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走了，刘辛很伤心。他去了哪里，没人知道。狗儿的走，对刘辛的打击很大，他觉得自己很失败。
不过，没等刘辛痛得太深，发生了一件事，让他暂时忘记了狗儿离去的痛。
这一天，礼部侍郎周文佩因处理两广乡试舞弊案回京，路经湖广被邀请上岸，进了长沙府。一行人来到黄仁贵家，住进了范楚儒总督的行辕。范楚儒派人请刘辛参加周文佩的会见。
礼部是科举的主管部门，礼部侍郎是副部级高官。如今礼部尚书年事已高，主事的是两位礼部侍郎。周文佩是礼部资深官员，门生极多，来年，主持科举很可能就是他。
今年乡试中举的举人们，当然都想见见明年的可能主考官啦，混个脸熟是目的之一，第二个目的，是想碰碰运气。要是礼部侍郎兴致好，收下自己为门生，那就是祖宗显灵；要是能拜个干爹，就更不用说，那叫做祖宗十八代积德。当然，收为门生，或者收为干儿子的可能性很小。但是没关系，猜猜题也是好的。一个人的谈话，会不自觉地反映出他的理念，所以，从他的谈话的蛛丝马迹中去猜题，还是有一两分准的。
不过，见礼部侍郎不那么容易。礼部是最讲究辈分、资格的，他们不同于普通行政官员有钱有礼就能够随时接见。礼部的官员都有几分酸腐，他们对钱最是鄙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所以，二十多个求见的举人，最后只有四人被接见。刘辛、马永初、吴雪梅和万四海。
万四海又一次被格了，都因为这家伙又有了一个新鲜的干爹——礼部仪制司主事洪大人。他是周文佩的随从。万四海这次是献上了一方上等的“寿山石”给洪主事，才拜了他这个干爹。寿山石，是产于福建福州北郊寿山的名石，是刻印章的上品。万四海不知哪里搞到一个斤半重的“田黄”。田黄素有二两黄金换一两田黄之誉。洪大人一见这么重的一块极品寿山石，恨不得抱着万四海，么么哒，叫声亲儿子。
就凭着这层关系，万四海见到了周文佩。
在封建社会，师徒关系那是一层父子关系，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是这意思。还有天地君亲师，那是祖宗牌位所在的位置。与大人物交流，其实就是一层拜师的意思，今天见了周文佩之后，这层隔着牛皮的师徒关系就算是建立起来了。
所以说，今天有幸被周文佩召见的四位举人，等于是为明年的会试殿试打下了坚实基础。
会见的氛围十分的热闹。
聊谈的话题从家常聊到军国大事，当然，国际形势那是必谈的。家常，当然是长沙臭豆腐、桂林米粉、广州汤。周文佩很长见识地讲了一个故事，讲的是广东煲汤的事。
他说，有个学生的母亲很想自己的儿子将来成龙，为了搞好关系，想请老师吃顿饭，所以要儿子去请，并问先生想吃什么菜。先生对学生说：菜吧，随便点，鸡鸭鱼肉而已。儿子回去告诉母亲。第二天，学生又问老师说：我娘问什么是而已。先生想，这学生也太不成器了，而已两字都不知道，随口骂道：你妈的必。儿子回去告诉母亲。妈妈想，这先生的嗜好也真特别，但是，总不能割下来给他吃吧。于是就洗了洗，用水做个汤。第二天老师来了，喝着这汤，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就问学生的母亲：这是什么汤。女主人红着脸说：而已我舍不得给先生，就做了一份而已汤给您喝。
众人哈哈哈哈，大笑不止。
“风趣！”
“大雅！”
“……”
刘辛真心地笑了。他的书本知识告诉他，封建社会的上层人物都是正襟危坐之人，玩笑话是开不得的，带黄颜色的段子，那是绝对不可以讲的，可现在，一个活标本告诉刘辛，古时候的官和未来的，也就是刘辛前世的官场，其实没什么两样，只是后来的人把有些东西发扬光大了而已。
周文佩是个很和蔼的人。
既然是这样就好办，说话的顾忌就少多了。
刘辛活跃起来了。他总是选择在周文佩说累了想稍事休息之时接过话题，说一两个前世的小段子。二十一世纪，黄段子那可是遍地开花，谁不会讲几个？刘辛随便说几个，个个都新鲜，刘辛说这是他的原创。
范楚儒不得不侧目，刘辛的段子既多又有趣，打心里赞叹他的才气横溢。
说的正高兴，突然一个问题，让刘辛掉进了冰窟窿。
周文佩问：“听万四海说，你说地是圆的？”
卧槽！哪壶不开提哪壶。
万四海你上京赶考飞机失联。
现在都把刘辛的地是圆的做笑料了，你这样在礼部侍郎面前损我，司马昭之心，你也做得出来？
“是。”刘辛只好是弱弱地回答了周文佩的问话。
“你真这么认为？”
