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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后,晕过去的觯樽被风毅带进了祖师殿。
“太惨了!”
袍袖遮面的申源上人与申厉上人在祖师殿哭笑不得,他们听了风毅对觯樽上山之前的遭遇和上山之后被炼丹炉轰飞、又被撞下顶天峰的悲壮事迹之后,都被觯樽的凄惨所深深感染,发出了以上的惊叹。但是更令他们惊叹的,还是觯樽强横的体质。单单凭借肉体,从顶天峰摔下,还能完好无损,只是昏迷,即使是他们两人也做不到。
“风识这个小混蛋是怎么了?平常炼丹不是练的挺好吗?怎么今天把炼丹炉都炸了?”申源用袖袍微微遮挡住半边面庞,看着风毅,好奇地问道。
风毅回禀道:“风识师兄说他当时正在用一尊将近废旧的丹炉越级炼制一炉六转丹,因为是一尊废弃丹炉,风识师兄又是在祖师殿前的大片空地上炼制,也就没有在意。谁知道觯樽自己跑了上去,方才酿成大祸。风识师兄自知有错,不敢前来领罪,只等师尊和师伯发落。”
“胆小的家伙,还是那样冒失。”申厉叹了口气:“现在就妄想着炼制六转丹?罚他一个月内不许再碰炼丹炉。”
“是。”风毅躬身受命。风识乃是点宗三代弟子中的炼丹第一人,性情有些古怪,不好与人交往走动,不喜修炼长生之道,却酷爱炼丹。炼丹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一个月不许碰炼丹炉,这个惩罚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还会让受罚者欢呼雀跃,可是放到这位风识师兄身上,只怕师兄要郁郁寡欢了。
“虽然相貌差了些,不过这个孩子的身体当真是坚不可摧啊!”申厉感叹道。
风毅正要解释觯樽相貌的来源,却不好打断长辈话语,也就闭上了嘴。
“是啊,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坚实的体魄。从顶天峰上摔下去,把地面砸出三十米的深坑,自己却只是昏了过去,真是可怕!师兄,你说这种体质的极限会达到哪种地步?”申源像是见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捂着脸,围着觯樽左转右转,摸摸这里,戳戳那里。
“我也不知······住手!不许用点星破!”申厉飞起一脚把申源踹出老远。申源上人刚刚好奇心大发,将遮在脸上的手拿下,露出的脸上赫然露出一块拳头大小的乌青。手作剑指状,申源运使点宗穿透力最强的一式法术,打算试一试觯樽的极限,立刻被申厉踢飞。
看着申厉瞪大的双眼,申源笑嘻嘻地爬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师兄,你的身手还是像年轻时候那么好。”
风毅站在觯樽身边,把脸别到屋角的祖师像上去。自己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嗯,虽然知道过很多次了,可是还是要牢牢记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师兄,那你看我们点宗要不要留下他?”申源笑嘻嘻地蹭到申厉身边。
“你是宗主,你来决定。”申厉斜了师弟一眼,没好气地道。
“要了!这样的人才怎能不要?好徒弟,你去引他入门,暂且由你教导,打好基础之后,由本门二代弟子挑选,再行拜师之礼。”说罢,申源又附耳对风毅悄声道:“记住,对这个觯樽多提一提为师的威名,到时候要是拜不到我门下,我就拿你是问!”
风毅皱了皱眉头,正要领命,申厉开口道:“师弟,不急。为何跳过了外门弟子的过程?况且他的来历不明,不可随意收入门庭。”
申源起身正色道:“师兄,不必了吧?设立外门弟子不过是为了筛选修道种子。此子天赋秉异,就不必入外门考验了吧?如此良才,只要是出身于点宗,又何必拘泥于他的来历?”
申厉严厉道:“设立外门弟子不止是挑选修道种子,更是磨练弟子心性。近年来,门内弟子心性虚浮,自以为踏上修仙之途,便是高人一等,四处夸耀。像那道门五峰的弟子,此次联手围剿,竟落得大败而归!顶级的道门,海量的资源,卓绝的功法,却连袭杀这种事都办不好!若是你我这一辈,道门五峰那一个会如此孱弱!如同风毅这般的弟子,我点宗现在又有几人?越是天赋秉异之辈,越应该打磨心性!否则便是暴殄天物!至于来历······只要他不是其他宗门派来的奸细,我点宗收徒不论弟子出身,倒也不必管他。”
申源摆摆手,似乎不敢与申厉争辩:“好好好,就听师兄的。不过他的基础功法,好歹······”
“用外门弟子的功法!虽然进境缓慢,却基础坚实,有百利而无一害!”
