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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又一次遭受了重创,志泉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年华有限的紧迫感时时催发他的扩张野心。他担心有朝一日倒下去,将会抱恨而亡。人的寿数谁能逆料?何况他现在的身体已是每况愈下,必须在生命旅途终结前,拼尽剩余的体能,实行最后的冲刺。
快餐店正对面,一户村民正在兴建楼房,楼房前面临街空地上,又另建了一间门面房。虽然隔着一条街,其实相距不过十来米。从门面动建之日起,志泉就开始在内心盘算:要是能租下这间门面,两店之间隔街相望,相当于快餐店的外延空间,既能扩大经营规模又便于管理。若是在对面开一家菜馆,就在快餐店的基础上提高了一个档次。这样,快餐店的基础不丢,却可尝试进入餐饮业又一新的领域。经营菜馆的利润空间要比快餐店大得多,如果尝试成功,不仅利润可以成倍增加,而且为今后的发展探索出一条新的路子。
这户村民当家的大儿子王强,是村治保会治保员。虽然职业养成了蛮横的个性,但志泉主动与他打过几次交道,说话还比较投机。要是租下他家的门面,无形之间便多了一层保护。而且有过一次教训后,他更看好这是新开的门店,绝不会有过往的经济纠纷。他有意识地请他吃过两次饭,并试探性地提出自己的设想。开始,他一再表示不可能,说家里人绝不会同意将新房租给人开餐馆。后来,拗不过他再三请求,并答应不在新房子里烧火炒菜,他才勉为其难地做通了家里人的工作。
这间新门店面积不到四十平米,每月议定租金一千二百元。离屋顶一米五处,有半截做了阁楼,可供人居住,客厅里可容纳四张餐桌。
开业筹备工作基本就绪后,志泉开始考虑人事安排。他不敢再请外地人帮忙,经与白云商量,决定请向森林过来帮忙管理,让他在家乡物色一位厨师,作为菜馆的主厨。
向森林自上次回去后,为解决劳保统筹金问题,一直与法院及有关部门周旋,至今未有结果。在家乡,像他这样大的年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根本无法找到适合的工作,家庭生活窘迫到常靠赊借度日。接到志泉的电话,感激得热泪盈眶,连声称谢。很快,就找到了一位有一定厨房操作技能的朋友,迫不及待地赶到南嘉。
家乡请来的厨师名叫陈亮,四十多岁,也是一位下岗职工。因失业后长期找不到工作,曾流落到南嘉,挑着竹筐四处收破烂,推着小车沿街卖小吃,终因入不敷出,只好返回家乡,靠父母亲朋接济度日。原来在南嘉时,他也曾梦想能开个小餐馆,凭自己的手艺和老婆的帮助,完全可以支撑局面,但苦于没有启动资金,只好作罢。
听到向森林介绍,志泉也是白手起家,现在生意做得不错,心中似乎又升腾起一线渺茫的希望。怀着昔日的旧梦,也迫于生活的无奈,更想借助志泉的经验,或可探求一条出路。便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只恨与志泉相见太晚。
在彼此相见的交谈中,志泉看出陈亮为人很实诚,更觉放心。谈话的过程中,他得知陈亮也曾有过开餐馆的念头,便真诚地表示:“先在这里做一段时间,只要有机会,一定让你的梦想成真。”接着,他介绍了自己当前的状况和今后的计划。然后再次表示:“你是老向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而且我们都是这个社会的弃儿,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现在我们既然走到一起,就应该肝胆相照、同心协力,渡过这场劫难!只要我能顺利实行发展计划,这个快餐店可以作为你们发展的基础。”
两人见志泉仗义执言,都深为感动。向森林面对陈亮说:“我信任老林的为人,他说到一定能做到,我们也要像经营自己的店一样,全力以赴,帮助他实现发展计划。”
向森林的到来,白云也很高兴。不仅是对他有父兄般的依托感,也为志泉有了可以说话的朋友。她见志泉成天寡言少语,生怕他积郁成疾。抓住他们谈话的空隙,既说出了对前景的展望,也表示对此举成败的隐忧:“他的野心很大,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新目标的追求。我也相信,只要不断地努力,总会趟出一条新路。但是我们现在既没有经济实力,也不具备发展的条件,是否操之过急。”
