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上危楼 > 第七章 安顿后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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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早起,前后脚来了两骑信报。先是后营上来报平安的,让杨世骐等放下了心来;另一个是关门来的,说是徐副将到了关门,对杨世骐擅杀大将家丁很不满,报请兵备衙门消功。

  一时间,海勒金和吴可舒这两个把总有些忧心忡忡。杨世骐也未多说甚么,嘱了那家丁几句,将怀里的散银子都塞了过去,便叫他跟前日来报的家丁一并回关门。

  又行得一日,申时末,才赶到了后营。这后营说是个营,莫若说他是个市集。本是为天津卫的仓米走黒洋河向关门输运而设的中转站。

  土坯的寨墙不过及胸,营内除了粮米、布匹、食盐别无军资。现下守营的是副守备、天津卫的世指挥同知及手下的二百卫军。年中杨世骐去关门编组骑队,这守备之职尚未交卸。

  见过出迎的众人,杨世骐阻了军士们搬卸,交待道:“都走乏了,不定何时还要搬,且整车放着罢。明早卯时各把总以上军议,古秀才一并来。”也不搭理五郎的絮叨,道声乏,径自去睡了。

  有些事情总要面对。大多都是厮杀过好些阵的,敌我态势一摆,不难推测,赵率教一众官军,九成九是殉了。当然也有些人在想着有个万一,可真要有这个万一,那八成是降了。将降兵辱,也是紧着打消了这念头。

  圈坐一起,个个似个闷葫芦,皆不作声。杨世骐打破了沉默。

  “各家将主,九成九是殉国了。如今,我等有两件事紧要。其一,各家的散兵要聚拢了编队;其二,将主殉了,家眷不能不管,帮他们避过这兵灾,也好让各位将军走得安心。”众人点头。

  周训锋接口道:“是都接来这后营安置么?”

  “这营寨,大家伙儿都看到了,不可守,守不住。我寻思着各家的家眷,不在城里头的能接都接过来。大冷天往关门赶,怕是大家都不情愿。知会下昌黎县罢,瞧他们能否接纳。”

  “这后营既不守,不若整队杀到西面去给义父报仇!”赵大有终于发作了。

  “谁说在此就杀不得奴兵,就不能为各家将主报仇?奴兵已占迁安,不日必将东进,打通关锦通路!”杨世骐说道:

  “莫不成,几个散兵就能为各家将主报了仇?几个散兵能挡东奴十万大兵?当务之急,将散落在乡间,无城可倚的家眷接来!安置妥家眷,好放了心的去厮杀!”

  杨世骐对军中倂枪出来的小旗、总旗有些个威信,对着这帮子老丘八里滚出来千总、把总实是威望有限。赵大有总算与杨世骐有份香火情,收了声。可有的人便不觉得杨世骐能指挥自己,纷纷嚷着各回信地,家眷亦是自家顾自家,没必要团在一起。

  杨世骐出离愤怒,将主一死,便各打算盘,当真可恨!今日不似前几天,未接恶讯,兼之那群家丁叛出界岭关意图昭显。既拢不住人,杨世骐也不便强留,手指着几人,

  “尔等将主一殉便以为无人管的了你们了么?!尔且听真,自回信地或是归家护主便罢!若是胆敢叛走,北路五十几颗人头便是榜样!人马尽可走,甲留下!”

  不欲废话,打发走几人,让他们自行带手下去校场集合。着杨八、山猴去盯住他们。杨世骐继续道:

  “剩下愿留的,重新编队。我等人少,若是开战,五十人一乘不够打,按百人一乘编队!”

  按着人头编队。原成队的自然还是一队,就那些个散兵按各把总报数捏合着。领队也是简单,三个千总,赵大有、周训锋、张品宣。杨世骐本属六队正好分了三乘。杨世骐自领剩余的散兵,以作传令、补缺。议罢,众人向校场走去。

  校场中集了三十多要走的家丁。说走,往哪走?都是失了将主的。想叛的,早几日就走北线了。寻新主的现下也不是时候,失了将主,回关门,讨人嫌去么?

  大抵都是觉得前途渺渺,想散堂的。这年月,军中讲的就是忠义,既散了,便是不讲了。就打发了罢,也无甚好多说!

  杨世骐对着这三十多人,朗声道:“都是一口锅里捞过饭的弟兄!既要走,大家好聚好散!丑话说在头里,不回信地的,他日被有司按逃兵、叛兵处置了,我可没好话帮你们说!”转过身对古秀才道:

  “古秀才,每丁发二两银子!他日若再相见,愿与诸君依旧是弟兄!”

  看着老古忙活着铰银子,杨世骐一一审视着这些本是大明朝最悍勇的一群人。失了将主就散了架,焉能靠他们与建虏抗衡?倏地发现,竟有几人马上挎着甲包。杨世骐扭头看了看身后,杨八微微点了点头。这便盯着那几人开口道:

  “不是传过令,人马皆可走,甲留下么?”

  一个家丁大着胆子回道:“这甲乃是我家将主留下的,凭甚的留下给你?”

  在校场的军官兵丁对这些家丁也无不嗤之以鼻。军议时有些疙瘩,那是对杨世骐不太信服。可要说到将主刚刚殉国,没个交待就不管不顾走人,还算是汉子么?还想把甲带走?

  周遭看热闹的夫役也是跟着一阵哄。赵大有更是有些暴怒,正欲上前责骂这几个杂鸟。就听见那家丁依旧嘴硬,

  “吾等自是披甲杀奴,为我家将主报仇!”

  赵大有怒不可遏,

  “这些个混俅!要报仇、要杀奴,怎的不好生在营房里呆着?!杨大人对尔等已是宽宥,尔等却还如此聒噪!卸了甲包!!!”

