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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真是堕性动物,这一个多月养尊处优的闲散生活,使他有乐不思蜀之感,口里说明天要正式开始工作,内心并不情愿。想想那些令人恐怖的劳作,就让人生厌。但想到白云这一个多月不知怎么挺过来的,自己却这样畏葸不前,又责备自己太自私——怎忍心让一个女人承担如此重负而不管不顾!
说也凑巧,他上班才几天,又发生了一起让人头痛的事,好像厄运总缠绕着他,使他无可逃避。
原来,他们的快餐店与相邻的住户中间只隔着一条不到两米宽的巷道,厨房只在贴近灶台的窗户上安了一个排风扇,油烟排出后,有很大一部份喷射到隔壁住户的墙上。时间长了,就在墙面上形成一层厚厚的油迹,虽然墙上没有窗户,并不污染室内空气,但毕竟有碍观瞻;而且相邻的两家早因房基地闹过矛盾,正好借机发作。
首先是他家一个呆头楞脑的傻儿子上门发难,志泉一再赔小心,硬是不依。后来他一家大小全部出动,傻儿子的父母口里骂骂咧咧,放死泼赖;儿子蛮横不讲理,要打人砸店。
志泉只好让房东出面调解,房东也是一个蛮不讲理的结巴,出面吼了一通,对方才缩了回去,但仍不肯罢休,三天两头进店闹事。志泉知道,两家都是本地村民,对方斗不过房东,欺负他们有余,而且也确实理亏,只好答应做一道烟囱。
要做一道向天上排烟的烟囱,得两千多元,哪里花费得起?正好两栋房子中间有一条下水管道,志泉就请来陈其商量:能不能将油烟排入下水管道?陈其也认为可行,而且他具备水电安装、泥木工等方面的基本操作能力。如是花几十元钱购进一些废铁皮和木板,两人自己动手,做了一道通向下水道的排烟管。排烟效果虽不理想,但基本消除了与隔壁住户的矛盾。
可是过不了几天,路上的行人纷纷提出抗议,说油烟污染了空气,特别是油烟中的辛辣气味呛得人透不过气。已有人放出口风:要向环境保护部门和卫生监察部门举报,让他们来处理。
原来,这条下水管道要通过门前狭窄的街道,拐弯后再排入污水沟。过街的管道经过往的车子碾压,已有几处破裂,进入管道的油烟便从破裂处往外冒,每逢厨房炒菜时,路上行人皆掩面捂鼻而行。这一带的打工族以湖南、四川人居多,口味偏于重辣,中晚餐的高峰期,下水管道中渗出的油烟便像施放烟幕弹般在街道上漫延,厚重的辛辣气味常使人涕泪交流。特别是那些当地村民本来饮食偏于清淡,受害更深,抗议愈烈。
要是他们向有关管理部门举报,一旦来人调查,轻则实行经济制裁,重则予以取缔,将会血本无归。何况他们的快餐店是未办理任何审批手续的“黑店”!
在南嘉市,“五小”行业很少有人办证,犹其是小餐饮业,办证经营的更少。并非这些店主不想办证,也不是为了逃避办证经营应缴纳的各种费用,实在是办证太难。其中最难办的是卫生许可证。由于无法取得合法经营的地位,每逢有关部门检查,这些小业主便胆战心惊,只好关门停业,四处逃避。遇有猝不及防的突发性检查,就像鬼子进村,到处鸡飞蛋打,人心惶惶。避之不及的,常被洗劫一空,断了生路。
他们也曾想办齐所有证照,有意愿向国家和有关管理部门交纳各种税费,光明正大地合法经营,既可为国家作一些微薄的贡献,也可免遭不测的变故。但办证手续之繁琐,耗资之巨,使他们望而却步。
凡新店开业,必须全新装修,所有设施齐全。单是一项排污系统工程,少则要花费几万,多则耗资十几万。即使所有项目全部按要求到位,要是没有过硬的关系从中周旋,想拿到卫生许可证,也难于上青天。他们总能找出你的种种不是,一再刁难。
倒是有应运而生,专门从事为客户办证的机构和托儿,凭借他们在这些管理机关的关系,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各种证照,但又得花费几千到上万元的“酬劳费”。这些白手起家,靠辛勤劳动获得蝇头小利的小业主,何堪如此重负!所以只好铤而走险,与主宰他们命运的权威部门玩捉迷藏的游戏,如鼠避猫。
他们不敢再延误,要是激起众怒,局面将无法收拾。刚积攒起来的一点家业,就会毁于一旦。
这几天,志泉四处奔走,找过多家专门做铁皮烟囱的作坊,开价少则两千多元;要保证排烟效果,就需四千到五千元。他只好改变方向,想找到便宜实用的替代品。后来想到,要是用做下水管道的塑料管连接起来做烟囱,可能会便宜很多。果然,他的想法得到证实:只花了五百多元,买回四根二十厘米直径、四米长的塑料管,就将烟囱架设起来。
