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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距大众快餐店几十米的街口,有一家快餐店,占地面积只有二十平方米左右,由于正在十字路口,人流量大,生意一直十分兴旺。
自志泉在这里开店后,接触到该店的第一任老板是广东韶关人。不久,因家中发生意外变故,要将店转让。志泉早就瞩目这家店,可是店主开出的转手费一万元,再讨价还价,也不会少于八千吧。以他当时的经济能力,再不敢问津。
不知什么原因,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该店已三易其手。最后一位老板是湖南人,据说转手费只花了六千元。接手不到一个月,又挂牌转让。再去打听,开出转手费仅五千元,一阵磋商后,同意四千元转让,但条件是必须当天交清转让费。
志泉已经心动,急忙回店与白云商量,她却提出了不同意见:“那里地理位置虽好,但我们来这里一年多,已换了几任老板,生意日见衰败,总有我们看不见的原因。”
“生意做不起来,无非是人为的因素,我有信心使它重新兴旺。”
“再说人手也不够,两个店同时开起来,怎么顾得过来?”
“我已经想好了。现在我们店里的小师傅已能独当一面,而且人也老成可靠,让他到那边掌厨,再配一个服务员,你去管理应酬,就可支撑局面。这边店里有一个服务员,再请一个半瓢水厨师,也可保证业务正常开展。两边店统一采购,原材料可互通有无,人员也可根据需要临时调配。”
白云见他已有预案,而且转让费确实不高,也没有再提出反对意见。但仍有所顾虑:“我就担心,这样急于求成,会不会弄得两败俱伤。到时那边的业务开展不好,这边又受损,连根基也不稳固了。”
“这些问题我也反复考虑过,只要不出非所预料的变故,把握程度还是很大。而且我还有一层考虑:这边的租房协议迟迟签不下来,要是万一房东要将店铺收回,我们就失去了基地。不提前作好准备,到时会束手无策。”
他们在这边商量,那边店主已几次过来催交转让费。
志泉提出:“我们必须先与房东见面,重新签订租房协议,才能交钱。”
店主却一再表示:“我们接手时已与房东签了两年的租赁合同,现在只要我们双方在转让协议上签字就行了。”
“那不行,没有法律文书,到时你们走了,要是房东不承认我们,找谁去说理?再者,你们说房东收了两千元租房押金,和这个月的八百元租金,也只有房东向我们开出收据,才产生法律效力。”
店主还在再三强调,说房东难找,他对我们开出的收据,他不会不认账。
白云不耐烦了,“这个店我们不要了,你再找下家吧。”说着就拉着志泉要走。
店主急于脱手,只好打发人四处寻找房东。
房东也确实难找。据当地村民介绍,他是本村的一个破落泼皮户,为人凶狠,嗜赌如命。村里土地被征用后,所有的人都发了横财,差不多所有村民都建起高楼大厦,靠出租房屋富裕起来。唯独他将出让土地所得输个精光。正道他不会走,可是歪门邪道却独显其能,就花几个小钱,在几处路口盖了几间简易的平房,专门租给那些外来做生意的商户,收入也可与那些建楼房的村民媲美。虽然是违章建筑,有关部门多年喊着要拆除,但谁也不敢动手。他就靠这些半合法半非法的收入,成天泡在茶馆赌场,要么是身上的钱输光了,要么是这些经营场所已打烊,他才会回家睡觉。
店主守在他家门口,直到下午六点多钟,才见他满脸晦气地走回来。见面就知道,肯定今天手气不顺,身上的钱已输光,不然这么早不会撤退。虽然明知他情绪不好,也只得硬着头皮凑上去,瞎编了一大堆理由,说要将店铺转让出去。
房东一听就火了:“才订两年合同,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又要转让?你转给谁我不管,两千元押金不退!”