“好吧······”在申厉严厉的眼光之下,申源极为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申厉对风毅道:“风毅师侄,虽然我们把这个觯樽丢到外门去了,可是你得清楚,单单以他的体质,便是我点宗核心弟子之选!你在清虚道场养伤,平日闲暇,对你这个师弟,也要暗中提点照顾,这就算是你养伤时,宗门交给你的任务吧。”
风毅躬身道:“风毅得令。”
风毅也知道师尊在想些什么。像觯樽这样体质的弟子,极为适合本门根本道法的修行,甚至不必经过筑基,可以直接着手修炼。而外门弟子的《原道》乃是道门弟子最牢固的基础功法,道法进境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三十年才能有所小成,小成之后就算是是达到了《原道》的极点。没有什么神通,也不可长生,也不可飞天遁地,也不可修炼成仙,可谓是鸡肋。在道门之中,《原道》乃是流传最广的功法,但是最弱小的门派都不会去修炼《原道》,大部分宗派都是像点宗一般,把它作为磨练弟子心性的基础功法。
况且,任何一个门派的外门,可都不是很适合弟子修炼的地方啊。如果现在自己离开内门,去做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风毅自问,即使是自己,恐怕都是接受不了。
处于昏迷中的觯樽还不知道自己被打作了外门弟子,如果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想必他会从顶天峰上再一次跳下去。
觯樽可不是来老老实实地当一名道门弟子的!
风毅听从了宗主申源上人的指令,以法术将觯樽悬浮在自己身后,纵身飞下顶天峰。待到飞抵顶天峰中部,风毅降落在一处栈道上。这里的栈道之上,设有一个一个的小棚子,绵延栈道数十里,这里就是点宗外门弟子的修行之所。
当正午的强烈阳光透过房间的缝隙照在觯樽眼睛上的时候,觯樽的手动了动。
摔下峰底并不是让觯樽昏迷的原因。天魔金刚体是天下第一强横的体质,即使是魔道九天级别的法术都不能将之损伤丝毫,更不用说区区摔下顶天峰了。
令觯樽昏迷是原因有两个:一是天魔金刚体失去了法力支撑,渐渐有些松动,巨大的震动令觯樽小小地受到了震荡,二是觯樽心中抑郁,来到点宗之前,自己受了多少磨难!本以为进入了点宗自己会安全一些,想不到比以前还要凶险!摔落的过程中,觯樽就因为气血攻心,被一口怒气憋晕过去,直到现在才醒来。
魔尊乃是魔门领袖,静气养心的修炼自然也是第一流,但是如今竟然会被活生生气晕过去,可以想见觯樽心中所受的打击有多大。
“······嗯,什么味道?”本来觯樽还打算多睡一会儿的,但是从昏迷中醒来之后,一股陌生而又似乎有些熟悉的古怪气味令觯樽一下子清醒过来,身子一挺,翻坐起来。
阴暗的小匣子空间,几缕阳光穿过缝隙,照亮了这一处狭小的房间。觯樽左右看看,一个陌生的地方。
觯樽下意识地向怀中摸去,却摸了个空,顿时心头一惊,忙四下寻找,直到发现骨质小酒碗是在床头,这才放下心来。
一间长不过两米、宽不过一米、高不过两米的超小的简易木板房,木板房墙壁有三面是木板,剩余的一面是一堵墙。房内只有一张床,说是床,其实是一块长边固定在墙壁上的长方形木板,两条麻绳系住木板的另外两端,吊起之后形成的一个水平的平面。床的面积与房间的面积大致相等,也就是说,进入这个房间,就必须上床,想要下床,就必须出房间。
觯樽闻到的古怪气味是从床上散发出来的。床上的被褥不知多少天没有换洗过了,散发出一股包发财送给觯樽的粗布衣的汗臭味,不过这套被褥的味道却比那套粗布衣浓烈了许多倍,更兼有什么脚臭、霉臭······等等觯樽从未经历过的奇妙味道。觯樽搞清楚气味的来源之后,直接一脚把被褥踹到了房间最边缘的角落,不过房间太小了,气味丝毫不减。
床头一侧摆放着一件凡间北方民族风格的羊皮袍,正是包发财的商队所运送的货物。
突然有人咚咚咚地敲门:“觯樽!觯樽!”
