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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空坠落而下,罡风从面庞上急速吹拂而过,觯樽感觉自己下坠速度过快时,便提气轻身,右脚往身边顶天峰栈道的栏杆上轻轻一点,略微顿住身形,而后再向下落去。
如果有眼力好的人向顶天峰山腰上看,就会看到一个人体仿佛一只飞鸟嬉戏般轻盈地在向下坠落,速度不紧不缓,控制得恰到好处。
不到十次呼吸的时间,“咚”的一声,觯樽重新踏在地面之上。抬头看,一里开外,正是包发财车队到达顶天峰下时歇息的茅草棚。茅草棚边拴着两辆平板牛车,五个健壮的农妇正在牛车旁摆弄着三个巨大的饭桶。站在农妇前的是排着长长的队伍领取伙食的点宗外门弟子,觯樽从他们身上所穿的与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羊皮袍就看得出来。这些外门弟子也在侧眼看着觯樽黒糊的面庞,不少交友热情旺盛的师兄弟,被觯樽这副夜叉一般的相貌惊得望而却步,倒也给觯樽省下不少的麻烦。
这时茅草棚中一名已经领到饭食,坐在草棚门口大吃大喝的壮汉停止了吃喝,透过茅草棚的门,冷眼看着觯樽,觯樽同样冷着眼瞟了壮汉一眼,走过眼神都飘向自己的外门弟子的队伍,径直向饭菜走去。
“你!那个小子!给我过来!”
茅草棚内的壮汉突然向觯樽喝道。
觯樽也不知是听到还是没听到,丝毫也不理睬壮汉的呼喝。
壮汉脸上有点挂不住,气势汹汹地从茅草屋中冲了出来,拦在觯樽身前,仿佛质问一般地说道:“我好像看到你是用轻功下山的?”
觯樽站住不动,抬头看向壮汉,眯起了眼睛。
壮汉身形高大,俯视着比自己矮一个头且相貌凄厉的觯樽,冷声道:“点宗外门,不许用轻功上下顶天峰,这是规矩。”
觯樽冷漠地开口:“让开。”
壮汉盯着觯樽看了半天,并没有从觯樽的表情中发现半点惊惧害怕之色。胆敢这样面对自己的人,不是身上有真本事,就是不怕死的亡命徒。壮汉冷冰冰的脸上突然笑了:“小兄弟叫觯樽吧,昨天才进入点宗外门,这些规矩恐怕还不知道。我是外门弟子首席,外门弟子有什么事,先禀报给我,我也是外门弟子的监督,名字叫做狂革,你以后叫我狂革大哥就是。”
觯樽在天魔宫待了一千多年,虽然对于御下之道、处理宗门事务以及削弱道门增强魔门之类的方法手段贯通娴熟,但是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与自己平等身份的人交往之事。魔尊是什么人物?没有平辈。
何况魔门中人行事,向来不会见面先向对方放低姿态,除非对方的实力远高于自己。至少现在,他还不明白这位点宗外门首席弟子的态度由硬变软的意思是什么。
觯樽冷着眼看了狂革半天,如果自己还是魔尊,哪里由得这么一个聒噪的家伙拦住自己的去路?况且,大哥?看着对自己示好的狂革,嗯······应该算是示好吧。觯樽愤怒之余感到有些好笑,现在自己似乎正处于书本上同辈之间拉拢关系的事情之中啊。觯樽失去了修为,也不想太过与人计较,只是冷冷道:“让开吧。”
狂革哪里能想到觯樽心中所想?自己只是觉得觯樽是个有胆有才的人物,便想收归自己手下,谁能想到觯樽有一个大的吓死人的来头呢?一般而言,即使自己想要收服的人不愿意为自己做事,也是客客气气的,不会与自己翻脸,毕竟同在点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想要给对方下绊子也不是难事。这个觯樽,看上去对自己很有敌意啊······
觯樽看到面前的狂革并不为自己让路,顿时发怒,随手便是一巴掌将狂革抽飞了:“滚开!”
