更让他无端地增加了对白云的负疚感。
倒是白云自我感觉很好，自从方玉来后，她不但比原来轻松了许多，而且多了一个谈话的朋友，很多无法向志泉表达的感受，却与方玉谈得有声有色。虽然偶尔感到心中压抑，但见他们之间表露出的、完全是合乎规范的兄妹之情，也无话可说。
一天上午，陈亮站在店门前的台阶上，看见志泉和方玉推着自行车，一路有说有笑地走回来，就指着与白云开玩笑：“你看老板与方玉多亲热，宁可步行，还不是想多一点说话的时间。”
白云笑着回答：“可能是车子坏了，就你多心。”
陈亮继续开玩笑：“你就不怕人家喧宾夺主？”
正说着，他们已走近，果然是志泉的自行车链条断了。白云就势推了陈亮一下，“我说吧，看你还敢瞎说。”
虽然是玩笑话，志泉却引起警觉。长此以往，总难免别人说闲话。即使白云一时不信，有道是“谣言重复三次也会变成真理。”何况以往笼罩在她心中的阴影，不会因与方玉的那次长谈就烟消云散。尽管她现在表现得很大度，与方玉情同姊妹，但在有形无形之间，仍可感觉到她的防范心理。
那天晚上，他们三人一起回到宿舍，志泉到洗手间冲凉，换洗的衣服放在客厅忘记拿，冲洗完毕，就喊白云快递衣服给他。这时白云正在房内拖地，方玉在客厅擦桌椅，以为白云没听见，就敲开洗手间的门，从门缝里将衣服递进去。待白云听到喊声，从房里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就戏言道：“真像小孩子，洗澡也不拿衣服，还要有专人服务。”
志泉换好衣服出来，方玉也接着埋怨：“幸亏有嫂子在身边，不然，我看你怎么出来？”
白云又接口说：“他是让人侍候惯了，反正他认为有人愿为他服务。”
两人一递一答的谈话，看似发泄在志泉身上，其实他心里明白得很：针尖对麦芒，只不过是玄机暗藏，谁也不肯说穿。
此后不久，方玉无意间听到白云和一位来进餐的年轻女子的对话，使她已平伏的心绪再次受到冲击。
那位年轻女子也是湖南人，名叫刘青，二十多岁，人长得很清秀，口齿伶俐，善与人交谈，就是有些精灵古怪，志泉不大喜欢，很少与她打交道。
因她租住在这一带，经常到店里吃饭，与白云已混得很熟络，也很谈得来，白云对她也特别照顾，所以有如姊妹般亲热。只是她有点畏惧志泉，背后还送了他一个绰号——菩萨。意即对人不理不睬。她每次进店，彼此打一声招呼，志泉就回避了；她也乐意避开志泉与白云谈话。
前些时，她回老家住了二十多天，今天特地带了一些家乡的土特产来看望白云。白云特地点了两个菜，陪着她吃饭，两人就边吃饭，边唧唧咕咕地交谈起来。
方玉正在客厅照顾客人，见她们谈得火热，出于好奇，就装作不经意地时时从她们身边走过，偶尔留意她们谈话内容。后来见刘青声调渐渐变低，还时时瞟眼注视在厨房炒菜的志泉，更增强了她的好奇心。就拿出一迭发票，背身坐在白云背后的餐桌上，装作算账，竖起耳朵偷听她们谈话。
只听刘青说：“我早就与你说过，你还这么年轻，却跟着一个比你年龄大一倍的老男人，开这么一个小餐馆，能有什么出息？不如乘早找自己的出路。”
“莫瞎说，我们相处得很好，只要有感情，年龄大点怕什么？”
“感情也得有基础。俗话说，‘柴米夫妻，酒肉朋友’，听说他还欠了一屁股债，到时日子也过不下去，靠什么维系感情？”
“人换人，心换心，感情是靠心维系的。只要我真心对他好，帮他渡过难关，他决不会负我。以后就是过穷日子也无所谓。”
“等他还清了债，你也折磨得不像人样了。女人失去了青春，就失去了全部资本，到那时再想回头就晚了。”
“我们相处在患难中，总不能见他这么艰难抛下他不管。”
“我的云姐，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就是你帮他渡过危难，他能陪你到老吗？一个缺乏激情的‘菩萨’人，有什么可值得留恋？”
白云轻轻叹息一声，没有立即答话。
刘青见她有些动心，立即凑近她说道：“其实，出路我已经给你想好了。我男朋友是生产化妆品的技术员，现在一家公司任职，也经常自己生产化妆品，这些产品利润空间大得很，要是我俩联手帮他推销，一定可以发财。”见她仍不言语，又进一步鼓动：“等赚了钱，再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年轻伴侣，生活不知多么惬意，何必守着一个老头子苦熬？”
白云仍保持沉默，没有吭声。
这时，门外又走进几个顾客，白云忙起身迎上去。“有客人来了，不与你说了。”
