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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段艰难跋涉的历程中,他们不断遭遇经济损失,也付出了巨大的生命能量。虽然为今后的生存积累了经验教训,却不足以抚平遍体伤痕。
志泉的内心一直被懊恼的情绪包裹着,经常歇斯底里的寻求渲泻;但是向谁渲泻?几乎一切挫败皆由他一手造成!要是他不急于求成,何至于一次再次重复失败记录?他只有为自己编织自欺欺人的理由——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只有不停的探索,才有成功的可能。用以麻痹自己的神经,才能赢得片刻的安宁。
白云是他探索过程中的积极参与者,也是最大的受害者。在他一系列决策形成前,差不多每次都试图阻止他的冒险行为;但每当他全身心投入时,又成了最忠实的执行者。虽然一次次失败使她内心悲苦难言,却总是为他叫屈,将一切归咎于社会环境的险恶和他命运坎坷。
每次的经历都摧他们警醒,但却不能被多次的挫折和失败所击倒。而且必须继续奋斗,那怕是背水一战!但是当他们冷静下来思索,自责过后思想变得更清澈:决定他们成败的关键不是自身的因素,而是他们不得不依附而又充满病态的社会、那些把握着百姓命运的乾坤手!每当他们环顾狭小的生存空间,无处不充满罪恶的渊薮。他们亲身的经历和耳闻目睹的社会乱象,作了最好的注脚。
他们出外谋生的全过程,几乎一直被内忧外患包裹着。无论怎样挣扎,总被一张看不见的大网牢牢束缚着,无法伸展。外部世界的凶险不断加深内心的恐惧,使他们惶惶不可终日,总有厄运不时会降临的危机感。
这天上午,志泉在嘉禾买菜后,就赶到附近的马头农贸市场购进猪大肠,这是他与肉店老板约定每天必须购进的原材料。相距百米开外,就看见市场周边熙熙攘攘,人头攒动,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但见人们神情紧张,议论纷纷。待他走近,才知道刚才这里发生了恶性杀人案。
他在拥挤的人群中努力向前挪动,好不容易才挤近他要找的摊位。现在正是卖肉的高峰期,可是摊位上却空空如也,直到这时,他才弄明白,正是这位档主的家庭遭到歹徒的洗劫。
这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肉店老板,由于他待人和气,买卖公平,志泉愿意与他打交道。每天他都会为他留好紧俏的猪大肠,即使有人出高价,他也从不失信于人。交往的时间长了,彼此就成了生意上的朋友。现在听说他家遭遇不幸,更是扼腕叹息。因而急切地向知情人询问了案发的全过程。
今天上午五点钟左右,老板照例到市场卖肉。八点多钟,他十二岁的大女儿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他,说有三个男青年撞进家,勒逼妈妈交出十万元钱,并扬言:要么交钱,要么交命。妈妈被逼无奈,只好稳住歹徒,答应让女儿去找她爸爸要钱。歹徒威胁说:“要是她走露了风声或者出去报警,我们立即杀你全家!”说完又打电话通知在楼下望风的同伙,让他们派人跟踪。女儿说着话,眼睛瞟向身后,向爸爸示意。并一再叮嘱爸爸:“赶快去取钱,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全家老幼性命不保!”
老板听到耸人听闻的凶讯,一阵慌乱后,逐渐镇定下来。心想,只有拿钱消灾,才能使全家免遭毒手。现在他家中有七十多岁的老母、老婆和一个七岁的女儿,既没有反抗能力又缺少主见,都盼着他去解救,稍有闪失,将会遭灭门之灾。他不敢声张,立即带着女儿到银行取出十万元钱,为了不让劫匪受惊,只好让女儿送回家。心想,他们要的是钱,只要钱到手,便不会加害家人。
回到摊位,他也无心再做生意,将剩下的猪肉交给与他临近摊位的连襟,并悄悄地向他透露了家中发生的事,还一再叮嘱不要张扬。谁知他连襟听后,心中恼怒,背着他向110报警。心想,有警察出面,一定有办法制服这帮歹徒,不但可免受经济损失,还可让这帮恶棍受到法律制裁,出一口恶气。
老板失魂落魄地向家中走去,望眼欲穿地等着女儿的消息。
他的家就在市场附近,一栋孤零零的六层楼房,周围几十米之内没有人家。全家人住在六楼,下面几层全部是租户。当他快走近家门时,突然发现几十名警察和村治保会治保员如从天而降,将他家团团围住,有人上前用绳索和木杠将通往楼道的大门封死,然后用高音喇叭对着楼上喊话。他心底发出一声惊呼——糟了!待他上前阻止,反遭到警察一顿训斥。他已有某种预感——厄运即将来临!