觯樽虽然不复魔尊的境界,但是武功也是经过百年锤炼,早就达到了大宗师的境界,而且天魔金刚体也还未消散,身体强健,力气也大过常人。狂革从地上爬起时,脸上已经肿的像个馒头一般。
外门弟子顿时炸开了锅,当下就跳出十几个跟从狂革的弟子,嘴里吐着不干不净的问候语,一窝蜂地向觯樽扑去。
其余的外门弟子虽然对于觯樽的遭遇也感到不平,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头,点宗外门之中,狂革的势力是最为张狂的,外门弟子,几乎都被狂革欺辱过,对于狂革的行径,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住手!”顶天峰上山的栈道口,叫醒觯樽的光头大汗刚刚费尽力气跑下山,就看到十几个人正要围攻觯樽。
“你们这些王八蛋!又在欺负新人!”光头大汉双眼怒睁,大喝一声,走在觯樽身前,令围攻觯樽的十几个外门弟子都吓得立刻住手。
狂革眼中凶光大盛,双手在胸前捏着拳头,发出一阵嘎嘣嘎嘣的声响,慢慢走过来,与光头大汉对立站着。“桩子,你上次坏了我的事,这笔帐我还没算,今天你少管我的闲事!”
这个名叫“桩子”的光头大汉也捏着拳头:“狂革,你威风啊,别人怕你,我桩子可不怕!外门中的新人,你来一个欺负一个,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把外门的弟子都收服了,外门首席就是你的了!”
狂革一拳向桩子砸去:“你真是想死了!”
桩子也不甘示弱,见招拆招,与狂革噼里啪啦地打作一团,拳来脚往,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使用的招式都是上乘的武学。
不过也仅仅是武学而已,两人都没有使用半点法术,不知是不会,还是保留了实力,不想真个翻脸。
围攻觯樽的十几个人见状,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桩子的身上,觯樽左右看了看,反倒是没有自己的事了,从容淡定地走向分发伙食的农妇,领了一份饭食,踱到茅草棚中,看着外面热闹的打斗,慢悠悠地吃了起来,看到两人打到激烈之处,觯樽还忍不住连喊了几声好。
“放肆!点宗外门,岂是你等张扬之地!”
一个威严的、但是听上去参杂着几丝漫不经心的年轻女子的声音从天空传来。大家抬头向上看,一名身着淡粉色道袍,脚下踏着一朵金色莲花的女子从顶天峰上缓缓飘落。
狂革听到女子的声音,眼珠转了几转,突然刹住攻势,桩子收手不及,重重的一拳轰向狂革的腹部。
“混账!”
一道粉色光华从年轻女子的背后激射而出,打在桩子身上,桩子仿佛受到了重击,飞出三丈开外,大口吐血。脸上一抹微笑一闪而逝,狂革向年轻女子正色抱拳道:“见过风灵师姐。”
风灵师姐冷哼一声:“又是你们两个,狂革,你这个外门监督当得不错啊!今日为何又打起来了?”
狂革面容严肃:“昨天进入外门的觯樽,今天在午饭时用轻功取巧,我念在他刚刚入门,告诉他规矩,他却恶语相加,桩子看到他与我争执,硬说我欺负同门,对我大打出手,我不得已才出手防御。”
风灵有些淡淡的不耐烦:“照规矩来,你去惩罚他两人吧。”
说完看也不看躺在地上大口吐血的桩子和悠闲自在的觯樽,脚下的金色莲花飘飞而起,风灵转身飞上顶天峰。
狂革恭敬地向风灵行礼,等到风灵飞上顶天峰后,狂革狞笑着走向毫无反抗之力的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起巨大的脚板,重重地踏在了桩子的胸部,桩子的胸腔立即传来几声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满头满脸豆大的汗珠立刻从桩子亮晶晶的光头上滚滚滴落,桩子倒是硬气的很,半点也没有叫喊出声,只是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觯樽。
觯樽倒是不在乎,反正自己吃饱了,喝足了,按照那个桩子告诉自己的时间表,现在应该是到最高的棚子去修炼点宗外门的功法。觯樽抹了抹嘴,,看也不看场中的众人,就这样走到上山的栈道口。
可是狂革并不打算放过他。指着他大喊道:“觯樽,回来把桩子扛上去。”
可是觯樽哪里理他?自顾自地跳上栈道的栏杆,运使轻功,每两层一跳,就这样一跳一跳地向顶天峰上爬去。
茅草棚边,外门弟子们都看傻了眼,谁都没有看到过如此没心没肺之人,今天也算是开了眼了。只有站在桩子身边的狂革,眼中的神色越发狠戾了。
有几个脑筋灵活、又被狂革收服的外门弟子围到狂革身边压低声音道:“狂革大哥,怎么办?只要有你一句话,我们今天晚上就······”
狂革沉默地看着觯樽的背影在眼前消失,阴沉地笑道:“不必你们费心,以这位觯樽的好脾气,我们还需要自己动手吗?”
