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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刚做完早餐,志泉正在菜馆的侧面擦竹篙,准备晾衣服。突然感觉有人站在身后,他回头一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是白云?!只见她手里提着包,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千真万确是她回来了。等他缓过神来,埋怨说:“怎么不先打电话告诉一声,我到车站去接你?”又说:“不是说好要十天半月才能回,今天才一个星期,就提前回了?”
“人家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再说我走后,店里肯定忙不过来,你哪有时间去接站。”接着又埋怨他:“说好了,衣服等我回来再洗,你一个大男人,何必瞎忙!”
“我哪愿洗衣服,”说着用手朝快餐店一指,“有人硬要帮我洗,我也没办法。”
白云扭头朝快餐店张望,只见服务员小张正在一大盆衣服前搓洗着。等她走近,她才抬起头来,见是老板娘,脸色便有些讪讪的,“我见老板他们一大堆脏衣服,就帮他们洗洗。”
“该不是你在他房里清出来的吧?”
小张见她话中有话,便一再解释:“今天早晨,老板忘记拿钱包,让我帮他去拿,看到那些脏衣服,就随手带过来了。”
真是越描越黑。白云心想,这样不避忌讳,随便让一个女人进房,连钱包也放心让她去拿,又一个洗衣服,一个准备晾衣服,配合得如此默契,两人关系发展到这一步,岂是一日之工!又怎会如此巧合,一次偶然,就恰恰让她撞见?我才走几天,就这样奈不住寂寞,让我今后怎么在他们面前说话?越想越气,提着包扭头就走。向森林在后面追着她说话,她连头也不回,气冲冲跑回了宿舍。
连续两天,她独自闷在房里,水米不沾,只是不断地唉声叹气,以泪洗面。
向森林知道她的心病,几次上楼解释、劝说:“小张不单是帮志泉洗衣,也有我和陈亮的衣服,何必为这点小事生气。再说志泉的人品,你比我们更清楚,决不会有出格的行为。虽然他口里不说,实际上每天都在盼你回来。你难道看不出,你回来时,他是何等惊喜。”
“谁不会掩人耳目?你们是癞痢跟着月亮走,沾老林的光。这种欲盖弥彰的把戏,越是暴露出他们心中有鬼!”
两天来,志泉也感到束手无策,一个女人油盐不进,一个女人处境尴尬,使他两头为难。他自认为,对白云已了解很深、很透,虽然她认识问题有些偏执,还从未见她倔犟得如此不尽人情。就是在清河那次发生的误会,说清楚了,一天的云也散了,何至于闹到现在不可收拾的地步!
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找她最后摊牌:“你想怎样?把心里话说出来,看我们能否达成一致意见。”
“我不想怎样,你有选择自己生活的自由,现在我还你自由!”
“不就是为小张帮我洗衣服吗?这种芝麻粒的小事,挑不上筷子,搭不上碗,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
“你看是小事,只能证明你已经习以为常;我气量小,眼睛里掺不得砂子!”
“哪总得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再这样作贱自己,你精神和身体都会崩溃!”
“你既然还关心我的情绪,我的身体,哪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要么是让她走,要么是我走!”
“人家做得好好的,并没有什么过失,让她走总得有一个理由吧。而且店里正需要这么得力的人,你回家的这些日子,她一个人顶两个人,里里外外地忙,谁不夸她能干。”
“我就知道你会姑息养奸。她何止店里店外地忙,而且家里家外地忙,我在这里倒成了多余,哪还是我走吧!”