油烟扰民的问题解决了,但由于缺乏实践经验,又舍不得花钱,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做这么高的排烟管道,起码要用三十厘米以上直径的管道,价格要高出一倍以上。由于烟道窄小,风向顺时,油烟还基本可以排出;要是风向不顺,厨房里便会乌烟瘴气。自己在其间操作,只好强行忍受,实在憋不住了,就到厨房外面换几口气。最怕油烟弥漫到客厅,招来顾客抱怨。
南嘉市气候潮湿,空气中相对湿度大,不利于气体挥发。遇上雨季或阴雨天气,油烟排放效果更差。
近几天来,一直时晴时雨,室内的水泥地面上,如淋过水般潮湿,低洼处已积水成凼。志泉在厨房炒菜,但见火光闪烁中人影在晃动,已看不清面目;再过一会儿,越来越浓的油烟如暗夜包裹了厨房。潮湿的空气与油烟浑然一体,威胁着人的生理机能,使他涕泪交流,胸闷气短,已难以坚持。
油烟不断漫出厨房,向客厅扩散,白云打开所有吊扇、壁扇,想驱散油烟,但被从大门正面袭来的气流挡住去路。堵在屋内的油烟经风扇搅动,如黑色的气浪在客厅盘旋翻滚。只听门外一声惊呼:“这家餐馆失火了!”立即,大门前已集聚一大群看热闹的过往行人。
正在客厅吃饭的客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提出抗议:“这样的环境,谁还敢来吃饭!”虽然白云尽力安抚,那些熟客情绪稍稍平定;可是已有几个客人丢下碗筷冲出门外。眼巴巴看着他们扬长而去,还怎敢开口找他们要钱?这一顿中餐只好全部免费奉送。
志泉也与白云商量过,想投资几千元,彻底改造烟道。但考虑到投资效果,犹豫着迟迟不敢下手。
他们与房东签订的租赁合同期限只有一年。先前因房屋长期无人租用,已闲置一年多,房东才低价租给他们。虽然原来双方已议定,租赁期满后,承租方如需要,可按同等条件续租。现在合同期已届满,他们多次提出续签三年合同,房东见生意越做越红火,早已有悔约之意。虽不好明言,却一再放出话风,说不再租给人开餐馆,要租,租金要涨一倍;又说他有个亲戚要开餐馆,要将房子收回给亲戚使用。
虽然明知房东有意敲诈勒索,无奈房东夫妇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本地村民——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何况他们蛮不讲理在当地已小有名气,丈夫口吃,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更无法与之理论。要是他们果真要毁约,做好的烟囱也无法搬走,岂不冤枉花几千元与人做嫁衣!
正在这时,陈其的快餐店已无法再做下去,便一万五千元贱价转让了。他便再次成为无业游民,多次邀约志泉另辟蹊径。志泉更有了另一层考虑:要是能找到适合的店,不如主动提出退还门店,免去后顾之忧,所以做烟囱的事就一直拖延下来。
陈其失业后,便打发老婆和儿子回了老家。一是为了减轻负担;也因为儿子自转学来南嘉后,实际学习成绩一直下降。虽然在同班级中仍遥遥领先,但与在家乡时相比,已大不如前。初中正是打基础的阶段,他对这个天赋很好的小儿子一直寄予厚望,希望他也像大儿子一样,将来前程远大,今后有所依托。现在要不是大儿子帮衬,两老早已衣食无着。
论经济实力和教学资源,南嘉远胜于湖北,但教学质量却相去甚远。究其原因,可能是教学基础和思想意识上的差距。
湖北地处中原地带,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在近代史上,自张之洞出任湖北学政,教学之风盛行,“学而优则仕”的古训已深入人心;南嘉在历史上属于边陲之地,自然人文意识不可同日而语。再者,南嘉是新兴的大都市,更多的融入了西方的教学理念,注重于学生的社会属性;而湖北的经济发展相对滞后,便视教育为变革经济的唯一有效良方,教师和家长,乃至整个社会为开发学生智力,教学竞争不断升级,不惜以牺牲学生身体为代价,宁可培养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目不能视的学究,也不甘落后于人。他们竞争的宗旨可能是宁可造就一代半残废的文化人,也要把教学质量搞上去。
