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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被窝里闷闷的发出声音。
问你哪一个,又未问你是男是女!话也回不利索!杨世骐心中暗骂,又撑了一把,从炕上腾身一跃,就要下地。
半梦半醒,又是宿醉之后,本就有些个身形不稳,可恨那女子有意无意一抬脚,又是噗一声闷响,竟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
杨世骐心中恼怒,左眉一挑,再次低喝:“入他娘的,到底是哪一个?!”
“叔叔是奴,黛姑娘!”女人终于从被窝里伸出了头。
正欲发作的杨世骐闻言憋了回去,娘的,真不让人省心!本以为许是贾大户送过来讨好自己的婢女丫鬟,不成想竟是她!怪不得晚间不见人影,原来在谋着这一戏码。
低低地又喝了一声:“黛姑娘请自重!”
“叔叔,奴家是真心愿意服侍叔叔!定侍奉叔叔妥帖!”那边黛姑娘有些声急。
“你不必如此!有事,白天再议!”
“叔叔不答应奴家,奴家这便不出去!”声音渐高而又坚决,这是要耍泼放赖么?
亏得是深夜,自己一脸焦色没让她瞧了去,不然更是要难缠。杨世骐略稳心神,
“罢,你且先去帮我倒碗水来!”先让她下了炕再计较。
“哎,奴家这便去!”黛姑娘自以为得计,满心欢喜地应了声,摸黑下地。
想着临屋两位弟弟酒未喝多,又是练过功的,这一番动静吵醒了他们更是要糟!收敛心神,接过水一饮而尽,让她坐一边,放缓了语气:
“黛姑娘你且听真!你我若苟合,流二千五百里杖一百。如今是父兄丧期,还要加等。你知晓加上去是何刑罚了么?”
“叔叔莫要吓奴!律法奴家不懂。奴家只知无人知晓、无人报官便无从罚起。奴家自不会说,想叔叔你也不会说出去罢?”
这他娘的吓不倒,此路不通。
“黛姑娘!我知你是为了侄儿的前程。大哥就此一子,早晚承嫡,你又何必如此?”
“奴家不放心!自奴家一进门,周氏便对我没个好脸色。有了梁儿后,更甚!如今你大兄撒手了,也没个荫封。奴家母子两个可是没依没靠的了!”
这女人,小心思还真多!当真为梁儿考虑么?
就算大母再不待见,梁儿承嫡的位置也是没人能抢得去的。多半她还是怕被周氏夺子后逐出家门。这事儿还真难跟她打包票。眼瞅天色将明,再跟她磨牙,那是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黛姑娘!不与你说假话,大嫂若是赶你出家门,我也不便干涉。惟可答应予你二百两银子。至于梁儿,想必你也了然,必不会受委屈。言尽于此,黛姑娘快回罢!”见那女人还欲言语,杨世骐发狠道:
“你也不必以今晚之事来要挟于我。你一民妇,当堂褪去小裤打板子,你可承受?便是受了,不待将养,即刻上路,二千五百里,你可有命?便是有命,在边充营妓,你可如愿?!”
杨世骐说一句,黛姑娘心一惊,嚅忍片刻,见杨世骐不再理会她,“还望叔叔莫要食言。”
“便是如此!”
蹑着碎步,黛姑娘无奈地走向门口,轻轻地拉开门,便欲回去。那门吱嘎嘎一响,正暗自抚胸舒气的杨世骐一惊,再一拉,又一记吱嘎。
杨世骐不由双目紧闭,张大嘴,朝天哑喊,哇呀呀呀!该死的贾大户!门轴几年不修了?!
望着黛姑娘悄悄出去的背影,大热个天居然出了一身冷汗。这个女人不得了!真豁的出去!
……
周氏透着窗缝看着那片人影掠过,暗骂:不要脸的贱婢!早晚赶你出家门!
祖氏听着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暗啐:好没羞臊!这三叔叔忒也猴急!
