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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这里彻夜灯火通明,大街小巷人流如潮,熙熙攘攘,说不尽的繁华热闹。如今战乱陡起,生灵涂炭,满目疮痍,冷冷清清,说不尽的凄凉。只有少数几家酒馆客栈门前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曳,却也是门前冷落,惨淡无比。泰雁娜来到当年自己的店铺门前,没料到这里也掌着灯火,居然有人在此经营。虽远远不如先前她经纪时的热闹和气派,但在此时此刻,尚能有人苦苦支撑着,也实属不易。二人站了一会儿,泰雁娜不禁一声感叹:“唉——”
她的声音虽轻,王承昭已经感到其中无限的凄苦,道:“阿姨,走吧!”哪知,已经惊动了店家。从里面走出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见有客人,连忙招呼道:“哎!客官,里面请坐!”这样的年头,能招揽到生意却是不易,即便白日也是如此,何况深夜。他向外面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带着二人到屋里的一张方台边坐下。
老人道:“客官,要些什么?”王承昭苦笑道:“老丈,有啥好的,尽管上来!”老人忙道:“行!行!马上就到!”时间不长,还真的弄来了四菜一壶酒,带上碗筷。菜里还有牛肉和狗肉,另外两盘是素菜。酒的味道也不错。二人不禁暗暗称奇,兵荒马乱年头,当真难得。
几杯酒下去,不但泰雁娜愁上添愁,情绪低落,王承昭也是一样的伤感。二人既为王家血海深仇难报而心急,虽然来到长安,却丝毫头绪都理不出来,不知从何着手。也因故地重游,触景生情,泰雁娜除了回忆往事外,更是放心不下多年不见的女儿梅儿和哈米。几口酒下去,暗自叹息数声,二人都是一样的心情,竟忘记宽慰对方。
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室内顿时通明。接着一声巨大的霹雳,只听外面的雨水“哗哗”开始下落。二人正欲再次举杯,却听门外雨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个声音道:“叔父,这家酒馆好像有人,我们上前敲门看看?”说话的是位姑娘的声音。
泰雁娜正处于迷糊之中,心里想到的全是梅儿,听到是个女孩在说话,呼地一下子冲向门口,口中叫道:“梅儿!梅儿——”王承昭一听也以为真的是梅儿在外面,欣喜若狂地跟着向外面冲去:“梅儿……”
外面进来六个人,一老三小,还有两个中年人。女的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她紧跟着老人,右手搀扶着老人的一只胳膊。老人拄着一根手杖,一边走一边咳嗽,看似病得不轻。
泰雁娜和王承昭喊叫着往外冲,门外六人很是惊诧。二人幽困太行深处多年,梅儿这些年来长得怎样,虽不能明明确确地猜测出她的高矮胖瘦与体态特征,但眼前这个秀气的雨中少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就是梅儿,二人很是失望。
少女身着淡绿色衣衫,与其同行的人一样都被雨水淋得尽透。她见一男一女神色异常地冲着自己一行人失声大叫,自己并不认识二人,知道他们认错了人。她微微一笑,道:“这位阿姨和这位大哥哥,我叫莫愁,不是梅儿。”声音甜甜的,很是悦耳。
泰雁娜和王承昭见此,更是惆怅和消沉。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把王承昭往旁边一拉,道:“赶快进来,莫让雨水淋病了身体。”她触景生情,望着被雨水淋透了莫愁,更加想象自己女儿梅儿来,她想此时此刻梅儿是不是也正在雨中遭受淋湿。
莫愁和被搀扶着的老者等人,受到这意外的热情感到十分奇怪和格外温馨。莫愁上前向泰雁娜和王承昭盈盈一拜,口中道:“多谢!”王承昭急忙往边上一闪,口中道:“不用谢!”泰雁娜满脸怜悯之情,抓住莫愁的手问道:“姑娘,兵荒马乱,又是夜半雨大,有什么要紧的事这么着急,不能明儿天亮做去?”
莫愁还没有回答,身后一汉子轻咳了一声。王承昭向那个人瞧去,是一位二十多岁身穿灰白敞襟的健壮青年。他这一咳嗽,似乎要提醒谁什么似的。莫愁没有理会他,与泰雁娜道:“姨,我等从外地避乱来此投亲。不想亲戚家在这乱世年头遭了殃。只剩断垣残壁,人影更是早已不知去向。半夜时分,我家叔父身体欠佳,上得街来寻医,谁知就遭了这场大雨。”
泰雁娜先前一直生活在长安,一般达官显贵、豪富商贾人家差不多都知道些,顺口问道:“不知姑娘所投奔亲戚是哪一家?”莫愁淡淡一笑,回答道:“也不过是平常人家。”边说边扶着老者在桌子边上坐下。其余四人跟着围坐在一起。泰雁娜暗暗称奇,小姑娘如此机灵和能说会道,这些人也非寻常之辈。
莫愁等人坐下后,穿灰白敞襟年青汉子冲着泰雁娜和王承昭叫了起来:“喂,小二!有好酒好菜只管快快的端上来。”他竟把泰雁娜和王承昭二人当成了店家。
店家连忙趋步过来,一打躬歉意道:“哎呀,这位公子爷,你们来得不巧。刚才还有点荤菜,已经烧给那边的公子爷俩位客官用完。酒还有两壶,要不炒点素菜如何?”