楼上的三名歹徒取到钱,不慌不忙地朝楼下走去。刚要走到楼房出口,突然接到眼线的报警电话,想推开大门逃窜,大门已被牢牢地拴住,从窗户中向外张望,荷枪实弹的警察和数百名围观的群众,已将楼房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感到末日已经来临——在此之前,他们已作案多起,如其被抓,数罪并罚,不死也要坐穿牢底。本是一伙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临到生死关头,倒显出几分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他们从容地返回六楼,将一家老小四口毒打一顿,又慢条斯理地将十万元钱化为灰烬,说是阳间不能消受,留给阴间再用。然后将老幼四口全部杀害,接着集体自杀身亡。
楼下的警察和围观的群众,先是听到楼上传来阵阵哀嚎和凄惨的呼救声,伴着一股浓烟飘出窗外,后来一切归于死寂,已预知惨案已经发生。直到半个小时后,这群警察和治保员才冲进楼房,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七具血淋淋的尸体,和室内随风轻扬的纸灰。
这桩特大的惨案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而且那么令人不可思议。马头村震撼了,南嘉市沸腾了,人们奔走相告,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要是警察不那么张扬,暗中埋伏好,等歹徒下楼后再抓捕;要不是他们贪生怕死,悄无声息地上楼抓捕;要是他们不将大门封死,断了歹徒逃生的念想……,也许这桩惨案就不会发生,起码可以将灾难降到最低限度。
惊魂未定的人们在哀悼死者,为死难者的亲属伤悲,也在为随时可能降临的灾难而人人自危。偌大一个繁华的现代都市,却使居住在那里的人们感到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
亲眼目睹了这起特大的抢劫杀人案,面对这位曾经是死难者的儿子、丈夫、父亲的幸存者,志泉有感同身受的悲痛。为他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从此孑然一身,面对下半辈子惨淡的人生而感到心在滴血!这起惨案也在敲击着每一个善良人们的心!
真是无独有偶,事隔一天,这天晚上,志泉和白云因店里有事,回宿舍时已经十点多钟。开门一看,家里如遭洗劫后的现场——衣服被褥洒落一地,所有书籍都被抖落过,零乱不堪,全部抽屉都敞开着,里面装着的什物无一遗漏地被清洗了一次。幸亏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几百元找另的现金不翼而飞。庆幸的是客厅里搭的临时睡床上,垫席下放着一千元现金没被发现。
这些天,日夜有警察和治保员在大街小巷巡逻,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些盗贼敢顶风而上,公然向警察挑衅,在事发地连续作案。
他们报警后,警察赶来作了简单的调查,就当着房东的面下了定论:“这是内部作案,你们自己处理。”志泉大惑不解地反问:“难道我们自己偷自己的东西?即使是同楼居住的房客行窃,也不能说是内部作案吧?”“那就由房东来处理。”说完,两个警察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东两手一摊,“这教我有什么办法?都是我的房客,能怀疑谁是盗窃犯?”继而又安慰他们:“这些警察就是这副德行,有危险的案件,他们尽量回避;小案,一推了事,只好你们自认倒霉。”
才一年多时间,仅与他们相关的盗窃、诈骗案就达四起之多,但没有一次能得到法律的保护,甚至于这些执法者不屑一顾,如同将垃圾丢进垃圾箱,轻而易举就卸掉了包袱。
事后,他们才知道,就在这伙歹徒作案现场附近,连续发生了几起入室盗窃案。虽然涉案金额不大,但在人们的心里却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几天后,接连有“飞车党”抢劫杀人案见诸报端:两名飞车抢劫犯,为抢夺一外地打工女青年的背包,抓住背包带,飞车将这名女青年在地上拖行几十米,至其死亡,所抢得的背包里只有人民币32元。又过两天,这幕悲剧又再次重演,被劫匪拖行至死的又一女青年,挂包里只有人民币23元。
就为区区几十元钱,却使两个无辜的女青年死于非命,这是个人的悲剧,更是社会的悲剧!社会频出如此乱象,谁的责任?
一时间,在马头村,乃至整个南嘉市,真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人们无不在心底惊呼: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会变得如此暴戾、动荡不安?市民人心惶惶,奔走相告,人人心生恐惧,不知道下一个遭难者会是谁?
且不论主义,也不论社会制度,有比较才有鉴别。中国历史上曾出现“贞观之治”、“开元盛世”、“康雍乾盛世”,就因为当时的统治者开明、勤政,能选贤任能、励精图治,社会治理得井井有条,出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景象。世界近代史上,在欧美等地迅速崛起的国家,他们的历史远不如文明古国悠久,但是凭借他们奉行的民主、法治,而跻身于世界强国之林。社会文明富裕,人民安居乐业。一面是早被现代人遗忘的、腐朽没落的封建王朝,一面是被国人所不齿的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却奇迹般地创造出人民安享太平的盛世。为什么我们这么先进的社会制度、这么完美无瑕的治国理念,却制造出乱象丛生、令国人忐忑不安的生存环境?
一个社会人在寻求自我发展空间时,如果囿于他自身的能力和必须具备的自我修养,而止步不前,他无所怨尤。而当他的发展受制于社会强加给他的、充满罪恶的生存环境,他完全有理由谴责这个社会!人民承受着巨大的负担,支撑着国家机器;而由于统治者腐败无能,至使国家机器运转失灵,政府各权力部门严重不作为,反而祸害它治下的百姓,岂不是养痈遗患?
社会发展到今天,为什么社会风尚、人们的道德情操、精神风貌却发生如此的大逆转?归根结底,责任在于社会治理者。他们独断专行,将各自手中掌控的巨大权力变成谋私利的工具。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各层级的官员上行下效,经济上腐败,政治上不作为,已成为普遍现象。这种政治气候正好适应豺狼蛇蝎大量滋生繁衍,至使社会上沉渣泛起、群魔乱舞、百毒丛生,如洪水猛兽般不断侵袭人类!延宕日久,已成痼疾,出现当今的社会乱象何足为怪?
这些不断发生的人间悲剧,一次次绷紧他们已很脆弱的神经。而不断在他们身上上演的悲剧,虽然还没有那么惨烈,却足以使他们感觉到社会环境的险恶和生存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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