说着话,已挺身站到床下,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两下,志泉正要伸手搀扶,她猛一挥手,重重地打在他胳膊上,蹭蹭地快步走出了房门。
志泉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天缓不过神来。这哪还是他心目中通情达理的白云,简直是不可理喻的泼妇!昔日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情爱,刹那间变得那么遥不可及,脑子里一片空白。理智告诉他,要赶快去拦住她,免生不测;感情上却撇扭着,让他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他形同木偶般颓然倒在床上,胸脯急剧地起伏着,鼻孔中透出一股股粗重的气息。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仰面躺着,历历往事,浮想连翩。突然,脑子激棱一转,映出一幅活鲜鲜的画面:
他们相识不久,她为了逃避前夫的迫害,在他家借住了几天。为了规避嫌疑,他曾反复叮嘱她不要外出。可是那天下班回家,却不见她的踪影,急得他四处寻找。天已黄昏,他在临江的一座小山上发现一条人影,跑近一看,正是她站在临江的峭壁上。他悄悄地从后面突然抱住她,把她拉回了家。反复追问,她才说出实情:他中午出去不久,电话铃响了,她犹豫几次不敢接听,可是电话铃连续响起,她怕是志泉有事找她,等她拿起电话,传过来的却是女人的声音,她只好勉强问她有什么事需要转告。对方并不作正面回答,只是连续追问:“你是谁?怎么在他家里?他怎么不来接电话?”白云无从回答,只好挂断了电话。然后整个下午就在外面无目地转悠,心里越想越凄惨——现在是无家可归,有家难归;投靠的男人,只是出自同情,暂时收留了她,其实心已另有所属。便有了轻生的念头。要不是志泉及时赶到,真不知会出现什么后果。
后来才弄清楚,那天是志泉原来一位女同事的生日,打电话约他晚上去唱歌跳舞,因听到女人的声音,出于好奇,便连续追问。有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其实鳏夫门前是非也多。这条不胫而走的趣闻,在一段时间里还成为志泉金屋藏娇的笑谈。
想到这里,志泉豁地从床上站到地下,他不敢再耽误,要快速地找回白云。
正在这时,向森林和陈亮走进来,听说白云跑了,向森林大声质问:“怎么还不快去找她?”正想冲出房门的志泉反而又坐回床上,嗡声嗡气喊道:“要走要留随她的便,要找你们去找!”
向森林和陈亮此时已没有时间与他分辩,慌忙四处寻找。偌大的一座城市,要找一个诚心回避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他们反复回家几次,皆无功而返。时针已指向深夜一点,再找下去也是徒劳。志泉只好劝他们回去休息。
待他们走后,他哪里还有心思睡觉,独自一人在沉寂的大街小巷四处穿行,天放亮后,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店里。这时店里的早点业务早已开始,小张正带着向森林里外忙碌。见他回来,忙帮他支开躺椅,又递给他一杯热茶,就避开了。她知道白云的出走与她有关,心里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却一时无法表达。而且围着买早点的客人已在大声催促。
店里的早点生意一直以白云和她为主,向森林只能帮忙照场,厨师要等到八点钟才上班。平时两人都忙不过来,这几天让她一人唱独角戏,又不想放走一笔生意,自然忙得如跑马灯一样,团团转。每当看到她这样心甘情愿地付出辛劳,志泉都会在内心感叹,能有这样一个尽心竭力的女人帮忙,实为幸事。几次都想给她加工资,但知道白云对她有成见,只好一再拖延。
前些时她生日那天,志泉想借此机会向她表示慰劳,特地要陈亮做了几个菜,还花三十元钱买了一个生日蛋糕,饭菜和蛋糕已摆上了桌,正准备点蜡烛,白云却推说头痛,就回了宿舍。小张的笑容凝在脸上,看着志泉不知如何是好。虽然志泉帮她打圆场,说她有头痛的毛病,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谁也不愿说出来,本来是庆贺生日的喜宴,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早点生意刚做完,白云冷不丁回到店里。向森林忙迎上去问长问短,她也不回话,径直走到志泉面前,找他要宿舍钥匙。志泉以为她要休息,就随她一同回到宿舍。问她昨晚哪里去了,仍是一言不发,但见她泪流满面,开始清理自己的行李。
这时,向森林也随后赶到,忙拉住她的手劝说道:“有什么事,说开就好了。你们这么好的感情,总不能说分手就分手。昨晚你走后,老林一晚没睡,到处找你,天大亮后才回店。平时你那么爱护他的身体,也应该体谅他的苦心。”
向森林苦口婆心地劝说,白云已有些心动,但还是倔犟地不肯认输。“我已经找到工作,今天就赶过去上班,还是我走了干净,免得在这里碍事。”
谁都心里明白,昨天晚上哪里去找工作?用这些话搪塞,已有让人挽留的意思。虽然她语气仍然强硬,行动已变得迟疑不决。向森林见已有转机,又接着说:“我敢担保,老林和小张之间没有任何私情,就是对她另眼相看,也只是对员工敬业精神的爱护。为了消除误会,刚才我已打发她走了。现在店里这么忙,小张又走了,你就忍心撇下老林和店里的生意不管?”
原来,刚才志泉和白云离开后,向森林就找小张谈了话:“你心里也大致明白这场风波的起因,虽然是场误会,但是继续下去,老板的生意必然受到影响。我也知道,你一直维护老板的利益,工作兢兢业业;老板对你的评价也很高,但为了平息这场风波,只好委曲你暂时退让。这些话,老板绝不肯对你说,我是自作主张,不知你能否听进去?”
