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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一人身穿官服走进高贺的卧房,施了一礼,问了句:“大帅一向可好?”高贺见是肖磊臣,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只能苦笑着说:“肖参军可是取笑在下?”“岂敢,只是恨大帅当初跟着河阳王造反,到了今日,终究还是重为大乾朝臣,却不知送了多少百姓性命!”听了这话,高贺也无言以对,只是略低了头。肖磊臣和高贺共事多年,当初高贺起兵时也曾劝阻,今日旧话重提,也多少悔恨自己当初没能阻止高贺。“现今大帅受了监军职,不过解了眼前之围,日后亦是杀机层层,恐怕难得安生!”“肖参军此话怎讲?”“通阳一战,成州参将钱征为大帅兵马所杀,你可知他是何人?”高贺想了想,平日里巡军过成州的时候好象也见过此人,却从未问过底细,肖磊臣料高贺并不知情,就也不隐瞒:
“此人是朔州巡抚钱自成的族弟,与钱巡抚兄弟情深,如今死于通阳城下,那钱巡抚如何肯善罢甘休?”如此一说,高贺方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朔州监军虽然不受巡抚节制,可有朔州巡抚这么个死对头,以后的日子自然不好过。“钱巡抚且不说,那钱征还有个独子,名唤钱百兴,善使一杆鉄戟,有万夫不挡之勇,朔东一带无人不晓。实不相瞒,钱百兴得了父亲死讯,立时投在军中,就等兵发通阳,不才当时也在军中,亲眼见此人武艺高强,绝非浪得虚名!”高贺长叹了一声,苦笑道:“当初先帝一去,新君仓促登基,眼见得容不下我等,这才顺了河阳王旗号,一起寻个生路。却不想到了今日,依旧进退两难……罢罢罢,不过当我命中该绝,不死于通阳城破,也死于日后,只可怜部下这些兄弟,还望肖参军指条生路!”说完,高贺勉强起身,就要下床跪拜,不料身子刚动了动,就疼痛难忍,竟咳嗽出一口血来。
肖磊臣连忙扶住,安慰说:“大帅尚不致此!不才也在巡军数年,与众兄弟情同手足,现今大帅重归正途,哪有不鼎力相助的道理?只是这朔州凶险,大帅当早思离去!”高贺在肖磊臣的搀扶下,勉强重新坐定,定了定神,问了声:“如今汪总镇军令已到,命我等前往平州接应。荣州战事已息,不知这‘接应’二字当做何解?”肖磊臣扶好了高贺,退了两步,手捻胡须想了片刻,轻笑一声,说到:“汪排舟向来心高气傲,又自持军中名宿,现今大帅受了监军一职,日后受他节制,这汪总镇自然要显些威风出来。倘若真是如此,倒也无妨,只怕是另有他人背后生事”刚才听了肖磊臣提了钱征背后这些干系,高贺也觉得这一路赶去平州,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到时候难免授人以柄,可若是不去,却也是军令难违。看着高贺面露难色,肖磊臣笑了笑,只说了一句:“大帅这不是还病着吗?”
话说王从善到了秀青,被唐元祉授以长史之职,不数日就把秀青城内诸般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百姓也都安心生产,街上也繁荣起来。唐元祉等人对王从善钦佩有加,等秀青略一安定,王从善又赶往兴化大城,忙得不亦乐乎。和琛州兵和议,得了三座城池,现在又有了王从善把各处操持整顿内务,唐元祉没了后顾之忧,终于可以兵指统洲,和陈雨贵一决高下!
