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上危楼 > 第〇二六章 返乡修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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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是好酒。只是头晕并无疼痛欲裂的滋味。一阵鼻痒,打了个喷嚏,晕晕地睁开了眼,见是小月娥用毛笔正在撩拨。

  “何时了?姜二呢?”

  “哼!喝醉了酒、又有脂粉香,男人果真没一个是好物什!”小月娥将杨世骐醒来,高声大嚷。

  “小囡,你懂个甚?不要嚷,去唤姜二进来!”

  昨日还真个差点闯祸。两个人都喝得忘乎所以了,杨世骐还要回乡安灵守孝。要是真个儿糊里糊涂应下来了,茅元仪虽不致陷他,谁知哪个丫鬟仆人碎嘴?传将出去,天大的事儿!

  姜二进来,忙将董月娥打发走,问他昨晚在茅宅,下人之间有无传言。姜二也是不明所以,只道吃罢了饭,便在二门外与门子闲聊。见问不出个究竟,也不去管它了,摆摆手,开饭。

  今日金陵,士子们大开七夕诗会,结了社的还要相互斗诗,这下是万人空巷。懂诗的品诗,不懂的赏花。自然是那花魁之花。

  便是身处外城,亦能感觉。客栈前,往日人来车往的,今日过了巳时便安静下来。

  瞧周良儒心神不定的样子,杨世骐也是好笑。在关门左近都没扬出诗名,这是预备在金陵一鸣惊人么?派海勒金护着他,随他去了。自己跟着几个家丁在后院练起了拳脚。

  当中,茅元仪派了下人来送书。因怕此书被建虏得了去,刊印不久,朝廷下令封禁了。如今有银子也买不到。想不出怎回礼,只将北面带来的貉皮一张、野参两株,拿出来,包了包,权当回礼。

  第二日赶早,派姜二进城去衙门候着步时任。步主事喝酒倒不误事儿,一早也进了衙门。马车早已备好,出正阳门路过客栈,让杨世骐等人在客栈候者即可。

  姜二打马回到客栈,宋德勤一伙人已到了。杨世骐看着宋德勤,啧啧,真对得起那副好皮囊,一妻六妾。四辆大马车载人,后头套着十车家当。

  见杨世骐盯着马车瞧,宋德勤谦卑地笑笑:“让户侯见笑了!家中这三年官司,三年奔竟,折了一大半家产!寒酸了些!”

  杨世骐闻言转头瞅着他,这土老财,在炫富么?说话间,两辆马车并道而来。

  各有开道,一众旗牌、扈从,那是乡试、殿试,官、爵、勋,凡是有名次的、有敕命的,都刻了块牌子举起来,煞是威风。两人品级相当,这步时任与礼部主事周镳竟是约好了一起来的。

  宋德勤赶紧招呼自家的车夫,给人家让道。别看品级高,文贵武贱。南京城里,在外的武将哪个敢开道?杨世骐正三品,不过就是派个姜二前头引路。按礼,这两位见了杨世骐得两拜见礼。如今,下车打个招呼,已然很给武夫们脸面了。

  ……

  在杨世骐一行人南下的同时,南京城里几拨人也纷纷动了身。北上的多,东去的一拨,还有一伙人缀着茅元仪跟去了定兴。

  虽是在南京耽搁了三天,还是在桐庐追上了船队。萧乐颜在杭州交了差,又要忙着收夏粮。就派杨朝训带着金华的运军,再雇了九姓渔民的船,沿富春江一路过来。

  海勒金等人聚一块儿,自是吹嘘一番南都见闻,虽然也没见些甚么。古秀才苦着一张脸,这一路是将他折腾惨了。上上下下只剩他一人张罗,还须答对各路人等。见了杨世骐只说:“终好睡个安稳觉了!”