这几名外门弟子讨好地笑着,连连点头。
觯樽运使轻功,早早就来到了桩子所说的“最高的棚子”,点宗外门弟子都住在顶天峰栈道途中所搭建的小棚子内,栈道成螺旋状向峰顶延伸,但是最靠上的棚子却不是外门弟子所居住,而是存放典籍之处。所谓棚子,倒是建造的坚固耐用,占地总有十多米的大小,比外门弟子居住的破木棚强上了十倍还不止。典藏室所在的栈道,特地加修了一座足以容纳数百人同时修炼的平台。
存放典籍的小棚子中储存了不少武学典籍,其余的多为镇鬼的小法术,什么撒豆成兵决、八荒真鬼术、圆通石。觯樽直接跳过武学典籍,捡起一本法术书翻了翻,只看了几句话便随手抛在地上,只觉得看这种破烂法术污秽了自己的眼睛。
撒豆成兵决,把黄豆祭炼得可以随着施术者的心意在十步之内随意腾飞,黄豆上要每天点上一滴狗血,拥有一些破邪之力,见到恶鬼,就把黄豆撒放出去,这一点威力只能对付不太强壮的鬼魂,遇上鬼气充足的厉鬼就不顶用了。
八荒真鬼术,可以在数十步之内召唤鬼魂,而后为己所用。同样,如果鬼气强大,鬼魂稍一挣脱就不受施术者控制,如果鬼魂怨气稍微大些,极有可能反噬施术者本身。若是被厉鬼反噬,轻者神智错乱,重者魂飞魄散!
圆通石倒是可以对付对付生人。祭炼圆通石的方法与撒豆成兵决相差不大,只是黄豆换成了石头。将一块石头祭炼得收发随心,但也不过就是丢出去砸人时比普通石头准头更足一点罢了。
觯樽摇了摇头,不过既然是外门,觯樽本来也没有什么期望能找到让自己看得上眼的法决。最后,觯樽将目光投向了外门弟子修炼的功法,也是这间木棚中唯一的道法。
《原道》!
觯樽眼前一亮,这部功法的名字起的颇有意境,看上去相当不错啊。但是觯樽将记载着这部道法的书拿在手里之后,心情顿时落到低谷。
怪不得自己从没有听到过这本书,这部功法也就比那些武林秘籍什么的高上半个层次。不论是何门何派,但凡道门功法,基本上是以锤炼自身元气,将自身元气与天地之气相融合一,神同天地,所以才有鬼神莫测之威,这也是修士功法强于武术秘籍的根本原因。
而这部《原道》,纯粹是一部锤炼自身元气的功法。这与武林功法相似,武林功法也讲究锻气,而后以软硬气功的方式表现出来。《原道》则是将完全由自身锤炼而生的元气积蓄起来,以人的气息去存在于天地之间,自身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的魔道功法倒也是将自我锻炼到极致,驾临于天地之间,威力无穷,比如觯樽的天魔金刚体就在此例。但是《原道》修炼出的元气又无法与自身化合,只能是以一种无法沟通天地、又无法锤炼肉身、也不能壮大神识的能量形式存在,唯一有点用的,大概就是可以对天地之间的幽冥之物产生一点点威慑力,而且这部功法又没有什么修炼限制,什么人都可以修炼,所以这部功法才会被当做外门弟子的基础功法。
觯樽合上《原道》,长长哀叹一声。外门弟子,原来就是所谓的捉鬼天师,是为应对凡俗世界数量众多的暴虐鬼物所培养的小法师。同时,《原道》的元气锤炼之法与道门锤炼真元之法颇为相似,而且元气与任何种类的真元都不会冲突,所以修炼《原道》也可以作为是宗派内门弟子的预备级功法。
原来自己就是成了这样一种“修士”。
正在觯樽自我哀叹之际,狂革走进木棚,看向觯樽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戏谑:“觯樽,按外门规矩,同门之间滋事挑衅,就得在锻金台吊上三天。你是乖乖地吊上去,还是我把你打得服帖了,然后再把你吊上去?”
