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的人真的多。
万四海躲在茅厕里半天没人出来,他在里面哭得干呕。
马永初也是一个。他早就下死了决心,明年会试殿试一定要超过刘辛。他找人分析过刘辛的试卷,论文字修饰,勉强中等,论立意论证,则是中等偏下了。这种文章,要不是主考官瞎了眼,按理连乡试都过不了关的。所以,马永初很有信心在会试、殿试时超过刘辛。
他还有一筹码,昨晚周文佩已经收下了他家的两千两银票,说这是马家送给他一路北上的汤水费,并暗示,这点银两只是开始,今后的各种费还会源源不断地送来,譬如按摩费、洗脚费等,只要一个条件,让马永初考上进士,并且成绩比刘辛的好。
考上进士不是目的,胜过刘辛他才解恨。
现在,这小子一顿胡说八道,编造说地是圆的,提出废除海禁,按理要打进十八层地狱的思想,反倒是合了礼部侍郎周文佩的意。他一两银子没花,博得未来主考官的欢心,你说,这还有天理吗?
范楚儒不禁暗暗流泪,你刘辛怎么死抱着地球是圆的理论不放啊!你不知道怪异的学说会毁了你的前程吗?
还有一个在哭的人。哭了几天了。
黄家大院后院的小阁楼里,莹莹在哭泣。她现在要离开长沙了,他们要举家搬到潭州江城去。
黄家自从万春茗被杀之后,就一直霉运连连。万春茗死后,他们家不停地要喂饱捕快、衙门,以及后来军费捐资,如果算上买花骨朵的银子,前后不到两个月,总共花了银子五万余两,家里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还有,虽然后来黄仁贵把范楚儒请进来斩断了衙门捕快的魔手,可是,他们没想到,请神容易送神难,范楚儒升为湖广总督之后,他就没有再挪窝的迹象了。想想都可怕,上千人的团队,搅得黄家大院还成什么样子?
所以,黄仁贵一合计,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只有一个:搬家!
可是,搬家不是件容易的事,虽然他们一家在潭州江城县有一座庄园,但千里迢迢,再加上那庄园只有三进二十七间房子,哪住得下一百多位男丁女眷和仆人杂役?所以,搬家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在江城再置业。
江城有个老朋友,十几年前和黄家现任首席执行官的黄振宇有比较深的交情。这人叫杜旺,听说现在私下里有几处家产,还兼任了江城刘员外家的总管。他来信邀请黄家全家去江城落户。
可是,现在置业有些麻烦,主要是没钱。
要有钱,就得把这座黄家大院贱卖了——死过布政使的地方,煞气太重,一般人是不敢买的。所以,找到一个买主都不容易。
不过,决心已下,不搬也得搬。
一百多岁的人最能体会时间的宝贵,他是一刻也不想耽搁了,他委托孙子留守,也就是现任黄家CEO的黄振宇,由他全权负责买卖房子事宜。
莹莹不想走。
当然不想走的原因很可笑。她听人说,江城的蚊子有指头大。想想就打寒颤,一只指头大小的蚊子在她的脸上吸血,不吓死她也会丑死!半张脸吸干了血,那还是脸吗?
她这张脸比她性命还重要,因为,这脸是给刘辛看的。
那天她知道刘辛就是花骨朵之后,他又忧来又有愁。花骨朵没被抓去砍头,情哥哥还活着,她当然高兴。可是,小红说,刘辛又看上了另一个女孩,那女孩还帮他做按摩,她就知道大事不好,都按摩了,下一步还用说吗?不过,哭了几天,慢慢想通了,她想,这世道,谁还能痴心妄想独占一个男人的?一个把人生目标定在考状元的人,三妻四妾那只能由着他。
要她搬到江城,她真的很不愿意。当然,蚊子的事,那只是她不想去的一个理由,更主要的理由是,花骨朵刘郎在长沙,他又不会去江城。再说,千里之外的江城,那地方穷,呆久了就成乡下姑娘了,那时候,刘郎还会喜欢她吗?
“小红,帮我去送个纸条行吗?”
“不行啊,小姐。府学里,不准年轻美貌的女子出入。”小红说。
“为什么?”
还要问?府学里的年轻学子个个血气方刚,他们又有强烈的优势感,让他们看见美貌女子,还会安心学习?
也是的,国家如此重视读书人,不能惹得他们荒废学业。他们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才,怎么可以扰乱他们的心神,让他们成为废柴呢?