店主知道他这时已囊空如洗,即使不是撒赖,还哪有钱退押金。就耐心解释说:“已经有人接手,押金不用退,只需补办手续就行了。”
房东正愁明天没有赌资,听说已有人接手,押金不用退,说不定还可在新老板身上敲一笔竹杠,立即来了精神。
天将黑时,店主才过来请志泉与房东见面。见面的第一印象,就使他感到特别别扭——房东不但形象猥琐,一付小人模样,而且态度傲慢不恭,言语粗俗。想到今后要与这种人打交道,根本无法沟通,便有些心怀惴惴,有意退却。店主看出他的心思,忙从中斡旋,好说歹说,将他稳住。又避开志泉与房东嘀咕一阵,房东脸上才漾开笑意,与志泉拉拉手,表示亲善。
当志泉提出要重新签订合同,更换收据时,房东又显出一脸的为难。坦率地表示:“本人大字不识一个,上次所办一切手续都是请测字先生代笔,要不然,我先在这些文件上补签一个名字,(他也只会写这三个字)以后再请人补办手续如何?”
志泉见他已有几分诚意,也只好如此。待他签过字,就立即向志泉索要当月的房租。志泉指着店主说道:“不是他已经交了本月房租,还有半个月到期么?”
房东又现出刁蛮的本性:“他交的房租与你无关,哪怕还有二十九天到期,新租户进店,也必须重新交房租,这是我的规矩。”说着又拉过店主,“不信你问他,才进店时,不是也先交了一个月的房租。”
“这是哪一家的规矩,一个店面怎能重复收租?”志泉对他的蛮不讲理,心中着实气恼。“要不,这个店我不租了!”
“不租?说得轻巧!既然我们已办了手续,你就是我的租户,不租也要交一个月的房租再走人。”
这时,志泉已怒不可遏,气冲冲甩手而去,硬棒棒扔下一句话:“我就不信这个邪,看你怎样收我的房租?”
房东见硬的不行,立即换了一付笑脸,又拉着他的手,和颜悦色地说道:“既然我们相识了,今后就是朋友。我也不在乎这几个钱,你是老板,更不在乎这几个小钱,规矩是人订的,也不是不能改,只要我们相处得好,今后少收你一两个月的房租也无所谓。”
志泉经不住他软硬兼施,既然是本地有名的无赖,今后还要在这个地方讨生活,关系闹僵了,说不定会生出什么不测的后果,只好将就了事。
待志泉与店主办妥一切手续,正要付转让费及租房押金时,房东又提出:“租房押金必先经我手再退还给原租户,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们交接的是转让费还是押金?要是我不承认,再找你要押金,你怎么办?”接着,又面对店主说:“要是你再找我退还押金,又怎么说得清楚?”
志泉见他说得似乎有理,就将两千元押金递给房东。房东接钱在手,立即从其中抽出一千元递给店主,“你违约在先,押金本不该退,算卖你一个人情,退给你一千元。”
店主二话不说,接钱在手,向房东展出一个会意的笑脸,似是一切尽在不言中,或是双方早有默契。弹指之间,房东不废吹灰之力,兜里又装进一千八百元赌资,欣欣然而去。
双方交接完毕,天已经黑下来。原店主与志泉约定,今晚和他带来的一个同伴在店里住一夜,明天早晨交钥匙。
志泉回到店里,白云正在与新招来的服务员和帮厨说话,原来的两名工人已将店里收拾停当,等他回来安排明天的工作。他简单地向白云介绍了交接的情况后,当即决定,大家一起到附近一家卡拉OK厅唱歌。这些工人都是外地农村来的,很少机会、也没有钱到这些地方去消费,现在得到老板的礼遇,一个个高兴得眉飞色舞。
原来的两名工人中,帮厨姓朱,四川人,二十四五岁年纪。据说原在一家大川菜馆配菜,也瞟学了一点炒菜的技能,经过这几个月的调教和实践,炒菜的质量已颇受顾客好评。其为人看上去也忠厚老成,虽然有点夸夸其谈,但对老板说的话却百依百顺。也因为他喜欢与人交谈,与顾客相处甚融洽,还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志泉的不足,很受志泉喜爱。