不等觯樽回答,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强烈的阳光顿时照射进来,闪得觯樽睁不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一名声音粗狂的光头大汉抬手将觯樽的衣领提起,一下子提溜出房间。这个大汉看上去倒是还年轻些,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身板可是壮实之极,倒像是壮年男子的身躯。
一阵寒风吹过,觯樽被丹鼎碎片撕扯破碎的道袍上的布条迎风飘扬,显露出无尽的寒酸。
“少要装可怜!跟我去吃饭!然后去做功课!”光头大汉把觯樽放在地面上,往房内探入半个身子,把觯樽床上的羊皮袍扔给觯樽,又将被褥团巴团巴,塞入房内墙壁的一处凹槽之中,又将“床”抬起,贴在墙壁之上。觯樽将羊皮袍套在身上。没办法,似乎昨天摔下顶天峰后天魔金刚体消散的速度加快了,现在自己在冷风的吹拂之下竟然感觉到有些冷了。
在光头大汉收拾房间的时候,觯樽左右环顾,自己正立身于栈道之上,向下看,有淡淡的云雾遮蔽,不知隔了多远,但是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地面,向上看,巨大的绝壁直通天际,不可知其极。看来自己还在顶天峰,只不过是在山腰处。
觯樽很是奇怪:按理来说,自己被丹炉炸飞,又摔下顶天峰,虽然有些丢人,但是也足以看出自己体质奇异,如果自己是点宗宗主,绝对会将如此宝体收入门下。但是自己现在为何在这里,不在点宗宗门之内呢?难道是······
觯樽的右眼皮重重跳了一下,心情狠狠地低落下去,沉到了低谷,右手按在自己怀中的骨质小酒碗上,心中勉强给自己打气:“应该不会,应该不会······”
光头大汉一边收拾着觯樽的房间,一边气愤地抱怨道:“告诉你,小子!老子今天是倒了霉,教你如何做好一个外门弟子,我只说一遍,你可听好!”
觯樽心中不好的预感变作了现实:自己没有成为点宗的正式弟子,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
觯樽侧着身狠狠一拳捶在山体上。自己大意了。道门之中,不会将本门的镇派功法轻易传授给门下弟子,而是要设立重重考验,选得心性与资质上佳之才,才会正式收入门中。而在魔门,根本没有什么内外门弟子的区别,一旦入门,立刻会传授高深的法决,只是如果修为达不到师长的期望,立刻就会被灭杀,免得走出宗门之后给师长丢人。
不同的收徒授业的方式,从中足以看出道魔双方的巨大差异。觯樽身为魔道至尊,魔门的思维方式自然是根深蒂固,竟然忽略了双方如此巨大的一个差异!
外门弟子,外门弟子,自己堂堂一代魔尊竟然成为了一名道门的外门弟子,真是可笑!可悲!
光头大汉这才有机会看到觯樽的黒糊脸,愣了愣,而后不满道:“激动什么!成了点宗的外门弟子是值得庆贺,但是你少要亢奋!每天,太阳露头,你就得起床,在一个时辰内跑下山去,山下有附近村镇的凡人给我们做饭,超过了时限,没饭吃!然后在一个时辰内,赶往最高处的棚子那里,修习外门弟子的基础功法,超过了时限,另有惩罚!修炼一个时辰后,再次赶往山下吃饭,然后再回到最高的棚子那里修炼四个时辰,再去吃饭,然后,各自回自己的窝棚睡觉。你吃不吃到饭,没人管,但是如果违背了时间,必有惩罚!懂了吗?”
吃饭,练功,练功,吃饭。
懂了吗?觯樽已经懂到骨子里了!可是他真希望自己一点也听不明白,宁愿自己是个傻瓜!
觯樽面色冷冷的看着山下,不带一丝情感地问道:“那么现在的时间,我应该干什么呢?”
光头大汉抬头看看太阳:“已经是中午了,到吃饭的时候了。”
“好。”觯樽平淡地应了一声,单手拍上护栏,突然翻身跳出了护栏之外。趁着天魔金刚体还没有完全消散,能用一天是一天吧!
听完了光头大汉的话,觯樽的心头竟然在瞬间平静下来。呃······也许说死心了更为恰当。自己已经不再是魔尊了,只是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事情已成定局,就不要再摆什么魔尊的架子,有什么事,静静忍着,会还回来的。当年在父亲的庇护下,自己的修炼之途从未遭遇什么挫折。也许是太过顺利,自己也就太过盲目自信,从未想过修炼是多么艰难的事,这是自己的报应。但是只要自己经受住了,自己还是一——代——魔——尊——!
觯樽心头想开,头脑立刻变得清醒。少年时代用来培本筑基的武功招式浮现在脑海,觯樽灵机一动,脚尖迅捷地在某一段栈道的护栏上轻点一下,下落之势又减一分。
“好!再将这种身法熟悉熟悉,即使没有了天魔金刚体,以后也不必担心下山的问题了!”觯樽的嘴角微微翘起。
看着觯樽翻身跳下高高的顶天峰山腰,光头大汉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反而却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冷笑道:
“又是一个耍小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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