虽然这种拔苗助长的教学之风已愈演愈烈,堪为国人之隐忧!但两地现实的教育质量悬殊已见端倪。
再说陈其经过几天的联络,又找到另一个合作伙伴——李新。
李新也是刘怀忠引荐来南方寻求发展的。
在清河办厂不久,他眼见形势不济,已无法依托原来的团队生存,便开始谋划今后的出路,终于酝酿出狡兔三窟之计:一是凭借二弟与黄明的关系,暗渡陈仓。最终画虎不成反类犬,偷鸡不着反蚀一把米。后来又暗中招来李新,希望他能挽狂澜于既倒。李新的最大优势是人年轻,有谋略,善权变,是当今经济社会通用型人材。
李新的到来之初似乎没有让刘怀忠看到多大希望,甚至有些失望。他随身仅带了几百元盘缠,且不说办实业,差旅费也不够。但他毕竟是刘怀忠寄于厚望的人选,凭他的精明强干,说不定能另辟蹊径,开出一片新天地!人生际遇,风云变幻,天人各半,谁能逆料?就与他指了一条出路——先到南嘉投靠印染助剂行业有实力的公司,待摸清市场行情,建立起自己的业务网络,再寻求自我发展途径。
李新听从刘怀忠的建议,决定只身闯荡南嘉,凭着一股血气之勇,东奔西走,费尽心机,仍一无所获。眼看身上的盘缠即将耗尽,再找不到出路,将要铩羽而归。
这天,他偶然在报纸上看到一家经营印染助剂的公司招聘业务员的广告,心怀忐忑,想前往应试。可是他对印染助剂行业的知识几乎等于零,被录用的希望实在渺茫。绞尽脑汁,思之再三,终于使他想到了应对的办法——避实就虚,或可取得成功。
他找到市里一家最大的图书馆,查找所有大型印染助剂行业的名录,然后将公司名称、地址、联系方法、公司负责人、业务联系人等资料一一记录下来,回到住所,通宵达旦的死记硬背,已将其了然于心。
第二天赶到应试现场,不等对方提问,就顺流倒背将其所学尽量展示出来。主考人见他如此博闻强记,已心生好感;又见他一脸的沧桑,决非虚浮轻狂之辈,当场就一锤定音,将他收编为公司高级业务员。
这时,刘怀忠、陈其等已移居南嘉,李新有了更多与恩师接触,由他耳聆面授的机会;刘怀忠见他极具发展潜质,也尽其所有,悉心传授。很快,李新就进入了角色,不仅迅速地建立起业务网络,而且也掌握了印染助剂的基本操作技能。不到半年,他的推销工作已做得有声有色,工资和销售提成收入也扶摇直上;而且避开公司,与同行业其它公司牵线搭桥做成几单业务,回报颇丰,使他积累了一笔原始资本。
牛刀小试,便大见成效,骄纵之心渐生,有些按捺不住地想鱼跃龙门。为了稳妥起见,他并没有立即辞去工作,暗中开始寻求自我发展的途径。正好这时,刘怀忠他们的老板已无以为继,便与刘怀忠、陈其、刘名堂内应外合,用不到原老板投资三分之一的价格,将厂房设备一起拿下,建立起自己的基地。
顷刻之间,他们的生存位置已发生了迥异的变化——过去的师徒、朋友已蜕变为今天的主仆。他不得不重新找到未来相处的平衡点。不然他们仍以原来的身份自居,将如何节制?渐渐地,言谈举止之间便透露出老板的气派,凡事以我划线,其他人必须围着这个轴心转。
为了便于操作,刘怀忠、陈其等人建议,在几米高的反映釜旁用砖砌一道台阶,上下方便,花钱不多。他也觉得这个建议很好,但为了显示自己老板身份,不与任何人商量,就擅自作主请人建成钢筋骨架的楼式平台。其他人还想劝说,他不客气地摆摆手:“我办厂,我说了算!”在场的人见他这样刚愎自用,才开始办厂就这样大手笔花钱,只有暗中摇头叹气。
陈其与李新的私交不如刘怀忠深厚,见他如此做派,很有些不以为然,何况凭他现在的经济能力,尚有余勇可贾,便自动撤离,与志泉合作,开起快餐店。刘怀忠则不同,他除了现有的生存环境,在南嘉已没有立足之地,只好“明知不是伴,事急暂相随。”李新已摸准了他的脉搏,虽然内心想用他,却不冷不热地将他晾在那里,也不说要用他,也不说让他走,迫使他自动降低身价,然后诚心归附。
李新的厂办起来后,便辞了原来的工作,拉开架式当起老板。除了自己赚的几万元钱,又陆续借了几万元,全部资金投进去后,却一时难见收效。送出去的货,几个月后才能回笼货款;手头现金不足,生产难以为继。干这一行,还有一条不成文的利润分成比例——业主所得只不过是所有利润的一小部份;要用大部份去疏通接收单位各个环节关键人,而且这些贿赂款必需在收回货款之前支付。现在,他已感到力不从心,货款收不回,哪有钱去行贿?那些等着上供的菩萨看不到香火,收回货款更是遥遥无期。说不定哪天哪座庙宇倒塌,还想收回昔日的善款?