青年汉子一听急了,正欲发火,老者咳嗽了一声,一挥手道:“多谢老丈,如此甚好!”可以看出,老者虽然体弱,言辞之间自有一股威严。不大时光,店家捧来一只大盆,里面是满满一盆青菜,接着又拿来几双筷子和几只粗瓷大碗让客人自斟自饮。青年汉子先为老者等人分别斟好了酒,自己才咕噜地喝了一口,叉了一筷青菜,虽是味道差了点,但仍不住地点头,口中赞叹道:“到底还是京师,总算还能弄点吃的。”言下颇为满足。
莫愁轻声道:“吴师兄,就你话多!”青年汉子一听,急忙道:“小师妹,我不说就是。”看来,他对师妹莫愁极为忌惮,其他几人齐笑起来。众人不再言语,只是低头吃菜喝酒。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静得出奇。这边泰雁娜和王承昭低沉无语,那边莫愁等人呼呼地吃着酒菜,外面的雨水依旧“哗哗”下个不停。
泰雁娜和王承昭正处在消沉混沌之中,哪管人家吃得如何美味香甜。朦朦胧胧间,王承昭觉得屋外有点儿不太正常,好像有一群人正由远而近走来,虽然没有见到人影,但其脚步声已有明显的感觉。继而感觉到那一张桌子上忽然间也没有了动静,心中不由得一凛。王承昭微微摄神,看见莫愁等人正侧耳关注外面的声息。王承昭觉得不对,微微地推晃了一下自己的桌子,泰雁娜立即从浑浑糊糊中醒悟过来。
一会儿,远处声响越来越明显,王承昭和泰雁娜以及莫愁这一批人都已经觉察到外面有人在雨中狂奔。时间不长,远处传来一片吵杂声。姓吴的青年汉子伸出两个指头,示意门外跑在前面的是两个人,同桌的其他几人都微一点头。
王承昭和泰雁娜看在眼里,会意地一笑,二人内力较强,早已觉察。跑在前面的两个人靠近店铺时,沉重的呼吸声使屋内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其中一人声音低低地说:“师妹,店里有灯火,我们先进去躲藏一下再说?”说话的是一个男的,屋内的人也没有听见被称着师妹的人有没有搭腔。紧跟着,店门忽然被撞开,门外闪进两个戴着面罩的人,个子一个高一个矮,一男一女无疑,他们手里都捏着一柄长剑。
他们向里一冲,王承昭桌上的油灯立即被带进来的气流吹灭了。莫愁等人桌了的灯火也摇晃了几下,也差点儿被吹灭。屋内光线顿时暗了许多。前面男子把手中剑在半空中一扬,长剑发出呜呜声响,然后道:“待会儿,后面反贼人马追到这里,请诸位不要多言。”他说的反贼人马当然是安禄山的兵士。他威吓在前,软语在后,在昏暗之处的王承昭和泰雁娜心中不禁好笑。那边桌上的姓吴青年和另外一个青年汉子刚要发火,老者白了他们一眼,两个青年汉子立即安稳下来。
两个蒙面人见没有人说话,以为屋内的人都吓怕了,当下也不多言,在其同伙的微微拉扯下,直奔内屋,心道:“这几个寻常百姓胆子也实在太小。”泰雁娜看得明白,心中诧异,进来的蒙面二人对酒馆的屋子怎么这等熟悉。
走在前面的汉子刚欲跨进二道门槛儿,只听咯吧一声轻响,脚底打滑了一下,向前一扑,差点儿跌倒。蒙面女子回头一看,眼里露出奇异之神。蒙面男子忙道:“师妹不要紧,鞋底雨水和泥巴太多打滑,不小心才这样!”就在蒙面女子回眸一顾之际,泰雁娜和王承昭突然觉得她的眼神似乎十分的熟悉。未等二人反应过来,蒙面男女已经隐身进去。
蒙面男女闪进内屋,那边莫愁桌上的一中年汉子口中轻“哼”了一声,露出轻蔑一笑。王承昭心中一惊,不动声色地斜眼瞅去,见他与另一中年汉子打扮仅仅表现在衣服的颜色上。他的衣服是古铜色的,另一位是桔黄的。王承昭知道古铜色衣服的中年汉子功夫不弱,竟毫不留痕地试探出了蒙面男女的功夫,可见这些人不可小瞧。
远处追杀声已经渐近,吴姓青年汉子轻声道:“师傅?”眼睛瞅了一下古铜色衣服的中年及其他几个人,嘴向油灯一呶,意思是大队叛军将到要不要吹灭灯火,避免麻烦事儿。见师傅及他人脸上无半点理会之意,一位师妹师弟都没有吭声,便不再言语。
泰雁娜明白这些江湖上的汉子心高气傲,不肯在外人面前丢失架子和威严,所以竟眼睁睁地等着城中叛军的到来。其实莫愁等人心中也知不妥,明白这确是知找麻烦。
叛军人马追到酒馆门前时,外面的雷雨已经停止。他们约有百余人,看到灯火欲往里冲,搜查被他们追杀的两个蒙面人。只见酒店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几个人来,都感到一愣,心想:“怎么跑出了这么多?”叛军随即明白不是要追捕的那两人,但又说不清要捉拿的两个蒙面之人有没有混淆其中。一个百夫长模样的头目手中刀一举,众兵丁立即把从酒店出来的人包围起来。百夫长叫嚣道:“喂,刚才两个蒙面刺客,尔等看到没有?”
