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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来到杨八所在,低头看着眼睛被射穿的奴兵备御,咧了咧嘴:“杨八!砍了首级,等下你队做饵!”
地上躺着的奴兵,大多是被铅子儿轰中面门的,独这备御被箭射了个对穿。够倒霉!
奴兵的规矩,弃了主将逃跑,尤其是主将身死,马甲战兵一律为奴。主将若是贝勒贝子,砍了脑袋也是有的。虽偶有例外,但战场上岂能侥幸?余下的这五十来人,怕是要与明军不死不休了。
“倒也省俅事儿了!打完到乐亭过夜!”赵大有拍打着杨八的肩膀,又竖了竖大拇指。
只一小会儿,那群镶白旗的马甲折了回来。没甚么花巧,以命换命!
明军占着先机,人数也优。以杨八一队为饵,兜圈子绕阵,先让奴兵吃透一顿铅子、弓箭,随即双方绞杀在一起。小半个时辰,放翻了所有奴兵。
及这里收拾干净了,正要启程,东面张品宣方带着剩余的人手,一步一个小心地转了出来。
张品宣算是山海卫本地人,兼之父兄的生意手段,在关门也是混得不差。这个千总衔是兵部报备的,又不属赵率教直辖。杨世骐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张品宣,免不了他的官,先撸了他的职。
划给他的海勒金和吴可舒两队,杨世骐自己领了。新编的两队人,除去张品宣自己的家丁,余下的杨世骐令他们自己选,愿意补哪一乘便去哪一乘。
张品宣讪讪的笑着,自知理亏,也不敢言语。带着几个亲信手下跟在队尾。
回乐亭这一路上,就听见海勒金在骂着张品宣。原来一个回合之后,海勒金倒是整队准备再冲的,计议中就是要拖到左右包抄的两乘人马散开队形再撤。
结果一看张品宣是头也不回直接过河了。海勒金掉在了后面。两下对冲,海勒金手下没掉下马去一个,跑的时候,掉在了后头,却被奴兵砍倒了五个!气得海勒金是一路骂娘。周训锋此时悄悄地挤到杨世骐身边对他说,张品宣能这样对冲一个回合已经不容易了。
……
“少主!山猴被抓进牢里了!”刚进得乐亭城,未及跟县中官员见面,更未及盘点战损缴获,姜二哥就苦着一张脸来禀报。
“何人抓的?是何缘由?”
“山猴他将县里的一个秀才打了,那秀才将山猴告到了县里。兵备佥事王大人做主,将山猴押进了县牢。”
“何故打人?”
“我等救出来的一位小娘子是与那秀才订了亲的。午后进城时,被那秀才认了出来。领回去倒也罢了,那秀才却是当街要逼着那小娘子自尽。小娘子不情愿,看了山猴一眼,似是求救。山猴这便、这便当街暴打了那秀才一顿!”
“噢?打得好!哈哈哈哈!”众人皆大笑,杨世骐说道:
“他娘的该打!彼时跑得倒快,躲进了城,此时来做正人君子。该打!那小娘子现在何处?”
姜二又苦起了脸,
“最终还是被那秀才领回去了。”
“可在县学?”
“女子进不得县学。现在客栈中。”
“好!大有叔、老周,此间的事交给你们了。杨八,带本队,绰家伙!”
此时天色已黑,城中开始戒严。县衙附近巡街的弓手、衙役远远地见一队悍兵朝他们走来,也不敢呵斥。带队的捕头颠颠地举着火把,小跑过来,一照,不认得,心想该是今日刚进城的,定是为牢中那人而来。
“这位长官,此时已宵禁!不知诸位有何要事到县衙?”
“明知故问!”杨世骐没好气,“带路去见某兄弟!”
“这,这……”
杨世骐懒得跟这班刁吏一般见识,摸出五钱左右碎银子一塞,
“休得啰嗦!”
一个衙役引着杨世骐进得牢房,见山猴正跟两个牢头在吹嘘自己如何如何杀奴呢。小桌上温着两壶酒,一盘猪蹄儿,一盘炒鸡子儿,再堆了小半桌的炒盐豆,倒也没亏待他。几人看见杨世骐进来,起身唱了声喏。
听山猴口气这是将主,一个牢头抢先开口表功道:
“这位长官!小的们可不敢亏待您兄弟!尤其这般杀东奴立了大功的,小的们可钦佩着呢!这酒食简陋了些,可也是小的们一番心意!”
啧啧,市井街面混饭的这张嘴,一番话该说的都说了,当然,着重言明的是,这酒钱是这哥俩儿掏的。杨世骐自不必跟牢头有多客气,淡淡地道:“二位有心了!本官跟你们打听个事儿。”
那抢先开口的牢头却是个人精,
“长官是打听那秀才的来历吧?”
杨世骐笑笑,摸出二两银子,
“回头本官去办事儿,你俩个再给某兄弟添些个菜!”
那牢头忙不迭地应着,收过了银子,一五一十跟杨世骐说了个明白。杨世骐听过,道:“劳烦二位,本官有话与我兄弟说。”
二人忙避开,一人去买酒添菜,一人就在牢门口跟众军士满口胡诌着。
“三哥!给三哥添麻烦了!”
“山猴,你这是要娶她么?”
“三哥!何出此言?这,这,这俺可没有想过呀!只是那日听三哥说过,想活命的大家一起抱着团儿挣扎。那小娘子想活命,又朝着我求救,这便出手相帮她一把。着实,着实没想太多!”
“既如此,便只管保你出牢了,那小娘子便管不得了!其实这人嘛,这便可去要来!来了之后呢?没人娶,只能做营妓了!”
“这可万万使不得!”
“哈哈哈哈,不跟老子说实话!亏你还叫某三哥!”