志泉立即纠正:“经济实力靠不断地培植积累,条件靠人去创造,要是不尝试着走出第一步,永远没有成功的可能;要想成功,就不能过多顾及过程中的失误。这个快餐店,就是我们可靠的后方,现在的尝试也控制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即使失败了,还可以从头再来。”
这一带,多是小本经营的快餐店。他们开的这家菜馆,虽然规格不高,也算是鹤立鸡群。他们的菜价一般定位在十元至十五元,最高也不超过二十元,只相当于大餐馆同类菜价的百分之五十左右。很适合这一带的消费群体。而且店虽小,却是才装修的新房子,显得整洁雅致,虽然没有大餐馆的排场,却有类似的感观享受。白云丝毫不逊于专业的服务水平,更使小店的气氛显得和谐温馨。外来打工者偶有临时聚会,那些小老板宴请客人,都乐意光临。
志泉对菜馆的期望值并不高,一天只要有二十人进餐,营业收入三百元左右,就可达到快餐店的利润。两边齐头并进,一个月的利润总额就在原来基础上翻了一番。开业的形势,已出乎意料地超过了预期目标。
开业后的生意很鼓舞士气。大家的心劲亦如胀满风帆的小船,想停也停不下来。就在这时,向森林接到童建设的电话,并让他转告志泉,说在家闲得无聊,想过来玩几天,因在清河志泉交办的快餐店办砸了锅,不好意思见面。
志泉明白建设的言下之意:向森林过来投靠了他,又听说现在生意做得很红火,也想过来看看,说不定也能找到立身之所。但碍着前面对他的亏欠,不好向他明言,只有让向森林出面说项。其实,在向森林过来之前,他也想过,让建设一起过来,但考虑到他贪玩的个性,怕受他的影响,涣散了大家的斗志,一直犹豫不决。现见他主动提出要求,哪会拒之门外。爽快地表示:“你让他不要有顾虑,来玩多长时间都可以,吃住不成问题。”他内心还在想,来后再观察,要是能用的话,就让他留下来。
志泉在清河交给建设的店,何止是办砸了。自志泉和白云离开后,他已无拘无束,便如鱼得水,更加放纵。成天黏着王芳,如胶似漆,店里的生意主要靠他请来的搭裆操作。不到一个月,生意便江河日下,难以为继,房租也交不出来,只好关门停业。将带来的搭裆打发回了老家。然后将店里的财产逐一变卖,又维持了月余,店里已别无长物,只能靠王芳接济度日。时间长了,吃软饭的生涯让他感到太伤自尊,只好对王芳说,回家筹集资本,再来寻求发展。回家的路费也是王芳提供的。从此便一蹶不振,在家里东借西凑,弄几个小钱,成天泡在茶馆里打发时光。
建设来后,满怀愧疚地向志泉提起这桩往事,并一再重申,所造成的损失只有今后设法弥补。志泉嘿嘿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说:“多年的朋友了,还提这些陈年旧事干什么!本来那个店就是送给你的,希望你有一个可以凭借的舞台,为日后的发展打下基础,只是怕你贪玩误事,才约定了附加条件,谁还要你弥补损失!”看到建设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下意识地调侃道:“这种结果早在预料之中,一旦情场得意,你就会成天沉溺于温柔乡中,还哪有时间和精力去经营店里的业务!”
志泉有意刺激他,想催他警醒,然后观察他此行的态度,决定他的去留。但是,他贪玩的本性丝毫不见收敛,无论店里忙闲,从不与业务沾边。看见店里生意忙了,他就到发廊与小姐厮混,附近几条街的发廊都混熟了,哪个发廊是哪里来的小姐,年纪多大,漂不漂亮,会不会接待客人,他都了如指掌。偶尔也玩小姐,但苦于囊中羞涩,只能挑选低价位,又不要付额外小费的尤物。回到店里,还会津津乐道,如数家珍。店里稍有清闲,他就邀约向森林,志泉和陈亮斗地主或打麻将。亏他精于此道,赌博赢多输少,又有志泉暗中塞给他的几百元钱垫底,腰杆子更显粗壮。有时向森林怕输,不肯上桌,他就会用嘲笑的口吻激他:“输的是钱,又不是命,有钱不玩,死了阎王也不依。”常惹得向森林大声责骂:“吃里扒外的东西,把我们的钱赢去了,转身就送给发廊的小姐。”他却大言不惭地回应:“你舍不得花钱去玩,只好我替你去玩。”
记得才来的那天,他们坐在一起闲谈,向森林问:“你前两天就出发了,怎么今天才到?”
他诡秘地一笑,然后坦率直言:“顺路到清河去了一趟。”
志泉问:“是旧地重游,还是去找王芳?”
“当然是去找王芳。”
向森林打趣道:“真是狗改不吃屎,已是穷途末路,还要去寻觅芳踪。特地去见情人,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该不是王芳赶你走?”