方玉也立即起身，朝厨房走去。白云并没有发现她刚才坐在身后。她听到的这些话，也没有告诉志泉。只是从此以后更留意她们之间的言行。
过了几天，刘青又来了。而且还带着她的男朋友叶子。叶子进门就与志泉打招呼，说好长时间未见面，今天要点几个菜，请他和白云吃饭。志泉推说生意忙，让白云作陪。
刘青忙说：“既然林老板要忙财，也不好勉强，就先让云姐和我们一起吃，林老板有空再过来。”
方玉知道他们有意避着志泉，邀请他不过是客套而矣。但是今天三人六只眼睛盯着，她无法像上次那样背身偷听，只能时不时地以服侍客人作掩护，经常从他们身边走过，听得片语只言。
“……你考虑过没有？……今天叶子特地过来……”
“感谢你们关心……”
“也不要急着答复……随时欢迎……”这是叶子的声音。
……
“……叶子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等他形势好转了再说……这里不方便谈……”
等白云送他们出门后转来，只见她面部表情似喜且忧。方玉猜想，可能正陷入矛盾之中吧。
后来，方玉在志泉面前旁敲侧击地问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志泉也只告诉她，刘青经常到店里吃饭，和白云关系很好，仅此而矣。可见白云并未将这些情况告诉志泉。
方玉又一次陷入情感的折磨。一年多来，她苦苦地寻找志泉，推动她的原动力，不过是想尽快见到他，能有多一点时间和他待在一起，然后谋求合作的机会，结成事业上的挚友，默默地享受那份令人愉悦的兄妹之情。那怕到天荒地老，也心甘情愿。
可是从白云与刘青交往中泄露出来的秘密，再一次拨动了她的心弦。她不敢企求得到的东西，似乎又有了可能。——要是她承诺照顾好志泉，说不定白云会放弃，与刘青一起去追求新生活。
她很想找白云再进行一次坦率的谈话，表明自己的心曲，但她不敢冒大不韪——要是她不愿放弃，岂不暴露了自己仍然图谋不轨？要是志泉认为她故态复萌，心生反感，那么，现在和平相处的局面亦不复存在。到时会弄得鸡飞蛋打，后果不堪设想。
反复思考，她只能不露声色，静观其变。而在这一切该存在变数的时刻，她必须坚守阵地，随时把握住脉膊。因此，她决定暂时不作任何打算，潜下心来，等待可能出现的预期效果。
自从与刘青、叶子进行过几次谈话后，白云也反复进行过思想斗争。她对志泉的感情，可以说已根深蒂固，从没有想过要离开他。但刘青为她前途的设想，也确实具有引力。而且她还想过，虽然与志泉已相处三年多，可是志泉从未给她任何可终生依赖的承诺。她也多次与志泉谈及他们关系的发展前景，他总是说，依我目前的处境，我不能对你有任何承诺；因为一旦承诺的事，我就必须负责任兑现，我不知道今后是否有能力兑现诺言。
记得有一次同他一起散步，白云说：“小孩已到了上学的年龄，在外婆家里又不服管教，我想把他接到身边读书。”
“应该这样，隔代教育总不如父母直接管理，而且有小孩在身边，你也多了一份亲情，免得两地牵挂。”
白云试探着问：“要是他来了，怎么称呼你呢？”
“就让他叫伯伯。”
“这样不好吧？现在孩子小，容易调教；时间长了，喊成了习惯，今后就难得改口。”
“我不知道能不能担当起做父亲的责任，还是叫伯伯好。”
“那还是暂时不接他来，等你什么时候愿意接纳他再说。”
从那以后，她就再未提起过此事；志泉虽然过问了几次，但她也从未表示明确的态度。
她也设身处地地想过，可能是他现在经济压力过大，没有精力顾及其他；而且他的家庭和子女对他们的关系一无所知，还不知道他们能否接纳她，所以迟迟难下定论。要是能做好化妆品推销业务，赚钱肯定比经营小餐馆来得快，说不定能帮他缓解经济压力，解除一个方面的后顾之忧，或许能促使他早下决心。反正现在店里有方玉帮忙打理，生意不会有影响。
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妥——方玉对她的威胁依然未解除，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仍然存在很大的变数，一旦她离店经营，无疑让他们有更多接触机会，谁知最终不会鸠占鹊巢？！所以一直犹豫不决。她也不敢告诉志泉，怕他知道后心存疑虑；更怕他顺水推舟，再没有回旋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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