另一名服务员姓张,也是四川人,三十出头年纪。身体好,精力充沛,做事任劳但不任怨,只要调控好双方的关系,做事舍得花力气,从不偷奸躲懒。几个月来,她已基本掌握了各项服务技能,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但不知什么原因,志泉不在店内时,总难免与白云有些磕磕绊绊;只要有志泉在,就热情高涨,工作责任感如同主人翁。有时志泉有意无意夸她几句,便会喜形于色,流露出女人受到娇宠时特有的满足感。白云几次想辞退她,志泉总是耐心地劝导,我们请人帮忙,重在他的工作表现,其它都可忽略不计;要再请一个这样得心应手的人也不容易。白云也不好强求。
这次两个店的人事安排,志泉与白云商量,既要用各人所长,也要有利于调节关系,决定让白云带着小朱和新来的服务员到新店工作;小张和新来的帮厨留在老店。小朱听到这个安排意见,喜得合不拢嘴,因为老板的信任,也因为有机会独当一面主持厨房工作。他早有一个心愿:等有一天积累了一定资本,也要自己开一个这样的小店。现在正好进行实战前的预习。小张内心的喜悦更不待言,能避开与老板娘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工作再累也心甘情愿。
当晚,人人都为即将来临的明天而激动不已。会唱歌的,尽情挥洒;不会唱的,也喊得声嘶力竭,直到歌厅打烊,才余兴未尽地离去。回家的路上,志泉交给小朱五百元钱,让他明天早晨购进油、米、煤炭,争取下午开业。
第二天,志泉和白云都起得很早,准备做完这边的早点生意赶过去筹办开业事宜。
走到半路上,就听到新店那边人声鼎沸,走近一看,大门已被打开,二三十人围在门口,有几人已抬出店里的冰箱、彩电及家具用具。志泉走上去质问:“这个店是我接手的,谁让你们在这里搬东西?”
人群内立即有一大个男人出头,“我们正要找你,凭什么说这个店是你接手的?分明是和前老板合谋坑骗!”
志泉急了,立即从身上搜出昨晚与店主签订的转让协议。大个男人接过去,看也不看一眼,就将它撕成碎片。“这有屁用,谁不会伪造文书!”
“你们凭什么在这里聚众闹事?这是明火执仗的抢劫!”
“告诉你吧,这个店本来是我妹妹委托人开的,转让还不到一个月,接手的老板还欠几千元转让费,店里财产所有权还没有实际转让,我们搬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大个子男人边说边从身上拿出一张三千元的欠条,“我们凭的就是这个。”
“即使他们欠你的钱,也是你与他们之间的经济手续不清楚,只能去找他们追讨。我接手时,转让费不欠分文,与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与你没有关系?要真是你接手,哪有不调查了解原来的经济联系,就盲目付出转让费?肯定是合谋诈骗!”大个子男人振振有词的质问,在人群中引出一片鼓噪声。他又接着说:“现在只要你交出原来的老板,就与你脱了干系。”
志泉忙跑到店里的阁楼上,已是人去楼空,哪还见得到原店主的人影!找周围的村民打听,有人告知,昨晚十二点钟左右,两人已带着行李逃之夭夭。
稍作联想,这个店挂出转让牌已有几天,这帮人住在附近,怎能不知情?要是原店主欠他们的钱,早该上门追讨,何至于等到现在。听这帮人的口音,与原店主都是湖南人,他这才知道,又遭遇了一个有组织、有预谋的诈骗集团。又想到昨晚房东的临场表现,很可能已与之串通好,三方合谋,只等着他进笼子。
待他回到楼下,这帮人已拉来两乘板车,着手搬运摆在店前的物品。他和白云无法阻止,只好赶到附近派出所报案。接案人员听过他的陈述,简单做了笔录,就爱理不理地打起哈欠。这时志泉急如星火,要求他们赶快派人到现场制止。接案的警察却慢条斯理地回答道:“这是你们之间的经济纠纷,我们无法受理。你还是到别的地方去报案吧。”
“怎么单是经济纠纷?这帮歹徒正在店里哄抢财物,弄得不好,就要发生斗殴流血事件,难道你们也不管?”