  赵大有的威名还是管用。几人无奈,慢吞吞地卸了甲包。杨世骐也不言语。看着众人收了银子,与昨日里来的关门夫役一起上了路。也不怕他们沿路欺辱夫役。山海卫的民夫可不是无甲的散兵能随意欺负的。

  一帮子兵头就站在校场间,杨世骐指着散兵们出营的背影,杨世骐说道:

  “这几个,既不讲忠义,留也无用!我等留下来的,既要杀奴更要让妇孺们免遭屠戮。可这后营实不可守!奴兵必从北、西两面而来。到时我军将迎风守寨。营墙破矮,更不可恃!我决意,家丁们轻装留此杀敌,妇孺们尽数迁走!诸君可有异议?”

  “听总操吩咐!”几个把总接声道。

  “关门的自不必多说,抚宁卫的通传一下即可。近处只有昌黎可安置,需先去商议下,若可,十日后我等派兵护送,迁去昌黎安置;此处的粮草、盐布等物亦请兵备衙门速派船启运,后营留下三个月支用即可。各乘人马加紧编练!”

  虽说此时兵荒马乱,流言纷传,关内各县、寨的道路还是通畅。各大族望宗、南北商贾都派了不少家丁、探子活跃在各处包打听、抄塘报。军前斥候绞杀是一回事儿,冒点风险各处探听消息对边地的下人来说那是赚银子的好差事儿。

  是以,这后营发生的事儿,昌黎城午时就知道了大概。

  昌黎城现如今没了主官。县丞每日也是被各色来县衙打探消息的人等缠住了身。塘报都是几日前的,他也是用着几个士绅的传来的,真真假假的消息打发着这些人。前两日袁督师带着大军从昌黎过境也没留甚么话。县丞也是没甚么主张了,只有等朝廷派了知县来再说罢。

  忙乱间,听得县衙门口闹哄哄的,正欲摆出官威呵斥几句,就见城中贾大户的亲信家人颠颠儿地跑了过来。一番耳语,看得周遭各路牙子、探子是一阵心痒痒,心想是又有新塘报了么?

  这县丞转身对属吏说:“快去请各隅坊里正、各大族家主去城隍庙议事!”

  杨世骐尚未有腾出空子来去昌黎,昌黎倒先派了人来商议,后营兵能否进城协守县城。建虏打下了迁安,威逼永平府城。此时昌黎城里没有主官,就几十个弓手乡勇,实在是想拉支官兵壮壮胆。听说后营赵总镇的家丁来了五、六百,这才派人前来探探路。

  双方一拍即合,议定由城中大户腾院子接纳官军家眷,后营的天津卫军先进城协守。家丁们游弋四方,若奴兵势大,再一并进城。一时间,后营开始忙碌起来。

  除了聚在后营的一部分家口、民户,各家丁还要散开来去各处庄院通传并护送。家眷也很是分散,山海卫、抚宁卫、后营都有。有的还住在庄子上。杨武邦虽授了抚宁卫的世职,可抚宁卫城左近早已没了能屯田的地。归在百户名下的三百多户辽东难民在抚宁南开了六千亩荒地。

  这一日,杨世骐带着两兄弟回到了自家的庄院。到了院门口,老苍头杨忠开了院门,愣愣地瞧着哥几个。得知恶讯后不禁老泪纵横。若不是右手废了,绰不得刀了,自个儿也该是陪着大人和杨孝他们一块儿死的!

  父兄的丧报也不知怎样开口对家中的女眷说。只能说是九成殉了国。这一开口,秀姨娘、两个嫂嫂还有大哥的妾侍黛姑娘便眼泪汪汪,哭得三兄弟也是几欲落泪。无奈,只有干陪着。

  良久,秀姨娘总算回了魂,开口问道:“三郎!汝父兄身后事怎办?今后我等如何自处?”

  “如今朝廷尚无接到确信,家中不便发丧。惟待我向朝廷请诰之后,礼部或来人致祭,方能定夺。今番我来是护送姨娘、嫂嫂们随我等搬去昌黎县城。待战事平息,再议行止。”

  “此处离抚宁城近,何苦求远去昌黎?”

  “我弟兄三人军令是守后营,昌黎离着后营三十里,快马个把时辰便到。父兄去了,我等自要看顾好大家。去抚宁怕是不妥。”

  家中没了做主的人,怎么排也是轮到三郎当家,无甚好说。

  黛姑娘却有些恨恨的心中甚是不平。周氏不能生养,自己肚皮可争气。可大郎就是拖着不给儿子立嫡。等周氏铁树开花么?等等等,人都等死了!好好的一份家业要落到三郎手里了!

  倒腾了两日,整个庄院并几个村子的大部分人家都牵牛套马,一路期期艾艾的上了去昌黎的官道。那些个去了遵化没回来的家口自是没了主心骨,有兵看护当然求之不得;有男人尚在后营的自不必说。也有一些民户,天寒地冻,不愿挪窝儿,赖在庄子里不肯动弹,言称帮大家伙儿看家。

  杨世骐对着这些人家也没甚么好脸色,这些个从辽东逃过来的,过了两年安稳日子,忘了当年的惨状。不到大祸临头不会悔悟。临走,还是嘱他们但有警讯,速进山谷。进城也好、南逃也好,都来不及。

  一路拖家带口,又汇上他处的几家,总算到了营寨。一进寨门,赵大有便奔了出来。这两日就他一个人守着营盘。若是没有古秀才帮衬,怕是没战死要烦死了。一脸的恼火,拉着杨世骐,

  “三郎欸!可不得了!东虏打到京城去了!俺们没人管了!关门发令,这满营的军辎让我等自行安置!”旋即压低了嗓门,“怎个安置法?丢了还不是要砍脑袋?”

  “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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