还有一件他始料不及,又无法解脱的烦心事:现在他推销产品,仍打着原工作单位的旗号,回收货款却要求对方打入自己的私人账户,不但违反财务制度,也暴露了自己背主求利的行为,引起很多人的不满,已建立起来的业务关系也日见松弛。更有来自昔日同事的妒忌和攻击,要是他的行为被公司领导层知晓,只需向有关业务单位发出一纸文书,销出的产品将会全部泡汤。他只好对有关人员许之以利,尽力安抚,暂时偃旗息鼓,以待转机。
这段时间,他将厂暂时交给刘怀忠看管,自己带着老婆在新市租房居住,自称是姜维垦田避祸。他租住房的楼下正好是一家餐馆,闲暇无事,就到楼下与店主搭讪。无意间得知店主欲将餐馆转让,回家与老婆商量,想接下餐馆。
他与老婆吕芳在家乡也开过餐馆,现在两人都无事可做,也想有事混着,不至于太无聊。而且他们还有更深层次的想法:做印染助剂,看似能赚大钱,但投资大,风险更大,一旦砸进去,后果不堪设想。要是开餐馆,从小到大慢慢发展,也能赚大钱,风险相对要小得多。现在正好利用这段空闲时间,要能找到一两个合作伙伴,先从小餐馆做起,即使不赚钱,也可保住日常生活开销,小有亏损,也不会伤筋动骨,或可探索一条新的发展途径,然后改弦易辙,何必一条路走到黑!恰好这时陈其已将快餐店转让,成了他们的第一人选。与陈其商量后,两人一拍即合,陈其自认为干这一行经验不足,又推荐志泉一起参与。
志泉的快餐店虽然仍在正常营业,但考虑到不稳定因素和今后的发展,要是能开辟一个新点,互为犄角之势,就有可能跻身更大的市场。他经常到新市买菜,对市场周边的环境已了如指掌。这一带人口稠密,商贾如云,尤以外来人口居多,中低档餐馆在这里有广阔的市场,他早就看好这块风水宝地。虽然李新选择的店面地理位置较偏僻,但每人仅三千元投资,风险不大。再说只有进入这个市场,才能对它有更多的了解,为今后的发展作好铺垫。而且有三方合作,他们两方都是闲人,正好打理日常事务,无需他每天亲临现场操作,对这边快餐店业务不会有多大影响。
他与白云商量,她还是有所顾虑:“别的我不担心,关键是他们合作的诚意和为人的诚信度。我们已有过几次教训,对李新更缺乏了解,不得不防。”
志泉解释说:“每个人都有人性的弱点,不能求全责备。我们在一起的老乡也只有这几个人,相互关系有一个调适的过程,毕竟彼此知根知底,总比陌生人强。再不济,还有店铺在,我们不图赚多少,只求不亏本,却建立了一个了解市场的窗口。”
三方达成合作协议后,在新市的“利民快餐店”很快就开业了。虽然客流量不大,但这里与马头村相比,快餐的档次较高,分别为四元、五元、六元,而菜的质量只等同于马头村三元、四元、五元的快餐,还有一部份顾客,吃十元以上点菜,相对而言,利润空间大得多。
店里的业务基本由李新夫妇主理,吕芳掌灼,李新筹划,陈其参与采购、结算,平时在店里照场打杂,志泉不参与管理,有时间到店过问一下情况,提一些参考意见。
一段时间后,店里的业务不但毫无起色,反而日见萎缩。分析原因,志泉发现,管理过于死板,过于程式化。某天某种菜采购价涨了,他们就会按涨价的幅度,控制菜的份量;而跌价的菜并不见份量增加,无形就形成顾客的错觉,认为经营质量下降。志泉多次提出建议:“市场价格平稳时,可进行单项核算;市场价有起伏时,只能总量控制;畸轻畸重,乃商家之大忌。消费者面对的是消费品的质量,而不会去考虑左右质量的价格因素。即使有时赚得很少,也要平稳过渡,更多去关注长期效果。”
虽然他们认为志泉的建议言之有理,但操作起来并不见改观。偶尔,他们留志泉吃饭,每次饭未吃完,盘子里的菜已空空如也。他已感觉到,这不仅是经营理念的问题,他们夫妇俩的扣门已是积习难返,再说多了,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形成积怨,只好三缄其口。
这天晚上,陈其找到志泉,说不想在那里待了,要另找出路。志泉说:“你放心让他们夫妻俩独自经营?”
