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龙与右眼 > 第十二章 独眼竜之名 3

?天正十二年(1584)

  

  “本家的此次出阵,不是一城一地的争夺,乃是灭亡大内氏的肃清,务必贵在神速!”

  

  在政宗的这道命令之下,倾巢而出、声势浩大的伊达军势,动员了八千士卒。而且,出阵第二日,便急行军到大内氏领地的门户——小手森城。即便如此,伊达军势也没有歇息片刻,在政宗的命令之下,不仅是进行了围城,甚至直接开始了攻城。

  

  抱着满腔怒气的政宗,此时真想亲自上阵,斩下几个首级以泄心中的不满。但是,身为伊达家当主,亲涉险地又实在是不负责任。攻城战也不似野战,政宗也没有趁机刃战的机会。政宗只好抱着这股怒气,坐镇在城下,亲自猛敲军阵的太鼓,扯着嗓子不甘地呼喊着“冲锋”。

  

  虽然政宗敲动太鼓,也有发泄的意思。但是,听到了当主的鼓舞,伊达家的士卒们自然也是斗志高昂,跟着政宗一齐呐喊着“冲锋”,似乎都想要代替政宗,攻下小手森城的城墙,攻进小手森城的天守,将伊达家的旗帜树立在小手森城的各个箭楼。

  

  此时的小手森城,城下町的百姓都已经鸟兽作散,只有知行此地的武士,以及他们的家眷,尚未离去。但是,就算加上这些家眷,城中也只有八百人。即便这八百人之中,两三百都是久经沙场的猛士,相比于伊达家的八千大军,仍旧是螳臂当车。

  

  至于小手森城的守城大将,由于定纲早有叛心,早就是大内氏的亲族——大内雅乐助清纲。身为定纲的亲族,清纲的武技和谋略,也不在定纲之下。至于清纲的品行,也不似定纲一样劣迹斑斑。虽然,大内氏与田村家的战事,由于镇守小手森城、防备伊达家的关系,清纲没有成为先锋大将。不过,即便如此,清纲依旧被称为“大内氏的第一枪武士”。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清纲,第一眼看到伊达军势的排山倒海之势,淹没小小的小手森城,依旧是吓得面如土色。直到伊达家开始围城,清纲才能勉强抑制心中的恐惧,稍微记起来定纲任命自己的时候,曾经嘱咐道:“一旦伊达家来攻,只要雅乐助坚守此地,我必率领军势支援。”

  

  不过,定纲这样一句空口白话,可是没有办法击退人山人海的伊达军势。然而,清纲更不愿意辱没武士的气节,定纲口中的援军,自然便是清纲唯一的希望。“一定要拼死坚守下去”,这便成为清纲心中的信念,竟也成为伊达家踏平大内氏的绊脚石。

  

  至于伊达军势,一开始便采取猛攻的姿态,确实是给了小手森城巨大的压迫。不过,政宗没有想到的是,由于清纲的坚守,猛攻的伊达军势竟然无法一鼓作气,被挡在了门外。甚至由于准备不足,伊达军势后续的攻击都显得乏力。见到这种情况,政宗的无名之火,也开始被清纲的坚守点燃,大喝一句:“伊达家武士的刚勇都去哪了!为什么区区一个小手森城,都可以阻挡伊达家的道路!”

  

  “殿下就要失去理智了!”

  

  政宗的一举一动,全部都映入小十郎的眼中:此时的政宗,也已经不顾手中的太鼓,更顾不得士卒的疲惫,一味地猛喝着“冲锋”。政宗的眼中,只有一样事物,便是小手森城的大内氏旗帜。小十郎明白,伊达军势正在政宗的感情用事之下,渐渐地走向劣势!

  

  “殿下!”

  

  小十郎感觉得到,如果放任政宗这样下去,伊达家无数的优秀武士,都会为了政宗的愤懑,成为毫无用处的牺牲品。小十郎对着政宗大喝一声,希望打断政宗的这种偏执,唤回政宗的理智:“殿下,区区一个小手森城,远不如本家武士的性命可贵啊!”

  

  然而,这时候的政宗,已经被愤怒和急躁塞满了心胸,只是直直地盯着小手森城的天守,犀利的独眼瞪得浑圆,咬紧的钢牙都毫无顾忌地展露出来,似乎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不要说是小十郎的大喝,就连逐渐迫近的喊杀声,也是毫无察觉。

  

  “这是什么声音?”即便政宗毫无察觉,小十郎却还是清醒的,自然听得到这阵喊杀声。当然,政宗、小十郎身处激战之中,听得到喊杀声也是正常的。不过,这阵喊杀声却显得十分怪异。至于这声音的怪异之处,是它来自于伊达军势的背后。

  

  就在伊达家的大将各自疑惑、面面相觑的时候,后备队的大将滨田伊豆守景隆,竟然突然出现在伊达军势的本阵,一声疾呼打破了伊达家武士的猜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畠山家的军势突然出现在本家军势之后,对本家的后备队进行了冲锋!”