小张在某种程度上已能预知这种结局,两天来也有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本想主动辞退,但仍存一份侥幸,希望能留下来。她对志泉已有父兄般的依赖感,与他一起做事,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即使偶尔在他面前撒娇,流露出的也是隔代亲情,从没有生过邪念,这也许是人们所说的“恋父情结”——敬重、尊崇,甚至有几分亲昵,但绝没有儿女私情。
听了向森林的话,知道一切已无可挽回,哽咽着哭诉道:“我只是敬重老板的为人,想尽力帮他,就像女儿为父亲分担生活压力。我想留下来,并非是怕找不到工作,只是不忍心看到他这么大的年纪,还负重如牛。虽然身边有老板娘照顾,我还是想尽一份心,哪怕稍微能给他分担一些辛苦,也是一种心理安慰。既然现在闹成这种局面,为了减轻老板的烦恼,我只有选择离开。”说完,泪流满面地走了。
白云向来尊重向森林,几乎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听完他对志泉与小张关系的评价,以及小张临走前与他的对话,已在心里开始后悔自己行为不当,造成了对他们的伤害。其实,对他们的关系,她也只是扑风捉影的猜疑,并无实据。现在一个被逼无奈地离开,一个气得脸色铁青,回想起在清河发生的那一幕闹剧,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一次又一次的怪异举动,无疑会加深她与志泉的心理隔膜。而且昨晚出走时,她已浑身无力,出门不远就瑟缩在附近的一个工棚里。向森林和陈亮找她,后来志泉多次在那一带转悠,她都看在眼里,为自己在这些人胸目中的位置而感动。几次想迎上去,但倔犟的个性弹压了她心中的冲动。所有这一切,都构成了她的心理压力,像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将她罩住,再也无法挣脱,只好乖乖地从原告席退到被告席上。
她不再坚持要走,也不好马上答应留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向森林,希望他能出面救场。向森林自然心领神会,他一面将志泉推出房门,让他快去买菜;一面又大声催促白云:“还不下去,今天的生意还做不做?”到了店里,他又让陈亮做了两碗猪肝瘦肉汤,白云立即端一碗给志泉,算是表示和解。
这天晚上,白云主动找志泉亲热。一边在他周身抚摸着,一边附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你知道我这次是怎么从家里出来的吗?”见志泉爱理不理,她抬起身子,在他眼睛上亲热地一吻,接着说:“你就不想知道我遭遇了什么危险?差点就不能与你见面了。”
志泉一惊,这才认真听她叙述:
“一进家门,就见李明已候在那里,可能他早已与家里人串通好,和父亲一起逼着我复婚。当时我就要冲出家门,可是他死拉硬拽不肯放手,父亲也大声吼叫:‘要走,就别再进这个家门!’
“几天的时间,他寸步不离地跟着,近似疯狂的死缠烂打,让你吃不好,睡不安。去给孩子转户口,他一直陪在身旁;晚上我与母亲睡在一起,他就在床前打地铺。一天到晚,轮换着在全家人面前死乞白赖地哀求,跪了父亲又跪母亲,见我与四哥最亲近,又跪在哥嫂面前,要他们出面做工作。
“母亲见我被缠得无法脱身,不知如何是好。那天我送儿子上学后偷偷告诉母亲,说要马上回南嘉,她知道我记挂着店里的事,也不拦阻,就与四哥商量,让他先偷偷地将我的行李拿出去,又教我谎称到后面去上厕所,让四哥开着三轮摩托送到车站。等他听到摩托车响,从家里赶出来,已追赶不及,倒在地上,抹天号地的打滚。好不容易,我才躲过了一劫。
“到南嘉站后,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听母亲说,为此事与父亲大闹了一场,李明一怒之下,将三轮摩托的轮胎扎了几个孔。并放出狠话:‘你们不把她找回来,我会闹得全家不得安宁!’”
志泉听过她回家遭遇的危险,想到她不顾一切地挣扎着回到自己身边,也为这个女人为感情所作的付出而感动。他侧过身子,揽她入怀,表示已冰释前嫌。
第二天早晨,白云才想起,她从家里给志泉带来的礼物还装在包里。与志泉打开包裹一看,里面装的全是志泉爱吃的家乡土特产,可是装在包里两三天无人理采,大多已腐烂变质。只有一对绣花枕套,仍那样鲜艳夺目,上面人工刺绣的花草鱼鸟栩栩如生,还分别绣着八个金字:天长地久,相守白头。据说是她四嫂偷偷送给她的礼物。
这场风波过后,白云为了救赎自己在志泉胸目中的形象,工作更加努力,还避着志泉作了特别安排:让向森林给小张送去应得的工资,一袋水果和营养品,另加三百元现金,并答应让她的朋友来店当服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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