“她不在,店也关了。”
“哪不是空跑了一趟,腥气也未闻到?”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会空跑一趟吗?”说到这里,脸上显出得意之色,语音也高了八度。“我立即打她的手机,才知道,我走后不久,他老公已将她接来南嘉,放在身旁,严加看管。我当即要她马上赶到清河,她还在犹豫,我又说,今天我要见到你,不然我们就拜拜,说完也不等她答复,就挂了电话。”
“她真的那么听话?”
“哼,这都玩不转,就别沾女人!我就是要试她是否对我有真情。她只好骗老公,说是老娘找她有要事商量。不到吃晚饭时,就风风火火地回到清河,同我玩了两天,她老公三番五次打电话催她快回,今天才同车回到南嘉。”说着话,在贴身衣服的荷包里抠出一沓钞票,用手指辗成扇形,在向森林眼前一晃:“这不,我出来时,只带了来去的路费,身上的一千元钱也是她给的。”
“要不是她老公催她回去,只怕你就不会来南嘉了。”
“哪能重色轻友!从来在男女情事上,拿得起,放得下,顶多再迟来几天。”
志泉见他夸夸其谈,自以为玩女人的手法已是炉火纯青,笑骂道:“你好比是婊子嫁人,还要求男人纯情;你到处拈花惹草,对王芳的感情纯洁吗?”
建设一时高兴,忘了现在是面对志泉,只顾信口开河:“男人玩女人天经地义,自古而然;女人对男人感情不专一,就是篾视父系社会!试想,一个轻易以身相许的浪荡女人,能得到男人的尊重吗?”
白云目睹了这一切,心中难免隐隐忧虑。
建设的到来,她喜忧参半——见他们老朋友欢聚一堂,有说有笑,在这种氛围中,志泉烦心顿释,沉淀在心中的积郁如风扫残云般消失殆尽,她也感同身受地为志泉感到高兴。虽然她对建设的人品并不看好,但毕竟有过那一段同过患难的生活,留下了很多难以忘却的记忆。而且今年春节前,他还和向森林专程到她娘家看望她的父母和儿子,当母亲在电话里叙说当时的情境,为他们这种真挚的友情感动得流了泪。她又担心他们玩得高兴了,会影响业务;更担心志泉会受到建设的影响,一时心血来潮,也去寻花问柳。在这花花绿绿的世界,身边又多了一个浪子班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测的变故!她也曾旁敲侧击地劝过志泉几次:“你带着他们玩,把人心都搞花了,今后怎么收得回来?”
志泉虽然也感觉到了,还是在内心给自己编织着理由:到南嘉一年多了,难得有身心放松的时刻,不借此机会玩一下,人都快变成木偶了。对白云的劝告,也不与她分辩,只是一笑置之。说得多了,他感觉到她另有深意,才不得不回应:“你也别多心,我成天足不出户,就这么点爱好,朋友来了,有时间在店里玩一下,并不影响业务,何必太拘谨。”
其实,白云也看得清楚,他每天除了买菜,成天就在店里转,最多的活动,就是闲暇时在斜对面街面上打几盘台球,也觉得自己太多心了。又顾左右而言他:“怕是店里有人拴住了脚吧。”
“哪就是你呗。”
白云再不好深说,怕说得太直白了,他又要怀疑自己老病复发。
如果单是玩牌,白云并不十分介意。有时志泉还撺掇她上去玩几把。她成了“同案犯”,更不好过多干预。只是看到他有时沉溺其中,很晚才睡,怕他身体受不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建设来这里已有半个月,也许是身上的钱快花完了,也许因这里找不到着落,便有了回家的打算。
志泉也与白云一起商量过,想留下建设,她却没有表示任何态度。他反复考虑后,也觉得不妥,才步入轨道的业务,经不起折腾。建设贪玩的天性要改也很难,短时间相处,可以彼此承欢;时间长了,难免影响正常工作秩序。也没有再挽留他。
几天前,白云就接到母亲的电话,为儿子上学的事,想她能回家一趟。出来快三年了,她也着实想念亲人。现在店里人手多了,志泉的心情也有好转,便想乘此机会,与建设同行。临行前,志泉再三嘱咐:“难得回家一次,就在家里多住些时,店里的事不用挂心。”白云也已作好行程安排:“这次回家,还要去为儿子转户口,拜访亲戚朋友,少说也要十天半月,不然父母也不会放行。”
送走了白云和建设,大家心里都有空落落的感觉,好像一盆燃烧炽烈的火,突然浇了一盆冷水,周围的气氛一下从沸点降到冰点。志泉更有一种没着没落的心理感伤,每当回到宿舍,面徒四壁,感到格外的冷清凄凉。从白云走的第一天起,就开始盼着她快快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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