秀姨娘心念一声阿弥陀佛,暗叹:三郎行事怎的恁没分寸?
……
门也不敢关了,回到炕上,辗转着到天色微明,杨世骐扎好了衣襟,在院子里打起了拳。一路拳刚练了三招,世骢、世骅打着哈欠也到了院中,道了声早,开始一起练拳。
一路拳打下来,发了些汗,正欲回屋端盆去洗漱,两弟弟却都挤了进来。世骅装模作样,鼻子一吸:“哇!三哥!你屋里真香啊!”
杨世骐身形一顿,转过头去盯着世骅,又恶狠狠地盯着世骢,娘的!这一遭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多说无益,指着两个弟弟,只道:“不可胡想!不可胡说!”
世骢倒没言语,世骅舌头一吐,做个怪脸,只道:“只可你胡来?”
“浑球!你三哥是那没分寸的人么?!就此打住,莫碍着黛姑娘名声!”
“噢!原来是她!只要不是那院子另外三个,倒也不怕!”世骅朝隔壁院子努了努嘴,浑没良心地犹自胡言。
“五郎!”世骐、世骢同声喝止。
杨世骐走过去,摇了摇头,拍拍世骅的肩,
“此等玩笑怎可随意出口?如今许多文官都盯着我家,莫要祸从口出!罢了,此事休要再提!”
“啧啧,啧啧……”这小混蛋浑没在意,一路啧啧,径自回房了!
吃罢早饭,临院周氏的丫鬟过来请杨世骐过去,说是淑人有请。跨进了院子,见秀姨娘和左氏也在,黛姑娘带梁儿去找贾家的孙子玩耍去了。周氏也不啰嗦,开口便道:
“叔叔!你大兄就梁儿一个子嗣,待回到了族中便将他立了嫡,可好?”
“自是如此!”
“有一事还要跟叔叔说明。那黛姑娘是个没根脚儿的,怕她把梁儿拐带坏了,这就给些银子,打发了如何?”言罢,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杨世骐,似要穿透他的心。
杨世骐闻言先是一愣,怎的昨日不提,今儿一大早来说这话?再一看秀姨娘和左氏的眼神儿,得了,昨夜之事尽知晓了。娘的,动静闹的有那般大么?
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欲多解释,直言道:“我应承了她,若是大嫂打发她,便给她二百两。若留她,自按族中规制领月钱。是去是留,自有大嫂做主,银钱由我来出。”
见杨世骐竟如此磊落,周氏一时竟不知如何接口。呆望片刻,嚅嗫道:“那便好,那便好!”
这边秀姨娘与左氏亦是疑惑地看着杨世骐,心中不知在想些甚。杨世骐心道:还是不说破的好,由她们去猜罢。这便另起了话头:
“二嫂!昨日夜间酒醉,一时忘了说。你且放心,若是等不得我兄弟三个,族中总也能寻个合意的过继给二兄。”
左氏闻言,低声道:“那谢过叔叔了!”
“哪里话!自家人,那是应该应份的!”随即转向秀姨娘,
“过两日我兄弟几个便回抚宁庄院,军卫迁屯,好一摊事儿要忙。再则,抚宁那边的私田还是发卖了好!”
“啊!三郎稍候!”秀姨娘疾走回屋中,捧出个小匣子,启出一叠归户由帖,递给了杨世骐,眼圈微红,
“三郎!今后这家便靠你们兄弟了!”
“两浙富庶,总有些好营生,这田土也比关门出产多些,断不至亏了大家的用度!三郎这便告辞了!”