  

  小十郎意识到,只有后备队已经无法阻止畠山军势的情况,景隆才会放弃坐镇后备队,亲自前来报告这个消息。一旦后备队被畠山军势冲破,小手森城的守军又冲锋迎击,伊达军势便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不可否认,伊达军势的人数优势,最终还是可以压制这两股队伍。但是,一旦凭借人数优势硬拼,伊达家一定会损失惨重!

  

  就在小十郎还在这么思考的时候,小手森城的城门突然洞开,城中猛冲出来的武士,像一把利剑一般插进了伊达军势的之中。而且,这些武士都面涂牛羊之血,正是敢死队伍的象征。只见得,他们各个都挥舞着太刀,卷起来一阵刀风,冲刷着伊达家士卒的鲜血,已经丝毫不将世间的性命放在眼中,不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不自量力!我伊达家的武士,都是要创造天下的刚勇之士,怎么会输给这么一群鼠辈!”正在小十郎想要阻止这支敢死队伍冲击伊达家本阵的时候,突然又传来政宗声嘶力竭的声音。小十郎猛地转头看去,这时候的政宗已经拔出景秀,已经想要亲自刃战了。

  

  “殿下真的失去理智了!”

  

  小十郎这一次不再是心里想想而已,而是直接地惊呼出来。现在,伊达军势受到腹背夹击,便已经算是劣势了。如果身为当主的政宗又亲自刃战,一旦身遇不测,伊达军势便将不堪一击,整个伊达家也会为之撼动。然而,政宗都已经拔出景秀,不再是言语可以说服的状态了。于是,小十郎当机立断,一步上前,直接从身后抱住了政宗的腰腹,以便控制政宗的冒险。

  

  “小十郎放手!”可以说,小十郎的行为,终于引起了政宗的注意。然而,如此强硬的行为,却没有引起政宗的理智。政宗眼中的怒火,不但没有熄灭,反而变成熊熊燃烧的炼狱,一边奋力挣脱小十郎的控制,另一边依旧大喝:“就连小十郎也要阻止我政宗的道路么!”

  

  小十郎没有想到,政宗即便是一边在叫喊,另一边的挣脱却又是实在猛烈。就连身材高出政宗半个头的小十郎,这次几乎就要脱手。但是,这一次,小十郎绝对不会松手。不论是出自忠义,抑或是出自情感,小十郎都不能让政宗出现任何差池!

  

  “景纲希望各位大将,为了本家的未来,暂时接受景纲指挥。”由于双手要紧抱着歇斯底里的政宗,小十郎的一字一句都说得十分艰难。但是,为了伊达家的胜利,就算一字一顿都很困难,小十郎也要尽力地指挥:“小手森城的敢死队伍虽然勇猛,终究不过几十名武士。攻城队伍的原田氏、后藤氏、白石氏,一定要紧密控制这支敢死队伍,不要让他们影响本阵。至于本阵军势,直接后移迎击畠山军势,一定要阻止畠山军势形成夹击!”

  

  正在挣扎着的政宗,听到小十郎居然代替自己下达命令,独眼怒视着伊达家的大将。此时的政宗,正是怒火中烧,他不相信,自己的伊达家会接受小十郎的命令。然而,伊东肥前守重信、鬼庭周防守良直两位宿将,居然带头执行小十郎的命令。紧接着,伊达家的大将,各自按照小十郎的命令行动起来。此情此景戳入眼帘,政宗不禁都惊呆了,转而又很快变成了愤怒。如果不是小十郎控制着政宗,他真的可能提起景秀,砍杀这些自己的忠心家臣。

  

  至于小十郎,看到伊达家的大将都接受了自己的提议,不禁感到十分欣慰。毕竟,这种不惧政宗的逆鳞,只为了伊达家而行动的家臣,正是伊达家可以信赖的力量。小十郎相信他们,相信有他们的扶持,伊达家能够取下这场战争的胜利。因此,小十郎也能够安心地带走政宗,暂时离开这个战场,将政宗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只是,政宗的心中,只有憎恨与愤怒,没有感受到伊达家大将们的满腔赤忱,更没有感受到小十郎的一片苦心。即便政宗被小十郎控制着拖走,伊达军势依旧不断地回响着,政宗那种夹杂着愤怒的豪朗声音:“小十郎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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