“嗯?”觯樽将《原道》放回原位,转过身,惊奇地看着狂革。
你是在对我说话吗?你是在对一位魔道至尊说“我要把你打得服帖了,然后再把你吊起来?”
狂革看着觯樽迷惑不解的样子,冷笑一声:“少装糊涂,跟我走吧!”
你真的在说我!如果是风毅,他的修为比我现在要高,拥有毁灭我的力量,我可以忍。可是!你算什么东西!
觯樽愣神的时间只是一瞬,但是觯樽却感觉自己苦苦思索了一个永恒,然后才突然理解了狂革的话。眼中寒光爆现,狂革的话音还未落下,觯樽身影一动,刹那间出现在狂革脸前,一拳向狂革的面门轰去。
狂革哈哈一笑,轻轻挡住了觯樽的攻势,左手紧扣住觯樽的拳头,右手作掌刀,狠狠砍在了觯樽的颈部。
“砰!”
“啊!”
狂革撒开觯樽,左手捏住自己的右手掌,惨叫着跑出木棚。当掌刀击打在觯樽的身上时,一股清凉的力量从觯樽的身体中冲入手中,猛烈地破坏起自己的筋脉,而且这股力量顺着自己的手掌一路横冲直撞地杀进了手臂之中,还有向五脏六腑蔓延的趋势。
天魔金刚体的残余法力,自主发动反击!
觯樽丝毫无损,但是却仿佛被这记掌刀击蒙了一般呆呆站住了。
“我,我被一个下贱的外门弟子打中了······”
“我被一个只会《原道》这种低级功法的人打中了······”
觯樽木然的脸上显现出一丝暴戾之色,英俊的面庞突然变得有一些扭曲。觯樽的手突然伸向怀中,掏出了骨质小酒碗,低沉地呢喃:“这就是屈辱吗?这就是屈辱的感觉?”
觯樽恶狠狠地发誓:“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我要灭杀点宗的所有人!”
狂革捏着自己的右手跌跌撞撞地跑出典籍室,在平台上恐惧地大喊,他眼睁睁地看着一股灰气从自己的手掌蔓延到手臂,往日这条手臂充斥着使不完的力气,充满着旺盛的精力,但是现在,这条手臂已经完全变成了死灰色,好像死人的枯骨。狂革没有感到半点疼痛,但是当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抬起这条手臂,不行,这条手臂已经被废掉。
“嗤——!”
一道粉色的剑光闪过,赤红而灼热的鲜血从狂革的右肩激射而出。从觯樽身体之中传来的清凉之气已经感觉不到了。狂革狠狠地盯着脚下死灰色的断臂,也不管鲜血还在喷涌,仿佛是在质问,你怎么不在我身上了!
将狂革手臂砍下的粉红色小巧飞剑飞回到风灵手中,风灵随手一指,淡淡的粉色光华在狂革的右肩亮起,狂革伤口的鲜血顿时被止住了。有点不屑又有点警惕地看向典藏室,风灵问道:“竟然能够腐蚀生机,谁用了如此恶毒的手段?”
风灵的话传入狂革的耳中,仿佛是提醒了狂革一般,狂革一跳数尺高,仅剩的手臂死死地指着典藏室,声嘶力竭地大喊:“觯樽!我与你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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