“小姐,我听下人说,好像前堂有很多举子来了耶,说不定花骨朵也来了呢。”
“真的?”还没说完,莹莹就已经起身,“我们去瞄一眼去。”
这也是淑女?
以文静贤淑著称的黄家乖孙女,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沿着一条小路,七拐八拐,躲开兵勇们警惕的眼睛,避开警戒,来到大堂隔壁的楼上。这是黄家女性们的秘密通道,也是她们拥有的一个秘密窥视位置。
在男人统治的世界里,女人们也没有坐以等毙,她们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窥视男人们议事的地方,这样,至少在他们作出对某个女性不利决策时,可以第一时间做好准备。
看到了,花骨朵,在那里!
英俊啊!
他在哪里大谈阔论,他身边的几个人,看样子官职很大,他们都在凝神听他讲。“什么?国家不能依仗长城?应该要打开长城开展贸易?”
莹莹算是听明白了,他们是在谈论国内国际形势,以及对外政策。
“北方之患由来已久。可是,依赖长城抗敌,十分被动,效率低下。我们应该不被长城束缚思想,放开思路,开放边境口岸,让国民积极开展对外贸易。你们想啊,北方游牧民族,也包括西南少数民族,即便东面的倭寇,他们搔扰边境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活得不耐烦想死是吗?不是,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钱!北方人缺布匹、茶叶、稻米等等,他们想要,他们可以通过羊皮、人参、熊胆来交换啊……他们富足了,想要的有了,还有谁想打仗……”
“说得太好了。”莹莹两只玉手不由得鼓起掌来。
“小姐!”
实时提醒是必要的。莹莹根本不关心什么对外关系,早就不要和亲了,全中国的女性都不需要关心国际大事了,她们只需要关心她们的男人。
“我知道。”莹莹停下,两只玉手不由得搅在一起,虽然是左手握右手,但她把另一只手当做刘辛的,“你多嘴。”
“我提个醒,下面在议论军国大事,发现了,以刺探情报论处那是大罪。”小红抿着嘴笑,“花姑爷真是治国之才呀。你看,那个是礼部的大官,那个是总督大人,他们都在认真听花姑爷讲道理。”
莹莹乐开了花。突然,她转过头,惊疑地看着小红,“原来你早知道他们在这里?”
“不……知道啊。”小红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小红天真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减少莹莹对她的疑虑。莹莹说:“礼部的官,你怎么认识的?”
“我……我……”
“好哇……”莹莹转身往回走,脸上的泪珠像散落的珍珠一般,“你们一起欺负我。”
莹莹冰雪聪明,她这句话一点也没错,小红早就知道刘辛来了,她手里还有刘辛给她的一颗红宝石呢。
当然这个红宝石很普通,它是刘辛在礼部侍郎的官服上顺手牵羊来的。他行贿小红是有目的是,上次小红告了密,他至今心有余悸,小姐身边的丫头不搞好关系很麻烦,再说,今后和莹莹结为夫妻,她还是推背扶腰的角色,通房丫头不是外人,所以,把小红的距离拉近一点很有必要。
再贤淑、再聪明的女人,在恋爱上都会变得很弱智。
所以,她哭了,哭得泪人一般。
“我死了的好,我还是死了吧。”上次娘给她的白绫还保留在那里,她准备用它解脱一切烦恼,一了百了是单纯的人最容易想到的方式。
小红急了,着急时有的人会麻木,有的人会急中生智。幸亏小红是后者,她高喊,“小姐慢着,刘公子给你的礼物,你带着上路吧。”说着就掏出一个荷包,拿出刘辛送给小红的红宝石,“这是刘公子给你的定情物,他说,等它烂了,你们的爱情才没有了。”
“他……”颤抖的手接过红宝石,“真是他送我的?”
“是呀,今天我到水井想接一壶新鲜泉水,恰巧遇见刘公子,他拉我一边,要我送礼物给你。”
小红说的话半假半真。前面半截对了。刘辛是和一群人进来的,礼部侍郎走在他的前面,他手脚很麻利地从侍郎身上摘下官服上的标志物,拉了拉小红,把红宝石塞进小红手里。后面半截话不准确,刘辛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宝石是给小红的,并且还特意加了句话,你别告诉小姐啊。
“真的吗?”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欣喜,莹莹摩挲着,嘴里哝哝道,“刘郎……”
“小姐,爱情是啥啊?”小红常常把小姐当老师,不懂的就问,当然,有时候是装不懂。
莹莹一愣,脸上飘过一抹红云,“爱情……爱情就是隔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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