“不是认为，而是事实。”
“事实，你说说看，有什么证据表明地是圆的。”
“很多啊。太阳从东边出西边落，如果地不是圆的，能解释吗？还有，北方和南方，太阳在头上过时，越往北方越斜，地不是圆的话，也解释不了。再有，出海的时候，远处的船，最先看到的是它的帆……”
“啪！”一声巨响，周文佩的手掌拍在桌子上，“妙！”周文佩满面红光，血脉喷张，他激动地说：“我早说了是吧，地是圆的，没错。钦天监的那群老家伙就是不信，捧着老祖宗的‘天圆地方’老教条，还说我混账。刘辛，你写个奏折，狠狠地弹劾一下钦天监的那群只会造粪的猪……”
哔哔哔，周文佩进入谩骂频道，足足两刻钟，他都在骂钦天监的那群人。
没想到，礼部侍郎正三品的大员，一旦进入泄愤模式，也会毫无节制地实用最不堪入耳的词语，什么生儿没*，男的做奴，女的做鸡，等等。就连范楚儒都听不下去了。他安抚周文佩，“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理他们。”
刘辛心里哈哈哈哈开心死了，来到大明，第一次遇见了知音。地是圆的……
一对活宝！
这是在场的人一致的看法。
“太阳、月亮、星辰围着地球转动……”周文佩继续完成他的学说。
“不对，是地球自传，然后围着太阳转动……”刘辛更正。
“胡说！当然是太阳围绕地球转。”他和刘辛产生了分歧。
“一年四季你怎么解释？”
“围太阳转也不能解释啊。”
“地球的自传抽是斜的，所以就可以解释了。”
“狗屁。”看来周文佩的火爆脾气，外加语言暴力，是他的特色之一。
刘辛一时也忘记了长幼尊卑，回了句：“你老猪。”
“你畜生！”
“你嘛皮！”
“……”
“……”
两人对骂了好一阵。刘辛突然想起，人家拍马屁还来不及，我怎么还跟他对骂起来了？
“好吧，你的地球中心说，算你赢了好吧。”
“怎么说算了好了？这是……这是……”
“科学。”刘辛帮他说完。
“科学？好吧，就算是科学吧。反正，我的地球中心说是对的，你的太阳中心说是异端邪说。”
“我的也不叫太阳中心说好吧，太阳它还在银河系里转动呢。”
“……”
“……”
又争论了好一会，刘辛再次醒悟过来时，他叫苦不迭，今天把老头子得罪得不轻。不再争了！刘辛内心严重警告自己，又担心一激动又犯老错误，赶紧想出来一个办法，改变话题。
“海禁，我刘辛认为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众人又是一大惊。因为这话题太敏感了。在私底下议论还得十分小心，现在你刘辛当着二三品大员的面，议论基本国策？
范楚儒正想制止，猛然一声“对，我赞成！”周文佩忘情地大喊一声。
怎么这么巧？
不巧，一点也不。刘辛刚才和周文佩谈论地球是方的圆的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周文佩对航海感兴趣，他几次提到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的实况，脸上就露出向往和兴奋。
“闭关锁国，把自己隔离在世界之外，只会是国弱民贫。现在欧洲大陆即将进入资本主义经济，工业革命也将拉开序幕，我大中华难道真的踏上历史的正轨，几十年后，被满洲鞑子……啊啊啊啊。”天机不可泄露啊，泄露了别人也会说你蛊惑人心，胡说八道。
禁言！
刘辛知道今天话有点多。
言多必失。
可是，周文佩老头子眼睛泛光，这眼神，明明是殷切期待他继续说下去，“说！你说的很有道理。”
“不说了。”
“怎么不说了呢？担心是吧？没事。楚儒，你不会告密吧？你告密也不打紧，我敢跟你在朝堂上辩论。你自己说说，海禁，海禁是禁谁？不准片木入海，海鱼都上不来，看着海里的鱼儿活蹦乱跳，自己却捧着一碗干饭吃，有意思吗？”
“呵呵。”
“呵呵你个头！我说，你范楚儒我就看不惯，你年纪轻轻，思想却是这么老化，今后，国家在你这种人手里，怎么得了？”
“呵呵。”
范楚儒继续呵呵。
其实，范楚儒也是反对禁海令的人。只是，他不说。
可是，周文佩越说越激昂，越说越是唾沫横飞，“你一个二品大员，见识还不如一个刘辛。刘辛啊，要是我明年主持会试，我一定录取你为贡士，并且向殿试的主考官建言，录你进士及第，甲等第一名。”
“……”
周大嘴啊！
这话你也说得？
刘辛都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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