“嘿嘿,嘿嘿嘿!不过,不过那女子是有婚约的,只怕是一厢情愿而已!若是用强,这,这衙门里可无法交待!”
“放心喝酒罢!某去去就来!”
这等穷酸措大既无骨气,亦无人气儿。两家人家临着村儿,不到二里地,却只顾自己逃命,坐视岳家被奴兵屠戮。
逃进城来时怕是早想着,若是小娘子死了便再说一门亲了。见人活着回来了,面子上又挂不住,兼之是被奴兵凌辱过的,嫌弃了。这便张牙舞爪,逼人自尽。你若是强势压他,定然顿现原形!
杨世骐狠踹一脚店门,众军士手操刀枪,将门一堵,便杀气腾腾地闯进客栈。怒目环视着厅堂间几桌正在喝酒的客人,大厅里霎时安静起来。
“那个是狗秀才?”规制早已崩坏,便是稍有身份的商贾、豪仆如今也穿戴着生员巾服扮斯文,满大堂的酒客还真不好认哪个是真秀才。
这一声怒喝,自然众人的目光,躲避的方向,将那人显露出来。杨世骐对那桌再一打量,盯住一人道:“你便是狗秀才?”
“这位长官,莫要有辱斯文!小姓荀!不知……”
“本官读书少!读狗读惯了!”杨世骐打断道:“闲话少叙!我军中救回的小娘子是被你领走的吧?”
“那本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领回她怎的有错?此事兵宪大人……”
“且住!本官无暇理会其它!本官只是要你明白,本官折损了七十多个兄弟方才救回了八个人!活下来的兄弟也多有带伤!”
此时众人朝杨世骐等人看去,可不,衣甲上的血迹尚未及擦净呢!
杨世骐顿了顿,
“人就让你这么领去了?也太轻巧了吧?!”
“官军杀敌报国是本分,朝廷自有功赏……”
“少他娘扯淡!本官明白告诉你!你家小娘子的命是九条命换回来的,一人三十两烧埋、抚恤银,总共二百七十两!本官尚有军务,快些将银子拿来,本官这便走!”
“你,这,真是岂有此理!”那荀秀才本以为这群官军是来寻仇,哪成想竟是来讨银子。本朝岂有官军抚恤要民人给付的道理?
“杨八,上楼带人!”等了会儿,见荀秀才不言语,只是手指着杨世骐不住地点着。杨世骐也没多话,抢人,
“本官在乐亭还有些时日要忙,你何时带来银子,本官何时让你领人!你现写下字据,不给银子,本官饶不过你!”
“且慢且慢!”荀秀才小眼睛骨碌一转,脸上堆起了笑,谄媚道:“这位长官,请借一步说话!”
甚为谦恭地拉着杨世骐走到门口,压低了声音,
“长官!人你尽可带走,这字据便不必写了。那、那小娘子虽与我有婚书,却尚未纳币请期,这便算不得是我家人。要出银子,亦该是她家里人来出!不若,不若,人,军爷们先领回去,去寻她家讨那银两。此事就此与我无关!”
方才那荀秀才正长呼短叹与同窗们吐着苦水,当街被打了一顿,还领回来个破烂货,这辈子怕是要抬不起头了。本想逼她自尽,一了百了。可事情闹大了,全县城的人都知晓了,连兵宪王佥事都出了面,那破烂货要砸自己手里了。
愁上心头,正碰上杨世骐来勒索银子。顺水推舟,恶名让那丘八去担罢!谁不知我荀家世代耕读,只有几十亩薄田?哪里经得起这般敲诈?当下便想抽身而退。
“混账话儿!与你无关?那小娘子与你写有婚书!且本官兄弟还在牢里!这桩桩件件皆与你有关,妄想推脱!”
“长官,长官!轻声,轻声些。嘿嘿,这兵荒马乱,主婚人早已不知是否还活着。若说那婚书,我这便可给与长官。再者说,军爷们舍命救了那小娘子,她便是以身报恩也不为过!嘿嘿,不为过耶!”
荀秀才口中,自家的未过门妻子已然变成了那小娘子。送走一个自己本就不想要的女人,省却了许多麻烦,名声上又无碍。今秋乡试若是得中,还怕说不到媳妇儿?荀秀才颇为自己的急智而骄傲。
杨世骐手一伸,
“拿来!”
“甚么?噢……”初以为杨世骐还是要银子,瞬间明了,疾跑回客房,将那婚书摸了出来,双手递给了杨世骐。接过婚书,杨世骐看了看,揣了起来,
“还有,”荀秀才心中一阵苦,怎的还有?“本官那兄弟……”
“完全乃是误会!误会!”
“既是误会,这便须你去县衙言明,撤了投告文书,将人放出来!”
“今日天色已晚,都落了衙,不若……”
“嗯?~~~”
“啊!这便去,这便去!”
回程的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却又不时地打量着那小娘子。害得那小娘子一路低着头,哪敢言语?不过眼角余光不停地扫向山猴。那山猴子此时只会憨憨地傻笑了。
“三哥,看你行为似是早已料到荀秀才这般不堪?”杨士骢紧上一步,对着三哥发问。
“噢?哈哈,四郎可还记得何纪学的大兄么?”
“是了,想起来了。竟是一般货色!”
“但凡读歪了书的措大,尽皆如此!”
身侧杨八听言,靠了过来,
“可三哥怎的就有如此把握?万一……”
“哪有甚么万一!若是那狗秀才今日不放人,便收他银子!日后待某等将回昌黎,使山猴带两个兄弟,月黑风高,敲那措大一闷棍,背上小娘子便跑。他还能追到昌黎、关门去不成?哼!今日算他乖巧,省了三百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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