从酒馆出来的众人,正是王承昭、泰雁娜和莫愁等人。他们在屋内时间太长,感到气闷,而且有蚊子叮咬,很是不舒服。加之与叛军作对的两个蒙面男女躲藏,就顺势出来透透气。雨后的夏日夜晚,迎面扑来清馨气息,使人倍感清爽宜人。可惜的是有一群叛军在吆喝,让人感到不快,王承昭、泰雁娜和莫愁等人哪里把这些反贼放在眼里。
百夫长是个经历世事的人,见这些人神态自若,立即知道非等闲之辈,再次手中刀一举,众兵丁“哗”地一下又跨前一步。早有十几个兵丁燃起了火把,整个街道被照得通明。
莫愁搀扶着老者,向前艰难地走。老者拄着拐杖,咳嗽声连连不断,似乎没有感到面前有手执刀枪的兵丁。两个中年汉子和两个青年紧跟其后,王承昭和泰雁娜也不动声色地跟随着。
百夫长把刀在面前一横,大声喝道:“半夜三更,尔等在此做甚?”莫愁道:“给老人家找郎中治病去。”百夫长手向后一伸,拿过一个火把,举到莫愁面部一照,顿时眼睛直了,口中咂咂称奇:“好漂亮的小娘子!”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手伸向莫愁的脸。
莫愁一行人不想在叛军势众的长安城中多惹麻烦,耽误自己的大事,她便轻轻往旁边一闪,百夫长手摸了个空,同时感到膝盖处一麻,腿儿一软,“叭”的一声,竟然跪倒在地。
众兵丁一阵哄笑,不想他们的头目见到美貌姑娘居然如此失态。百夫长顿时满脸通红,尽管夜晚看不出来,但也挂不下脸来,叱咤道:“妈的,笑啥?”同时自己也感到奇怪,站着好好的,怎么就支撑不住地跪下去了。扫视了一眼瘦弱的老者,心道:“难道是这咳嗽不止、走路都颤颤微微的老东西作的怪?”马上又摇了摇头,对自己怀疑上这个行将就木的老者而好笑。他起身掸了一下子铠甲上的泥水,挺起了胸脯,拿足了腔调:“走,统统跟军爷走一遭大营。”
百夫长没料到,半夜追捕刺客不着,竟然有这样的艳遇。他背过脸去,挺着肚子向回走前面,口中哼着让人听不懂的艳丽小曲,心里在盘算如何处理这个小姑娘,是留着自己享受还是献给上司。眼前这个小姑娘实在美貌出众,献给上司可又舍不得。但又怕上司知道得了美人不孝敬,影响自己日后升迁。
头目一吆喝,众兵丁蜂拥而来,拿出绳索就要缚人。还没等众兵丁来到面前众人,百夫长听见身后一阵“哎呀”叫喊之后,眼前突然一暗,四下里顿时漆黑了许多。他转过身子一看,见众兵丁手中的火把片刻之间全部掉落在地上。百夫长心想不好,遇到了麻烦事。他急忙挥刀向老者砍去,同时口中吆喝众兵丁上前。街道上立即响起了撕打和砍杀声。王承昭和泰雁娜只是不动声色地跟在莫愁等六人后面,明白眼前都是身怀武艺的江湖人物,这百把叛军也经不起他们对付。
一会儿他们便冲出的叛军的包围,向街道北首撤去,想奔向纵横东西的皇城大道。但是还没有跑到北边的坊门,看见正北方向不远处手持火把的另一队叛军举着兵器叫喊着“杀呀!”奔跑过来。接下来东西南北四条街道八个坊门都出现了高举火把齐声喊杀的叛军。看来,先前的两个蒙面男女一定在长安城中作下了大案,不然的话哪里会惊动这么多的叛军。
王承昭、泰雁娜和莫愁等人心中不由得暗暗苦笑,知道今晚已被麻烦缠上了身。姓吴的青年口中连连叫道:“如此怎么是好?怎么是好?”显得非常焦急。穿古铜衣服的中年汉子把手一招,然后低声对自己一班人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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