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十二年(1584)
“让开!”
政宗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被小十郎带回了帷幄,而且还被小十郎堵住了出去的帐门。至于小十郎,依旧是严肃得目无表情,盘腿坐在地上,像一块稳重的磐石,坚决不放政宗出去。政宗的无名之火,也就对着违逆自己的小十郎,变成一声怒喝。
“景纲绝不会放失去理智的殿下出去!”小十郎任由政宗炙热如火的怒视鞭笞,只是以自己冷静如冰的凝视回应。只是,这凝视之中的坚定,远比政宗的怒视还要深刻。因为,小十郎对于伊达家的忠诚,远比政宗为了伊达家的愤怒,还要深沉。至于现在,小十郎要用这颗更为深刻的心,召唤政宗的理智:“如果殿下真的可以不顾伊达家的大业,那么便踏着景纲的尸骨出去吧!”
“你以为我政宗不敢杀你么!”没有想到的是,政宗的理智并没有被唤醒,被唤醒的却是政宗一直以来抑制的冲动。随着这股冲动,一阵杀气骤然而起,一声清脆的响动呼啸而来,划破帷幄之中沉闷的空气,迎着小十郎俊美的脸庞而去。
以前的政宗没有想过,以前的小十郎也没有想过,居然会有这么一天,政宗的景秀会挥向小十郎的脑袋。然而,成为家督之后,第一次出阵的今日,政宗就真的挥舞着景秀,劈向自己视为右眼的小十郎。而且,这一次的政宗,真的横生杀念。这一次的小十郎,也真的没有闪避,只是直直地凝视着政宗。
“噗。”
如同骨肉撕裂的声音,沉重地回响于帷幄之中。伴随着这道声响,滚烫的鲜血,自小十郎的左肩,汩汩不绝地溢了出来,染红了小十郎的半身衣甲。然而,小十郎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坚定的眼神依旧盯着政宗。只是隐隐突出的牙关,以及渐渐渗出的汗珠,混杂在小十郎的这副神情之中。
这一刻,时间好似凝固一般,政宗与小十郎的神情和动作,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有两人互相凝视的眼神,势如水火一般毫不退让,死死盯着对方眼神的深处。任凭着耳边的刀枪声摩、马蹄声扬、喊杀声动。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再不似朋友,而更似仇雠。
谁都不知道,痛下杀手的政宗,最后为什么会砍偏。不过,政宗这猛力的一砍,确实没有留情。至于政宗,也没有因为这一砍,稍稍有些痛快,反而被更沉重的愤懑压迫着。于是,接着这一砍之后,是政宗的咆哮,似乎想要啸退一切的压抑:“再不让开,我下一刀不会再失手了!”
“如果,斩下景纲的头颅,殿下心中的魔障可以消弭。景纲绝不可惜!”政宗的景秀,依旧嵌在小十郎的左肩。小十郎左肩的伤口就这么,被汗水的刺痛浸透,被景秀的寒气侵袭,可是,忍受着剧痛,小十郎也不能倒下。他的心中,只想着唤醒政宗的理智。
“你的头颅一文不值!”话音刚落,政宗猛地抽出小十郎左肩的景秀,根本不再去顾忌小十郎是如何疼痛。面对由于疼痛而不禁地一声“呃”的小十郎,这时候的政宗,只是冷冰冰地吐出一句:“所以,你现在的这颗头颅,根本不值得我政宗去取!”
“那么值得殿下去取的,是谁的头颅!”小十郎不顾自己的身体,不顾接下来的自己会面对什么,只是猛地奋起,严正地质问政宗:“是雅乐助的?常陆介的?备前守的?还是佐竹家的鬼次郎?最上家的源五郎?”
小十郎的质问咄咄*人,*得政宗说不出任何话来。因为,小十郎说出来的这些人物,政宗恨不得全部都亲自地千刀万剐一遍。当然,这些人物现在也成为政宗心底的伤疤,就连提及也会隐隐作痛。不过,即便如此,这一次的小十郎也寸步不让,直接戳中政宗愤怒的根源:“对于御前夫人的纠结,对于最上家的无奈,对于中野氏的憎恨,对于大内氏的不满,对于佐竹家的愤懑,难道殿下这一切的情感,都要伊达家武士可贵的生命来负责么!”
