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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姜二哥儿压低着声音手上却是使者大劲儿推着杨世骐。
“何事?”和衣而卧的杨世骐一骨碌爬起来,
“甚么时辰?”
“寅时未到。南边有动静了。”姜二哥儿悄声回道:“山猴哥的人来通禀的。”
杨世骐提槊出账,就见漆黑之中,南面六七十步外有两大团黑影,四周营火尽灭,看不清怎个状况。这时,山猴小跑着过来,哈着白气,“这帮龟孙子要摸黑移营!”
趁着众人睡深沉要跑。哼!夜黑风高,人困马乏,能跑多远?见身边杨八也被惊醒跑了过来,轻声下令:
“杨八!带本队悄悄地吊着他们!向东向南由他们去!若走东胜寨,便是要叛!使人绕过去堵住他们,留下一人回信即可,天明待我大队赶过去剿了他们!”
随即转回头对山猴道:“去烤烤火,还能歇两个时辰!”杨世骐边下令边走回营帐,
“其余的人马卯时二刻准备起营!”
一个半时辰后,营地里开始做着起营的准备。杨世骐正和着热汤吞着飧饭,就见赵大有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犹似惊讶道:
“三郎!那帮子龟孙子怎的摸黑跑俅了?!”
杨世骐亦装作刚刚知晓的样子,
“是啊!还真个好算计!趁吾等睡得深沉,跑了个干净!大有叔,你且慢吃,等下走原路,带着军辎慢行。待小侄去料理这几个逃兵。去去就回!”
说罢,也不待赵大有答话,搁下刁斗,自顾整着衣甲。见山猴等几人都准备停当,三队人马已是列好了队,便去姜二哥儿处提槊牵马,上得战马,扭过身对着赵大有微微一笑,朗声道:“大有叔,暂且别过!”
只留下赵大有呆呆地看着满营的军帐、驮马,喃喃道:“辰时才追,这三郎打得是甚俅主意?”
黑夜行军,饶是精骑也快不起来。又要防着人摔马蹩,山间小道更不能走,只能沿官道而行,不怕逃兵跑远。大半夜的,不吃饱睡足,杨世骐可没甚心情用自家兄弟的命去博几条杂鱼。
杨世骐一行策马奔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一个分岔路口。笔直向东,是去石门寨的路;向东南转南是去台头营、抚宁县城的路。既是叛逃断不会走这两路自找麻烦。而转东北有一条小路,穿东胜寨,出界岭关。杨世骐便是判断这五十余逃兵走此路。
刚转过马头欲转北,就见一个黑影从山包后闪了出来,疾奔几步,到得杨世骐跟前单膝点地,
“骐总操!果如总操所料,叛兵进了东胜寨!杨把总已带人堵住了通界岭关的路,留吾在此等候总操!”
“何时进的寨?”
“大半个时辰了,估摸着该启程了。”
“山猴,带本队人马锁住寨南。无论何人,南蹿者杀!”杨世骐眯着眼下令道:“余者随吾向北!”
两队人马,五十余骑,下了马,上了栲栳山,绕到了寨北碰上了杨八。匆匆见过礼,下令海勒金和另一把总吴可舒,设伏两边,约定一同发作。自己和杨八当道而立。
也是运气,那几十逃兵自己叛逃不算,还想着多劝些同道。一时间,竟在东胜寨斗了起来。杨世骐他们当北面南,背着风,隐隐约约却听不真切,不由面面相觑。
杨八便派人去探个究竟。未等回报,就见道上开始涌满了人。戍守东胜寨的也不是甚么正经营兵,想来是很快被那穷凶极恶的家丁们制服了。
“老八,带我槊直指,放箭射杀领头者!全队随即冲杀!”身后一众兵丁随即上马,打火折的打火折,扣箭的扣箭。
待乱哄哄、步骑混合的一群叛兵涌到近前,见一队人马好整以暇拦在道中,也是一愣。人丛中出来几人,是那为首者。杨世骐眯着眼,左眉不由挑了两挑。
那几个领头的看真切了是杨世骐,先是一惊,这厮跑得这般快,竟插在了头里!又是一笑,打量着这个少年郎。大明的猛将使槊的多是用枣阳槊,亦有用破甲槊的。可这位,手擎丈八蛇矛,当道一立,宛若古代武将一般,怎么看怎么像个唱戏的优伶!
“冲过去罢!就一队兵!”一人想仗着人多。
“听闻这位是武进士,武技了得,还是说叨两句罢!”一人稍有顾忌。
“哈哈,那位公子哥儿听说还未见过功呢,怕是只会打人,不会杀人吧?啊,哈哈哈哈……”刀尖尖上舔血过日子的,总是有许多对花架子武技看不上眼的。
那边正议论着。杨世骐这边也想着是不是说叨两句劝回他们。虽说前哨料敌、随大队冲驰这等场面都经历过,但仅是远远的放过箭。真正要独自面对、真正要生死相搏,头一遭!
在这哈气成冰的时节,他的手心竟有些潮。依旧眯着眼,却是将右下面的嘴唇咬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一阵大风此时从背后透骨而来,将他吹了一个激灵。杨世骐左眉一挑,不由自主挥槊前指,双腿一夹,一策马冲了出去!
伴着耳边“嗖嗖嗖”三声箭响,随即脑中便只有槊招,眼中只有槊刃,就连身后那三眼铳“砰砰”的击发声也是犹未听觉!一瞬间,冲到离那人群二十步远,杀气已然是笼罩了过去!