  南京城里是一两银子也没讨来,这九姓渔民的船资,还要自掏腰包。路过杭州转船,古秀才上岸找都司衙门的小吏打听过,杭州都司知晓这拨人南来。仅是知晓,即是到七月尚无收到督府公文。

  忙着议处袁崇焕,似千户这等小人物,公文行的慢些罢。杨世骐只好这般想。手头的银子还供得起大家一年,紧巴日子将就着也得过下去。

  到金华水驿下船,接下来河道狭小,须转驳小船。快马去报了何纪学,再别过杨朝训。自过杭州始,便已入秋。一路又是青山秀水,凉风习习,一众南下丁妇,暍病早已不治而愈。

  走群山间水道,便不路过东阳,直抵瑞山巡检所在。这一日,荆浦码头上,何纪学与山猴早已候着了。一旁,族长七爷爷杨文钊带着族中嫡长子杨世馼竟也从东阳赶来。

  杨家本是义乌大宗。当年,杨家子弟百多号人,跟着戚爷爷吃起了兵饭。三十多年下来,杨宗子弟得授百户以上的就有十几人。随着本宗人丁繁盛,地不敷用,另有一些授了世职的也放在了外乡,杨家便在万历初年分了房。

  杨世骐这一支乃是随着高祖父杨天义迁到东阳的“义”字房。金华的杨朝训便属“信”字房。“义”字这一房虽代有子弟从军,却直到杨武邦也未有人授过世职。此时在东阳算是不大不小的一族。

  族中这一代族长本该是大伯、杨世馼的父亲杨武定。可大伯走得早,那年杨世馼又小,便公推身后无嫡子的七爷爷,暂摄族长之位。这一暂,便暂了十几年。此时,二人共来,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

  先行过官礼,杨世骐再与族亲一一见礼,其中竟有一位义乌本宗的叔伯。既是来致祭的,杨世骐亦不去理会是否别有来意。

  问过何纪学,此来瑞山,很有些纠葛。其中七爷爷出力甚多,总算将巡检司的官房腾了出来。又寻了几户商家,修房的材料赊着账,运来了一批。只等杨世骐来定夺后,开工建屋。

  父兄的后事要同族里商议,家中女眷亦要暂住东阳。杨世骐招呼了兄弟们,先同何纪学去安营。随杨家人便又朝东阳赶去。

  浙直乡间,不敢说礼崩乐坏,也是差不太多。各宗各族,自行家规。只要大处不僭越,少有人来弹劾你。

  有七爷爷主持,不必杨世骐多说,按族规按排就是。惟坟址,杨世骐提出要去卫所左近寻一处地方,方便兄弟三人守孝。

  杨文钊对杨世骐道:“阿九,你这是要分房么?族中的祭田不够用么?”

  “七爷爷说哪去了?丧事还不是由族里头操办?入得亦是我东阳杨家宗祠!只是那东山祭田太远,孙儿卫所初建,头一两年怕要忙煞。若是斩衰不孝,更是要人笑话我杨家!孙儿想寻一处风水好的,买了下来,便也作是族里头的祭田。还望七爷爷体谅!”

  家务事,步时任与周镳插不得嘴,族里亦无有先例,几个族老略议了议,也挑不出不是来。

  这安了灵,便要开始戴孝,往来公务多有不便。将女眷安置在东阳,与七爷爷告声罪,再托嫡兄好生款待两位主事,自去先办卫所一摊事儿。

  ……

  如今不单东阳,整个金华一府八县,满是抛荒之地。百余年来抽丁从军,本就人丁不足。近年来,商贸又兴,本乡种地的人是越来越少。荒地多,却不是随意能开垦的。

  几千年来,田土一直是官家勋贵、各宗各族最看重的根本,所谓重本抑末。惟此看重过犹不及而以致整个乡里间甚是排外,瞅外乡人的眼神都不善。故有“五里之内仁义道德,五里之外坑蒙拐骗”之说。

  杨世骐打小便见惯了各族间争长道短。如今可是带了五百多口人来,在卫所左近的各乡老绅矜眼里,那是五百多外人来争田土来了。而这瑞山各都图,多是本宗在义乌、东阳的分支,一但遇事处置不当,有得纠缠了。

  好在瑞山所定制乃军民守御千户所。东阳编户二百余里(图),划了近九十里归卫所代管。对这些民户,官面上暂且还压得住。头一桩事儿,自然是贴下东阳县。在东阳,虽见了郑知县一面,那是官场迎送,公务往来还要正式贴下。