“我正为此事找你商量,干脆我们提出散伙算了。”迟疑片刻,他又接着说:“你没有直接参与经营,最好由你提出来,免得他们怀疑我在店里觉察到什么。”
志泉已知道他的用心——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让他去做冤大头。想到在清河散伙时,他毫不留情让他承担亏损;在永安村筹划开餐馆时,他宁可借钱李新而不顾为人的信用;在马务开餐馆时,他索要高额的散伙费……,他不是没有勇气去面对李新,而是没有勇气面对自己——这种人得罪不起,说不定有朝一日飞黄腾达了,岂不是先给自己下了套!
想到这些,不仅更看清了他为人阴险狡诈,更因为他对自己的藐视而耿耿于怀。他能包容很多人的过失,甚至能与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和睦相处,唯独不能容忍别人对他轻视;已经浸透骨髓的傲气,使这根神经变得非常敏感。因而冷冷地回答道:“有机会再说吧。”
陈其走后,白云也忿忿不平地告诫志泉:“当初提出合作的是他,现在凭什么让你去得罪人?”
志泉一笑,“你以为我还会中他的圈套?现在我们有事可做,他却像热锅上的蚂蚁,急于寻找出路,看谁能熬过谁!”
一连几天,志泉总是说店里忙,走不开。陈其苦等数日,明知他在有意拖延,也无可奈何,最后只好亲自出马,向李新委婉陈言:“老林没有时间参与经营,我也是外行,不如将店交由你们夫妻经营,也便于管理。”
李新是何等精明的人,见他要退出,不愠不火地反将一军:“老林现在有事混着,我也正想回头去做助剂,只有你闲着,不如将这个店交给你经营,岂不三全其美。”见陈其愣在那里,半天不吱声,又追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老林的意思?”
陈其支支吾吾:“是老林提出来的,我也有同感。”
“现在经营形势不好,也不是哪一个人的责任。这里业务开展的全过程你都参与了,也不用我多说。”李新首先封住他的口,“不过,话说在前面,既然是合作经营,理当大家利益捆在一起,同时进退,要是你不想接手,不如将店转让了,大家按股承担盈亏。”
陈其本想故伎重演,把这块烫手的山芋推给李新,自己可以拿回股本,多少还可以分到一些利润。听他说要将店转让出去,不由心往下一沉——按现实的经营状况,谁肯接手这个店?说不定连股本也保不住了。但他知道现在面临的对手,决不是省油的灯,他提出的处理办法也无可辩驳,枉费一番心机,却无话可说。
他将李新的态度转告志泉,想他能出面说服李新,志泉却相当淡定从容地说出一番话来:“其实新市的店,比我们当初合作开的这个店更有发展潜力,同等条件下,生意好坏靠人做。要是你肯接手,我不但不赚钱,还愿倒贴一部份。只要生意做好了,那怕你今后再转让,岂不可以再坐收渔利!要是你不想接手,也只好按他提出的办法处理。”
听话听音,陈其既能听出他说的是实话,也对自己当初的行为暗含贬谪。想争气接下来,自忖没有经营能力;要放弃,却枉然被两人笑话。本以为自己又能走一着高棋,却落得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的下场,干脆横下一条心——自店铺前贴出转让公告后,再没有去上班,任由李新夫妇去处理。
幸好有一对外来的夫妻,急于开店,既看中了新市这块地盘,一时又找不到转让的门面。在洽谈的过程中,李新找来两个托儿,造成争抢的假象,最后以低于原接手价一千元的转手费成交。结业结算时,原有的一点利润,被七折八扣基本摸平。志泉庆幸只小有亏损;陈其这一段时间未参与经营,虽然对结算结果心中质疑,也只好哑巴吃黄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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