“我是伊达家的当主,不需要你一介家臣的指摘!”被戳中内心的政宗,疯狂的状态将以往的友情全部抹杀,也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已经再一次举起手中的景秀,浑圆的独眼瞪着小十郎的面庞。这一次的政宗相信,对于小十郎,他再也不会失手。
“景纲是殿下的右眼,不论殿下做出任何错误的决定,小十郎都必须不顾性命地阻止。这便是景纲的使命!”小十郎这一次真的抛弃了性命,将头颅迎到政宗的面前,闭上了坚定的双眼,释然地感叹道:“十三年前,景纲夺去了殿下的右眼。身为右眼的景纲,今日就拿性命赔罪吧!”
此时此刻,面无表情的小十郎,心底已经沉默着流泪。小十郎不知道,这一刻的自己,是否真的是绝望了。但是,一直是自己梦想所寄托的政宗,如果今天斩杀了自己,那么真是一件实在讽刺的事情。而且,其中的讽刺尚且是其次。更为重要的是,不顾情义的政宗,应该已经无法完成小十郎的梦想了。
但是,政宗与小十郎的羁绊,好似已经烟消云散。这时候的政宗,已经感受不到小十郎的感情了,只是无情地任凭着手中的景秀落下,也依旧是满脸的愤懑。政宗没想过,自己与小十郎会走到今天的地步。可是,自己做出的决定,政宗没有什么后悔的必要了。
如今的备前长船景秀,像是要斩断政宗、小十郎的所有过去,带着空气中弥漫的杀气,不偏不倚地劈向小十郎。这一次,政宗没有砍偏,劈开小十郎的发髻。披散着头发的小十郎,这一次就连头皮都可以感受得到,正在迎头而来的景秀,那股绝情的寒意。
“景纲此生,已经尽力!”
这便是临死的景纲,心中回响着的最后一句话。然而,这却成为不了景纲的遗言。
政宗手中的景秀,直到接触小十郎头皮的一霎那,便迟迟没有用力,凭空悬在那里。此时的政宗,并没有念及以往,也没有顾及情义,却依旧没有下手。至于没有下手的原因,只是由于帷幄之外,不断响动而来的消息:“小手森城攻落啦!”
随着这一消息的雷动,或许是由于太过高兴,滨田伊豆守景隆喊着“小手森城攻落啦”,便贸然地闯入帷幄之中,还没有来得及注意政宗、小十郎的情况。不过,政宗见到景隆的血渍与汗渍都掩藏不住的喜色,便也收回了手中的景秀,愤愤不满地问道:“小手森城是这么攻下的?”
“小手森城的敢死队伍,正是小手森城的守城大将——大内雅乐助清纲所带领的。孙兵卫大人(后藤信康)发现之后,便告诉了藤五郎大人。在孙兵卫大人的协助之下,藤五郎大人成功斩杀了雅乐助。小手森城的士卒,见到守城大将被讨取,也就士气殆尽,一举被左月大人攻破。至于畠山军势见状,便也撤离此地了。”
景隆被政宗一问,这才注意到政宗、小十郎之间的情况。回答政宗之后,景隆看了一眼披头散发的小十郎,便直接拜伏在地,奋声求情道:“身为本家的栋梁之臣,今日攻破小手森城,小十郎大人功不可没。景隆恳请殿下,饶过小十郎的不敬之罪吧!”
“哼!”
对于景隆的请求,政宗不置可否,只是这么一声闷气。不过,小十郎知道,政宗并不在乎这件事情了。但是,端详着政宗的眼神,小十郎依旧看不到政宗的理智。政宗还是说出来,那些让小十郎意想不到的话:“小手森城之中,全是阻碍我政宗结束乱世的罪人。”
“全部杀光!”攻下小手森城之后,这便是政宗唯一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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