  交接了黄册、鱼鳞册,再召集各里长,言明不与民争地,望各都图各安本分。

  农时早误了,这时节只能种些菜。卫所当下首要建房。二百多男丁,想在八月里将建房之事办妥,绝无可能。

  好在农时各不相同,浙江一年四季都有庄户农闲。送走了郑知县,卫所几个首要人物与各里长又坐下谈换工之事。要银钱也可,你家农忙,我去帮工也可。

  头一回与骐九官人打交道,如今又是地面上的首官,谁晓得他会不会赖账。纷纷道:今年夫役已征过了,闲丁能召集起来一些,换工么,不必了。钱粮皆可,一日一结。

  官房将就先用巡检司的旧房子,在西南二里外,属官田的地界圈了一块,建民居。至于兵营,只造马房,余下的,明年的事儿了。

  随后三个有学问的,凑了一块儿,这人看天,那人瞧地,离着巡检司不远的南山上,终选中了一块“风水宝地”。

  卫所之事暂时如此了,农时的事儿,杨家兄弟与何纪学虽是浙江人,也都不甚了了,让众人多请教乡里。讨要钱粮、粮种之事,该申状的申状,该牒呈的牒呈,公文处置完,打马回了县城。

  族中已将丧葬章程拟定。杨世骐也不多嘴,自按章程走罢,只请族老们允了看中的那块坟地。那是块官地,两位主事也没言语,卫所本就要拨葬地,杨世骐新建卫所,一板一眼按国初的条例,谁也说不出话来。

  这三两年里,卫所建不出个好模样,女眷还得在祖屋里头住着,惟小侄梁儿,到时要进山守孝。将外间的事情与几位内眷言明,秀姨娘一个人自言自语,叨咕一句:

  “梁儿进山也好!”

  杨世骐剑眉一竖,嗯?这才几天,又不安稳了?手头缠人的事多了,也无心思管这婆妈之事,只道一句:

  “好自为之罢!”

  那秀姨娘又一句:

  “三郎,那块地风水可好?”

  杨世骐也不知她那句才是真要说的,沉忖良久,回道:

  “会有秀姨娘的地方……”

  ……

  崇祯皇帝望着阶下的骆养性,脸上阴晴不定。良久,问道:“出了南京之后呢?”

  “回皇上,出了南京之后,他同礼、工二部的主事同行返乡。之后便是丧礼及交接卫所之事,再无他事。”

  “嗯,下去罢!”

  秋决将近,为了议处袁崇焕,朝野内外奏章累累。可恨这帮大臣,上奏章洋洋万言,一俟到堂议事,个个缄口不言,令人恼火万分!不曾想,今日接到锦衣卫指挥佥事吴孟明奏报,茅元仪私离定兴,南下会友,竟然还与杨世骐勾搭在一起。

  找来了骆养性一问,这茅元仪,放浪形骸,不知悔过;这杨世骐,骄纵跋扈,竟是一路打出天津卫南下的!好在到了南京城里,有所收敛。

  崇祯暗想:几个地痞不足谓,勋贵家奴让骄兵悍将教训一番也好,只要不是对朝廷不满便好!当下还是如何处置袁崇焕紧要。

  这袁崇焕不得不杀呀!温体仁说得对,出了这么大乱子,总要对臣民有个交待。难道让朕去交待么!

  自家皇兄,玩乐了七年,尚打了两场胜仗。朕每日操劳,夙兴夜寐,中兴大业眼见有成,居然被建虏打到了京城!罪魁不是他袁崇焕是谁?!难道是朕么?功有所赏,罪有所归。边事糜烂,京畿震动,须论重罪!

  皇上一脑门心思放在袁崇焕身上,骆养性可是对杨世骐上了心。一路上他这番作为,大明朝每日都会有几百上千件。扯起皮来,连罚银都罚不上。骆养性对吴孟明的南京奏报,也是不以为意,不贿赂他的官员,他是不会相帮说好话的。倒是听了天津卫的暗桩回报让人深思。

  天津锦衣卫竟然着庶装斗殴,而杨世骐探知那是锦衣卫后,还是动了手。虽说当夜锦衣卫的人不在,可问题来了:杨世骐为何明知锦衣卫还要打?是有所仰仗还是有隐情而不得不出手?将那院子搜摸一空,他要做甚?搜出了甚?天津百户与当地青皮到底有甚勾当?

  寻思了一番,立即派出了两路人,奔赴天津与东阳,他要彻查此事!杨世骐本就对朝廷有些不满,若是像刘兴治一般,杀了陈继盛造反而锦衣卫毫无察觉,自家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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