这一阵风甚大,吹起了些沙石。那群叛兵正个个掩口捂鼻揉眼睛呢,谁曾想对面突然发作!这、这不合规矩呀!一阵发懵,吃了一波箭射铳发,已是被扫倒了一片。有想跑的,有想迎上去战的,一时间乱作一团。
此时杨世骐狠刺马肚,将马速提至极限,斜斜一刺,槊身一弯一挑,带着一蓬血雾甩飞了一个!随着杨八等人冲到,一阵砍瓜切菜。只有零星的几箭反击,大部分叛兵调转屁股想跑回东胜寨。两队伏兵此刻杀起,截住了又是一阵砍杀。合兵为一,放过了步卒,咬着骑马的家丁一路是杀过了寨门。
“啧啧,还以为总操给俺派了个好差事儿呢!”山猴无精打采地晃到了杨世骐面前,“就剩下了这么几条杂鱼!”
留给山猴的活儿太过轻松,只有八、九人慌不择路,跑上了山,人头没几颗,却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哈哈哈哈。。”周围是一阵大笑。在关门,赵率教的家丁是有着超然的优越感,这一战对他们而言,就是清理五十几条杂鱼般简单。杨世骐扫视了一圈,一阵汗颜。貌似这百余人,就自己是个战阵菜鸟!连那姜二哥儿也是在关外堡子里攮过奴兵的!杨八似看出来了他的心思,朝他微微一笑,径自忙活去了。
收拢了步兵降卒,押回寨子,圈在了一起。着人通报界岭关守将,等着他来收拾残局。反正这九边军兵,哗变、闹饷、落草、出塞,都习以为常了。砍不砍头的,都浑不在意。临事儿将罪过往带头的身上一推,自家伙儿听天由命。谁让这年月,人命贱如狗呢!
那五十几个家丁都被砍了脑壳儿,一众人暂且就在寨子里歇下了。
……
赵大有满腹的牢骚和不解。这三崽子竟把自己当做了军牢跟役了么?
营地间能摔了解气的东西舍不得摔,舍得摔的都不解气。闷着气,跟脚底下被踩得扭曲了的椰瓢较了一会儿劲。见手下收拾停当,便带着三十余人,赶着百多匹驮马一路向东晃去。
午时中,到了岔路口,正要歇歇脚,再派个人去探探这三崽子带人走到了哪里。看到前面有一骑比他们还悠闲地朝这边晃过来。
“呔!哪家的军汉,好没生气!见了上官不知下马么?!”赵大有怒喝道。
那军汉正是杨世骐派来迎他们的,一路上正盘算着五十几颗人头能换多少酒喝呢!老远就看见了这一行人,不过正晌午的日头正好,依旧坐着美梦朝这边晃着。被这一声喝,老大的不情愿,慢吞吞地下了马,脸上却立马堆起了笑,
“卑职见过赵千总!赵千总您老一路可走得安稳?卑职是杨守备杨大人派来迎候大家伙儿的!才刚砍人砍得有些个脱力,在上官面前无状!”说罢,噗通地跪了下去,脸上依旧泛着恶心人的笑,拖长了音,
“嘿嘿,还请赵千总责罚!~~”
紫红的面庞,满脸的络腮胡,遮掩了赵大有涌上脑的气血。这贼厮鸟那番话如何还听不明白?活儿干完了,没自己甚事儿了!好快的手脚!
难不成就这般下去给那三崽子当跟役?军中讲究的就是个威信。自己两不相帮,不算失信,但威名就扫了地了。说是叔辈的人物,临了袖手,听这军汉话音,起码就浑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起来罢,浑俅!老子且问你,那骐总操现在何处?”转了转念头,赵大有和颜悦色道。
“回赵千总的话!现如今都在东胜寨歇着!要等界岭关派人来善后,怕是要折腾到申时不定了。”见赵大有正了颜色,那军汉也收起了痞气,
“骐总操便是命我迎大家去寨子里过夜的!”
“上马罢!”赵大有一扽马缰,自顾转北去了。回头见那军汉欠着半个马身跟在身侧,开口问道:“是与东胜寨合兵聚歼了这伙儿叛兵?”
“回赵千总!是我们聚歼了这伙儿叛兵与东胜寨的合兵!”那军汉的嗓门此时尤其的嘹亮。听着身后阵阵嗡嗡声,赵大有有些个烦躁。
“五十余人无一漏网?”
“都挂寨门旗杆上了!”
……
抬头望着寨门旗杆上的人头,赵大有心中一阵恶寒。这小子性子可比他爹果决。五十多人说砍就砍了。赵大有不是同情那些个叛兵,是思虑着自个儿今后如何在这群家丁里头自处。
话说,义父……哎,能不能回来还要两说。带着一肚子心思,进了寨子,看到四下里的家丁们都在忙活着。一应有用军资都规规整整地码在了空场处。这是要帮东胜寨搬家么?
“三郎,呃,”赵大有压低着调门,行了个礼,“这是在做甚?这寨子……”
“哈哈,大有叔,莫见外!”几日来压抑着难见笑脸,此刻的杨世骐笑得很灿烂,
“跟界岭关谈妥了,首级一家一半,俘虏、粮草归他,甲械尽归我!”
“那这寨子没人管了么?”
“留些杂鱼也无甚用处,一把火烧了!”杨世骐干脆地回道,指了指寨门上方,
“他们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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