陈雨贵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听到唐元祉大军从秀青出发,就和参将徐胜、王平忠商议,在路上设伏截击。徐胜指着地图说:“秀青发兵来此,不过走阳丘大道,或是舍陵平原,其余各处人马难行。只要在这两处设下伏兵,何愁不杀他个片甲不留?”王平忠摇摇头说:“若是分兵在两处设伏,不如将大军驻扎在中间,距两处都不过二十里,若是见了反贼,可随时调动,我猜唐元祉眼下志得意满,必走阳丘大道,不如在舍陵沿途多埋火雷地炮,若是贼寇真走此路,也可略延缓,等我大军随时杀到。”听了此话,陈雨贵和大小将校都再无二话,就按此议准备。
果如王平忠所料,唐元祉聚集了八万人马,径直朝阳丘大道而来,杨奋起靳如松为前部正副先锋,唐元祉坐镇中军,玄明策刘承宗率部殿后,一路上浩浩荡荡朝统洲而来。等唐元祉的中军到了阳丘,见天色已然暗淡,就下令扎营,布放好了拒马蒺藜,又派出游哨若干。等到了午夜,突然听得阵阵炮响,夜色中不知多少乾军杀奔而来,唐元祉连忙传令各营迎敌,只见营地中到处都是火光。李朝未一边指挥着火铳手射击,一边召集人马保护唐元祉,但见夜色里一匹快马杀到,刀起刀落间就把火铳手砍得七零八落,李朝未连忙挥剑上前,却不料身后又一人杀到,挺枪就刺。
李朝未连忙躲闪,只听马上那将高声喊道:“不要跑了唐元祉!”,便撇下李朝未向中军帐杀去。唐元祉此刻早已披挂完毕,握起混金枪就和那人战在一处。那使刀的敌将杀散了火铳手,就也朝中军帐杀去。只见乾军随着两员将一起朝中军涌来,监国军越来越少,急得李朝未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危难之时,突然见中军帐左翼的乾军纷纷扑到,火光中一人如旋风一般卷裹而来,只见他手中一条棍逢人便打,片刻间就杀到唐元祉身前,一起接住那两员敌将。李朝未这才看清,正是那杠天风不知从何处赶来,许多监国军也跟着朝中军帐奔去。唐元祉见夜色中还有乾军赶到,就朝杠天风喊了声,要一起后撤。杠天风一人敌住两员敌将,也浑然不惧。李朝未见唐元祉已经下令撤退,忙在远处喊杠天风也切莫恋战,杠天风这才卖了个破绽,跳出圈外,转身就走。
那马上使枪的正是王平忠,旁边使刀的就是徐胜,二人见唐元祉已然兵败,并不追赶,只是对视着笑了一下,便招呼兵士清理营地。
唐元祉带着败兵沿官道后撤,见无人来追,跑出十多里远便慢了下来,兵士们也慢慢的跟上,只见个个灰尘满面,流血带伤。唐元祉叹了一声,心中暗悔不已,正在懊恼之际,却又听得声声炸响,只见官道两旁不少火雷地炮炸起火光浓烟,霎时间把唐元祉的败兵又掀了个人仰马翻。军士们见官道上没埋过火雷,便纷纷朝官道上涌,却见夜色中又闪起点点火光,随着巨响颗颗石球冲进了人群……唐元祉见丛林中还有火炮袭来,只得下令继续后撤,没跑出半里远,只见官道上整整齐齐列着一支人马,为首一员战将手提一口两刃三尖刀!
唐元祉见又有乾军阻拦,忙提枪上前,喝了一声:“来将通名!”,对面那人施了一礼,说了声:“唐世伯不认得小侄吗?”唐元祉定睛一看,认出那小将乃是原秀青总兵封华年之子——封友言。唐元祉见是故人之子,便问了句:“原来是封贤侄,往日令尊与我交厚,却不料时局变化,再难相见……”听唐元祉提起父亲,封友言的眼里暗了一下,封伯颜界州兵败,封华年死于乱军之中,才不过是半年前的事情。封友言又抱了下拳,说道:“唐世伯既与家父交厚,何故助反贼兴兵?若是家父泉下有知,也难容世伯!”唐元祉正要答话,忽然听得后面又是喊杀声起,原来徐胜和王平忠待封友言的火器劫杀过唐元祉,才继续发难。
唐元祉见形势危急,连忙朝封友言喝了一声:“今日事急,贤侄还不让开一条道路?”封友言双手握刀,大喊一声:“今日乃是国事,生擒唐元祉者,重重有赏!”说完便率队杀了上来。唐元祉无奈,只得和封友言战在一处。杠天风见那两将又追了过来,就连忙挥棍迎上,徐胜和王平忠知道此人有些道行,也不得不小心应战,李朝未也扯过一匹马,提起一条枪来给杠天风助战,只是他这枪法稀松平常,也奈何不了徐王二将。
也是在这天夜里,远在连州的一个小镇正在夜幕中熟睡,偶尔有几声狗叫,吵得树上的乌鸦也跟着回应。突然,睡在床上的人们感觉到大地开始震动,迷迷糊糊中发现这不是错觉,继而听得房里的锅碗瓢盆也一起晃了起来,连墙都开始扑扑地掉下土灰。人们开始从床上爬起来,朝房外跑去,夜色中也有人点起火把,伴随着吵闹叫嚷声,镇口的更夫看到,远处夹杂着尘土轰响而来,竟是铺天盖地的沙蛮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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