“哪就等事态发生变化,你再来报告。”边说边挥手让他快走。
到什么地方报案?哪一尊神能真正体察民生疾苦?他已没有时间耽误。而且对这种衙门作风已不抱多大希望。万般无奈,只好急急赶回店。
远远地他就看见新接手的店大门洞开,里面已空空如也,白云披头散发站在门前。走近一看,她脸上有两道明显划痕。不用说,刚才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撕扯。见他回来,白云扑过来倒在他肩头,浑身抽搐不已,泪水已染湿了他的衣衫。他拍着她的后背,想安慰的话堵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刚才十万火急地赶去求助,却被这些号称人民公安的警察漠然置之,心中已委曲难言;又想到自己的女人不顾安危,独自面对一群歹徒,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千辛万苦积攒起来的财产被人洗劫一空,哪种悲苦和孤立无援是怎样在撕咬着一个女人的心!为什么偌大一个社会,滚滚红尘,却没有一人伸出正义之手?天理何在,正义何在?急剧起伏的心潮,挤压着心腔的血一股股往上涌。本来失衡的心脏承受不了强烈的情绪冲击,只感到一阵晕眩,身体已摇摇欲坠,幸亏白云的身体支撑着,才没有倒下。他稍稍平定一下情绪,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口中唠叨着:“都怪我,都怪我!”
白云感觉到他身体在摇晃,抬起头来,见他脸色潮红,两眼充血,扶在她身上的手不停地颤抖,知道急怒之下,他的心脏病又发了。忙将他扶回店里,让他仰卧在竹躺椅上,一面用手在他胸前轻轻地抚摸着,一面宽慰他:“现在社会上的诈骗术千奇百怪,防不胜防,谁能洞察一切?你也不要太自责了。虽然店里的东西搬走了,店还是我们的,损失也不会太大,就当我们一个月白做了。”
志泉缓过一口气,心跳也渐趋平缓,眼中仍喷射着怒火。今天发生的事,不仅是造成经济损失,更使他感到被人嘲弄的恼怒。他从躺椅上站起来,就要冲出大门。“我要去找他们!”
白云忙将他拉住。她心里明白,这帮人既然敢下手,必然已经过周密筹划,想好了应对的办法。即使找到他们,寡不敌众,还要遭受人身伤害。因而劝说道:“这帮人流动作案,居无定所,刚才听人说,他们已转移到别处去了,你哪里去找?”
志泉一时茫然,只好听从白云的劝告。他还想着,时间不早了,还得赶紧去买菜,不能耽误这边的生意。这时,他才突然想起:昨天安排小朱今早去购进新店开业的物资,还得赶去制止。可是他寻遍整个市场,直到他买菜回来,仍不见小朱的踪影,心中已有某种不祥的预感。问店里的员工,小张告诉说:“那边店里闹事时,小朱回店说今晚要到那边住宿,就将铺盖行李拿走了。”
志泉赶到那边阁楼上查看,什么也没有,才知道他也携款潜逃了。这些萍踪浪迹的打工仔哪里去找?只得默认晦气,又一次为自己的轻信付出了代价。
痛苦的教训,使他不敢再轻信任何人。新店无法开业了,只好再次挂牌转让。
门面转让的消息传出后,每天都有人来联系。小本经营的外来人员特别看好这块地盘,犹以经营小餐饮业者居多。可是当他们看到店里已罄其一空,又风闻了闹事的风波,都有些望而生畏。幸好有一位做水果生意的老板,既不需要做餐饮的设备,又有本地的亲戚撑腰,才达成了双方协议。前提是门面转让费降到三千元,押金损失由甲方承担,租金从下个月起由乙方交纳。与房东反复协商,最后才敲定,租房押金扣除一千元,本月已交的租金不退,才算尘埃落定。
一个当地的无赖,一个诈骗团伙,几天之间,就黑白两吃地各拿走几千元非法收入,而善良的人们不仅为此遭受到人身伤害,还要付出用血汗换来的劳动成果。这就是当今的社会现实!谁都会说它不合理,但它却是堂而皇之的客观存在。积弊日久,它就会超越真理,成为人们的信条。长此下去,社会将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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