今日又是一场宴饮。左应选要赴职去了。县衙早让了出来给新来的知县,这几个月是一直借住在城中一个举子家中。杨世骐问清了路,一个人慢悠悠走了过去。
战火方停,城中也是一片混乱。调防的,出城返乡的,寻亲的,人来人往,各自忙乱。
以往都是军营中的兄弟们一起喝酒,不甚讲究。同文人喝,算上茅元仪那次这也才第二回。好歹人家是超擢高就了,总要送个程仪、贺礼。手头又无现成的可拿来送礼的物什,便顾不上许多,既是战场上结识的,便送一套皮甲罢。
进了院子,就左应选与那举子两人。当日左应选临危赴任,是孤身一人。此时家中的仆人跟役一老一少来了两人,接过杨世骐手里的包袱,将他迎了进去。
一桌子菜竟是那老仆整治的,道地的山西菜。待五盔四碟上齐,酒过三巡,左应选开始说起了正事。赴任山东[注1]想问杨世骐要人。
这可是美差,月例总要给个三、二两,领头的怕是要四两。整日面对的不过些青皮游手、恶丁豪奴,又无甚风险。
杨世骐也一直觉得亏欠这帮兄弟。豁出命去跟着他厮杀了几阵,都没落个好下场。除了周训锋升了一级,其他的差点连功赏银都拿不到,当下应承下来。左应选倒大方,四两一人,要八个,这可都得他自己掏腰包。
兄弟们的前程也该议议了,回去的路上杨世骐想着。第二天一早,出了门拐个弯儿去了营房。
本在杨世骐麾下的,既算是赵率教家丁也算是杨武邦的家丁,杨八、山猴自不必说。大多道:只要户侯还要俺们,便跟去浙江。
别家的家丁,有的早回到了主家。未走得,还呆在昌黎的,尽是主家无人的。有军籍尚需迁藉到抚宁,杨武邦原辖百户所。民籍的怕杨世骐养不起那许多家丁,将他们勾了军。是在关门寻新主还是跟去浙江,一时拿捏不定。
赵大有与海勒金两个,亦是外籍,迁抚宁差操,军籍在卫,不算杨武邦本管百户所的人。
海勒金早有定计,笑眯眯的表示如今是大头兵,愿去瑞山所带俸差操,接受改造。还望户侯相帮迁藉。赵大有尚未想明白,说等等再回话。吴可舒,这也是个把总,去了孝义寨就得降级,有些想不开。本身又是延绥军余,去瑞山所更没地位。
“莫要想不开了!派你个好差事!”杨世骐笑眯眯对他说道。
吴可舒疑惑地望着他,又不是兵部的,自家都被发落到不知哪个山头去了,怎的会有好差事派我?
将左应选的事儿跟他一说,吴可舒咧开嘴笑了,去俅的把总,不做也罢!
赵大有瞪大了眼,刚张嘴想说话,又咽了回去。这差事轮不到他。再挑了七个曾经受伤较重又是民籍或军余的,嘱他们用心办差,别他娘的给关门兵丢脸。
看着八个乐得屁颠屁颠走出去的背影,赵大有慢吞吞地蹭了过来,“三郎!俺要是做你家丁,你嫌不嫌俺老?”
“哈,大有叔,何出此言?!你与我父这多年的交情,如今你我叔侄又并肩子上过战场,我怎会当你做家丁?又怎会嫌弃?大有叔若愿去浙江,再好不过了!先委屈一阵子,暂充我家丁,待差操期满,报百户!”
“嘿嘿,不嫌俺就好。俺这辈子是没俅出息了,指望那两娃儿,跟着你能有个好前程!”
“这可太抬举小侄儿了!没瞧见我自家都混得不如意!一身的官司,不是承父兄恩荫,有个卫所安家,不定去哪个烟瘴之地守寨子了!”
“你三郎要信俺的眼光!俺瞧得出哪个是英雄好汉,哪个是俅毛鬼胎!”
“那大有叔,借你吉言了!”
议罢,众人散去。杨世骐行文再请丁忧。
孝义寨地处永康,国初弃置的废寨。倭寇闹得凶时也未曾启用,屁的两浙咽喉!
从营房里回来,正欲从偏门进自己住的院子,见世骅闪了出来,
“三哥,锦州有亲戚来寻你!”
“亲戚?”
【注1】北直地方官托藉山东。史上左应选并未去过山东任职。蓟州兵备,直至削籍戍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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